金鐘傳/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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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 第二十三回 辨是非眾議驚人 聞物議直言勸母 下一回▶

  話說有人聞黃氏兄弟,思慮為何?只因馬元龍到家以後,對其家中人細述一遍,被馬元龍之次子聽真。他次子久患抽筋癆,膝不能伸,不料聞此一事,歡樂難禁,將身一縱竟是雙膝如初,反身下炕。孝能了病,勿藥有喜。馬元龍見他如此,不覺喜出望外。且說此子年方一十三歲,為著有病,並未讀書。所以連個名字也沒有。馬元龍見此光景,便大笑道:「你大哥取名樂道,你就叫樂孝罷。」先賢聞過則喜,此子聞孝而樂。其父命名令人欽仰。馬樂孝也是久未出門,遂跳跳躦躦跑到大門外。有莊中幾個人在牆下閒話,見他出來皆道:「二相公的病,那個時候好的?」馬樂孝道:「剛才好的。」不費工夫在乎一念之誠耳。那些人皆道:「誰給你治的?」須是個明醫。馬樂孝道:「誰給治的?者個人可是個小大先生。」那些人同道:「怎麼叫作小大先生?」馬樂孝道:「怎麼叫作小大先生?者個人是兄弟兩個。大的年方一十八歲,小的年方一十三歲。怎麼不是小呢?他倆作的事,人人跟不上,他便是人人之先生。若說他未到先生之年,他實有先生之德。人不由庸言庸行之常,雖老宿不若童稚,倘能作驚天動地之事,雖童稚可遠遠老宿,既能將孝弟作到至極處,自無愧為先生,世之有名無實。所謂大先生者恐一見小大先生,當遜謝不遑矣。況且者時先生,何嘗有點先生意思。給他倆提鞋,也不要他。他倆就叫他提鞋,吾也不叫他倆用他提鞋。並不是別的,是怕他沾了他倆的鞋。」嫌他手臭。眾中一人道:「你者是說的些麼話?若叫先生們聽見,好麼得打你一頓嘴巴子。」馬樂孝道:「他若打吾,他便不是個先生,就是吾說的那宗瞎帳先生。他若不打吾。再能服吾說的,便無愧為先生,就是那兩個小大先生,也不敢輕慢者個先生。」馬樂孝方一十三歲童子耳。始聞孝而病失,繼談道而驚人,雖未讀書,便可稱為先生矣。所謂瞎帳先生者,先領馬樂孝之教也可。那人道:「不用先生不先生的了,到底是怎麼治好的罷?」馬樂孝遂將黃氏兄弟所作之事,述說一遍。將他怎麼好的,說了個明白。眾人同道:「者個事真是難得。」惟其難得,故稱為孝子弟弟。

  內中一人道:雖然難得,也是不大合理。若是親娘,以母救母,那還可已。以親母之遺體,療繼母之病,者不是叫他親娘難受麼?」是條子理。又一人道:「你得了,不用說了。若是你那麼說,人家者總算了。依吾之見,以親母療親母萬萬使不得。不用說那細理,就是粗粗說罷,若叫親母知此,疼兒心盛,好麼去不了病,還添上病哩。惟獨繼母方可使得,一來可以感動繼母之心,二來可解宿積之怨。就不說者個,他那繼母橫豎擱不到心上,好麼還解恨哩。」又是條子理。又有一人道:「你倆不用抬扛,全說的不透徹。反正是要個特誠的心,不孝而孝,更是難得。」者才是正理。眾人同笑道:「說了半天,還是個難得。一門而有孝子弟弟,固然難得,弟弟而更為孝子,尤覺難得。況且那麼樣的個爹,者麼個樣的娘呢。」

  又有一人道:「像咱莊裡林家,老頭子不好,老媽媽子卻不錯。他那個兒,就不能感動他爹,反叫他爹生多少氣。西莊岳家塢何家,老媽媽子不講理,老頭子是個軟弱劉王,還有點子懼內,他那個兒子,就不能感動他娘。反給他娘助威。那莫非也算孝順他娘麼?」又有一人道:「者個還好哩,你看蘭莊裡孫家,老頭老媽媽全都不錯。怎麼生下那麼個兒子,不講裡,不講表,成天家反纏胡攪。一個不如意,就扭骨別棒,滿口裡胡念雜曰,不管甚麼是爹娘。」又有一人道:「那總是報應還未到,你沒聽見說麼,從先也不知是那裡有一個人姓胡名斌,不孝爹娘,不是叫雷劈了麼?」又有一人道:「還用遠說,那些日子,大城裡頭,有個聶家。兄弟倆全不孝順,大小子的女人姓刁,更不講理,不是叫雷劈死了麼?他兄弟倆,大的擊去兩耳。小的亦幾乎擊死,要不是有個好媳婦,也就妥當了。」眾人同笑道:「可不是麼,怎麼一時就忘了,者宗事可萬萬忘不的。」把往事一朝重提起。如雷震耳,大眾當時刻驚心。又有一人道:「像者宗事說者個事罷了,不可說他姓甚名誰。」雖是迂談,亦是好話。又有一人道:「說著還解不過恨來,誰還瞞著他的名哩。你看咱莊裡許增家,他那個女的,不知是怎麼利害,他那個大兒就沒法說。」又有一人道:「不可說者些是非,倘若叫他聽見,者不是不好麼。」說著只見許增之長子許慶急跑過去。眾人道:「你看那不是他過去麼,若是聽見,怪沒味的。」又有一人道:「若是聽見醒過攢來,還更好了。」眾口不一,有心人聞之,得毋恍然自驚乎。眾人議論不在話下。

  且說那許慶從此經過,聽得眾人談論,遂自思道:「人家說吾的不是,怎麼好呢。」沉沉哈哈,若有心疾狀。跑到家中。對其母道:你老人家也不知知道不知道?外頭人們,全說咱娘兒倆不是,往後想個法子,莫叫人們說才好。」其母道:「任他們胡談論,礙著咱甚麼事。你不用管者個。」許慶道:「非是為兒多事,咱家者個事,本不是理。」其母怒道:「你者個可惡,怎麼咱不是理呢,你也說說,我也明白明白。」不知許慶說些甚麼?下回分解。

  注解:

  嘗思天道有可測者,有不可測者。可測者,一定之天也。不可測者,無定之天也。以天為一定,天亦有時無定。以天為無定,天亦有時有定。此中之機緘,惟深明是非者能察之,亦惟不泥是非者能喻之。顧持常情以論是非則天道顯而是非可論定。駁恒解以論是非,則天道晦而是非亦可論定。故有應福而得禍者,非天道之偶乖也。正所以堅其修持之志行也。有應禍而得福者,亦非天道之不明也。正所以滿其惡貫之凶烽也。深明是非,乃可評論是非,不泥是非,乃可判斷是非。雖曰閒談莫論是非,有關口過者,是非不可論。有關世道者,是非正不可不論。父老之援引,最易感發。鄉里之傳聞,足資懲創。此善莊之眾議驚人,而許慶聞之,且以直言勸母也。閱者又何必過於拘泥哉?

  理注:

  凡講經,分判人法喻。言馬元龍次子久病,聞黃氏弟兄孝感天地,躍身而起,是一但豁然而貫通矣。又起名樂孝,馬氏兄弟樂道。樂孝,皆是助發善義。盡出善莊,眾人辨論是非,亦不出善莊之外,激發許慶回家勸母,亦是助善義,此皆是譬喻也。至善之地,若有是非,以非純善寂靜,無可為至矣。

  偈云:

  至善純粹毫無雜,心行處滅淨無沙。

  遣除虛妄守敬篤,玉潔水清映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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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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