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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靜堂集/卷七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卷六 閒靜堂集
卷七
作者:宋文欽
1788年
卷八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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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服飾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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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文物。幾於用華。而獨婦人髻制。尙存夷俗。重峯封事。空言無用。固不足怪。以尤翁之賢。行之家庭。沒世未幾。而遺制亦不可詳。習俗之難變。有如是夫。竊聞聖上有志於斯。設難發問。博謀廷臣。其義甚盛。其機甚大。惜乎。其爲之言者。徒以惜費之說汚髢之意。從而淆亂之而已。而不以華夷之大分亟正之也。草野賤臣。不敢與於國論。謹以平日所疑。詳說而備言之。以正於諸友。以俟命下而行焉。

髻○雙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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髻者束髮之謂。男女無異稱。古今無殊俗。以譯胥所說圖畫所傳。參互得之。華女之斂髮束頂。與東國丈夫無異。若其額前爲兩界。至後斂上頂中。留少髮同束爲髻者。卽今之所謂唐髻。而譯胥說處女首飾如此。婦女長幼。惟以界額與否爲分別云。然考之圖畫。皆無此制。似昉於近世也。尤翁所行。得之屈宮人云者。傳聞有委宮女之飾容。或與室女同制歟。若其作髻之形則與丈夫不啻不同。故孔子之誨南容之妻曰。爾無縱縱爾。爾無扈扈爾。苟如丈夫之髻。則何待於誨之而以太高太廣爲戒也。歷代傳記所載如大手髻,偏髾髻,盤桓髻,墮馬髻,倭墮髻者。其名不一。婦女所以飾其首者。廣狹長短之形。盤屈往復之勢。取姸於目。求便於首。其變化之多數。自然之理也。富貴者益之以髢。務爲高大。飾以華美。而貧女則不能。亦自然之勢也。然圖畫皆作高大之髻者。亦取其靡也。今其制皆無傳。譯胥所說華女之髻。上廣中狹。其形如手。疑卽大手髻之遺制歟。室女古者皆總角。內則曰。男女未冠笄者。櫛縰總角。詩云總角之宴。冠禮曰。女子許家笄。燕則鬈首。註云分髮爲鬌紒。家禮笄禮亦云雙紒。則自古以來。未之有變也。內則男角女羈。嚴氏註。有角兩髻羈三髻之說。然以經文及註疏觀之。則皆指新生鬌制。非謂長而作髻之制。嚴說似誤。且疏以羈爲隻。未見三髻之義。雖已笄矣。而燕居猶爲鬌紒。則未笄者何可爲一髻。而界額何足爲辨也。其制不知始於何時。而失禮大矣。今宜在室則雙紒。笄而嫁則一髻。方爲合禮。室女旣復雙紒之制。則笄者之髻。雖盡上如華女之髻可也。界額如見行唐髻可也。夫將欲盡祛辮髮之陋。一正華夷之分。變制易俗。風動八方者。必有待乎太上之所導耳。至如作髻之巧拙。亦在婦女輩之講論熟習。自成時宜耳。非朝廷之所憂也。

古者男負女戴。見於經傳者多矣。束髮頂中。則雖欲戴。何可得也。楚語。司馬子期欲以妾爲內子。訪於倚相曰。吾有妾而愿。欲笄之何如。以此證之。則婢妾之屬。皆終身總角而不笄髻可知。陳氏以士昏姆纚笄爲攝盛。故內則記妾之將御之禮云櫛縰笄總角。正與楚語相發明。圖畫婢僕皆爲雙鬟。而古樂府一鬟五百萬。兩鬟千萬餘。亦雙鬟也。稗說皆稱丫鬟。亦可見。梁鴻傳云德曜更爲椎結。操作而前。椎髻者。後髻之類也。譯胥所說胡女皆作髻於後。以網冠覆之者。及百濟傳所謂編髮盤於首後。垂一道爲飾者。皆椎結也。椎結夷俗而梁鴻喜之。葢爲人僕妾與貧賤力作者。身操井臼。首以戴任。則要必取便於事。或雙紒可也。或後髻可也。後髻不必如宮樣。但作髻稍後。令頂可戴。雖作雙鬟。亦宜旁垂近耳。然皆不辮髮爲是耳。近來中國婦女。亦皆扁擔。無戴任之俗。故賤女皆作髻。此則風俗之異。不可強同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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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披錫。讀爲髲鬄。註云剔刑人之髮。以爲髢。傳云髡己氏之髮爲髢。髮少者以髢益之。不論何人之髮。葢自古已然。今之言者或以婦人不可戴佗髮。爲變制之大節。此俗見也。人髮之多寡長短不同。而婦女取飾。與丈夫殊。則何可不用髢也。益之之過。至於高一尺則爲不可耳。

纚○笄○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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纚用黑繒。長六尺。縚髮而作髻。必用纚者。葢不欲其髮之現也。然古畫皆現髮。不知其廢於何時。中國之蔽髻。我國唐髻之頂板。雖與纚不同。而其用以隱髮者。亦纚之遺意。笄以固髻。古今無異。然吉笄尺二寸。比今爲短。總旣束髮。而垂者亦尺二寸。今唐髻所垂屬於頂板。與束髮之意不同。

副○步搖○鳳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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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禮鄭司農註云副所以覆首爲之飾。其遺像若今之步搖。鄭玄云如今步搖。古制未聞。則所謂遺像者。葢髣髴之辭耳。步搖之制。皆以黃金珠翠爲之。詳見後漢輿服志。歷代因漢制。大同少異。大明集禮所載九鳳冠。卽其制也。聞向來海昌都尉及兪尙書家所藏。正與集禮相似。此乃后妃所服以謁廟者。則在士大夫家。初無用捨之可議而言者。必以鳳冠爲稱首耳。熟於稗說而不考乎古之過也。鄭氏云王后燕居。亦纚笄總而已。若宮中欲復鳳冠之制。則因集禮所載花樹鳳龍之數。裁損其靡。以爲謁廟之服。以假髻代編次。以蔽髻代纚笄。以其所飾別尊卑則可乎。

編○次○假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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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註云編。編列髮爲之。其遺像若今假紒。次。次第髮長短爲之。所謂髲髢也。假紒髲髢。皆以髮爲之。則要與今之假髻。不甚相遠。今昏禮用假髻。正合於士昏攝盛用次之義。傳曰。事之無害於義者。從俗可也。况從俗而合於古禮者。何可廢棄而改用花冠也。今復華制則髢益賤。但取以供昏禮之假髻。則其爲費至尠矣。或疑少牢主婦披錫。則命婦於祭。亦當用假髻。然丈夫之祭。不用命服而但用深衣。則婦女不宜獨具命服。惟朝見后妃時用假髻。略以花䥖同鈿多少別品秩。則庶爲因俗而合禮。

蔽髻○𩭲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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蔽髻之名。昉於魏志云。貴人夫人以下助蠶。皆大手髻七䥖蔽髻。其後皆用蔽髻。北齊志云內命婦,左右昭儀,三夫人假髻九䥖。三品五䥖蔽髻云云。七品大手髻。八品偏髾髻云云。宮人女官從蠶。則各依品次。還著蔽髻。以蔽髻字義觀之。明非假髻之類也。大手髻之下。繼云蔽髻。則是以蔽髻加於大手髻之上也。七品大手髻云者。但爲大手髻而不著蔽髻也。還著蔽髻云者。從蠶則或假髻或蔽髻加䥖。還則皆但著蔽髻也。其制雖不可見。而以意推之。家禮會成所謂假髻。東還封事所謂𩭲髻。尹洪原所購髻者。疑其遺像歟。會成易服條云去帽露網巾。去假髻露髮。據文莊論補之。髽于別室條云婦人退如別室。帶白假髻。加削竹簪腰絰。此假髻葢有黑白兩樣。故易服所去。卽黑假髻。而髽之所帶。爲白假髻也。曾見皇朝小說。有寡婦以白髻換著娣婦之黑髻。逃而完節之語。其說與此合。丘文莊儀節所稱假髻。卽承家禮之後。會成又襲丘氏之論。故又疑家禮假髻之亦如此。葢編髮爲之者。其費甚大而其物甚難。若使天下婦女皆用此爲飾。則豈家禮從𥳑之意乎。况皇朝去宋末不遠。不應頓異。然不敢質言也。古謂之蔽髻。皇明時謂之假髻𩭲髻。而閭巷直謂之髻。其制之同異雖未詳。而其形之似髻則可知也。尹洪原所購者。婦女戴之。其容甚雅。且儉而易辦。若定其尺寸。無得踰越。則雖欲多益以髢。爲一尺之髻。不可得也。

冠子○花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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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丈夫冠而婦人笄。故婦女無冠。事物紀原。雖有漢時始起之說。而不見傳記。宋時詔婦人所服冠。高毋得踰四寸。廣毋得踰一尺。而不詳其制。竟不知何冠也。又禁戴假髻。然家禮惟室女著冠子。婦人又用假髻何歟。老峯所購華冠之制。今華女皆不用此云。不知何時所變。七梁冠又不知起於何時也。家禮用冠。葢從時俗。而我國婦人不冠。自合古禮。何必始制冠子。強同於宋俗也。且丈夫冠帽。各從所好。而國家未嘗設爲法制。今於婦人所著。亦何必屑屑乎。髻制旣變。則或用蔽髻。或用冠子。亦從其好而已。在禮童幼寡飾。室女但爲雙紒而無所著。亦不害義。

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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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代首飾。有六珈簪珥步搖翠翹花勝鈿釵花樹梳篦之屬。今不可詳。然步搖古制。惟皇后長公主太子妃外。皆不敢用。則今爲設法嚴禁。以鈿花之類。爲假髻蔽髻之飾。聞華女皆揷花爲飾。自唐時而然矣。

幗○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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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矦遺司馬懿巾幗。幗不知何制。字書以爲喪帽。然漢儀。后妃謁廟。皆有幗。此語非是。帔字書謂在肩背。古畫。女子皆全幅文綺垂之兩肩。卽帔也。栗谷祭儀。忌祭婦人變服。有縞帔玄帔之異。豈國俗亦有帔而今亡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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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婦人之服。不殊衣裳。歷代朝祭之服頗因之。漢志云入廟。紺上皁下。蠶服靑上縹下。皆深衣制。隋志亦有大袖連裳之語。今無其制。不可追考。况丈夫僅得緇冠深衣。以存古禮。則其於婦女。何獨責備也。亦隨時成俗。因俗制宜而已。家禮室女著衫子。旣笄著背子。背子爲最盛之服。演繁露云裘制斜領交裾。與今長背子略同。其異者背子開骻。裘則縫合兩腋。又云裘之兩裾交相掩。而道士所服。兩裾直垂。又云中單腋下縫合。兩腋各有帶穴。互穿之。以約定裏衣。背子則悉去其帶。石林燕語云背子本半臂武士服。今又引爲長袖。與半臂製亦不同。紀原云背子袖短于衫。身與衫齊而大袖。今又長與裙齊而袖纔寬于衫。唐制命婦服。大袖裙襦爲禮衣。又云大袖在背子下。丘氏大袖註云如今婦人短袖而寬大。唐志云衫開骻者。名缺骻衫。以此數語參互考之。其所謂長背子。引爲長袖。兩裾相掩。兩腋不縫者。與今丈夫長襦略同。稍短之則當爲短背子。卽今之唐衣也。其半臂者。與今之掛子略同。但掛子兩裾直垂爲異。其半臂而短者。卽今之背子也。中單之腋下兩帶穴。互穿約定者。若今之雙環背子。而惟腋下縫合爲異。隋制婦人命服。皆有中單。紀原所謂背子身與衫齊而大袖者。似今之圓衫。但圓衫長袖而兩裾直垂爲異。因圓衫而稍短之則爲大袖禮衣矣。朱子所謂大衣。其大袖裙襦者。著襦而束裙。其上圖畫。女子燕服。皆作此樣。加服大袖。又或加背子於大袖之上。加於大袖者必半臂制。衫子之不開骻者。卽今之長衣也。以此觀之。則今俗所用唐衣圓衫大衫今世喪服。多用大袖。長衣背子之類。皆與中華舊制不遠。而但背子宜稍長。凡祭祀賓客出入燕會。就此數種。酌其輕重而用之。勿以短襦從事則幾矣。新羅傳言婦人長襦。聞數十年前。皆著長衣。此亦舊俗也。矦甸曰。近世男子競爲長衣短裳。故人皆異之。昔建安中。男子好爲長衣而下甚短。女子好爲長裙而上甚短。益州從事莫嗣以爲服妖後遂大亂。今京師設此禁。亦可以防世變矣。卽今女子之短衣。日以益甚。眞所謂服妖者。不可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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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之裳制。自高麗時已然。葢國俗也。婦女本無裳。則不必以前三後四者爲是。而合前後者爲非。三襞積者爲是。而順摺多疊者爲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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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禮雖有鞶絲衣紳之文。而家禮笄禮。無施帶之節何耶。歷代禮服。具有大帶革帶。不知何據。國俗於長衣唐衣不用帶。圓衫大袖用帶。雖似不備。然朱子以野服解帶燕居。束帶見客爲美事。此亦聖賢從俗之美。不可不知也。禮所謂絲者。本指繒帛。內則注。鞶訓囊。絲訓繒帛。如絲冕絲衣之例。非今之縧帶也。古畫。女帶下垂。中間作同心結。不知何義。豈古樂府所謂連理帶者耶。

定夫所爲髻說。及於衣帶。故愚亦旁論至此。然變夷從周。必改而不容已者。惟髻爲然。首飾冠纚。固在所後。至於衣帶則已緩矣。若謂相須而不可無。必盡復古制然後。方可變髻云爾。則其失輕重緩急之序大矣。

田制雜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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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家爲比。五比爲閭。四閭爲族。五族爲黨。五黨爲州。五州爲鄕。五人爲伍。五伍爲兩。四兩爲卒。五卒爲旅。五旅爲師。五師爲軍。

五家爲隣。五隣爲里。四里爲酇。五酇爲鄙。五鄙爲縣。五縣爲遂。夫閒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達于畿。

按鄕遂之法。皆略相同。田制不見於鄕而見於遂。軍制不見於遂而見於鄕。可以意推也。族師曰。五家爲比。十家爲聯。以受邦職。以役國事。葢十家者。共一溝之田者也。遂人曰。以令師田。以起政役。師田者軍旅也。鄕遂之所以分田比家起役。皆用貢法。以五以十爲率者也。若都鄙則井牧之以八以四爲率者也。而鄭玄通謂甸稍縣都。爲遂人之所職誤矣。

載師曰。以廛里任國中之地。以場圃任園地。以宅田士田賈田任近郊之地。以官田牛田賞田牧田任遠郊之地。以公邑之田任甸地。以家邑之田任稍地。以小都之田任縣地。以大都之田任畺地。

鄭玄曰。廛里。謂民之邑居在都城者也。按王城九里之內。有宮室祖社官府市道公卿士夫之居。民之可居者幾何。葢郭門之內。通謂之國中。然孟子註國中。郊門之內鄕遂之地也。或統謂於鄕遂之中奠民所居歟。

鄭氏曰。宅田。致仕者之家所受田也。按致仕者非公卿大夫歟。是皆有采地矣。何故復授田也。愚意民在都城者。不過近郊之民。而六鄕旣用貢法。則無田中之廬可就而耕作者。故又於野授宅田歟。

鄭氏曰。公邑。謂六遂餘地。天子使大夫治之。自此以外皆然。二百里三百里。其上大夫如州長。四百里五百里。其下大夫如縣正。遂人亦監焉。不知其何所據。然竊意大都者公也。小都者卿也。家邑者大夫也。公邑者適士也。都者有城雉國號焉。如密蘇劉單是也。邑者無此者也。四井爲邑。適士雖受采地。然甚鮮少。無所自名。故猶係之公。大夫則稍大。故係之於家。然未能爲都也。如六鄕六遂之外。又有空地。則經何不別設官職也。且小司徒之職曰。以稽國中及四郊都鄙之夫家。九比之數。又曰。經土地而井牧其田野。以任地事而令貢賦。凡稅斂之事。則凡甸稍縣都之地。皆司徒之官治之。其割而授采之外。餘者姑且治之。以待之也。不應復設官職也。且如鄭說。則公邑便是甸地。不知何所任之也。任者以小任之於大也。○更按縣師之職云掌邦國都鄙稍甸郊里之地域。則甸地乃縣師所監也。

鄭氏曰。士田圭田也。按孟子稱卿以下有圭田。則大夫士固有所食矣。又有圭田者。所以厚之也。如詩大田甫田篇可知。然大田篇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旣有公田則是都鄙之地也。豈天子之大夫以祿厚故無圭田。若諸士之屬乃有之。故但謂之士田歟。

鄭氏曰。牧田。畜牧者之家所受田也。愚意或是田獵之地。葢囿在遠郊之內故也。

鄭氏曰。公邑甸稍都鄙。合定受田二百八十八萬家。其在甸七萬五千家爲六遂。餘則公邑。經旣曰以公邑任甸地。而鄭氏以甸稍都鄙皆爲公邑何也。○又按公卿之采最在外者。以其有都有城。爲王國之扞蔽故歟。

載師又曰。凡任地。國宅無征。園廛二十而一。近郊十一。遠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惟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

鄭氏曰。周稅輕近而重遠。近者多役故也。按周制都鄙井牧之法。皆十一分而稅一。故魯哀公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徹十一分而取一也。今取什之二焉。是法外之賦也。且欲輕近者。自十一分之數。漸近而殺可矣。自十一分之數。而漸遠而重之。無乃不可乎。

大司徒曰。凡造都鄙。不易之地家百畞。一易之地家二百畞。再易之地家三百畞。鄭氏曰。都鄙王子弟公卿大夫采邑也。遂人曰。上地夫一廛田百畞。萊五十畞。餘夫亦如之。中地夫一廛田百畞。萊百畞。餘夫亦如之。下地夫一廛田百畞。萊二百畞。餘夫亦如之。鄭氏曰。萊謂休不耕者。六遂之民。雖上地猶有萊。所以饒遠也。大司馬曰。上地食者參之二。其民可用者家三人。中地食者半。其民可用者二家五人。下地食者參之一。其民可用者家二人。

按參之二者。卽遂人所謂上地夫田百畞而萊五十畞。歲耕百畞。爲三之二也。此葢鄕遂之民。作王之六軍者也。故雖上地。亦與之萊。所以饒近也。猶輕稅之意也。如鄭氏說。則都鄙遠於遂。而不易之地。但百畞而已。豈饒遠之謂哉。○又按周制。一家以五口六口七口爲率。給百畞之田。而餘夫亦受百畞之田。無乃太侈乎。孟子曰。餘夫二十五畞。是爲四分一夫之一。餘夫足以食之矣。

小司徒乃均土地。以稽其人民而周知其數。上地家七人。可任也者家三人。中地家六人。可任也者二家五人。下地家五人。可任也者家二人。

鄭氏曰。正以七人六人五人爲率者。有夫有婦然後爲家。自二人以至於十爲九等。七六五者爲其中。可任謂丁壯力役之事。按分田之法。葢最初建邦之時。等民之多寡。分受上中下之田。有餘則爲餘夫別受田也。程子曰。一夫上父母下妻子。以五口八口爲率。有弟是餘夫也。愚謂非但弟也。如子如孫。但踰於初受田之時。卽餘夫也。然五口之家爲下農夫。則初但有夫婦而受田者。卽必增至五口然後。乃數餘夫也。葢五口以下至二口。爲下地家。六口爲中地家。七口八口爲上地家。過此以上。難以百畞養矣。鄭氏九等之說何也。九與十則當爲餘夫也。

廩人曰。凡萬民之食。食者人四鬴上也。人三鬴中也。人二鬴下也。若食不能人二鬴。則移民就粟。

鄭氏曰。此皆謂一月食米也。六斗四升曰鬴。按如此則一人一月之食。二十五斗有奇。一歲之食。四十八鬴。爲三百七十斗有奇。合八口終歲之食。三百八十四鬴。爲二千五百三十七斗有奇。又有凡百物之需。且近三千斗。此上地樂歲之出也。其下地二口之家。凶歲之食。亦且三百十七斗有奇。又有凡百之需焉。今之所謂結。廣百步長百步。步雖差大於古。然與一夫之地不甚相遠也。上地樂歲。可出千斗焉。或多於是。然不能過千五百斗也。千五百者。七十五碩。千斗則五十碩矣。八口之家食千斗。去百物之需。人不得百斗。葢古今斗量懸殊也。

㮚氏曰。鬴深尺內方尺而圜其外。其實一鬴。其臀一寸。其實一豆。其耳三寸。其實一升。

按深尺方尺。則其積千寸。鬴六斗四升之積也。四區爲鬴。區一斗六升也。四升爲豆。豆十六分鬴之一也。於千寸之積。十六分之爲六十二寸半也。而其臀若方尺則積百寸。若圓徑尺則去參之一。爲六十六寸。三分寸之二。爲稍近之。臀當圜也。四升爲豆。則於六十二寸半。四分之爲十五寸。八分寸之五。而其耳三寸者。若方三寸則積二十七寸。是太多焉。耳亦當圓也。○又按一寸之器。盛黍一千有餘。圓徑三寸。深三寸之器。可積此一寸者。十七有餘。方三寸則幾倍之圓者爲是也。圓徑三寸。積十七寸者。可當今之二合。則孔明之日食數升。可謂至少矣。由此計之。古一斗。當今之二升。古之鬴。當今之一斗二升八合。廩人所謂人一月食四鬴者。不過五斗有餘。葢米也。不足多矣。其上地樂歲之出。八口終歲之食。可三千餘斗者。不過今之六百餘斗。今與古不相遠矣。○又按趙浦渚上疏云。一結可種二三十斗。可收四五十石云。而上地樂歲之出。不特是也。其爲米亦當五六百斗也。

王畿千里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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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法曰百里爲郊二百里爲州三百里爲野四百里爲縣五百里爲都畺縣稍三地。鄭氏旣以公卿大夫分之。獨闕適士者何也。禮曰。適士二廟。官師一廟。又曰。有田則祭。無田則薦。有田者有廟故也。以次推之。公邑之田。宜爲適士之采。官田士田。宜爲官師諸士之田。圭田則當於其所食之田加賜之。不必在別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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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居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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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情移乎居者也。辭變乎情者也。故富貴者腴愉。佚者鬯。思者糾紹。憂者憯惻。困竆者沈鬱而多苦。莫有同者。然而見其辭而知其自焉則一也。若夫閒居而樂志。有從容之所。無當世之虞者。其爲辭。必幽而靜。澹泊而閒適。後之讀之者。若見其山奧水潔。田囿翳而林澤沓。禽魚雞犬唯唯然於其閒。其人方棲遲咏歌於前也。夫如是。是以古人貴之。余所處沃州之北峽也。奧者潔者。翳而沓者。唯唯然於其閒者。旣皆有之。余方栖遲咏歌於斯。無其虞而有其所。閒且樂也。往歲春夏之交。得雜古詩三十篇。其辭辟若有聲之物。馮於荒莽之側。風湍木石之所觸捩。隨至而隨形。微厲引促。錯出而無倫。不可諧於宮羽絃歌之盛焉。若其幽而靜。澹泊而閒適。讀之而如見吾之今日者。吾未知其將何如也。時洪氏兄弟屛居琅城之野。爲余和之。余敍而合之。將以朝夕見洪氏。

友聲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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羣居而相命醉樂歌呼。不知其旣違。而之佗也則涕噫而怨曰。天胡使我漂離愁苦若是也。之人也者。不知天者也。亦不知人者也。夫天之道。滿則闕而崇則頹焉。得使人而常樂。人之道。樂極則濫。親極則慢。故樂固不可常也。雖然。苟能不慢不濫而不違則善矣。是我所願而不可得者也。願而不可得則思之益深。思之深則求可以見之者。無所不致其心焉。葢嘗聚朋友往復酬唱之辭而讀之矣。永之而穆然如聞其聲音。繹之而黯然如見其顔色。千里之遠而可以致之於牀几之上。此求之而易得者也。不可得者在天。易得者在我。彼不知天不知人者。求其在天者。不求其在我者。求而不可得則怠。怠則不至於忘者寡矣。故樂其樂。不憂其違。不怨天不干人。觀諸斯而不忘焉已矣。

尹聖範詩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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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由夫人之生死而覩天地之無竆。則不足以眴息。而喜壽長。而悲短夭者。人之情又無竆。不朽之論。於是乎作。而才高志遠者。歸命於文章。十每七八。然自漢以來。作者著名於藝文之籍者。不可以千數。至今存者僅僅焉。彼亦未始不傳也。或數百年而止。或數千年而止。其存者又惡知幾年而止耶。嗟乎。之人也悉心竭精。以成厥業。固莫不以不朽自喜矣。乃僅以千百年計。以千百年之久之乎天地。則卒無足以愈於眴息。其亦可悲而已。吾友聖範少好爲詩。英妙敏達。不師一家。不拘一制。擬議乎古昔。磨礲乎友朋。寢息起居。莫不於是。其意必欲傑然有立。傳諸久遠。爲之僅六年而死。死時顧言尙拳拳。夫以六年之功。而希千百年之傳。何以稱其願欲。雖然。其所致曲而造微。足以追配古人者。不可一二。苟有選河嶽英靈之作者。聖範之詩。必在其閒矣。聖範死時纔弱冠。未有位勢可動人者。其朋友從游者。旣亡聖範。皆泮散。不復以詩爲事。及今十餘年。而知聖範之名者已鮮矣。後之人將何所攷信焉。此朋友之罪也。嗚呼。向與之杯酒歌謼。朝夕馳逐。謂固有之樂而一朝失之。又目見其聲名日就湮沒而悲之者。又豈非可悲之甚哉。聖範六年之間所著詩律四百餘篇。文欽與洪梓,黃景源。選其精者一百幾十篇。將以行於世。向吾以千百年之傳。爲不愈於眴息。而區區然爲此者。悲聖範之志。而不忍目見其湮沒而已矣。聖範姓尹氏。名得敍。顔眸秀瑩。胷懷明淡。無所礙蔽。不染於塵俗。其爲詩雖美。不及其人。詩雖傳而其人不可傳矣。噫其悲夫。

小學註重定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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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欽舊讀朱子語錄。見門人多以小學註爲疑問者。今無其書。頃歲國家命刊建安何氏士信小學集成。竊獲讀之。何氏所收註疏及自爲者凡八家。有所謂本註者。語錄所疑問。俱在其中。乃以諸家之說。參伍相證。始知本註出於朱子甚明。顧何氏無一語識別。夷朱子於諸家而自命爲集成。由是新書專行而本書廢。無所尊異而主名隱。由集成以前。曰纂疏曰補註曰附註曰考異。皆附於朱子而爲名者也。由集成以後。曰集說曰集解。皆不知有朱子而自名者也。反復考究累年於斯。其存亡顯晦之故。可言而無疑。乃敢悉取本註。正其訛舛。定爲此書。別爲辨證。錄其參驗取舍之意。以附其後。使後人得以徵信然後。小學書朱子註六卷者。始復其舊。可繕寫行世。序曰。小學之始敎也。曰出入門戶。卽席飮食。必後長者。唯而不諾。走而不趨。衣衾簟席枕几不傳。書策琴瑟勿越。凡若是者。皆童幼尋常之事。而孝弟之本。天命之極也。三代之時。師之所以敎。弟子之所以學。如是而已。聖人由之而爲聖人。君子學之而爲君子。而後之人忽焉以爲是區區然者。非道之所存。故孟子曰。徐行後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夫徐行者。人人之所俱能。而道之得失。德之吉凶。由此而作。故君子謹其細而及諸大。勉其易而行諸難。善推其所爲而已。此小學之敎也。自三代之降。敎廢學亡。千有餘年。子朱子述此書。張皇衰敝。彌綸闕失。探本先王之意。肇造成人之法。列爲一經。以詔無竆。其書雖述。而其功侔於作者。至其所自爲註。則取漢儒之說禮。善其近古。附程馬之訓。以補經旨。旁蒐諸儒。以備一家。其增損取舍。皆權衡之所及。敎條之所寓。凡後之師朱子而尊奉乎此者。豈特如枕几之不可傳。書策之不可越而已哉。何氏亦朱子之徒耳。其爲書。固將有補乎朱子而非以毁之也。顧其所以致隆乎師說者。曾不及乎漢氏專門之儒之尊其師也。遂使後之讀者。以朱子之說。俱爲何氏之說。知有何氏而不復知有朱子。沈埋剝蝕。至今數百年。此何氏之罪也。夫以弟子而尊先師之書。猶徐行後長之類也。彼豈不知而不能哉。亦不加之意而已。故小學之敎。凡曲禮微文。衆人之所忽。皆至道之所存。一有差失而得罪於人倫者多矣。因何氏之失而備論之。以戒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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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藏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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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於離嶽者。必稱雲藏之臺。臺嶽之顚也。適臺之道二。西焉者道法住之寺。東焉者道福泉之寺。皆北登二十有餘里。皆多櫧槲之樹。多綿竹。臺南多大石若側若伏。其正章者曰中臺。自是摳齊石閒行十數步。度浮棧。棧屬于臺。袤尋而當三仞深。卽其深爲臺崇。以其袤爲臺徑而加半。承臺者石巒上銳。臺徒置無佗附。其右垂霤深丈。可庇雨。臺上爲數坳。蓄水濡足。山之僧曰。雨則溢而三注。北入漢。東入洛。西入錦水。登其上望目竆。數百里諸山皆俯挹。固宜超爽稱。自石閒西出棧下。繞臺負霤。腹行十餘武。小泉出焉。曰甘露之泉。其下千尺。腹行不善。死於瞬息之閒。世之觀者。類以棧之高與腹行之危。誇臺之壯。嗟夫。余是以不觀甘露之泉。大凡嶽之石。皆黑以錯。水涓溜。峯巒少奇秀。葢其觀莫先於雲藏臺。而遂於是乎竆。戊申九月。從余伯氏及五兄宿甁泉而歸。登而觀。降而入臺右。負巒而臥。書名於霤。相與言曰。臺不壞。名不滅也。

凌壺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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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之背多名山。家於北山之下者。負之不得其觀。家於南山之下者。乃環望而全其美焉。南山之麓。臺館以累百數。而元靈之宅在其中。草屋數椽。不足庇風雨。俛首而入。鞠躳而臥。然元靈自以其居之勝。爲累百數者之最也。南山之麓之臺館。吾未嘗盡見。雖不能與其皆不如也。然固知其觀之難有過也。其南牖直南山之中峯。岡巒回複。松杉深蔚。疑其有幽人之棲焉。其北牖所望。盡王都之背。正北爲白岳孤圓靚妙。若端人正士嚴拱山立。又其北華山巖稜巉峻。若攀熊羆而踞虎豹。北東爲道峯。縹緲如翔鸞舞鳳。怪詭如劒拔矛列。白岳之西爲弼雲爲鞍嶺。皆含淸獻秀。無可厭惡者。而至其四時之所變。陰晴昏曉之所更。煙雲之興沒。日月之晶耀。其觀千百。家於南山之下者。或高下正側之不齊。或林麓之蔽虧。其環望而全其美若是者葢鮮矣。夫東方之山川。莫美於王都。而元靈之居。又能全其美。是宜有嘉名以侈之者。余取李白題周惟長橫山草堂詩語。題之曰凌壺之觀。壺者方壺也。方壺者方丈也。謂橫山之觀。可以過於方壺云爾。夫橫山域中之山也。亦卷石之多而已。草木之生而已。其所稱美。不過連峯入牖耳。未始有俶詭靈異之觀也。乃謂其過於方壺者。其必有以矣。觀於斯者。騁目雲霞之標。游神埃𡏖之外。其必得夫所以凌壺者然後。可比於古人之觀矣。或疑斯名之夸乎。則請往觀于橫山而問諸李氏焉。

瑤琴亭記代人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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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之敎人也。自其走趨唯諾之微。至於冠昏喪祭射飮之大。莫不有禮。而又憂其委曲拘牽。人之情易厭而難樂也。爲之咏歌蹈舞。考擊搏拊。使之悅豫融解。日趨於道而不自知。禮以制其身。樂以養其心。禮以變之而樂以化之。故古之成人也易。而後之成人也難者非佗。禮壞而樂崩而已矣。自程朱氏繼作。旣以敬爲先。而又以小學爲立敎之本。推明三禮。爲有家日用之常。制其身者略備矣。而樂則遂不復作。王者不興。則樂之不作宜耳。雖賢聖在下位。亦何爲哉。然君子之所以自養其心者。山水之樂。爲庶幾焉。夫樂者天地之和也。是不待敲金戛石吹竹攫絲而始有者。故希微而淡泊。淸和而幽眇者。樂之情也。而山水則藏焉。宣鬯歡欣。感精揄神。滌盪其邪穢。消融其渣滓者。樂之功也。而山水則能焉。善觀者通其情而收其功。斯可以補樂之闕矣。君子之所賴乎山水者豈少哉。而其必欲朝夕食息坐起於是。拳拳而不欲去者。固不去琴瑟之義也。栗谷先生晩居石潭。深有取乎山水之樂。而先生喜琴。命弟子鼓而聽之。葢以交致其養焉。先生沒百有餘年。琴又亡失。於是李文𥳑爲海州牧。始立瑤琴之亭於書院之前。上窺隱屛。下據石潭。而刻先生之琴銘於楣上。昔伯牙鼔琴而鍾期知其有山水之音。鍾期之知。知山水於琴。而文𥳑之名之也。欲求琴於山水者歟。後三十年今上己未。亭沒於大水。通判洪矦啓欽將重作之。未果而罷。以財穀歸之書院。書院之士金晛,李敍五,朴藖等繼以經紀。士民咸勸。遠邇赴功。始事於辛酉之冬。明年夏落成。請某爲紀。某以得託名於先生之門牆爲幸。而愧無足以爲諸君子言者。諸君子之居於書院也。旣將抱經嗣訓。明古人之禮。以制其身者。其倦而息於斯亭也。則又宜於俯仰之觀。耳目之謀。想先生聽琴之旨。而必求所以禁其邪養其心者。苟爲善求。則四時之禪而萬籟之變。無値而非琴者。將心曠而志豫。神淸而氣夷。怠者勸。懦者興。私邪卑汚之情。日以消滅。庶幾於古之成人者。以毋負先生之遺敎。苟不然而徒爲遊觀嬉娛而已。則是無與於山水之樂而爲斯亭羞。

甁泉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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甁泉舊名屛川。以兩山如屛。故名其壑。皆大盤陀。石色瑩滑如冰雪。窪隆出沒。盤屈蜿蟺。水由中行。玲瓏怪巧。不可名狀。略如蛟龍盤攫之跡。故又謂之龍游洞。水由石間下注于潭。而大石覆其注。有如甁口。故先君更名曰甁泉。卽其北阿。爲亭曰玲瓏亭。中四楹爲室曰冰淸室。外周八楹。東南爲軒。西北爲夾室。總名曰甁泉精舍。道藏山巖壁斬峻。直當亭面。對之窅然幽閴。西見俗離諸峯在雲霞中。爛如霜雪。遶亭皆老松蒼翠交鬱。溪聲在階庭。日夜奔豗。自亭右泝溪而上數百步。有巨石當二溪之會曰釣磯。溪自南來者曰南㵎。源出於俗離山。自北來者曰北㵎。源出於淸華山。泝北㵎而上。得邃谷曰歸雲洞。洞中有屋十楹曰淸隱堂。泝南㵎而上。至宴坐巖之下。有草堂曰南㵎精舍。自亭沿溪而下二里。爲靑瑤潭。有巨石斗入潭上。高可數十尺。頂平廣。擬置一柱亭。名之曰太極。又三里爲龍湫。過靑玉峽。又五里爲雙龍寺。自雙龍至龍湫。石色蒼黑。兩壁矗天。陰森險阻。若有神物。殆天所以限嶺外也。循龍湫而上。徑路稍夷。泉石潔淨。巖嶂秀美。淸奇偉麗。心爽神融。不暇應接。而湖人之往遊者。皆道離岳之足。轉折而東踰蒹葭嶺。得南㵎之源。沿流而入。故就南㵎之源數里下。刻楊蓬萊洞天二大字。以識遊觀之始。北㵎巖石微帶丹色。故一名赤石㵎。洞壑回環。窈窕深靚。可以棲遁。然地荒僻。田疇瘠磽。生理艱難。居民大抵貧困。先君年二十一。始游于此而樂之。自此往來留連。殆不虛歲。先君愛好山水。游陟遠及。而每稱甁泉之勝。嘗評之曰甁泉淸壯有法度。肅宗二十九年癸未。始築玲瓏亭。次第置堂舍。區畫形勝。定爲九曲。甁泉卽第六曲也。巖巒溪潭。皆標名號。亭臺之屬。多所規布。疏泉鑿池。蒔花種果。書籍必藏於是。以爲歸老之計而卒不遂焉。其得棲息徜徉於斯。僅及半歲。嗚呼痛矣。亭之東。又置僧寮。名曰硯雨菴。以處緇流。使守亭焉。亭成已久。傾撓難支。壬子夏。拆以新之。遭饑中輟。癸丑春。始畢事。水石之評。略具先輩詩記。而先君樂好經營之跡。有繪圖一幅及墨蹟一卷。可以參會而得其詳焉。

先君子湖上詩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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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峯秀色隱長湖。蕩漾淸波影不孤。地僻千年無識者。天敎今日許稽吾。

右先君詩。歲壬寅夏。在沃州之湖上所作也。由沃州之北。行深谷荒峽十餘里。皆壚土烏石。忽有一峯頭正白。不類沃山。土人謂之浮來山。以其似一朵白蓮。故名曰白蓮峯。山之脅爲棧道累百步。正臨深潭。下視𢥠駭曰星遷。遷盡得平地。江來去左右。相望數百步。是爲陶谷之呃。北踰嶺曰龜尾嶺。登嶺而望江流。四圍如環。其呃如熨斗。嶺之麓北迤東抱。中開平原。村居可數十家。中有石盤陀。篁竹千竿被之。其東爲巖棲軒。巖石環擁。其前爲田疇。其外爲池。種荷花萬本。其外爲高原。橫抱如帶。又其外爲平沙。江流經焉。江之外。石巒五六離立面內。其東者最大曰仙人峯。先君所名也。峯之腋有村。村之後山最高曰高節山。其北枝爲嶺曰帳峴。枝西迤。峯壁繞江如屛。峴之外爲佳山。有趙文烈之遺墟焉。江水自南來。至龜尾嶺之下。爲深淵曰臥龍潭。有祈龍之壇。自是至仙人峯之下。平演涵渟曰長湖。湖之上直仙人峯。原益高。臨江陡絶。有大松五六。東面峯。西眺村居。北當如屛者。南望靑翠出五十里外者曰西臺山。卽先君所欲置亭之地也。江山環合。林木翳鬱。眇然而深。窈然而靜。幽居之趣。大抵備矣。陶菴李先生嘗曰。山高水深。淸絶幽敻。葢實評也。先君當辛壬之禍。棄郡避世。隱居於此。名其地曰陶谷。作玩樂齋而處焉。齋爲堂於中而東西爲室。葢取朱先生敬義齋記樂而玩之之語也。齋之前爲巖棲軒。亭則經營而未及成。先君時已病甚。暇日暄和。猶時時扶杖出湖上。臨流蔭樹。俯仰徜徉。以寄其樂。其形於詠歌者如此。明年。奄棄諸孤。塟於家後。齋與軒皆茅屋矮陋。未幾而圮。不肖以巖棲之制。改建於齋之址。以其軒爲巖棲。以其室爲玩樂。以存遺跡。負盤陀篁竹。作曳尾窩。將作湖上之亭。取先君詩意。名之曰天稽亭。以卒先志。嗚呼。先君夙抱高尙。嘗築室於淸華山之下甁泉之上三十年。以親老不能歸。乃卒於此而塟焉。地陿而磽。無田畞可耕稼。不肖等三出三反而不能去焉。亦豈非天之所稽哉。

數樹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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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斤之驛。居方丈之趾。環數十里。峯巒巖壑。多瑰奇之觀。驛館帶藍溪拱花山。竹樹淸幽。田園靚曠。元靈來爲丞。居之三歲。政閒馬良。適遠近如意。數十里之內。登臨搜剔旣遍矣。自大嶺以南。炎海以北。名山大川。樓臺寺觀之盛。島嶼之怪。風濤之咢。與夫都邑興亡。忠臣烈士之跡。十且得其七八焉。元靈平居鍾情山水。以家貧無僕馬。不能出門爲憂恨。今所以酬其志者。如此之富。殆亦足以樂矣。顧以遠游羇宦。不得于心。書疏詠歎。必道其幽愁壹鬱。而至其登嶺悲歌。則有足令人感歎而流涕者矣。夫君子之用情也。憂樂不相奪。趣舍不相瘉。故理定而心泰。物遷而身安。苟使居而憂乎游。出而憂乎家。卒不能全一日之樂。則其神之不滑者幾希。君子殆不然也。元靈闢驛館之東。攘榛莽治池沼。倚林爲亭。名之曰數樹之亭。葢取乎王維之語而自道其謙也。元靈讀書求道二十年。初試小吏。無以見其蘊。然愛人爲國。政譽四流。經世之務。猶可爲之兆焉。吾不欲與其自謙而阿爲之辭。吾聞莊周氏之爲吏也。以其大放寄于微官。然而一彼此齊憂樂。其視漆園。猶濠濮之間也。元靈其以是取諸數樹之義可乎。

閒靜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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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物。相取也故爭。相勝也故矜。爵祿選擧。所以自榮也。巧與拙爭焉。裘馬服食。所以自厚也。富與貧爭焉。權勢使令。所以自尊也。強有力者與弱爭焉。文彩聞譽。所以自名也。智與愚爭焉。之數者皆將以利己而取之於衆爭之中。吾旣以智巧富強而得之。則志遂而氣盈。足以矜矣。故爭者得失之會。而矜者得失之已也。此凡物之恒情也。若夫遺世而潔身。辭榮而樂志者。卽其行事旨趣。遠近深淺。未必俱同。而要皆以從容自適爲宗。沈晦無求爲歸。其於世之所謂尊厚榮名。固已棄而與之矣。故其地山林木石。其物圖書杖屨。其事耕耘釣漁。其名村父野老。此皆世之所棄而吾之所取者也。夫我棄而人取。人棄而我取。其勢不相直。不相爲得失焉。是將孰取而孰爭。孰勝而孰矜哉。然余嘗誦其詩讀其書而論其人。類多張己病物。標高揚淸。若與夫世之人者較長量短。譾譾焉自喜而自矜也。每竊怪之。夫舍天下之可爭者。旣爲是卻走而退步矣。乃反取夫彼之所棄者而自矜也。豈非失其本心之甚者耶。豈猶有所不能忘乎情者耶。抑其所以爲是者。將爲名高歟。嗟夫。其亦有利之心也。夫陶先生。古之逸民也。其義至高。其志至潔。其視當世之人。宜若天淵。然獨嘗讀其文。所以陳說平生者。但曰黽勉辭世。偶愛閒靜而已。不以是自賢。不以是自高。以爲強爲耳適然耳。冲然而虛。曠然而達。有味乎其爲言也。至若開卷而忘食。見樹陰聞鳥聲而喜。風凉而樂。凡其所愛乎閒靜者。不越乎此。此乃曾點之樂。而不待乎冠童。不之乎沂雩。而得之於房戶之內。以爲食息起居也。足乎己而無與於人。適乎心而無求於物。素位而無慕。樂天而不憂。其於凡物之情。所謂名與利者。忘之葢久矣。不爭不矜。又有不足論者矣。嗚呼。非知道者。安能與於此哉。余築小屋於方山之下。竊取先生之言。名其堂曰閒靜。而誦其義如此。顧余已老矣。馳騖乎爭奪之塗。徼倖乎得失之際。而尙不知反。其於先生。何足爲役。而獨深致其執鞭之慕焉。詩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亦言其志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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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鑑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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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鑑者。伯氏之所述也。婦人之職。不難知也。事父母竭其誠。事舅姑如事父母。事夫如事君。主有事則皆致其身焉。有子女則育焉。尸蘋蘩治飮食而已。卽用此數篇者。可以終身不匱矣。記曰。以銅鑑可以正衣冠。以古鑑可以知得失。婦人之於容貌。無能廢鑑焉。其胡不鑑於斯。鑑於斯者。明善惡審取舍。養其柔和之性。成其貞順之德。其不負書矣。甲辰月日。弟文欽謹跋。

書金伯愚尙默詩卷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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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潭之勝。江山相配。崇深奇麗。殆無遺憾。千變萬化。不可竆詰。擬之聖門。葢在神化以上。然以此語人。未見省曉。豈吾見之汚歟。抑世之人知味者鮮耶。伯愚之歌龜潭。其奬飾至矣。而亦未見有此意。故書此以問之。

伯愚之詩。俊氣丰容。秀句往往驚人。翩翩乎難及。然締思不免乎凡近。屬辭多及乎冗俚。用字入韻。不中律令。要其擬之古人佳處。不翅尙隔幾塵。若不屑乎小技。則固無不可。苟有志於爲詩而取足乎此。則豈其然乎。凡天下之事。大忌見小自足。斯亦可以擧一而反三矣。

趣欲其澹而遠。情欲其深而婉。造語欲其雅。取裁欲其古。隨證投藥。大略如斯。不審果爲對劑否歟。推而廣之則在乎作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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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胤之器物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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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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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胤之游戲毫素。好作荷花。余識其意。名其硯曰芙蓉池而爲之銘。

厥土黑壤。黎水攸漸。李子耕之。厥華菡萏。出乎淤泥。皭而不染。超然濁世。將子有感。

雕龍筆管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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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伏也。確乎不拔。其行也。天下文明。

碧石鎭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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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德於玉。受正於繩。風簷展書。嘉乃之能。

金伯愚周爵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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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先王之法器。不敢以酌。是惟伯愚父之爵。

李元靈雜器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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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壺元靈云。瓷壺燭臺。是先人所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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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言於殽。思貌於酒。思先人於壺。敢不毖于爾口。

燭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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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汝光明幽室炳。毋念爾生夙夜儆。

方圓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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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安身。致用于圓。役使羣動。墨走筆奔。有知此者。得易之門。

日本赤閒關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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懇懇乎其與墨相愛也。溫溫乎其不與筆鎩也。南蠻之產。而德則備矣。如之何廢也。

銅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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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重躓腕之勁。不以寒慄操之冷。

石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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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辨於繁會如其介。無變於始卒如其一。予不明樂音。惟是爲箴。

三寅七星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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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贊剛。星文昭光。操以必割。柔道是絶。

羊腸水火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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豕腹膨脝而君子食毋求飽。羊腸詰屈而賢人行若坦道。

碧石鎭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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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其堅也。取其直也。毋學其似玉而非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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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秀才訪邵先生圖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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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司馬公訪邵康節事。出於伯溫聞見錄。元靈爲之圖。以寄成甫。其庭有雙梧。後有叢篁。衡門臨水者。葢康節之宅。而司馬公諸賢所買者歟。而隔溪小亭。豈富公使孟約所買之園歟。元靈轉徙東西。靡所棲息。前歲之夏。成甫以錢三千爲買南麓小屋。而文欽略效孟約之勞焉。每怪元靈未嘗爲詩以謝成甫。如康節故事。今寄此圖。其有意夫。元靈方益修治其居。佗日水竹花木之勝。當益可觀。莫春者。成甫深衣幅巾。以訪元靈。效此事。成甫所以自稱者。未知其將何如也。而元靈將更爲一圖以續此後。贊曰。

洛淸伊碧。嵩少氛氳。無風無雨。柳深花熏。安樂先生。胡不出門。將其來往。月窟天根。衡扉晝閴。剝啄維何。深衣大帶。古之人耶。初聞其號。云自何臻。及旣覯止。是我同人。程維司馬。士維端明。司馬維程。反厥所生。端明維士。素履之貞。相視而笑。何實何名。爐有名香。樽有新酤。三矦之命。先天之圖。乾坤今古。往復盤紆。南禽之號。繼之其吁。桐庭柳門。澹薄斜陽。賓歸主留。飽德具長。小車看花。匪召其來。逝候林中。崇德之臺。憧憧往來。君子曰朋。于太平世。游戲其能。何賢之多。何風煕煕。唐虞之際。其盛於斯。

申成甫焚香圖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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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甫服煙。不聽朋友之諫久矣。一朝忽自悔而去之。元靈作畫賀之。余爲之贊。

鼻之欲香。而惡惡臭。人有同性。孰拂而繆。始迷今覺。如夜得晝。十年之蕕。能無遺殠。惡草旣攘。淸香是齅。內沁腑髓。旁徹膚腠。凝垢蘊穢。悉湔悉漱。維馨明德。皭然不疚。噫嘻弱喪。反室家舊。頻復則厲。曰其敢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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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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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菊於譜爲上。白次之。紅最下。夏小正曰。菊有黃華。黃固菊之正色也。然最貴而難植。紅善蕃。亦物性然也。庚戌夏。得黃菊數十本。拔紅者而植其地。明年芽生。黃菊不可復見。而皆紅之遺櫱耳。余自咎栽芸之不善。以致不虞。而特嘉其孤潔不容。有似乎獨行之君子。爲之作菊頌。頌曰。

凝霜隕物。菊有黃華兮。疏英淡容。閒靚嘉兮。方春光輝。繁卉薦媚兮。潛榮匿耀。獨抱玆美兮。離羣絶類。與時違兮。容色正中。其德宜兮。幽貞之吉。配君子兮。維彼繁紅。實敗類兮。晟氣憍豔。歆羨是慆兮。渝質倍德。不可與好兮。胡爲同植。列比朋兮。攘之愈殖。固鄙之常兮。朱紫共陳。苗莠叢蔚兮。蘭與薪束。孰識其貴兮。妒光競姣。匪我所存兮。孰能包恥。廁生其閒兮。條風釋土。句萌發兮。枯槁不悔。永閉滅兮。守節深固。不可復覩兮。吁嗟孤潔。孰知其故兮。介子抱樹。屈原沈流兮。古人有然。獨行何尤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