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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書/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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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八 陳書
卷十九 列傳第十三

沈炯 虞荔 馬樞

卷二十 

沈炯 虞荔 馬樞

沈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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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炯字禮明,[1]吳興武康人也。祖瑀,梁尋陽太守。父續,王府記室參軍。

  炯少有雋才,為當時所重。釋褐王國常侍,遷為尚書左民侍郎,出為吳令。侯景之難,吳郡太守袁君正入援京師,以炯監郡。京城陷,景將宋子仙據吳興,遣使召炯,委以書記之任。炯固辭以疾,子仙怒,命斬之。炯解衣將就戮,礙於路間桑樹,乃更牽往他所,或遽救之,僅而獲免。子仙愛其才,終逼之令掌書記。及子仙為王僧辯所敗,僧辯素聞其名,於軍中購得之,酬所獲者鐵錢十萬,自是羽檄軍書皆出於炯。及簡文遇害,四方岳牧皆上表於江陵勸進,僧辯令炯製表,其文甚工,當時莫有逮者。

  高祖南下,與僧辯會于白茅灣,登壇設盟,炯為其文。及侯景東奔至吳郡,獲炯妻虞氏,子行簡,並殺之,炯弟攜其母逃而獲免。侯景平,梁元帝愍其妻子嬰戮,特封原鄉縣侯,邑五百戶。僧辯為司徒,以炯為從事中郎。梁元帝徵為給事黃門侍郎,領尚書左丞。

  荊州陷,為西魏所虜,魏人甚禮之,授炯儀同三司。炯以母老在東,恆思歸國,恐魏人愛其文才而留之,恆閉門卻掃,無所交遊。時有文章,隨即棄毀,不令流布。嘗獨行經漢武通天臺,為表奏之,陳己思歸之意。其辭曰:「臣聞喬山雖掩,鼎湖之靈可祠,有魯既荒,大庭之跡無泯。伏惟陛下降德猗蘭,纂靈豐谷。漢道既登,神仙可望,射之罘於海浦,禮日觀而稱功,橫中流於汾河,指柏梁而高宴,何其樂也,豈不然歟!既而運屬上仙,道窮晏駕,甲帳珠簾,一朝零落,茂陵玉碗,宛出人間,陵雲故基,共原田而膴膴,別風餘(趾)〔址〕,[2]對陵阜而茫茫,羇旅縲臣,能不落淚。昔承明既厭,嚴助東歸,駟馬可乘,長卿西返,恭聞故實,竊有愚心。黍稷非馨,敢忘徼福。」奏訖,其夜炯夢見有宮禁之所,兵衛甚嚴,炯便以情事陳訴,聞有人言:「甚不惜放卿還,幾時可至。」少日,便與王克等並獲東歸。紹泰二年至都,除司農卿,遷御史中丞。

  高祖受禪,加通直散騎常侍,中丞如故。以母老表請歸養,詔不許。

  文帝嗣位,又表曰:「臣嬰生不幸,弱冠而孤,母子零丁,兄弟相長。謹身為養,仕不擇官,宦成梁朝,命存亂世,冒危履險,(自)〔百〕死輕生,[3]妻息誅夷,昆季冥滅,餘臣母子,得逢興運。臣母妾劉,今年八十有一,臣叔母妾丘,七十有五,臣門弟姪故自無人,妾丘兒孫又久亡泯,兩家侍養,餘臣一人。前帝知臣之孤煢,養臣以州里,不欲使頓居草萊,又復矜臣溫凊,所以一年之內,再三休沐。臣之屢披丹款,頻冒宸鑒,非欲苟違朝廷,遠離畿輦。一者以年將六十,湯火居心,每跪讀家書,前懼後喜,溫枕扇席,無復成童。二者職居彝憲,邦之司直,若自虧身禮,[4]何問國章?前德綢繆,始許哀放,內侍近臣,多悉此旨。正以選賢與能,廣求明哲,趄荏苒,未始取才。而上玄降戾,奄至今日,德音在耳,墳土遽乾,悠悠昊天,哀此罔極。兼臣私心煎切,彌迫近時,慺慺之祈,轉忘塵觸。伏惟陛下睿哲聰明,嗣興下武,刑于四海,弘此孝治。寸管求天,仰歸帷扆,有感必應,實望聖明。特乞霈然申其私禮,則王者之德,覃及無方,矧彼翔沈,孰非涵養。」詔答曰:「省表具懷。卿譽馳咸、雒,情深宛、沛。日者理切倚門,[5]言歸異域,復牽時役,遂乖侍養。雖周生之思,每欲棄官,戴禮垂文,得遺從政,前朝光宅四海,劬勞萬機,以卿才為獨步,職居專席,方深委任,屢屈情禮。朕嗣奉洪基,思弘景業,顧茲寡薄,兼纏哀疚,實賴賢哲,同致雍熙,豈便釋簡南闈,解紱東路。當今馮親入舍,荀母從官,用睹朝榮,不虧家禮。尋敕所由,相迎尊累,使卿公私得所,並無廢也。」

  初,高祖嘗稱炯宜居王佐,軍國大政,多預謀謨,文帝又重其才用,欲寵貴之。會王琳入寇大雷,留異擁據東境,帝欲使炯因是立功,乃解中丞,加明威將軍,遣還鄉里,收合徒眾。以疾卒于吳中,時年五十九。文帝聞之,即日舉哀,并遣弔祭,贈侍中,諡曰恭子。有集二十卷行於世。

虞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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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荔字山披,會稽餘姚人也。祖權,梁廷尉卿、永嘉太守。父檢,平北始興王諮議參軍。

  荔幼聰敏,有志操。年九歲,隨從伯闡候太常陸倕,倕問五經凡有十事,荔隨問輒應,無有遺失,倕甚異之。又嘗詣徵士何胤,時太守衡陽王亦造焉,胤言之於王,王欲見荔,荔辭曰:「未有板刺,無容拜謁。」王以荔有高尚之志,雅相欽重,還郡,即辟為主簿,荔又辭以年小不就。及長,美風儀,博覽墳籍,善屬文。釋褐梁西中郎行參軍,尋署法曹外兵參軍,兼丹陽詔獄正。梁武帝於城西置士林館,荔乃製碑,奏上,帝命勒之于館,仍用荔為士林學士。尋為司文郎,遷通直散騎侍郎,兼中書舍人。時左右之任,多參權軸,內外機務,互有帶掌,唯荔與顧協淡然靖退,居于西省,但以文史見知,當時號為清白。尋領大著作。

  及侯景之亂,荔率親屬入臺,除鎮西諮議參軍,舍人如故。臺城陷,逃歸鄉里。侯景平,元帝徵為中書侍郎,貞陽侯,授揚州別駕,並不就。

  張彪之據會稽也,荔時在焉。及文帝平彪,高祖遺荔書曰:「喪亂已來,賢哲凋散,君才用有美,聲聞許、洛,當今朝廷惟新,廣求英雋,豈可栖遲東土,獨善其身?今令兄子將接出都,想必副朝廷虛遲也。」文帝又與書曰:「君東南有美,聲譽洽聞,自應翰飛京許,共康時弊,而(刻)〔削〕跡丘園,[6]保茲獨善,豈使稱空谷之望邪?必願便爾俶裝,且為出都之計。唯遲披覯,在於茲日。」迫切之不得已,乃應命至都。高祖崩,文帝嗣位,除太子中庶子,仍侍太子讀書。尋領大著作、東揚揚州二州大中正,庶子如故。

  初,荔母隨荔入臺,卒於臺內,尋而城陷,情禮不申,由是終身蔬食布衣,不聽音樂,雖任遇隆重,而居止儉素,淡然無營。文帝深器之,常引在左右,朝夕顧訪。荔性沉密,少言論,凡所獻替,莫有見其際者,故不列于後焉。

  時荔第二弟寄寓於閩中,依陳寶應,荔每言之輒流涕。文帝哀而謂曰:「我亦有弟在遠,此情甚切,他人豈知。」乃敕寶應求寄,寶應終不遣。荔因以感疾,帝數往臨視。令荔將家口入省,荔以禁中非私居之所,乞停城外,文帝不許,乃令住於蘭臺,乘輿再三臨問,手敕中使,相望於道。又以荔蔬食積久,非羸疾所堪,乃敕曰:「能敦布素,乃當為高,卿年事已多,氣力稍減,方欲仗委,良須克壯,今給卿魚肉,不得固從所執也。」荔終不從。天嘉二年卒,時年五十九。文帝甚傷惜之,贈侍中,諡曰德子。及喪柩還鄉里,上親出臨送,當時榮之。子世基、世南,並少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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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字次安,少聰敏。年數歲,客有造其父者,遇寄於門,因嘲之曰︰「郎君姓虞,必當無智。」寄應聲答曰:「文字不辨,豈得非愚?」客大慚。入謂其父曰:「此子非常人,文舉之對不是過也。」

  及長,好學,善屬文。性沖靜,有栖遁之志。弱冠舉秀才,對策高第。起家梁宣城王國左常侍。大同中,嘗驟雨,殿前往往有雜色寶珠,梁武觀之甚有喜色,寄因上瑞雨頌。帝謂寄兄荔曰:「此頌典裁清拔,卿家之士龍也。將如何擢用?」寄聞之,歎曰:「美盛德之形容,以申擊壤之情耳。吾豈買名求仕者乎?」乃閉門稱疾,唯以書籍自娛。岳陽王為會稽太守,引寄為行參軍,遷記室參軍,領郡五官掾。又轉中記室,掾如故。在職簡略煩苛,務存大體,曹局之內,終日寂然。

  侯景之亂,寄隨兄荔入臺,除鎮南湘東王諮議參軍,加貞威將軍。京城陷,遁還鄉里。及張彪往臨川,彊寄俱行,寄與彪將鄭瑋同舟而載,瑋嘗忤彪意,乃劫寄奔于晉安。時陳寶應據有閩中,得寄甚喜。高祖平侯景,寄勸令自結,寶應從之,乃遣使歸誠。承聖元年,除和戎將軍、中書侍郎,寶應愛其才,託以道阻不遣。每欲引寄為僚屬,委以文翰,寄固辭,獲免。

  及寶應結婚留異,潛有逆謀,寄微知其意,言說之際,每陳逆順之理,微以諷諫,寶應輒引說他事以拒之。又嘗令左右誦漢書,臥而聽之,至蒯通說韓信曰「相君之背,貴不可言」,寶應蹶然起曰「可謂智士」。寄正色曰:「覆酈驕韓,未足稱智;豈若班彪王命,識所歸乎?」

  寄知寶應不可諫,慮禍及己,乃為居士服以拒絕之。常居東山寺,偽稱腳疾,不復起,寶應以為假託,使燒寄所臥屋,寄安臥不動。親近將扶寄出,寄曰:「吾命有所懸,避欲安往?」所縱火者,旋自救之。寶應自此方信。

  及留異稱兵,寶應資其部曲,寄乃因書極諫曰:

    東山虞寄致書於明將軍使君節下:寄流離世故,飄寓貴鄉,將軍待以上賓之禮,申以國士之眷,意氣所感,何日忘之。而寄沈痼彌留,愒陰將盡,常恐卒填溝壑,涓塵莫報,是以敢布腹心,冒陳丹款,願將軍留須臾之慮,少思察之,則瞑目之日,所懷畢矣。

    夫安危之兆,禍福之機,匪獨天時,[7]亦由人事。失之毫釐,差以千里。是以明智之士,據重位而不傾,執大節而不失,豈惑於浮辭哉?將軍文武兼資,英威不世,往因多難,杖劍興師,援旗誓眾,抗威千里,豈不以四郊多壘,共謀王室,匡時報主,寧國庇民乎?此所以五尺童子,皆願荷戟而隨將軍者也。及高祖武皇肇基草昧,初濟艱難。[8]于時天下沸騰,民無定主,豺狼當道,鯨鯢橫擊,海內業業,未知所從。將軍運動微之鑒,折從衡之辯,策名委質,自託宗盟,此將軍妙筭遠圖,發於衷誠者也。及主上繼業,欽明睿聖,選賢與能,群臣輯睦,結將軍以維城之重,崇將軍以裂土之封。豈非宏謨廟略,推赤心於物也?屢申明詔,款篤殷勤,君臣之分定矣,骨肉之恩深矣。不意將軍惑於邪說,遽生異計,寄所以疾首痛心,泣盡繼之以血。[9]萬全之策,竊為將軍惜之。寄雖疾侵耄及,言無足採,千慮一得,請陳愚筭。願將軍少戢雷霆,賒其晷刻,使得盡狂瞽之說,披肝膽之誠,則雖死之日,由生之年也。[10]

    自天厭梁德,多難荐臻,寰宇分崩,英雄互起,不可勝紀,人人自以為得之。然夷凶翦亂,拯溺扶危,四海樂推,三靈眷命,揖讓而居南面者,陳氏也。豈非歷數有在,惟天所授,當璧應運?其事甚明,一也。主上(入)〔承〕基,[11]明德遠被,天綱再張,地維重紐。夫以王琳之彊,侯瑱之力,進足以搖蕩中原,爭衡天下,退足以屈強江外,雄張偏隅。然或命一旅之師,或資一士之說,琳則瓦解冰泮,投身異域,瑱則厥角稽顙,委命闕廷。斯又天假之威,而除其患。其事甚明,二也。今將軍以藩戚之重,東南之眾,盡忠奉上,戮力勤王,豈不勳高竇融,寵過吳芮,析珪判野,南面稱孤?其事甚明,三也。且聖朝棄瑕忘過,寬厚得人,改過自新,咸加敘擢。至於余孝頃、潘純陀、李孝欽、歐陽頠等,悉委以心腹,任以爪牙,胸中豁然,曾無纖芥。況將軍舋非張繡,罪異畢諶,當何慮於危亡,何失於富貴?此又其事甚明,四也。方今周、齊鄰睦,境外無虞,并兵一向,匪朝伊夕,非劉、項競逐之機,楚、趙連從之勢,何得雍容高拱,坐論西伯?其事甚明,五也。且留將軍狼顧一隅,亟經摧衄,聲實虧喪,膽氣衰沮。高瓖、向文政、留瑜、黃子玉,此數人者,將軍所知,首鼠兩端,唯利是視;其餘將帥,亦可見矣。孰能被堅執銳,長驅深入,繫馬埋輪,奮不顧命,以先士卒者乎?此又其事甚明,六也。且將軍之彊,孰如侯景?將軍之眾,孰如王琳?武皇滅侯景於前,今上摧王琳於後,此乃天時,非復人力。且兵革已後,民皆厭亂,其孰能棄墳墓,捐妻子,出萬死不顧之計,從將軍於白刃之閒乎?此又其事甚明,七也。歷觀前古,鑒之往事,子陽、季孟,傾覆相尋,餘善、(石)〔右〕渠,[12]危亡繼及,天命可畏,山川難恃。況將軍欲以數郡之地,當天下之兵,以諸侯之資,拒天子之命,彊弱逆順,可得侔乎?此又其事甚明,八也。且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愛其親,豈能及物?留將軍身縻國爵,子尚王姬,猶且棄天屬而弗顧,背明君而孤立,危急之日,豈能同憂共患,不背將軍者乎?至於師老力屈,懼誅利賞,必有韓、智晉陽之謀,張、陳井陘之勢。此又其事甚明,九也。且北軍萬里遠鬥,鋒不可當,將軍自戰其地,人多顧後。梁安背向為心,修匹夫之力,眾寡不敵,將帥不侔,師以無名而出,事以無機而動,以此稱兵,未知其利。夫以漢朝吳、楚,晉室穎、顒,連城數十,長戟百萬,拔本塞源,自圖家國,其有成功者乎?此又其事甚明,十也。

    為將軍計者,莫若不遠而復,絕親留氏,秦郎、快郎,隨遣入質,釋甲偃兵,一遵詔旨。且朝廷許以鐵券之要,申以白馬之盟,朕弗食言,誓之宗社。寄聞明者鑒未形,智者不再計,此成敗之效,將軍勿疑。吉凶之幾,間不容髮。方今藩維尚少,皇子幼沖,凡預宗枝,皆蒙寵樹。況以將軍之地,將軍之才,將軍之名,將軍之勢,而能克修藩服,北面稱臣,寧與劉澤同年而語其功業哉?豈不身與山河等安,名與金石相敝?願加三思,慮之無忽。

    寄氣力綿微,餘陰無幾,感恩懷德,不覺狂言,鈇鉞之誅,甘之如薺。

寶應覽書大怒。或謂寶應曰:「虞公病勢漸篤,言多錯謬。」寶應意乃小釋。亦為寄有民望,且優容之。及寶應敗走,夜至蒲田,顧謂其子扞秦曰:「早從虞公計,不至今日。」扞秦但泣而已。寶應既擒,凡諸賓客微有交涉者,皆伏誅,唯寄以先識免禍。

  初,沙門慧摽涉獵有才思,及寶應起兵,作五言詩以送之,曰:「送馬猶臨水,離旗稍引風,好看今夜月,當入紫微宮。」寶應得之甚悅。慧摽以示寄,寄一覽便止,正色無言。摽退,寄謂所親曰:「摽公既以此始,必以此終。」後竟坐是誅。

  文帝尋敕都督章昭達以理發遣,令寄還朝。及至,即日引見,謂寄曰:「管寧無恙。」其慰勞之懷若此。頃之,文帝謂到仲舉曰:「衡陽王既出閤,雖未置府僚,然須得一人旦夕遊處,兼掌書記,宜求宿士有行業者。」仲舉未知所對,文帝曰:「吾自得之。」乃手敕用寄。寄入謝,文帝曰:「所以蹔屈卿遊藩者,非止以文翰相煩,乃令以師表相事也。」尋兼散騎常侍,聘齊,寄辭老疾,不行,除國子博士。頃之,又表求解職歸鄉里,文帝優旨報答,許其東還。仍除東揚州別駕,寄又以疾辭。高宗即位,徵授揚州治中及尚書左丞,並不就。乃除東中郎建安王諮議,加戎昭將軍,又辭以疾,不任旦夕陪列。王於是特令停王府公事,其有疑議,就以決之,但朔望牋修而已。太建八年加太中大夫,將軍如故。十一年卒,時年七十。

  寄少篤行,造次必於仁厚,雖僮豎未嘗加以聲色,至於臨危執節,則辭氣凜然,白刃不憚也。自流寓南土,與兄荔隔絕,因感氣病,每得荔書,氣輒奔劇,危殆者數矣。前後所居官,未嘗至秩滿,纔期年數月,便自求解退。常曰:「知足不辱,吾知足矣。」及謝病私庭,每諸王為州將,下車必造門致禮,命釋鞭板,以几杖侍坐。常出遊近寺,閭里傳相告語,老幼羅列,望拜道左。或言誓為約者,但指寄便不欺,其至行所感如此。所製文筆,遭亂多不存。

馬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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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樞字要理,扶風郿人也。祖靈慶,齊竟陵王錄事參軍。樞數歲而父母俱喪,為其姑所養。六歲,能誦孝經論語老子。及長,博極經史,尤善佛經及周易、老子義。

  梁邵陵王綸為南徐州刺史,素聞其名,引為學士。綸時自講大品經,令樞講維摩、老子、周易,同日發題,道俗聽者二千人。王欲極觀優劣,乃謂眾曰:「與馬學士論義,必使屈伏,不得空立主客。」於是數家學者各起問端,樞乃依次剖判,開其宗旨,然後枝分流別,轉變無窮,論者拱默聽受而已。綸甚嘉之,將引薦於朝廷。尋遇侯景之亂,綸舉兵援臺,乃留書二萬卷以付樞。樞肆志尋覽,殆將周遍,乃喟然歎曰:「吾聞貴爵位者以巢、由為桎梏,愛山林者以伊、呂為管庫,束名實則芻芥柱下之言,翫清虛則糠秕席上之說,稽之篤論,亦各從其好也。然支父有讓王之介,嚴子有傲帝之規,千載美談,所不廢也。比求志之士,望塗而息。豈天之不惠高尚,何山林之無聞甚乎?」乃隱于茅山,有終焉之志。

  天嘉元年,文帝徵為度支尚書,辭不應命。時樞親故並居京口,每秋冬之際,時往遊焉。及鄱陽王為南徐州刺史,欽其高尚,鄙不能致,乃卑辭厚意,令使者邀之,前後數反,樞固辭以疾。門人或進曰:「鄱陽王待以師友,非關爵位,市朝之間,何妨靜默。」樞不得已,乃行。王別築室以處之,樞惡其崇麗,乃於竹林間自營茅茨而居焉。每王公餽餉,辭不獲已者,率十分受一。

  樞少屬亂離,每所居之處,盜賊不入,依託者常數百家。目精洞黃,能視闇中物。常有白鷰一雙,巢其庭樹,馴狎廡,時集几案,春來秋去,幾三十年。太建十三年卒,時年六十。撰《道覺論》二十卷行於世。

【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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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臣曰:沈炯仕於梁室,年在知命,冀郎署之薄官,[13]止邑宰之卑職,及下筆盟壇,屬辭勸表,激揚旨趣,信文人之偉者歟!虞荔之獻籌沈密,盡其誠款,可謂有益明時矣。

校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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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沈炯字禮明 「禮明」《南史》作「初明」。王鳴盛《十七史商榷》引何焯說,云作「禮明」是。
  2. 別風餘(趾)〔址〕據北監本、汲本、殿本改。
  3. (自)〔百〕死輕生 據南監本及《元龜》七五四改。
  4. 若自虧身禮 「禮」各本並作「體」,《元龜》七五四同。按此指其自身當守之禮言,作「禮」是。
  5. 日者理切倚門 「倚門」北監本、汲本、殿本作「倚閭」。按倚門、倚閭皆言望子之切,同見《戰國策·齊策》。
  6. 而(刻)〔削〕跡丘園 據南監本、北監本、汲本、殿本改。
  7. 匪獨天時 「匪」字原墨丁,據各本補。
  8. 初濟艱難 「艱」字原墨丁,據各本補。
  9. 泣盡繼之以血 「盡」字下北監本、汲本、殿本有「而」字。
  10. 由生之年也 「由」南監本作「猶」。按猶由通。
  11. 主上(入)〔承〕基 據北監本、汲本、殿本及《南史》、《元龜》八三二改。
  12. 餘善(石)〔右〕渠 據北監本、汲本、殿本改。按右渠西漢時朝鮮國王。
  13. 冀郎署之薄官 「官」原訛「宦」,各本不訛,今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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