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禮記集説補正 (四庫全書本)/卷18
陳氏禮記集説補正 卷十八 |
欽定四庫全書
陳氏禮記集説補正卷十八
頭等侍衛納喇性徳撰
明堂位
九采之國應門之外北面東上集説䟽曰此是九州之牧謂之采者以采取當州美物而貢天子故王制曰千里之外曰采
竊案新安王氏曰周官侯服外有甸服男服采服衛服外乃有蠻服夷服鎮服蕃服周官所謂六年五服一朝者侯甸男采衛也作洛之役稱侯甸男邦采衛見士於周皆不及蠻夷而采服諸侯與焉今蠻夷戎狄之國在宫門外九采之國反在應門外鄭説曰九采九州之牧何所據而為此説也大抵此記之言多所可疑與諸經不合集説未一一細辨也
明堂也者明諸侯之尊卑也集説無解
竊案明堂之說諸儒紛紛不一惟大戴記以為天子之路寢又以為文王之廟者近是蓋寢廟之制皆前堂後室前堂向明故曰明堂天子有三朝而燕朝在路寢之明堂每日退朝聽政之所不於此見諸侯秋冬諸侯來朝天子在太廟之明堂負依而立若此篇所記諸侯朝位蓋周公營洛邑時制為此禮大朝享則於洛邑文王廟之明堂受之也記者不察以明諸侯之尊卑解其義謬矣嚴陵方氏又從而推廣之謂明有三義孔子言宗祀文王於明堂則祀事以之明故也孟子言行王政於明堂則政事以之明故也此言朝諸侯於明堂則朝事以之明故也其説尤謬乃大全復取之何耶
成王以周公為有勲勞於天下是以封周公於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車千乘集説孟子言公侯皆方百里又言周公封於魯地方百里而此云七百里者蓋以百里之田為魯本國如後世食實封也并附庸為七百里所謂錫之山川土田附庸也周禮封疆方五百里之制當時設法未行不可以據 問孟子説齊魯皆封百里而先生向説齊魯始封七百里者何耶朱子曰此等處皆難考
竊案此記所云七百里集説雖謂并附庸言之恐未可據信蓋天子之畿方千里其地百同出車萬乘魯之地若方七百里凡四十九同蓋半天子之國矣豈止革車千乘耶觀魯頌云公車千乗則孟子儉於百里之言誠可信矣吳臨川亦云孟子曰周公之封於魯地非不足而儉於百里其後定制諸侯之地方四百里乃是周公制作禮樂時事蓋除王所食之外有方百里之國有方百里之鄙并附庸二十六國為方四百里此記所云地方七百里者夸大之詞非其實也況周公受封在武王克商之後魯公就國亦在武王初喪之時今此乃云成王以周公為有勲勞於天下然後封之於曲阜而有方七百里之地妄矣方百里則有輕重車凡千乘
薦用玉豆雕篹集説篹籩也雕飾其柄故曰雕篹竊案鄭注篹籩屬孔䟽篹形似筥亦薦時所用篹用竹不可刻飾故雕鏤其柄據此則篹是籩之類非即籩也集説似誤然孔疏謂竹不可刻飾而雕鏤其柄者亦非也今之竹刻甚多豈古人獨拙於今人焉知非雕鏤其身而必指言柄乎
升歌清廟下管象朱干玉戚冕而舞大武皮弁素積裼而舞大夏集説象象武詩也堂下以管吹象武之詩故曰下管象也
竊案清廟周頌祭文王之詩象是文王之舞維清亦祭文王之詩即象舞之樂歌也武則大武之樂歌武言勝殷遏劉維清不言征伐則象決非武舞矣注䟽以文王武王之舞皆名為象維清象舞為文王下管象為武王其意蓋謂清廟其管象若皆為文王不應有上下之别殊不知古樂歌者在上匏竹在下凡以人歌者皆曰升歌亦曰登歌以管奏者皆曰下管周禮大師帥瞽登歌下管奏樂器書言下管鼗鼓是也清廟以人歌之自宜升象以管奏之自宜下凡樂皆有堂上堂下之奏也集説於文王世子篇既取嚴氏説以正注䟽之訛於此記仍以象武為解不㡬自相矛盾歟内則成童舞象亦謂文王之舞
是故夏礿秋嘗冬烝春社秋省而遂大蜡天子之祭也集説魯在東方或有朝於方岳之歲則廢春祠故此略之秋省秋歛也年不順成則八蜡不通必視年之上下以為蜡之豐嗇舊讀省為獮者非
竊案鄭注不言春祠魯在東方王東巡狩以春或闕之孔䟽魯在東方朝常以春當朝之年以朝闕祭巡狩在二月不於正月祭者諸侯預前待乎竟故也嚴陵方氏亦曰不言春祠與王制言烝則不礿同義其所異者特彼以礿為春祭耳春祭闕祠而不闕社者祠君之所獨社則民之所同故也集説葢本其意以愚考之周家六年五服一朝十二年王乃時巡王非歲歲東巡狩至於岱宗魯侯亦非歲歲朝於鎬洛也安得春祠常闕著為定典乎且王制諸侯礿則不禘禘則不嘗嘗則不烝烝則不礿亦縁見春秋中惟有禘烝嘗三祭謂魯惟行此三祭故云爾古制未必盡然夫四時之祭不可闕不言春祠有脱文爾先儒謂王春東巡則魯闕春祭當朝之年用春則亦闕祭非也又案春社以祈年秋社以報賽春省以補耕秋省以助歛此記於社言春不言秋春足以該秋也於省言秋不言春秋足以該春也集説太略
庫門天子臯門雉門天子應門集説天子五門路應雉庫臯由内而外路門亦曰畢門今魯庫門之制如天子臯門雉門之制如天子應門也
竊案天子有五門本於鄭注實無所稽據清江劉氏謂以詩書禮春秋考之天子與諸侯皆三門但門同而名不同耳天子有臯應畢無庫雉路諸侯有庫雉路無臯應畢明堂位所言葢魯用王禮門制同王門而名不同也
有虞氏之旂夏后氏之綏集説周禮交龍為旂綏讀為緌以旄牛尾注於杠首而垂之者也鄭云當言有虞氏之緌夏后氏之旂謂虞質於夏惟緌而已至夏世乃有旂之制也
竊案鄭以虞旂夏綏為誤遂兩易之而讀綏為緌如冠之蕤謂注旄牛尾於杠首所謂大麾恐非也下文有虞氏之綏乃喪葬之飾鄭豈因此而改歟應氏曰子華子謂舜建大常舜惟建旂常耳至夏復綏之以羽旄綏者旒之係於繩而華者也陳氏曰旂之制始於舜此有虞氏之旂也至於夏則致飾矣故曰綏方氏曰旂即所謂交龍為旂也殷之大帛即雜帛之物周之大赤即通帛之旃唯麾不在九旂之數故以綏名之此雖皆臆説然較改字者為優故並存之以俟考
夏后氏以龍勺殷以䟽勺周以蒲勺集説龍勺刻畫為龍頭䟽勺刻畫䟽通也蒲勺者合蒲為鳧頭之形其口微開如蒲草本合而末微開也三者皆謂勺之柄頭耳竊案龍勺為龍頭無疑矣以蒲勺為鳧頭恐未必然陸氏又以䟽勺為雉頭不知何據豈雉曰䟽趾故為此説歟更詳之
拊搏玉磬揩擊大琴大瑟中琴小瑟四代之樂器也集説拊搏舊説以韋為之充之以糠形如小鼓揩擊謂柷敔皆所以節樂者方氏以為或拊或搏或揩或擊皆言作樂之事又案書傳云戛擊考擊也搏至拊循也皆與此文理有礙當從鄭注
竊案拊搏玉磬揩擊琴瑟與書言戛擊鳴球搏拊琴瑟同義拊取聲淺搏取聲深揩取聲淺擊取聲深注䟽以為樂器者泥於記文而云然其實非也集説不從方氏而從鄭氏何耶
米廩有虞氏之庠也序夏后氏之序也集説孟子言夏曰校殷曰序
竊案集説引孟子以見異而不解其所以予取方氏説足之孟子以殷為序周為庠而此以夏后為序虞為庠者盖以其養人於此則皆可謂之庠以其習射於此則皆可謂之序也
大璜封父龜天子之器也集説封父國名
竊案左傳周公相王室以尹天下於周為睦分魯以大路大旂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夏后氏之璜即此大璜封父之繁弱方氏以為大弓陸氏以為即此封父龜葢此龜一名繁弱以其善中而名之也未知是否
周獻豆集説獻讀為娑獻尊刻畫鳳羽則此豆亦必刻畫鳳羽故名也
竊案前尊用犧象之犧本謂尊為牛之形而集説取舊注音莎謂刻畫鳳羽娑婆然也此獻豆集説又從舊注音娑不知獻者若周官所謂再獻之獻再獻對朝踐言之則朝踐為初獻矣醢人所謂朝踐之豆者初獻也所謂饋食之豆者再獻也此言獻豆則主祭祀之豆爾司尊彞所謂獻尊義亦類此但未審飾此豆尊者果加刻畫否耳胡翰曰禮有犧尊即獻尊也司尊彞云其朝踐用兩獻尊其再獻用兩象尊鄭氏讀獻為犧又音犧為摩莎之莎非也獻舉其事犧言其象其為尊一而已以其尊一而謂其音亦同不可也犧尊與象尊相須鄭氏謂犧尊飾以翡翠羽象尊尊以象鳯凰其説亦非也蓋犧尊為牛形象尊為象形皆周尊也王肅云犧象之尊全刻牛象之形鑿背為尊宋劉杳言古者犧尊彞尊皆刻木為鳥獸鑿頂及背以出納酒二家之言近之而杳又云魯郡地中得大夫子尾送女器有尊作犧牛形晉永嘉中青州盜發齊景公冢獲二尊狀類牛象或者古之遺制也苟以為刻木安能久置地中不壞或謂犧尊畫牛象尊畫象亦以木耳非古之遺制也盖二尊皆以銅為之其取又皆以牛象而得名犧尊為犧形象尊為象形則犧當讀為羲獻當讀如憲各如其字本音可也獻舉其事犧言其象不害其為器之一也觀於閟宫之詩朱子不取毛氏沙飾之説而今獨取鄭氏摩莎之音豈非過乎況杳之言足以證肅之説為益可信乎 熊朋來曰古字沙莎同音故莎娑等字諧聲於沙此沙飾之所以音娑也犧之為娑亦如皮之為娑儀之為義犧尊將將之上文亨以騂犧協降福孔多一詩之中具有顯証騂犧尚且音娑則犧尊之犧非縁酒尊而異其音也説文引貫侍中云犧非古字蓋古者犧讀為戲以其字音之相同戲或為獻以其字文之相近故集韻以犧戲獻三字互見二韻或為戲本虚宜反切騂犧協虚何而犧尊為桑何反切疑若小異是則然爾而訶娑字音可以相入如華之為敷洩之為泄委蛇亨之佗亨之為烹單之丹蟬二音皆不可以字義字母為拘者古人之音在易書詩者盡為後儒所變獨用禮之獻尊詩之犧尊左傳之犧象猶得三代之舊音知犧尊所以音娑則尊當為牛而鳳羽娑娑之説非也又可知象尊為象而象骨飾尊之説非也
有虞氏祭首夏后氏祭心殷祭肝周祭肺集説方氏曰三代各祭其所勝葢夏尚黑為勝赤故祭心殷尚白為勝青故祭肝周尚赤為勝白故祭肺
竊案諸陽皆㑹於首虞氏祭首尚用陽氣也集説采方説而獨遺此何歟周之尚肺特宗廟賔客飲食之間而已若五祀則户先脾中霤先心門先肝事異則禮異矣又特牲饋食先祭肺後祭肝祝亦如之則祭肺非不祭肝也以肺為主爾由是推之夏殷非不祭肺以心與肝為主而已虞之祭首想當亦然
凡四代之服器官魯兼用之集説此篇主於誇大魯國故歴舉四代之服器官以見魯之禮樂其盛如此不知適足以彰其僭而已
竊案記陳伊耆氏之樂女媧氏之笙簧非唯四代據其多者言之爾亦有但舉三代者如車旗言四代馬言三代尊言四代其爵其彞其勺言三代簋俎言四代豆言三代祭言四代其牲其酒言三代韍言四代學言四代官言四代樂言四代鼓與簨簴舉三代是也然四代服器魯家每物之中得用之不謂事事盡用也至於四代之官魯不過百里諸侯何能兼備案太宰職諸侯惟有三卿五大夫故公羊傳司徒司馬司空之下各有二小卿司馬之下一小卿是三卿五大夫成王雖褒崇於魯亦使魯雜存四代官職名號而已非謂魯盡備其數也吳幼清曰周末無識之儒不知魯國天子禮樂之為非方且極推其盛以為夸以其意在於夸也故其言多有非實者而石林葉氏又欲為之掩護以為成王伯禽無失禮作明堂位者無失辭其誤亦甚矣 明周洪謨曰周公以冢宰攝政而已漢儒不達洛誥朕復子明辟及魯頌閟宫之義而妄為此篇意謂周公有大功又常踐天子之位故成王賜魯以天子禮樂殊不知魯之郊禘後世子孫僭之耳夫子存之魯頌筆之春秋所以示戒也
陳氏禮記集説補正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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