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竹山先生文集/外篇卷一

陳竹山先生文集外篇卷一
作者：陳誠　明

                                                       序言(陈时满）

明正统十二年（1447年），闲赋在家的陈诚整理他使臣生涯时写的笔记诗文，以及与缙绅士大夫、朋友的往来诗文，并请时任史部尚书的同乡友人王直作序，编缉个人文集巜竹山文集》刻板刊印传世。陈诚离世百年后，后世子孙经济贫乏，《竹山文集》刻板历经百多年也破烂不堪，至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陈诚从六世孙陈汝宝考取贡士，任浙江仁和县教谕，在他的组织下，永乐十四年（1416年）陈诚编修的吉水高坑陈氏族谱在明万历四十年（1612年）得以重修，随后陈汝宝也整理《竹山文集》，编辑完善内外篇卷的内容，增加了陈诚归休遗稿诗文，特别是增加了外篇卷中在万历年前禁刊的方孝孺，练子宁，解缙等人与陈诚往来的诗文，卷中还开始使用了解禁的建文年号。但因资金原因未能刻板刋印。 到崇祯十六年（1643年），陈诚八世孙陈起泰考取功名且家资富有，在当时吉水县府任了个小官，在他的捐资及倡导下，把陈汝宝整理完善的《竹山文集》刻板刊印，并邀请同乡状元刘同升作序，这就是现在所说的崇祯版《竹山文集》。 清朝雍正时期，朝庭为丰富古今图书集成，令各省负责搜集本地民间文集史料，江西巡抚采集到《竹山文集》，并主导重新刻版《竹山文集》，这版文集印刷质量也好，书尾页印有（陈大史竹山先生文集）的官方语言，及印有江西巡抚采进本字样。 《竹山文集》雍正七年（1729年）再版后，到乾隆年修明史及四库全书时因纪昀，程晋芳等编缉人员认知不足，没有为陈诚列传，《竹山文集》只存目录而没有修书。 到清嘉庆已卯年（1819年），陈诚后裔根据雍正七年印本竹山文集为底本，在家族主导下重新刻版《竹山文集》，外篇卷根据<吉水高坑陈氏文献族谱>的内容，添加了2篇文章（黄帷记）及柰园记。嘉庆已卯版刻字美观质量逊于雍正版，嘉庆已卯版增加了（竹山文集与板藏仁厚里）页面，少了陈大史竹山文集页面。 《竹山文集》嘉庆已卯版本刻板，一直以来陈氏后裔保藏在仁厚里陈家逸老堂楼阁里，吉水高坑陈氏每八十余年重修一次族谱，也会用木刻板重印一批文集，由于二十世纪中期的破四旧运动，大部分族谱及文集被烧毁，木刻板也无人保管，到1992年筹备七修陈氏族谱准备也重印一批《竹山文集》时，发现文集木刻印板少了五十余块，以至印出的这套《竹山文集》缺页很多。 所幸苍天庇佑，八十年代王继光先生在甘肃省图书馆搜检到一套嘉庆已卯版《竹山文集》，后在江西师范图书馆也发现一套雍正七年版《陈竹山先生文集》，使得这部具有较高的历史研究价值文集再次完整呈现于世。

縉紳贈使西域往回詩文

送陳員外使西域序

西域見於中國，其來尚矣。禹平水土而西戎卽敘，武王克商而西旅底貢，要皆德化之所感通，非威驅勢迫而使之來也。漢武帝開西域以斷匈奴右臂，班超領都護以定西域，大抵挾威凌勢，是以叛服不常，羈縻而已。至晉，中原隔越，貢使不通。元魏雖有使往來，方南北戰爭，亦未遑懷遠。及隋煬帝覩《西域圖記》，侈心淫蕩，遂親出玉門，置伊吾、且末鎭，而流沙騷然矣。唐初以次修貢，後置四鎭，控制西域。方其盛時，稅胡商以給之，末年，伊西、北庭旣陷，而西方之戎亦削跡矣。宋爲西夏所遮迾，雖嘗有回紇來朝，不過高昌、樓蘭之近者，非若漢唐極數萬里之外而來。因循二三百年之間，西域諸國泯其舊名，不復可攷矣。元大祖起自沙漠，卽位之十二年，破金入關，卽征西域諸國。至十七年始平之，分地以王諸子而還。今之撒馬兒罕，葢其一也。其地在西域爲最遠，其民俗之殷，物產之富，甲於他國。順帝末年，元氏子孫旣㣲，有駙馬帖木兒據人民土地而有之。帖木兒者，頗桀黠有智數，能通天文，識興衰之運。聞大祖高皇帝平定天下，卽遣使上表奉貢，自是頻年不絕。帖木兒死，諸子分裂，今上卽位，皆能恪修職貢，使者相續于道，上亦常遣使報賚之。葢非有所逼逐而使之，實感慕德化所致耳，與禹之西戎卽敘、武王之西旅底貢同一揆也，超越漢唐遠矣。乃永樂十一年秋，上遣中使勞來之，擇庭臣之能者以佐其行，衆推吏部驗封員外郎陳誠子魯才可當之。子魯在洪武間以名進士爲行人，轍迹徧四方。嘗使于沙里［畏］（長）吾兒，立安定、曲先、阿端五衞。又使塔灘里，招攜胡虜。最後使安南，取侵地，以書反覆曉其王，厥聲甚彰。然則是行也，舍子魯其誰歟？昔之使于外國者，非擇果勇之士，則必智術之人，兾僥倖成功于數萬里外，鮮有不取敗辱者。國家以德綏萬方，遐邦異域，不令而化，無所用乎果勇智術，故獨取忠厚篤實之士而使之。葢示之以誠信，俾益知所尊嚮。不然，則所擇者傅介子、班超之徒，又惡用夫章縫之流哉！吾知子魯之將命，必能使遠人益化於觀感之間，則必不負于所擇矣。今之行，由玉門、陽關，歷伊吾、鄯善、車師之地，而踰瀚海、龍堆之外。此近燉煌、酒泉，地名猶可攷見，踰此而往，葢藐然無故名可徵。予嘗問經西域者，過別失八里，至塞藍城，又十餘程始至撒馬兒罕。攷之于史，大月氐國治藍氐城，後爲藍氐，最後爲騰藍氐，豈卽今之塞藍乎？而薩末鞬者，卽康居國也，元魏謂之悉萬斤，豈薩末鞬訛而爲撒馬兒罕乎？若然，則爲大月氐、康居之地幷大宛而有之，子魯宜考其山川，著其風俗，察其好尚，詳其居處，觀其服食，歸日徵諸史傳，求有合焉者，則予言爲不妄也。他日國家修纂志書，稽諸西域以見聲敎之達，其有待于子魯之是行乎！諸交遊者咸賦詩以贈之，故書此于卷端云。

永樂十一年秋八月旣望，翰林學士兼左春坊大學士奉政大夫胡廣序。

送陳員外使西域序幷詩

司封員外郎陳公子魯，邑之賢者也。嘗爲郡庠生，以明經登進士第。已而列官於朝，屢使蕃夷，克舉厥職。一時士大夫咸推其賢，繇是子魯之名曄如也。永樂初，始拜擢今官。今年秋，皇上欲遣儒臣中能文武長才者遠使西域，左右大臣咸以子魯薦。命下之日，子魯躩然，喜動顔色，告諸寮友曰︰「士生明時，得委身于朝，苟可効涓埃之忱，雖冒寒暑、歷艱險，固當鞠躬瘁力，無所遜避，况西域雖遠，在吾聖天子聲敎所曁之方乎？」於是卽治裝告行，抗手就道。噫！子魯其賢矣哉！夫忠義慷慨，從古希有。今子魯視去萬里若出門戶，雖殷大夫何以過之？予于子魯居同鄕，學同志，復得相與宦遊兩京。是行也，欲已於言得乎？遂賦詩歌，以識其別。歌曰︰

金臺八月驚寒早，一夜清霜零白草。故人別我出都門，西風萬里交河道。憐君本自一書生，曾事高皇知姓名。揮毫每視金鑾早，乘傳屢入南交城。只今又作南宮客，天語傳宣到番國。郎官不減舊聲華，聖主非常賜顏色。腰間寶劍霜雪光，鳴珂擁葢何輝煌。華夷𠔏喜輿圖廣，邊塞寧辭道路長。男兒誓欲全忠烈，白首丹心在旄節。博望心勤向月氐，大夫慷慨輕回鶻。新賜貂裘不憚寒，宦遊誰道別離難。流沙只合吟邊度，蔥嶺唯應馬上看。看山對水多行樂，高風偉蹟今猶昨。盛世當圖衞霍功，丹青好畫麒麟閣。

永樂十一年秋八月廿九日，翰林編修文林郎同邑周孟簡書。

送陳中郎重使西域序

西域自漢始通使，由是其名獲見于中國。其國之多以百數，皆遠絕萬里，閱歲踰時而後始得至。其道之所出，則自玉門、陽關而西，爲兩道：一自鄯善至莎車，一由車師前王庭至疏勒，皆踰蔥嶺以出大月支、安息、宛、康居、奄蔡。漢旣破大宛，遂起亭美，自燉煌以西至鹽澤。唐亦西取高昌、龜茲、于闐、疏勒、碎葉，置四鎭，開遠門，揭候署，曰西極，道九千九百里，而西域諸國無不通貢入朝矣。漢、唐服遠之功至于如此，亦可謂盛哉！國家受命，四夷咸賓，殊方異域之君長，重譯通使而來朝貢者，海浮陸走，常在數萬里之外。前代賓貢之有所不及者，悉皆奉其奇寶珍貨，稽首闕庭，歲無虛日。撒馬兒罕國，在西域爲絕遠，昔大祖皇帝時，常遣使來通貢，而哈列國又在其西南三千里。今上皇帝恩威誕布，被及遐壤，貢使來賓。上嘉其誠款，永樂十一年秋九月，詔遣使往報之。而吾陳君子魯以吏部員外郎，實被命在行。自酒泉、玉門，道燉煌，西涉流沙，踰高昌，度塞藍城、阿木河，凡經十六國，萬七千餘里，踰年而後至。其王旣禮遇甚厚，卽以其善馬、獅子及諸珍奇等物隨使者貢謝于京師。嗚呼！此豈非聖朝威德遠被，治化洋溢之所致也哉！皇上念惟遠人荐來，懷之不可以不加厚也，詔復遣前使者往綏賚之焉。子魯於是進秩郎中，復治裝以往。予因與之言曰︰「大丈夫建功立業，名垂于久遠，固不當在一室之內也。今君載幣馬，走萬里，重使絕域，而不以爲難，其志亦可謂壯哉！昔鄭吉降車師，置屯田，班超斬虜使，讋鄯善，威行絕漠，西域震怖。其爲功誠足以高于一時，然不若服之以德之爲盛美也。聖天子懷柔之恩旣已極其至，吾知蕃夷諸國之在哈烈之外者，且將嚮風慕義，駢踵而奉朝貢矣。則是行也，又豈非來遠之先機者乎？子魯勉之，異時使還，予將重候之于都門外，賀使事之有成，而知定遠侯之功不獨見稱于古也。」

永樂十四年丙申歲正月八日，翰林侍講承德郎兼左春坊左中允鄒緝序。

詩

郎官奉使出皇都，驛騎西行萬里餘。朝擁雕鞍離玉塞，夜鳴金鐸臥氊廬。黃雲戍接流沙遠，白草寒深斷㟁虛。總道遠人歸聖化，不須絕域久踟躇。
　　 　　　　　　　　　鄒緝〈字仲熙，吉水人，春坊中允。〉

漢家郎官頭未白，扈從初爲兩京客。忽捧天邊五色書，萬里翩翩向西域。腰間寶劍七星文，連旗大旆何繽紛。解鞍夜臥回^[1]中月，攬轡朝看隴上雲。黃沙斷磧千回轉，玉關漸近長安遠。輪臺霜重角聲寒，蒲海風高弓力健。知君此去歷諸番，氊帳依㣲絕［漠］（漢）間。殘烟古戍^[2]羌夷聚，遠火空林^[3]獵騎還。番酋出迎通漢語，穹廬葡萄酒如乳。舞女爭呈于闐妝，歌辭盡按^[4]龜茲譜。當年半醉看吳鉤，上馬便着錦貂裘。山川遙認月支窟，部落能知博望侯。草上風沙亂蕭屑，邊頭日暮悲笳咽。行窮天盡始回轅，坐對雪深還仗節。歸來雜遝宛馬羣，談笑可以收奇勳。卻憶古來征戰苦，邊人空說李將軍。
旌斾翩翩拂曉霞，遠傳天語度流沙。據鞍馬援心猶在，投筆班超鬂未華。路出玉關朝仗節，水通銀漢夜乗槎。西行正值葡萄熟，醉臥涼洲第幾家。
星軺此去遠人歡，新賜貂裘不畏寒。萬里喜瞻周譯史，諸番爭識漢郎官。南天音信憑鴻寄，西域山河駐馬看。聖代遐方同輦轂，臨岐莫道路漫漫。
　　右三首　　　　　　　曾棨〈字子棨，永豐人，翰林侍講。〉

不學終軍獨請纓，又啣綸命下神京。草迷青塜依氊帳，路入黃沙出塞城。野膳日餐兼湩乳，前驅曉導肅旗旌。諸番喜識天朝節，萬里曾窮絶域程。慣見羗兒調腰䮍，醉看胡旋舞娉婷。龍庭大播恩威徧，鴈塞争傳信令行。重譯來王隨去斾，羣酋入貢覲明廷。他年有待還朝日，細話夷戎悅服情。
　　　　　　　　　　　　吳均〈字仲平，臨江人，中書舍人。〉

乘軺西去度河源，望盡蒲山接塞垣。諸部謳歌迎使節，一時雨露降天恩。黃沙白草烽烟静，斜日寒雲鼓角喧。知有番王隨入侍，遠將龍馬貢中原。
　　　　　　　　　　　　王英〈字時彦，臨川人，翰林修𢰅。〉

劍氣翩翩出武威，關河秋色照戎衣。輪臺雪滿逢人少，蒲海霜空見鴈稀。畨部牛羊沙際没，羗民烟火磧中㣲。茲行總爲宣恩德，不帶葡萄苜蓿歸。
　　　　　　　　　　　　王洪〈字希範，錢塘人，翰林修𢰅。〉

皇帝承天綂，洪恩洽遠人。古來荒服外，今作內朝臣。玉帛來重譯，衣裳會九賔。炎荒收瘴癘，絶域静風塵。覆載乾坤大，涵濡雨露新。四門沾舜德，一視見堯仁。夫子江南秀，明時席上珍。銮坡經載筆，薇省緩垂紳。所向才猷著，偏蒙寵渥頻。爲郎方峻擢，奉使歘甄伸。曉殿絲綸出，晴原羽衞陳。星流占過昻，槎泛遠知津。冉冉三秋暮，飄飄萬里身。玉関凌險阻，苔嶺度嶙峋。前部交河北，條支白海頻。荒葵傾早日，寒草候餘春。聖德凴宣伏，遺氓賴撫循。疲癃期得所，習俗要歸淳。奉世才難敵，班超志絶倫。聲華還不泯，事業擬相親。野迥葡萄熟，沙平苜蓿新。酒傾笳鼓夕，裘擁雪霜晨。劍撫心逾壯，詩吟其有神。森羅聨地紀，磊落示大眞。玉節迴西極，丹心倚北辰。使歸膺顯爵，不數画麒麟。
　　　　　　　　　　　　王直〈字行健，泰和人，翰林修𢰅。〉

前旌遙度玉門西，萬里山河入馬蹄。紫塞寒沙雲漠漠，赤亭斜日草萋萋。晨吹篳栗霜華重，夜醉葡萄月影低。宛馬歸時秋正早，西風苜蓿滿郊齊。
　　　　　　　　　　　　陳彝訓〈永豐，中書舍人。〉

歌罷皇華曙色開，西行萬里過輪臺。穹廬漸覺𦍑民聚，部落爭迎漢使。蔥嶺雪深持節去，銀河星動泛槎回。壯年意氣如君少，不憚清霜鬂裏催。
　　　　　　　　　　　　曾鼎〈永豐人，進士。〉

步出玉門關，寒雲帶霞陬。萬里何迢𨔛，去去行未休。遠望龜兹國，未到月支頭。蔥嶺山突兀，輪臺地綢繆。曠望烟塵絕，渺茫川路遙。昨過烏孫城，不見瀚海流。客程猶未至，歲月忽已周。甘口飲酥酪，適體宜狐裘。峕峕一見山，林木深且幽。露宿空野靜，日落寒沙愁。終當繫番王，歸來拜冕旒。
　　　　　　　　　　　　盧翰〈南康人，吏部主事。〉

奉使初時節，宣威在撫戎。蹔辭金闕下，遙度玉闗中。受分才何忝，臨行氣獨雄。旌旃搖朔吹，鞍馬照晴空。烽火邊庭靜，雲沙塞路通。驅馳寧憚遠，慨慷必輸忠。不但敷王化，須令識聖功。乾坤一綂盛，雨露萬方同。臣伏元無外，懷柔詎有中。直惟尊國體，庶可副宸衷。蒲海春應冬，陰山雪未融。𦍑歌多向月，氐種自殊風。肯爲葡萄醉，宜防薏苡蒙。歸來光事業，看奏未央宮。
　　　　　　　　　　　　許鳴鶴〈吉水，中書合人。〉

皇華初出使，𠔏喜沐恩榮。奉詔辭天闕，臨邊諭聖情。西風開祖帳，朔雪照行旌。回首交河道，黃雲萬里平。
　　　　　　　　　　　　龎叙〈字振舒，吉水，中書舍人。〉

旌旆西征逸氣雄，玉関春早聽鳴鴻。紫駝夜度交河日，驄馬晨嘶瀚海風。古磧黃沙行處見，寒烟白艸幾村同。莫言萬國崑崙外，總在皇仁覆育中。
　　　　　　　　　　　　胡儼〈字若思，南昌人，國子祭酒。〉

東風輕騎厺翩翩，王事驅馳念獨賢。奉詔昔曾煩陸賈，尋源今喜得張騫。曉經虜部雲連塞，夜臥穹廬雪滿氈。兩度玉門今始慣，殷勤德意在敷宣。
　　　　　　　　　　　　金幼孜〈臨江人，左春坊諭德。〉

使節重持出玉門，西行萬里訪河源。水泉泛處經疏勒，冰雪消時過大宛。馬上看山逢漢使，帳前切字學番言。朝廷重在敷聲敎，好盡忠貞報國恩。
短㡌貂裘白雪韉，快騎番馬度胡天。山經蔥嶺崑崙外，路繞龍堆瀚海邉。夢隔塞垣三載別，行看関月幾廻圓。獨羨張騫爲漢使，節旄歸日尚依然。
沙磧𣴭𣴭不計程，偶因水草卽爲营。黃塵赤谷烏孫國，落日寒雲白棘城。歌舞多逢胡旋女，語言偏曉秋鞮聲。歸時遠使應周到，獅子龍駒貢兩京。
　　　右三首　　　　　　胡廣〈字光大，吉水人，學士。〉

萬里河流入馬蹄，鳴鑣暫出玉門西。三邉驛路通青海，五色天書降紫泥。大漠有山連磧遠，古城無𣗳入雲低。應知帳幕宣恩處，東向傾心拜舞齊。
　　　　　　　　　　　　王洪〈字希範，錢塘人，修𢰅。〉

使節初從萬里還，東風又度玉門関。重承鳳詔安番落，曾見龍媒進御閑。海上曉看天際月，帳前春對雪中山。應知絶域沾皇化，遙拜金門碧溪間。
　　　　　　　　　　　　陳敬宗〈字光世，四明人，翰林修𢰅。〉

曾驅宛馬入神京，持節重爲萬里行。河隴壺漿還出候，伊西部落總知名。天連白草寒沙遠，路遶黃雲古磧平。欲^[5]憶漢家勞戰伐，道傍空策^[6]貳師城。
龍文御敕紫泥封，玉節光華出九重。三譯慣諳胡語熟，諸番争荷聖恩濃。雪消烟火連青海，月炤寒沙繞白龍。此去定知蔥嶺道，馬頭搖𢫾最高峯。
雕輪華轂擁鳴騶，幾度停鞭記舊游。赤嶺曉雲連雪積，黃河春水帶冰流。旌麾行處經諸部，金帛頒時列衆酋。卻笑虎頭班定遠，身經百戰覔封侯。
玉𨶚迢逓塞雲黃，西涉流沙道路長。山遶高昌遺碣在，草遮姑黙廢城荒。閑聽羗笛多乗月，暗捲戎衣半帶霜。不用殷勤通譯語，相逢總是舊畨王。
重宣恩詔向窮邉，畨落依稀似昔秊。酋長拜迎張繡幌，羗姬歌舞散金錢。葡萄夜醉氍毹月，騕褭晨嘶苜蓿烟。百寶篏^[7]刀珠飾靶，部人知是漢張騫。
西戎城郭枕龍荒，一望平川百里長。漢使旌旗千騎擁，番兒冠劍萬金裝。錦幃燦爛夫容毯，寶石玲瓏翡翠房。歸日更陳《西域記》，千年國史有輝光。
　　右六首　　　　　　　曾棨〈永豐人，侍講。〉

使節重臨玉塞秋，馬頭衝雪過伊州。押营中貴橫金帶，護橐諸軍着豹裘。夜聞𦍑笛行沙磧，曉渡冰河望戍樓。總爲聖皇宣德化，無勞歸飲月支頭。
　　　　　　　　　　　　王英〈臨川人，修𢰅。〉

翩翩旌斾出皇州，瀚海崑崙是昔遊。塞外風雲隨使節，天涯霜雪敝征裘。還家不論千金橐，佩印須爲萬里侯。想見番夷歸聖德，自西河［水］（大）入東流。
　　　　　　　　　　　　王直〈泰和人，修𢰅。〉

使君昔年別京國，旄節遙持向西域。奉使三秋獨苦辛，卻羨還家頭未白。𦍑酋東度玉門關，萬里相從謁聖君。錦韀鞚入盡名馬，彤墀貢獻皆奇珍。以茲雄略沐恩遇，滿橐黃金總稱富。長春新賜白鷴袍，未央又獻青獅賦。拜官復領尚書郎，更傳天詔到遐荒。班超自分勳能建，馬援正誇身尚彊。輪臺城頭夜飛雪，交河千尺層冰結。獨鴈遙隨胡地雲，疋馬還瞻漢庭月。大斾連旗亘虜庭，番王雜遝歡相迎。衣冠復覩皇華使，恩詔重宣聖主情。穹廬夜宴貂裘暖，琵琶聲中雜笙管。酒酣拂劍四座驚，歌舞卻嫌更漏短。丈夫功業當早收，羨君所歷皆勝遊。古來青史誰足擬，千載惟聞博望侯。
　　　　　　　　　　　　周述〈字崇述，吉水人，翰林修𢰅。〉

故人舊作皇華使，笑出都門輕萬里。欣同壯士屬橐鞬，恥學儒生只書史。絕漠窮荒到西天，前旌後騎去經年。霜乾白草寒無路，日薄黃雲晴滿川。有時犯雪經番落，氊車蔽野無城郭。沙口朝行信馬蹄，帳中夜飲醺羊酪。金函詔出動龍光，親傳天語撫夷王。入貢奇珍多結綠，來獻名馬是飛黃。歸朝卻得天顏喜，想見班超亦如此。遺子應無陸賈金，逢人細話張騫事。拜官却領尚書郎，敕賜宮袍雲錦章。要令戎羯沾神化，重被絲綸懷遠方。黃金臺前春草碧，對酒高歌壯行色。丈夫生世重橫行，閣吏逢時定相識。好從絕域樹奇勳，知爾封章入奏頻。交河若有南飛鴈，早寄音書報故人。
　　　　　　　　　　　　錢習禮〈吉水人，翰林檢討。〉

故人好文仍好武，早歲出身事明主。載筆曾經直書堂，分理還勘佐藩府。前年復拜漢仙郎，遠傳天語向殊方。辭家不作兒女態，上馬寧憂道路長。驅車曉出蕭關北，漭漭黃雲望空磧。錦帳迎風夜宿遲，朱旗卷雲軍行疾。揚鞭迢逓過伊西，部落多因水草移。樓煩城郭居人少，鐵勒沙塲煙火稀。手持龍節經諸國，橫行直欲窮西極。畫角寒吹月色殘，吳鉤醉拂霜花白。番王幸覩漢儀刑，氊裘夾道多歡聲。拜迎不但設供帳，職貢還隨朝玉京。五色狻猊目光動，百羣天馬皆龍種。歸來同獻白玉墀，天子非常賜恩寵。粉署遷官半月餘，乗軺又復出皇都。山川遙憶經行處，番部重迎使者車。薊城官舍春開宴，金尊綠酒歡相餞。英雄謾說李將軍，意氣寧慚班定遠。問君此去來何時，辛勤三載定還期。半酣笳鼓𤼵征騎，飛斾悠悠空在思。
　　　　　　　　　　　　周忱〈字恂如，吉水人，刑部員外郎。〉

兩回持虎節，千騎度龍荒。寶劍懸秋水，珠袍炤雪霜。泉源隨地少，沙磧亘天長。人羨皇蕐使，誰知粉署郎。
天使下邊州，青絲控紫騮。風霜隨節斾，雨露到氊裘。斜日荒城晚，㣲霜塞草秋。壯心知未已，萬里快重遊。
逐水安營晚，鳴笳度磧遲。穹廬無舊館，行卷有新詩。駿骨天生馬，奇毛地產獅。番酋迎候處，唱得漢歌詞。
疊鼓雜鳴笳，天風送使槎。內臣金鏤帶，壯士鐵爲檛。去路緣青海，行營駐白沙。單于争慕義，不用李輕車。
驪馬紫金環，行行出玉関。懸河三寸舌，積雪萬重山。旗影連雲捲，弓弦向月弯。封侯儒者事，天子待君還。
大漠連川遠，行人去國遙。烏孫遺種在，狼望舊名消。夜雪戎王帳，秋風使者軺。懸知專對好，談笑款天驕。
寶帶懸魚服，雕狐^[8]掛馬韉。皇恩覃萬國，虜^[9]氣靜三^[10]邊。瀚海寒生月，崕城暝^[11]鎖烟。欲窮西域事，定遠^[12]有遺編。
地勢王城遠，河源二水分。火山稀好雨，鹽澤足寒雪。雕沒平沙少，駝馬古澗濆。憑高遙極目，何處是中原。
出塞春乗傳，投鞭晚下營。𦍑姬能走馬，番將慣呼鷹。^[13]浩蕩窮源志，迢遙奉使程。支机如得石，持往問君平。
過盡伊吾道，胡天氣候殊。神僧畱蛻^[14]骨，毒草隱玄珠。近水多行帳，窮邊絕遠書。竚看歸覲日，玉勒控宛駒。
　　右十首　　　　　　　李禎〈字昌祺，庐陵人，禮部郎中。〉

青春乗詔𤼲神京，遠過伊西萬里程。拂拭弓刀馳六轡，指揮吏士擁雙旌。曾經瀚海冰成磧，慣度交河雪滿营。兵氣時連天影出，笳聲遙激月華清。問知都護當年府，不識于闐何處城。祗仰皇威方遠被，應從異域事橫行。貂裘紱綬名王送，繡勒銀鞍屬國迎。博望未封仍秉節，蘭臺玅擢舊知名。酒傾候館葡萄熟，盤出行厨碼碯頳。爲致宸衷深慰勞，要令夷虜向忠貞。龍華重譯來天語，虎帳三呼荷聖情。塞下雲霞同燦爛，邊頭草木倍光榮。歡騰昧谷行相慶，望屬扶桑意欲傾。效献神獅雙目紺，貢來龍馬四蹄輕。眞知漢武無中策，謾說周宣紀頌聲。風土遐方書大史，勳名盛世在儒生。玉関此日重題字，蔥嶺如今更勒名。帝德巍巍千萬載，諸番歌舞樂昇平。
　　　　　　　　　　　　梁潛〈字用之，泰和人，翰林修𢰅。〉

西去流沙幾月程，羨君持節兩經行。殊方部落皆諳俗，絕域山川總識名。萬里風雲隨去馬，三春花桺送行旌。遙知西極沾恩後，長仰中原樂太平。
　　　　　　　　　　　　陳循〈字德遵，泰和人，翰林修𢰅。〉

外篇卷一畢

校勘記

1. 雍正刻本旁書「營」字。
2. 雍正刻本旁書「樹」字。
3. 雍正刻本旁書「荒原」字。
4. 雍正刻本旁書「協」字。
5. 雍正刻本旁書「却」字。
6. 雍正刻本旁書「築」字。
7. 雍正刻本旁書「嵌」字。
8. 雍正刻本旁書「弧」字。
9. 雍正刻本旁書「兵」字。
10. 雍正刻本旁書「讋諸」字。
11. 雍正刻本旁書「暮」字。
12. 雍正刻本旁書「班范」字。
13. 雍正刻本旁書「旋風胡馬疾，掣電皁雕輕」。
14. 雍正刻本旁書「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