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谷集/卷三
詩[编辑]
追次退憂、文谷題李尼山相衡草堂韻[编辑]
李侯棲遁地，林水最淸深。黃綬回幽夢，白雲仍道心。風流今寂寞，世故幾交侵？莽蒼陶山近，仙蹤尙可尋。
李僉知志逵挽[编辑]
頻年黃甲貢明堂，誰識泥塗俊哲藏？石相門庭期許盛，巖翁隣曲講劘長。時危血牘扶綱重，歲暮塵機脫屣忙。湖上只今餘舊榻，白頭浮世感存亡。
李文學瑋挽[编辑]
拆號芹宮日，淸朝喜得人。敷文講肆闢，載筆史官眞。一夢塵緣了，浮雲世事新。危途多少感，牢落暮江濱。
次淸陰先生韻，題彩允詩軸[编辑]
榮辱浮雲任去來，晩從村老與爭隈。閒居趣味知何似？時有山僧乞句廻。
寄伯瞻宗丈隋城僑居[编辑]
遙想僑居海曲深，雪窻孤卧少開襟。浮生忽忽南柯幻，逝序駸駸北陸陰。剩有雲煙縈倦夢，何妨禽鳥伴閒斟？知君早得師資益，三黜寧能動一心？
其二[编辑]
台閣詞壇一夢如，峽村雲水好歸歟。山中晩計樊生稼，濠上閒情惠子魚。老去行藏惟在我，倘來榮辱不關渠。松窻日晏還慵起，萬事從今已掃除。
李慶州端章挽[编辑]
儒門寶樹挺殊姿，獨立亭亭也自奇。始傍郊原人莫覷，終凌霜雪世方知。恩加封植纔前日，老被摧殘又此時。百折須看眞性在，窮薪傳火更何悲？
次伯瞻宗丈寄示韻[编辑]
從他嚇腐極紛囂，芝朮深山也自饒。身計安便天餉厚，道情凝固俗機遙。秋容縱淡寧羞圃？朝跡初收合伴樵。六十明年驚始滿，忽看新律且催韶。
聞群兇改余所修史，誣衊先朝，疊前韻寄憤[编辑]
先朝當日正群囂，遺訓如今亦不饒。德烈無難靑簡抹，威靈何管白雲遙？方看鬼怪干天紀，獨有謳吟在野樵。湘竹淚枯梧狩閴，此生那復聽簫韶？
金持平壽錫挽[编辑]
聯翩棣萼韡英華，文采重看振故家。誰道一枝摧日夕？正期千尺拂雲霞。南臺舊翠秋蕭瑟，西汜餘暉晩昃斜。轉眄榮枯三載事，滄桑浮世只長嗟。
洪參判禹傳挽戊申[编辑]
長身厚貌故家風，諫掖樞庭位望通。外似寬柔中自勁，才雖退斂德能充。名途競逐看恬操，末俗多機任素衷。桑海易翻遐筭促，北堂萱草慟何窮？
家人告糧絶漫書[编辑]
宣聖當年亦困陳，古來吾道在長貧。惟應本地淸無滓，存得中宵一氣神。
其二[编辑]
卜築陶山避世塵，柴桑風月眼前春。天敎村號符墩姓，飢卧何妨和《詠貧》？
南記事有常挽[编辑]
樓成白玉佇才英，三十光陰露電驚。璧沼曾高多士望，巍科繼鑠大庭名。風騷舊業靑氊在，星漢淸躔紫府傾。已矣明徵今錯迕，蘭枯桂爇恨難平。
其二[编辑]
東觀年前秘笈紬，愛君英妙筆如流。同懷沒世圖酬意，擬闡寧王赫咺休。轉眄閱來桑海幻，一言驚却瘴炎投。深知短造緣星駕，累得諸賢捴我尤。
黃判書聖徵龜河挽次杜陵《追酬高蜀州》韻[编辑]
歲之三月大難作，惡氛沉陰彌碧落。麻鞋見君奔問至，禁中一面宛如昨。平生憂國血一斗，神馬倐忽騰空廓。憶昔英游共推右，植志貞愨兼籌略。寘之廟朝壹雅素，退而鄕村甘寂寞。芹宮奬直聳鳴鳳，栢臺誅奸瞻立鶚。身外喧嚷置莫論，末路進取非思存。深知定力任風波，已判行藏信乾坤。赤城、陶谷舂糧地，暮途蒼茫日月奔。心期炯炯兩不隔，何況朱陳又連門？國事如今長已矣，我輩不死焉足尊？先歸無覩君自快，一杯吾欲賀英魂。
南營將延年挽[编辑]
臨危報國卽民彝，河北嗟無一義師。獨與睢陽同日死，平生南八自男兒。
趙參判榮福挽[编辑]
詞科曾際肅王辰，國器時需少似君。厭側危班悲世亂，好乘泠馭脫塵氛。凶圖欻吸何當息？冥路蒼茫自有群。摻手陶村如昨日，荀香一榻尙餘薰。
黃參判璿挽[编辑]
名相遺贏復藎臣，督姦南服已忘身。尋常感發惟揮涕，俄頃嘻怡倐返眞。定識英魂乘格澤，尙憑餘畫靖氛塵。紛紛列閫羅旌棨，誰似斯人一節純？
李參判縡大夫人挽[编辑]
許以善爲養，彤編美豈專？傳來春老業，成得彦明賢。反本纔移宅，偕藏奄合阡。嬃砧空自在，遺恨結湘川。
〈夫人，同春先生外孫。今年自高陽，移寓驪州，驪卽夫人姓貫鄕也。夫人喪時，弟相國公在謫，故篇內並及之。〉
宋金城必煥子婦挽[编辑]
美玉能全刦燼餘，倐然淪彩又何歟？尊君泣抱兒孫道，姿貌娟娟若見渠。
孝章世子挽詞己酉[编辑]
正仰重离盛，祅灾忍有斯？乾坤慘將暮，宗祏凜如絲。上帝仁安在？中宸痛豈私？奎章煥聖製，徽跡永昭垂。
其二[编辑]
夙詣從髫歲，奇祥協聖符。凝姿儼耈造，典學壹型模。莊色臨私暬，淸心絶細娛。藹然天性篤，惟孝孰加乎？
其三[编辑]
運啓千年聖，謠騰少海淸。衣纔若干尺，德已古先程。寰域心方繫，彭殤理莫評。龍樓問寢地，那忍報雞鳴？
其四[编辑]
尙憶黌宮席，雍容德懿純。璇杓曾幾換？玉度已難親。萬事泉扃閉，孤忠血涕頻。劉楨餘白首，蕭瑟亦漳濱。
李判書裕民挽[编辑]
襄烈勳高締構初，後孫才力足儲胥。圖南遠翼風斯下，批郤良庖地有餘。半日虗衘大司馬，耆年恩秩古尙書。傷心世故紛如許，存沒無端又濕裾。
安令壽相挽[编辑]
牛山美木後堪憑，朱鳥高名廿載仍。未害絃歌游暫試，極知章甫赤唯能。向來銓筆吾無愧，今日儒林子足徵。懸榻宛然人事變，白頭南望涕垂膺。
黃判敦寧欽挽庚戌[编辑]
高年巍秩不須揚，雅德貞規自有光。衣錦尙禪猶惡著，用綿裹鐵孰知剛？滄桑遞換虗舟遠，湖海淸閒逸翮長。末俗滔滔機巧甚，老成風烈耿難忘。
申校理伯曾魯挽[编辑]
疎宕襟期白直姿，衆中毛骨倔然奇。風稜戴豸登臺日，氣槩持螯把酒時。世旣入於長夜甚，天何留得好人爲？不妨去逐嵩州客，紙舸聯翩拜玉墀。
〈君弟應敎君，辛丑後謫善山，夢乘紙船謁肅廟，居無何病逝。善山號嵩善。〉
尹善山鳳韶挽辛亥[编辑]
績止惟良吏，榮歸必做兒。雲衢縱蹉跌，天道豈參差？塵夢驚暉短，眞遊接夕怡。只應餘恨在，虗負夜床期。
趙持平正純挽壬子[编辑]
淵源知自法門來，似舅仍兼抱負該。得士吾堪誇賞識，當言子肯有遲徊？湘潭淪謫名逾盛，漣浦閒居鬼又猜。已矣如今玄理錯，空令奇志掩泉臺。
哭洪領相致中[编辑]
奕世匀衡復相君，端凝風範貴人云。心無適莫終持正，量自淵洪恰鎭紛。敗局當來思着手，危機隨處任勞筋。蕭條永失扶顚望，轉覺時憂一倍殷。
其二[编辑]
先公最受益興知，膠漆深情又白眉。三世歸來仍契好，晩途行止略參差。中書久識聯班忝，荒野多慚尺牘貽。病失從容乘化遽，九原他日罄心期。
到坡州壬子燕行[编辑]
西程類脩迤，瑞原特平坦。山川時可觀，區畛紛莫筭。道途勝有餘，英賢跡不罕。津口李氏莊，花石文饒僝。皇華盛題品，往事悲變換。淸淑認毓靈，有孫道義貫。德鄰自不孤，麗澤得文簡。紫雲倂向陽，遺居尙未剗。祠屋屹相聯，縫掖所湊趲。遠客驅車至，訪古興永歎。未暇瓣香薦，迫此王程限。矯首仰崇仞，抗懷以流翫。
〈栗谷祖先所構花石亭，在本州，栗、牛兩賢居宅祠宇，並在州境。〉
到松都，謁崧陽書院，仍觀善竹橋[编辑]
天敎末運挺宗臣，五百年來間世人。正脉直承朱子後，孤忠獨與信公鄰。發揮義理開千眼，高揭倫常任一身。善竹橋邊增感慨，萇弘碧血凜如新。
詠懷古跡，次栗谷《太平館》韻[编辑]
客子征騶八月天，千家山郭散晴煙。寒鴉飛盡斜陽暮，寂寞繁華五百年。
〈總敍〉
其二[编辑]
扶蘇山色立巍峩，靑木神嵩古跡多。尙想前朝全盛日，千艘輳集禮成河。
〈崧岳〉
其三[编辑]
王業從來遞故新，浮雲浩刦一窮塵。高臺剗地蒼苔合，輸與千秋弔古人。
〈滿月臺〉
其四[编辑]
天設西州別一區，田原渺渺眄平蕪。分司留務遵遺制，氣勢端爲控漢都。
〈古都〉
其五[编辑]
遠靄微茫野色昏，鍾鳴古寺水聲喧。太平舊事今蕪沒，亡國餘哀月一痕。
〈靈通寺〉
其六[编辑]
平郊草色遠靑靑，落日閒看牧笛橫。形勝有餘時景好，不妨於此緩王程。
〈靑郊〉
其七[编辑]
朴瀑雄奇天聖嶢，興來聊欲駐征軺。終緣俗障違仙賞，付與兒曹聽玉簫。
〈朴淵○余初擬往賞，以病不果，兒子獨往故云。〉
其八[编辑]
故都山水鬱而淸，毓出諸公大有鳴。試向邑翁詢舊迹，千秋悵望不勝情。
〈人物〉
其九[编辑]
徐子開荒士操佳，至今絃誦遍山厓。校宮學舍知多少？猶像當時十二齋。
〈學宮〉
其十[编辑]
初來甲子正靑春，老閱滄桑飽陌塵。前度劉郞凡幾許？白頭今日愧陳人。
〈自詠○余於甲子始過松都〉
詠松都人物[编辑]
有士出偏方，卓絶稟明睿。冥會潔靜理，洞究天人際。遐期闕半百，無祿歎斯世。猶思泂源泝，彌感潭水逝。
〈徐花潭〉
其二[编辑]
君臣義已重，父子恩還輕。從容發書間，判得熊魚明。所從亦秉節，薰感見素刑。至今萊山上，晴虹吐晶熒。
〈宋泉谷〉
其三[编辑]
僚底潛畟足，雅蓄人希覷。一爲守土吏，遌賊忠大著。凜然冠帶坐，睨視劍鋩擧。從古顔太守，平時誰識汝？
〈金淮陽〉
其四[编辑]
不諱素賤本，義誠固超絶。擧隅見它樹，遘難遂標烈。踞床色無惴，飭旅氣益勃。韙哉若人爲，信乎邦之傑。
〈劉副帥〉
其五[编辑]
生爲天帝錫，死應奎宿隕。奕奕光焰長，僊僊標岸峻。奔騰風雨集，吼怒雷霆迅。更兼翁與季，眉蘇可並軫。
〈車五山〉
其六[编辑]
王、顔千載後，我鮮得此子。奇壯敢異評？御褒侈其賜。官雖下邑庳，榮邁上公貴。足見時材盛，小藝亦復爾。
〈韓石峰〉
其七[编辑]
人生所不堪，寒暑與飢困。於玆能大耐，澹然心自遠。斯人信奇佹，許與鬱士論。嗟爾末俗鄙，營利較分寸。
〈安四耐〉
其八[编辑]
松京多孝子，最高稱姜氏。至懇感猛獸，純誠入微卉。屹立有表珉，行路亦服誼。聖朝敦倫彝，棹楔耀宅里。
〈姜孝子〉
到平山，次芝峰韻[编辑]
拘牽當暮境，感激此何時。忍作腥庭役，難成錦槖詩。年光鴈翅見，秋色鬢絲知。足下生千里，長安入夢思。
玉溜泉，感皇華舊跡[编辑]
天人遺跡最西州，到底長吟《下泉》什。蔥山秀色頓生彩，董使記中勤採緝。改聰以蔥厥有意，賁飾嘉名景自愜。後來皇華輒留賞，至今瑤鐫蒼蘚合。吾邦故多淵、雲手，唱酬詩篇誇敏捷。嗟余生晩復奚爲？但自經途感慨集。阿胡惡句高揭楣，聽泉仙影空餘榻。踟躕不覺日西夕，羞向戎庭更跋涉。
〈胡使阿克敦詩揭館楣，泉壁刻「聽泉仙榻」四字，卽華使筆，故十三、四及之。〉
百祥樓賞月歌[编辑]
長風吹我遼塞去，八月來止安州城。安州城閣何鬱律？直與睥睨較崢嶸。爰有高樓翼然起，下臨江水相紆縈。稱是西關形勝最，使盖遊驂紛送迎。賁飾繁華此其一，前輩篇什猶流傳。我初過此十載前，方伯相邀慰獨賢。屬時哀遑廢遊讌，怱怱揮手向幽、燕。到今追思有遺恨，居閒處獨淸懷牽。此來已喜宿債酬，行臺訪我又提說。謂將自此登彼樓，平生幽悁一掃豁。我聞高興悠然動，快若韝鷹脫拘掣。庾亮同翫武昌月，文僖助賞龍門雪。千載風流各一時，吾獨胡爲讓二公？遂促輿出鼓角鳴，日已垂曛煙靄濛。倚樓詩翁同余興，騰身不覺來此中。共攝飈梯十二重，壯哉遼闊莽難窮。雲霞逈接太淸家，笙鶴疑通蓬島仙。八九雲夢不足言，風生兩腋欲翩翩。俄然日落天氣昏，萬象迷茫渾一色。平楚依依羃長野，孤嶼曖曖連遠碧。千家山郭攢星列，一帶晴川曳霧縠。衆人歡呼起相看，怪底幻出玉浮圖。暎空初似隱簾箔，散彩倐若懸氷壺。蜿蜿虹蜺亘遙浦，淡淡水墨開眞模。坐久輕籟一披拂，水樹搖蕩相糢糊。晃朗依微非一狀，移席耽賞忘夜徂。西來壯觀獨有此，浿都諸勝徒區區。吾將搥碎練光亭，以見小局偏境不足爲有無。
觀劍舞有感，次杜甫《舞劍器行》韻[编辑]
公孫已遠黃昌死，誰向妓坊傳異方？西來我屢見此舞，對之不覺增激昂。初疑驥騄絶塵驤，復似鸞鵠凌雲翔。撒空眩晃星宿亂，渾體閃倐霜雪光。依然壯士頭虎毛，不復態色矜艷芳。一前一却互肉薄，作氣鼓勇神飛揚。此技不廢良有意，緬遡往事心內傷。我東雖曰蕞爾國，果敢驍猛稱第一。挫師百萬不足言，秉義又能尊周室。自從乾坤一反覆，委靡不振至今日。奉使此來感憤多，易水寒風更蕭瑟。羅時意氣可復見？撫劍悲歌涕自出。吾輩何曾異髯婦？但向燕路驅車疾。
有十二歲妓，善爲歌詞，使唱《哀江南賦》，裊娜可聽[编辑]
蕭瑟平生庾子山，十年淪落舊儒冠。靑娥尙得江關響，唱斷遺詞月欲殘。
夜宿聽流堂有感[编辑]
萬里行人薊北走，十年物色關西舊。軒車重入聽流堂，時節方當黃菊香。昔日同遊已鬼錄，世事中間幾翻覆？情同桃觀前度客，悲切遼陽重返鶴。夜枕溪水淙淙鳴，感懷展轉眠不成。
次副使趙台最壽《聽流堂》韻[编辑]
淸賞或潺流，雅探時短嶺。物理固補偏，人情本喜淨。嗟玆處僻陲，乃有巖倒影。沼靚澹以逝，楓赤纈相暎。矚新足自銳，神投意彌敻。淸音跨絲竹，翛然養幽靜。吾衰卧林丘，往往得佳境。益濃煙霞興，最慣山水政。乍出又此勝，終復愜閒屛。身縻覺全輕，骨徹訝頓冷。抗懷憶嗣宗，三復蓬池詠。
與副使、書狀韓臺德厚往賞九龍淵，先坐淵上，觀奏衆樂，仍乘舟沿洄上下。旣下，使群妓戎裝馳馬，爲拔旗之戱。歸路登統軍亭，歷憇聚勝亭而還[编辑]
來玆地圖窮，復値秋風高。客懷頗憀慄，留滯增鬱陶。眷言九龍淵，乃在鴨江頭。乘舟一探勝，足以蠲我愁。是日肩輿出，逶迤越山陂。天氣忽暄和，霽光揚赤曦。翠帟張雲錦，鼓樂導我至。聯翩二价隨，密席錯羅綺。哀絲與豪竹，感激撩我思。渾脫裊餘姿，霜刃耀白日。行樂安可極，遊事未容失。相携登彩舫，並着如相衘。回看一拍手，上有千尺巖。靑蔥倒鏡淨，映蔚開仙障。趙公笑向我，赤壁堪與兩。邊頭乃有此，益可見奇壯。沿洄迭下上，棹謳鳧鷖亂。沉沉鬱霮䨴，神物何年舘？曾聞淵有九，道休悟止觀。願借蜿蜒力，一沛救旱暵。慶仙留遺技，塞俗競鬪桀。沙翁三大覿，于今合試一。翩然荳蔻長，宛若驚鴻翔。平原放逸蹄，一瞥杳茫茫。搴旗捷如神，閃倐不可方。足繼娘子軍，倡優未須拙。坐久日之夕，餘興尙超忽。浮空統軍亭，入望勢崷崒。長風翼兩腋，四顧莽空闊。三浿如几案，大海接浩溔。胡山氣甚麤，雲靄迥繚繞。平生芥蔕胸，到玆都洗了。岳老排奡力，有句一何硬？聚勝亦自古，重新丹碧暎。寧王所臨憇，遺跡感歎永。名樓侈詠賞，傑構見宏爽。覽歷略已周，時景天寔餉。所嗟行未半，緬思更怏惘。
次副使《龍淵泛舟》韻[编辑]
鴨水溶溶晴不波，彩舟搖曳勝情多。妓能躍馬爭豪技，泓有吟龍壓裊歌。軍閣倚空邊氣迥，胡山入靄野煙和。已知取樂留連久，斜日蒼凉下曲阿。
次副使《觀妓隊馳馬搴旗》韻[编辑]
半嚲堆雲髻，新披短後衣。輕軀馭怒馬，嫰腕拔堅旂。暖日熏生態，長飈挾若飛。還思沙老賞，吾得壯觀歸。
江頭觀獵，次杜甫《冬狩行》韻[编辑]
君不見義州官府武力雄，下至驅禽亦辦功？技癢從來自不禁，弁韐相飭來會同。是日設幕灣江頭，秋雲不動澹碧穹。幕前生致一玄獺，其大如狗色比熊。獵得華蟲堆若阜，四山翔走一時空。東西馳突逐且奔，馬蹄颯颯鳴枯蓬。漁人入江網罟集，錦鱗跳躑來座中。趙公玉立動高興，韓侯色喜倚靑驄。老夫嘗味錦湖言，想見當時豪壯風。今來覩此樂何極？爲賞獵夫秋露紅。我觀此輩步驟法，進之足可擒羌戎。胡爲蹙蹙不敢展，久使單于坐法宮？如倣越王十年計，宇內寧令有金、蒙？嗚呼宇內寧令有金、蒙？
次副使《觀獵》韻[编辑]
朔氣今朝忽放暄，淸秋觀獵可平原。叉魚水窟漁人集，逐獸林幽騎隊奔。野日蒼茫低綺席，江雲霮䨴罨芳樽。羇愁到此都消了，萬里驅馳不足言。
其二[编辑]
江頭秋日似春暄，晩稅征車眺膴原。碧網橫來朱鯉出，金眸回處彩翬奔。耽看壯士揮雙劍，暫許佳人勸一樽。逐物意移深所警，暮歸重念昔賢言。
〈是日兼觀軍校舞劍，故第五云。〉
乘鴨江船，發向前路，書懷效吳體[编辑]
忽覺轉頭非我鄕，山川間阻歸路長。燕城萬里歷幾險？鴨水重過懷此疆。塞日荒荒下北陸，胡雲渺渺迷西方。長安不見客愁切，何以解之唯杜康。
渡鴨綠江，宿九連城[编辑]
過江行數里，一望皆枯蓬。蘆花白如雪，來道鬱成叢。往往過人頭，帽角沒其中。大木凜槎牙，罣罥路莫通。秋容正蕭瑟，朔氣遠迷蒙。晩投九連城，架幕以避風。依然十載前，於此卧如弓。重到一似夢，世故感危衷。時艱跡多違，事牽義難充。山林固我有，未得安微躬。空來作此役，蹙迫寧爲忠？撫念獨長嗟，浩歌仰蒼穹。
金石山途中，用「驅車背鄕國，朔風卷行迹」爲韻[编辑]
浩浩長程遠，駸駸四牡驅。艱辛越險阻，一月抵燕都。
其二[编辑]
尙憶庚年事，殊方困使車。重來何意緖？鬢髮益蕭疎。
其三[编辑]
秋風生薄寒，野霧弄餘態。杳杳指何方？遙瞻霜鴈背。
其四[编辑]
長林偃風色，枯葦夾途傍。所遇山川異，懷哉非我鄕。
其五[编辑]
日日疲長途，行行安所極？平生四方心，再聘單于國。
其六[编辑]
我初離洛師，曾閱幾弦朔？空飮葉公氷，未觀季子樂。
其七[编辑]
嘗聞古人語，千里不同風。原陸亦云別，謠音況可通？
其八[编辑]
丈夫有行藏，隨義看舒卷。白首放星槎，此來誠黽勉。
其九[编辑]
浮雲將暮色，送我作燕行。遼水復何極？秋風無限情。
其十[编辑]
夜投九連城，朝飯古金石。歷歷昔經行，磨驢踏舊跡。
蔥秀山[编辑]
午炊金石坪，夕宿蔥秀山。借問玆山勢，何如玉溜巒？玆山雖云好，未若玉溜殊。巖水略相似，品格不相如。玉溜泉珠懸，玆山無泉脉。玉溜水淸淨，此水洿以濁。彼經華人賞，此帶胡塵累。持此以比方，玆山不如彼。
夕宿鳳凰城[编辑]
衰晩仍沉疾，秋深復遠行。遲回別鄕國，蕭瑟向邊城。草木時光暗，關河霜氣淸。商家穩堪宿，聊得慰羇情。
通遠堡[编辑]
鳳城以後嶺嶂多，谿谷屈折如盤蛇。往往水石得淸奇，昨夜新經山雨過。重重包括氣勢壯，獐項仍連八渡河。通遠自古稱大舖，居人繁盛皆富家。盧氏深炕初寄宿，一室瀟灑無喧譁。壁畵松筠紛彩繢，庭畜犬彘兼白鵝。憶在庚子宿盧家，問之云是吾哥哥。吾衰再役固多感，汝盧重迎其又何？世間萬事不可期，倐忽回環如轉車。主人業商自致饒，日日營利誇華奢。況復年來穡頗登，回視庾間多黍禾。有孫十四頗穎秀，使讀《語》《孟》無少差。人才何曾限夷夏？惜哉紅頭同鬼魔。摭實紀行詩人事，攬筆聊作一短歌。
過草河溝有感，敬翻孝廟詞曲，續以歌[编辑]
靑石嶺過去否，草河溝何處在？胡風寒又寒，冷雨何事霏霏洒？阿誰畵出此行色，九重宮闕奉八彩？恭聞此是孝廟御製曲，流涕莊誦恒激慨。臣今過此想舊事，眼前景色猶不改。强圉之歲國步蹶，冠屨倒置乾坤晦。咸陽布衣尙忍言？瀋館淹恤幾年載？殷憂增益遠圖恢，大義昭明睿志淬。毋論尙論武帝勝，試聆此歌悲壯倍。如令天意有助順，一擧可以淸海岱。永安宮中遺詔出，同德舊臣亦困殢。嗚呼今日可奈何？義理漸漸歸䵝昧。朝廷動色善惡言，放臣忽此充使价。經途感懹續短章，愁雲漠漠迷遼海。
連山關[编辑]
八站路交遼界陽，連山尤覺際邊荒。行人出洞言逢虎，獵子搜林射得麞。峽氣陰凝朝羃霧，秋容蕭瑟夜多霜。天明北上增愁思，大嶺橫空勢阻長。
〈三四記實〉
靑石嶺，次月沙韻[编辑]
晨行犯蒼靄，朝邁得靑石。雲嶂屹以高，峽磴滑更惡。欹爲蜀道嶔，險敵瞿塘仄。迕奇笑詑僕，抒觀命停輻。登登訝天近，畟畟念徑窄。翔走絶攀緣，樹林厚交錯。轟輵騰雷車，回複隱日軸。憶昔道玆谷，風雪迅驅薄。漫漫眩銀界，一一䨪碧角。大氣壓一局，霜露是餘瀝。今來挾晴颸，洗眼眄靘壁。厓峻占霳勢，景遞愜晩役。嶺斷紆平陸，意消弛新矚。始知境生愛，終已勞雙目。區區爲物轉，無乃非恢廓？正須歸去早，一室有餘樂。
遼東舊有丁令威華表柱祠，其傍扁以「白鶴仙蹤」。高王考雙谷公萬曆年間朝京往訪，載之日錄，今已毁仆，可傷也。鄭松江有詩，漫次其韻，以替探歷[编辑]
神仙有無本微茫，有亦長空寄遙靑。與世隔斷千萬里，何曾屑屑留人情？長觀浩刦我自樂，不必來歸見不生。苟使令威化爲鶴，豈念前身姓是丁？丁歟鶴歟捴等閒，況可悲人托泉扃？不知何許好事者，刱此浪說傳遼城。雖然丁也至今存，悲此中土爲虜庭。吾將定爲眞正人，轉却不經歸之經。
次副使《白㙮》韻[编辑]
大野中間獨占巍，誰將巧曆筭高圍？頑然閱盡滄桑變，不及仙人化鶴歸。
其二[编辑]
浩刦浮雲一望通，瓌形奚特壓天東？憐渠不被銅仙徙，長入星槎指點中。
其三[编辑]
纈眼遙空迥絶攀，屹然雄鎭薊、燕間。如何不救遼城毁，只許雲梯鳥影還？
大房身村有馬上技者，其妻與妹亦能之，各呈其技，使吾輩觀之，盖欲受贈餽也。覽訖漫賦[编辑]
馬上如飛備逞能，橫身倒脚倐翻騰。初看地面垂將墜，忽到空中迥絶憑。吾土武庸元不競，渠家長技此焉徵。可憐事事輸强力，徒使連年有飮氷。
〈男〉
其二[编辑]
翩如春燕映空飛，忽地翻身不礙鞿。駿足得便塵乍帖，嬌容誇態策頻揮。猶疑迅電迷晴旭，時覺香風捲錦衣。久說胡姬多技力，輕趫似此也應稀。
〈女〉
擬賞閭嶽，遇雨不果，入中安堡，漫賦長句撥悶[编辑]
閭嶽雄蟠遼左界，北壓楡塞南走海。中有一廟特瓌奇，結構崇宏炫丹綵。聖女盆高延爽籟，桃花洞深流異彩。我與行臺約共賞，蓐食輕騎飭行邁。豈意天公喜妬奇，屛翳、飛廉互作怪？由來好事固多魔，萬里豪興一霎敗。少讀《虞書》與《楚辭》，夢想玆山餘幾載？中年奉使偶蹉過，準擬今來酬舊債。乖違至此可奈何？咄咄吾生無一快。荒堡愁坐獨長嘯，少歌聊以破嵬磊。
高橋堡感吟，用「身危適他州，勉强終勞苦」分韻[编辑]
曾聞老氏言，人生患有身。每怪其言過，于今始知眞。有身斯有役，當老飽苦辛。捨彼一壑安，來作萬里人。
其二[编辑]
從古使事難，葉公語仲尼。衰疲七十翁，胡爲此縶縻？世故苦紛糺，人情日險巇。飄飄風雨葉，吾跡良可危。
其三[编辑]
邈矣燕山路，朔氛迷沙磧。滄桑閱百變，感慨靡所適。遼陽弔鶴影，杏、松惋焱跡。詩篇未寫憂，漫詠亦何益？
其四[编辑]
悠悠復忽忽，萬事不管他。殊方多險艱，久客意如何？坐數行程遠，歷盡幾曲河？興亡千古感，撫迹一長歌。
其五[编辑]
緬思十載前，啣命來薊、幽。一來已苦顔，重到益堪羞。所遇盡異類，殆與禽獸侔。嗟吾生世晩，不見舊神州。
其六[编辑]
畸蹤屛鄕里，夢不到京輦。召役非敢辭，屈志仍黽勉。驅馳不足言，隨緣任所遣。哂彼古詩人，或或勞較辨。
其七[编辑]
平生有微尙，抑之亦難强。白首爲斯役，循跡徒悒怏。去去復去去，每趁暾未亮。關門今且及，紫氣誰見訪？
其八[编辑]
聞渠事征戰，大勢亦垂窮。胡虜無百年，此運何時終？中原豈久溷？天意本自公。河淸不可俟，浩歎遡長風。
其九[编辑]
中宵披衣坐，慷慨撫孟勞。道途行已半，隨處感所遭。皇華所經由，尙想黍苗膏。春秋大頭腦，植志早自高。
其十[编辑]
吸醋未足酸，茹荼豈是苦？商量酸苦最，無如適燕土。燕土饒北風，陽薄欠和煦。歸日亦苦況，積雪暗灣府。
貞女祠，次月沙、白沙二公韻[编辑]
君不聞杞梁妻哭夫城爲崩？至哀深誠感穹昊。又不聞武昌女望夫化爲石？異跡至今傳四隩。遼陽又有孟姜事，不識孟姜何物媼。貞松歲寒凜勁節，良玉荊山蘊秘寶。郞君健少去築城，千里連連傍海島。空閨閴寂羅帷冷，滿室凝塵爲誰掃？生前相見恨何有？獨瓣心香夜夜禱。思君爲勞覺身輕，不辭繭足路上倒。魂驚遼水咽寒波，目極長城迷遠道。慊慊心意苦復苦，消息杳然無處考。長城之下死骨多，欲向何地薦蘋藻？寧將此身化作塵，不受人間久煩惱。花飄珠隕尙忍言？剩使後人吟歎浩。遺祠屹然立道左，弔古詞客闐暮早。我自東韓今再訪，丹碧鮮明宛新造。嬌容帶得萬端愁，二兒傍侍纔離抱。悽然魄動爲踟躕，隷卒頻告向前堡。歸時倐見海連天，始覺英爽遙挹灝。憶曾有歌歌已哀，此來重感頭盡皓。朝鋪夕店力實倦，到玆方知遠役好。尙喜宋公留物色，高吟爲續二沙老。湘靈千古可並耀，莫比胡地昭君草。
〈門額扁以「湘靈並耀」〉
楡關，次簡易韻[编辑]
休言蜀道易凋顔，遠役無如此路艱。歷盡辛酸寧更憶？吾歸定不夢楡關。
〈簡易詩云：「此夜楡關作歸夢，安知歸不夢楡關？」故反其意。〉
謁淸節祠，次白沙韻[编辑]
客行逶迤至灤河，日色朗溫瑩晴昊。永平山水特奇秀，玆區尤號稱正隩。也知蓄秘佇高賢，創此異境勞富媼。純心已見讓國初，獨把仁義爲身寶。時當昏虐要自潔，北海歸來隱幽島。周家聖人爲時出，義旗一揮氛翳掃。淸衷唯知叩馬諫，不共三千齊頌禱。西山薇蕨美可採，大波砥柱屹不倒。宣父闡微贊得仁，太史著論疑天道。何人刱爲死名說？詭誕其言不足考。我昔奉使謁遺廟，敬奠瑤漿薦澗藻。峩然雙像凜如生，感古悲懷轉愁惱。今來却喜路漸近，夢想餘風歌浩浩。重瞻廟貌亦緣會，夙戒僕夫行及早。穹簷複橑暎遙覿，玉劖金榜鬱新造。淸風臺下爲遲留，爽籟習習來入抱。長途萬里困馳驅，少歇僅能得殘堡。行行誰意忽到此？怳如騰身出太灝。步至東厓俯碧流，鳧鷖泛泛毛雪皓。祠前物色正相宜，地與人稱更覺好。看今世界乃如許，俛仰長嗟天已老。吟罷新詞意茫然，馬首悲風搖白草。
通州[编辑]
通州名勝地，城塹繚煙江。寶肆誇紅牓，粧樓迥碧窻。舫排靑雀並，波浴白鷗雙。忽覺驚新矚，平鋪百里矼。
次書狀《貞女祠》韻[编辑]
四坐且勿諠，聽我歌孟姜。十三禮儀成，十五嫁范郞。生小出野里，繁飾謝珠璫。幸得絲蘿托，不羨水中鴦。君王富土境，胡復事邊荒？良人被驅使，粤至長城傍。連連三千里，格築迥無方。秋風颯以凉，塞土玄又黃。望君君不見，渺渺關路長。出戶獨彷徨，掩淚還洞房。
〈一解〉
其二[编辑]
洞房天氣肅，明月正流光。寒蟲暮喞喞，催我擣征裳。仰視雲邊鴈，雌雄必成行。却憶與君歡，挾瑟宴華堂。悲來理舊曲，曲轉斷人膓。葛蒙與蘞蔓，彌感予美亡。願借黃鵠翅，飛去墮杳茫。長風送我來，遼左迷遙塲。秪爲結髮重，非是悲隻凰。遵彼北山址，彳亍登高岡。
〈二解〉
其三[编辑]
高岡造雲日，樹林迥得霜。時華見晼晩，悁悒永相望。我行良已遠，極目但蒼蒼。我氣今且竭，我足欲生瘡。願爲化異物，脩節媲湘篁。貞魂豈長昧？千載播遺芳。跡並嵌石留，神逐飛雲揚。緘情自有托，歸伴郞所藏。回看海波沸，無或寄汒洋。創廟傍初地，勤護有空王。
〈三解〉
其四[编辑]
空王信慈悲，矧此烈媼喪？法力鎭相守，茶菓侑寶床。世事經百變，中土亦滄桑。玆構尙峩峩，宛在遼之央。譬如一星懸，終古耀寒芒。乾坤雖曾裂，廟貌寧遽僵？客從遠方來，訪跡爲嗟傷。愁眉斂不舒，衣佩沫餘香。粉墨復蕭瑟，半褪芙蓉粧。仰首一流眺，不覺淚承眶。
〈四解〉
其五[编辑]
承眶亦何事？感彼兒隨孃。想像初來時，携抱空彷徉。傘鞓是遺物，件件出篋箱。此蹟良可悲，此志久彌彰。蘭茝掩馥郁，金石失鏘琅。匪惟一時名，永植萬世綱。借問汗竹中，何限有喆娘？凜凜此獨立，宇宙徒荒凉。栗玉異埴壤，勁栢非嫰楊。多謝後來人，事合登篇章。
〈五解〉
次副使《淸節祠》韻[编辑]
長途倦思睡，眼明得此廟。杉松遠圍護，洞壑極幽窈。瞻像已起欽，未暇論惟肖。遼陽旣塞土，北平亦荒徼。刱此淸絶境，蜿蜿以相繚。天意信非偶，何地無瀅峭？今來宛遺躅，詎云千載杳？仲尼一言重，星日同炳耀。淸風扇肅氣，晩曦閃餘照。踟躕詠歎久，思入高雲杪。
其二[编辑]
高臺振余衣，下有河水澹。移席層厓陰，俯仰以流瞰。一柱儼中坻，千古誰能撼？淸區着此奇，氣類固相感。悠然自忘歸，世外余思憺。始知經途間，勝景都漫覽。漁舟亦一玩，素鮪迎錦纜。傳語莫叉腥，孰如遺蕨啖？晩來風披披，更愛微雲霮。却恨王程急，遊事秪能暫。
入燕都，處乾魚衚衕[编辑]
朝飯大王店，晩入乾魚衕。平矼亘百里，大道縱遠鞚。今行何太幸？日燠地未凍。一月在殊域，所歷觀覽衆。山川助興趣，風月恣簸弄。及玆得安稅，回思反如夢。家鄕寄宵寐，但放栩蝶送。居然滯幽、燕，何日道黃、鳳？身訝溟鵬息，心逐霄鵠羾。深深一巷曲，恰似落盎甕。戎庭再此役，感慨有餘痛。將何寫羇懷？矢詩仍自諷。
往禮部傳國書，再疊[编辑]
朝爲呈國書，束帶出衚衕。行及禮部門，乃得放馬鞚。念玆亦胡爲，辛勤犯寒凍？屈體穹廬下，千古愧鄭衆。使我當此事，造物巧相弄。生世嗟太晩，懶作中華夢。今來有感觸，往跡但目送。古郭弔隻鶴，頹樓嘅五鳳。況此受困多，直欲揷羽羾。還歸邸舍宿，無異入深甕。朗詠《匪風》什，莫紓心骨痛。諸人贈言作，更覺眞善諷。
敍客況，三疊[编辑]
不謂海東客，來落燕中衕。遙辭松桂叢，强飛關河鞚。薊野困塵沙，遼郭耐氷凍。歷盡店堡多，領得徒旅衆。經途感慨深，寓興文墨弄。原隰勤周諮，鄕園斷歸夢。驅驅馹驂倦，冉冉羲娥送。恨極賜秦鶉，祥難覩虞鳳。三槎挹盛遊，孤翮絶高羾。長羨玉帛庭，自嗟醯雞甕。遠役苦鮮歡，沉痾時作痛。牀簟獨憊呻，詩句以嘲諷。
記燕都所見，四疊[编辑]
燕都鬱壯麗，逐巷多稱衕。市垂翻風旗，路錯雕雲鞚。平逵淨如洗，始冬暖無凍。拂塵車轂馳，摩肩人種衆。女必黝袿飾，兒亦煙竹弄。繁華眩異觀，文物杳遠夢。老翁久閒屛，使价承差送。祖席聽《驪駒》，宸陛辭丹鳳。來玆混羯臊，仰空羨鳥羾。終爲戎落鄕，奚啻人鮓甕？不見中州盛，冞增《下泉》痛。述事兼志感，聊用申詠諷。
思陶山，五疊[编辑]
山林樂淸境，朝市厭閙衕。歸來陶谷下，瘦馬引弊鞚。深峽寒氣多，厲風催早凍。閉竇味淡泊，逸趣頗亦衆。幸遂松菊隱，常與竹素弄。塵中謝諸累，物外饒閒夢。禽鳥時親近，雲霞日迎送。俗子不足語，任爾自題鳳。尙友千載上，意得如將羾。彼哉徒紛紛，何異守狹甕？吾事已自辦，外撓眞可痛。忽此落殊方，觸目唯感諷。
往觀天主堂，六疊[编辑]
聞有天主堂，乃在隣近衕，淸晝命駕出，微塵拂長鞚。寒風帖餘威，朔氣斂新凍。入門恣眄矚，架構紛以衆。云昔康煕主，創設爲瓌弄。盖出西洋道，誕謾如幻夢。碧眼高鼻人，開軒勤迓送。要我看正室，丹雘爛彩鳳。飛栱上磨空，飄若雲中羾。回視俗間居，殆同伏小甕。異敎方熾蔓，俯仰增慨痛。吾儒所宜闢，哦詩寓曉諷。
詠鸚鵡，七疊[编辑]
誰將隴山禽，來置燕都衕？金絛繫兩脛，頗似馬勒鞚。羇留困人手，幾歲閱炎凍？彩色最可悅，自然觀賞衆。收取林間逸，用作床頭弄。籠養非渠樂，故山空入夢。多時訴哀怨，淸音雲外送。眞同饗鼓鶢，豈是儀韶鳳？胡爲見虞羅，拍拍不得羾？架紲甚拘囹，鬱挹類閉甕。旅客愁看汝，感物自痗痛。更誦正平賦，微辭玩托諷。
副使、書狀邀觀幻術，八疊[编辑]
燕都稱上京，百技集諸衕。邀觀輒據椅，往賞紛縱鞚。曾不憚酷暑，亦豈恤凝凍？戎狄本陰類，妖幻最云衆。二使欲遣寂，招呼使作弄。揮霍倐翕間，眼迷眩眞夢。金針從口吐，火珠穿頂送。乍拂紅氊底，有鳥如雛鳳。手中一片石，化形向空羾。倒列諸空器，忽見酒盈甕。怪誕槩若此，要衒尤可痛。閉戶吾不觀，琢辭寄深諷。
觀調馬，九疊[编辑]
驅來關嶺騎，駐得遼、薊衕。回思在途時，日日不卸鞚。曾幾歷險阻，亦必傷飢凍？檢飭自有例，諭令集徒衆，各牽本郵驂，次第受調弄。臨看一暢懷，不覺醒倦夢。諸卒偕作聲，略倣使价送。北音聽最異，長引效噦鳳。馬群迭騰驤，輕若鳥飛羾。乍出氣自放，有似脫幽甕。善護固可賞，不謹良足痛。因之勖同仇，觸事宜念諷。
聞山東御史以鉅野縣産麟，報禮部，十疊[编辑]
山東牒禮部，麟出鉅野衕。祥符信非偶，報慶亟飛鞚。聞說牛産此，灾同夏水凍。乃反大崇飾，要以惑人衆。神明不難罔，僞主更欲弄。盖因尊瑪竇，擧國墮昏夢。連連迭誑誘，擾擾紛馳送。昔在聖王時，應運來麟鳳。麟固不徒見，鳳亦豈漫羾？況此四海內，腥羶作大甕？以灾誣稱瑞，寧不爲駭痛？誰爲正俗人，引義極諭諷？
思歸，十一疊[编辑]
四朔驅遠轄，一旬鎖深衕。悶懣不自聊，長憶引遊鞚。昔發秋未殘，于今氷已凍。無奈翻字遲，更愁託辭衆。行程豈久淹？譯舌故多弄。空費故鄕思，幾做中宵夢？長時喫此苦，何日好相送？遙江尙餘鴨，廢城舊稱鳳。前途大自在，奮飛嗟未羾。如能出燕舘，快若决水甕。奚特氣凌空？亦可頭蠲痛。漫想寄短什，聊以供吟諷。
自敍，十二疊[编辑]
少小喜鉛槧，深居罕出衕。雖題紅紙名，不樂靑冥鞚。隨分勉供務，卯酉觸歊凍。餘閒閱書史，文字何其衆？沉酣得眞味，此外無他弄。自惟樗散姿，漫作槐柯夢。崇班自推排，不假吹噓送。虗爲在梁鵜，實慚蹲池鳳。時危歇後相，風逆俄閼羾。小智類挈甁，晩隱契抱甕。歸老卧故林，爽若痊痾痛。旅舘默追往，一慨仍一諷。
憶明朝故事，仍抒感憤，十三疊[编辑]
成祖此定鼎，迥開煙衢衕。黃雲捧日馭，繚繞羲和鞚。累葉宣重光，陽煦解陰凍。邊隅猛士守，禁掖詞臣衆。劍閃俠窟橫，簫咽倡樓弄。昇平啓萌孽，世界亂春夢。巢榮漸披猖，冑鉞紛裝送。風乖恨退鷁，讖巧驚落鳳。漁人坐收功，闖如饞鳶羾。遂令皇王宅，化作羶酪甕。被髮兆伊川，百年有深痛。抒思擬史論，敢謂長於諷？
詠槖駞，十四疊[编辑]
有人牽槖駞，闖然入此衕。衘勒籠唇吻，依㨾馬施鞚。足厚利歷險，毛暗知傷凍。奇畜宜戎土，燕都養頗衆。吾東刱見之，競致爲玩弄。夜吼驗有風，聲厲每覺夢。載重能致遠，一夕千里送。嵬峙錯猪狗，殊群似雞鳳。鳥雀忽驚猜，決起思長羾。背峰稱珍味，烹熬出釜甕。曾讀《麗人行》，豪侈心絶痛。遇物想前昔，一一堪作諷。
詠燕都八景，十五疊[编辑]
燕都有八景，箇箇集大衕。金臺閃餘照，晩色映紫鞚。盧溝得曉月，皓彩破宿凍。鎭北居庸關，叢翠紛疊衆。太液倣昆明，微波晴影弄。流雲灧瓊島，澹蕩春凝夢。積雪滿西山，霽光和靄送。空濛樹帶煙，薊野迷錦鳳。最是玉泉虹，橫垂若翔羾。嗟余一莫賞，鎖舘符墮甕。鬱鬱氣未展，岑岑頭欲痛。但解作詩歌，長吟錯短諷。
賫咨官行，付家書，十六疊[编辑]
北來賫咨官，今夕辭燕衕。裁得鄕書付，歸心逐去鞚。幾日定渡灣？遼路方嚴凍。遙想南谷宅，老妻撫家衆，婉婉素嬌兒，參差膝前弄。其能免疾恙？憂戀費魂夢。姊妹愴分離，甥婿憶祖送。驥子最可念，文詞欲吐鳳。但當密藏修，不願雲衢羾。于歸有兩女，析居列甖甕。耿耿捴嬰懷，不病如有痛。沉吟漫搦管，非欲騁比諷。
無聊中雜詠，十七疊[编辑]
胡皇爲東使，創館于新衕。匝旬久處鬱，驕馹屢掣鞚。雖云供爇薪，室多頗受凍。一行許盡容，上下名色衆。旅榻難消遣，談說間謔弄。長作樊籠囚，漫企羌村夢。有時接爛報，爭以祥瑞送。張虗正堪笑，殆同王莽鳳。腥庭不可留，亟思乘風羾。抵暮轉無聊，炊煙滿窻甕。吾非管寧膝，蹙坐秪覺痛。昏昏自饒睡，日日唯孤諷。
觀打毬，十八疊[编辑]
昨有打毬人，忽然來入衕。群胡競坌集，不暇按鞿鞚。手把畵磁器，滑若琉璃凍。細竿續其下，引出誇諸衆。嫋嫋直上天，回轉以眩弄。愈久終不落，幻如阿難夢。元非用繩綴，又異借風送。高飛杳莫攀，怳疑翥輕鳳。旣不生羽翼，何得隨意羾？以玆爲身裝，長携缸與甕。技術固多般，學此亦堪痛。無乃疾世巧，托憑爲譏諷？
使譯輩納方物，十九疊[编辑]
今日納方物，取出早離衕。郵夫舁載往，象胥齊並鞚。風作寒事緊，塞路似欲凍。冒冷此奔逬，人多馬又衆。首譯適病卧，强起防操弄。縱云有周旋，事慌如隔夢。此物今已輸，吾行幾時送？嗟我客胡地，恰同落溷鳳。羽毛被穢汚，洗濯可上羾。歸思自不禁，時吸葡萄甕。久滯將發狂，一出快止痛。神煩抱孤悶，舌存猶朗諷。
漫賦歸途景色，二十疊[编辑]
皮幣旣塡壑，不日出門衕。岳廟始乘轎，遼野好放鞚。雪馬蕩鬱襟，還喜鴨波凍。帟幕張雲錦，齊迎官吏衆。雕盤酒肉錯，綺席絃管弄。持比今日苦，如得罷噩夢。千里起足下，有來寧無送？騰身駕四牡，怳怳疑驂鳳。倐忽過兩西，輕翼讓翀羾？不恨一瞥間，仁樂失鐵甕。非有陳琳檄，頭淸覺無痛。預思此光景，歸興付歌諷。
〈書狀擬於歸路，歷賞藥山，而余則以道迂行忙，不欲往，故篇內及之。〉
紀行述懷，次三淵韻[编辑]
陶谷老人年已衰，山中考槃聊棲遲。胡爲遠作乘槎使，漫着朝衫帶譯裨？空弔千歲仙鶴影，仰視九霄黃鵠飛。
〈自詠〉
其二[编辑]
我昔奉使向幽燕，踏盡全遼曠漠野。駸駸暮景及濛汜，復作殊方蹩蹩者。豈是如債猶未酬？撫念身世終永夜。
〈感懷〉
其三[编辑]
數年放跡田隴頭，戱托老聃時騎牛。閒從野老聽農談，或將詩句和村謳。世間興趣只在此，豈意王程駕馵驑？
〈自敍〉
其四[编辑]
常日感歎中夜起，耿耿此心豈無以？銀魚焚却臥丘壑，敢言愚拙能知止？世故多端難自由，剛羨古初巢居子。
〈述懷〉
其五[编辑]
北闕辭退趁早朝，晩驅征車至西橋。親知簇簇來告別，不覺黯然魂自消。高峰以後歷幾堠？萬里燕雲路苦遙。
〈弘濟橋〉
其六[编辑]
鴨綠江頭十餘里，行行盡是蘆葦裏。廢址荒凉九連城，設幕野次展寒被。兩國交疆若關門，紫氣誰能識姓李？
〈九連城〉
其七[编辑]
征遼往事今邈矣，壞郭猶傳舊安市。一拜從容能却師，奇哉竟是誰氏子？我東兵强自古說，疆埸牢固從此始。
〈安市城〉
其八[编辑]
吾邦自仍羅、麗舊，山是前山水是水。如何削弱一至此，畢竟不免城下恥？幸賴一脉大義明，苦心炯炯垂靑史。
〈抒憤〉
其九[编辑]
長挹遼東淨帽人，入海早理避世楫。高情遠追播鼗武，出處分明哲軌合。隨時取名人皆是，堅操獨可驗穿榻。
〈管幼安〉
其十[编辑]
北來始喜得偉觀，日出扶桑空宇寬。四圍褰開極晃朗，此界寧容更着山？經行未有一拳礙，馬首長隨影團團。
〈遼野曉日〉
其十一[编辑]
尙憶寧陵歌激烈，至今山河悲恨結。咸陽布衣困殢多，虎口終幸金軀脫。薪膽十載壯圖空，志士忠臣增奮發。
〈草河溝〉
其十二[编辑]
羞將盛時漢衣冠，染盡虜塵隨旅鞍。八站由來稱深峽，到底重嶺開孱顔。遼陽過得一日餘，瀋府雄城爲大關。
〈東八站〉
其十三[编辑]
石老亮節三臣忠，東韓正氣徵瀋中。雪窖奇蹤後可繼，柴市悲歌恰相同。萬世千秋永有辭，堂堂義烈垂無窮。
〈瀋館〉
其十四[编辑]
瀋都繁麗簇華屋，列肆旗帘紛錯落。明朝建置良有意，今作虜窟吁可惜。年年塡得廬山壑，擲盡東邦萬玉帛。
〈瀋都〉
其十五[编辑]
北方流水盡名河，古堡旗亭黃白多。荒原枯荻一望迷，好放羊馬兼槖駞。此去燕京亦頗遠，幾日方得薊門過？
〈黃、白旗堡〉
其十六[编辑]
仙人已去今無靈，層㙮巍然幾世更？華表古柱悲白鶴，太宗夸心困蒼生。千年遺躅感慨多，老木蕭條春不榮。
〈遼東古蹟〉
其十七[编辑]
寧遠老將饒籌略，眼底奔走千熊羆。父子兄弟志報國，肯數祖家牌樓碑？如當盛際豈止此？可恨英雄不遇時。
〈李成樑〉
其十八[编辑]
北鎭名岳稱微閭，往來紛紛遊賞徒。譬如芙蓉萬朶橫，秀出天中特高孤。賀老棲榻今蕪沒，那得淸音接斯臾？
〈醫巫閭山〉
其十九[编辑]
遙野絶未見尖巒，到此方覺開心顔。造物巧將十三峰，排列雲鬟半天間。借問當年化鶴人，倘向此中時往還。
〈十三山〉
其二十[编辑]
虜騎崩騰夾大河，勢急還如飛電過。盧家健帥激壯憤，一士從知千古多。忠魂倐逐祝融燄，怨騷重續《國殤歌》。
〈盧象賢〉
其二十一[编辑]
隴水幽咽寒日黃，袁公舊跡今寂寥。長城一壞恨何及？尙想雄姿倚大砲。身當國家興廢運，坐使匈奴氣自驕。
〈袁崇煥〉
其二十二[编辑]
孫公出鎭崇禎末，大勢已窮其奈何？奇志可徵牧齋狀，遠謨將比懋明多。文武全才殉國忠，萬古不廢流江河。
〈孫承宗〉
其二十三[编辑]
道左峩峩兩牌俱，贊頌弟兄鎭方隅。當時功伐非不高，末後乖違良可吁。飛將英孫亦淪喪，在於汝曹夫何誅？
〈祖家牌樓〉
其二十四[编辑]
二八妖姬艷靑春，千里驅趁愁眉顰。區區女子何足道？幾箇英豪落胡塵？古店摩挲壁間字，惱殺多少征途人？
〈榛子店〉
其二十五[编辑]
孟姜祠屋遼左方，哀怨暗結愁雲黃。望夫石上爲踟躕，沉吟却忘行色忙。貞心尙挹二沙詩，更有碑版屹斜陽。
〈貞女祠〉
其二十六[编辑]
依山作關海爲隣，聖皇任得英俊人。宏圖壯略儘有爲，不許戎狄漫求親。歎息如今萬事非，殊形日日閙隊軍。
〈山海關〉
其二十七[编辑]
吳帥慷慨志呑胡，高壘大坐列酒壺。意氣雄豪乃若此，已忘衰容白髭鬚。要終只是自圖安，可笑作計何其愚？
〈吳三桂〉
其二十八[编辑]
巨浸遙連秦堞長，高亭特起鵬翼傍。眼前境界何宏闊？望裏煙濤浩茫茫。胡山鬱律胡沙暗，斜日蒼凉下大荒。
〈望海亭〉
其二十九[编辑]
角山之寺勢嵬嵬，緣雲石路亦遠哉。今日孤負一登賞，極目長空鳥飛廻。但向途中挹靈境，習習寒風四面來。
〈角山寺〉
其三十[编辑]
彭寵、祿山起漁陽，故迹已遠今杳茫。草昧角力猶可說，麤胡焉敢肆奮揚？河流咽咽瀉餘憤，行子指點緣道傍。
〈漁陽〉
其三十一[编辑]
二子初辭嗣國封，孤節特立宇宙中。休言心事異周武，救世扶綱無不同。灤河之上儼雙像，燁燁神采凜淸風。
〈夷齊廟〉
其三十二[编辑]
三國交爭人物多，鷹揚虎噉捴豪雄。特操獨稱田將軍，曹瞞詐心亦欽風。終身不欲屈人下，況肯貪榮賣盧龍？
〈田疇〉
其三十三[编辑]
特地昌黎開一縣，髣髴煙際露山面。卽知炳靈非偶爾，韓子文章宇內擅。恨殺行驂長帶忙，未得迤轡一尋見。
〈昌黎縣〉
其三十四[编辑]
劍術已疎筑事誤，荊卿、漸離空含寃。復有南朝文信公，浩氣直射戎幕雲。吾東節義此不愧，遺恨《河溝曲》中論。
〈燕市〉
其三十五[编辑]
異跡最說右北平，射虎大石餘舊橋。防胡安得猿臂將？雄劍繡澁空藏鞘。邊風蕭瑟朔氣多，落日平原迷遠鵰。
〈右北平〉
其三十六[编辑]
豐潤境與燕都近，故家至今沾祿秩。經途重對谷氏子，默數曾覯一紀閱。良宵軟語暢客懷，嘉爾持心最純實。
〈豐潤〉
其三十七[编辑]
昭王塚上邊土黃，種玉田中吸仙漿。羇懷惘悵望遙空，往跡流傳歷幾霜？荊山瑞彩此亦徵，半夜時見吐晶光。
〈玉田〉
其三十八[编辑]
薊州城塹巍築石，塞門煙樹逈迷鶴。燕界雲物尙依俙，海水桑田幾變易？長羨樓頭睡佛閒，不見腥塵翳風色。
〈薊州〉
其三十九[编辑]
近郭都會邑里稠，着處繁華眩彩樓。烏檣簇集多南舶，一帶遙接長波流。車塵馬足日紛沓，四方交湊說通州。
〈通州〉
其四十[编辑]
舊日皇都勢切雲，坐得十許賢明君。痛恨乾坤一反覆，萬乘亦未保厥身。弱國甘爲讐人役，皮幣連連事强隣。
〈皇都〉
其四十一[编辑]
我今來聘單于國，歷盡東遼與北岳。疲來只覺神魂消，感深未遣胸懷擴。塵沙眯眼腥穢薰，愁向此間同馳逐。
〈紀行〉
其四十二[编辑]
聞說李氏辨同異，考亭微言細分析。憤切左道亂聖謨，極意著書排西竺。陽、卓見之定呿舌，惜乎此人生幽國。
〈李沛霖〉
其四十三[编辑]
寸心惟期國步安，指顧倐見復燕山。可憐志業閼不遂，終古讒人大貽患。報王一書增感涕，想像英魂此來還。
〈樂毅〉
其四十四[编辑]
先公曾已使燕北，余又再到辭鄕國。撫今追舊秪感痛，幽懷空復寄歡伯。世紛氄氄何時已？山川不改前所歷。
〈感舊〉
其四十五[编辑]
新帙捧到宸陛前，擧朝攢手拱北邊。田間老臣何與此？只爲分義成拘牽。會當歸去卧雲壑，別區獨保皇明天。
〈使事〉
其四十六[编辑]
虜主宮闕極嵬峩，幽衕遙瞰太液波。近復新創處我使，替他前日館玉河。見彼待我頗施眷，我國因亦相唯阿。
〈乾魚衚衕〉
其四十七[编辑]
人生豈必享久壽？要有叔孫三不朽。榮名富貴捴外物，況可危朝踐台斗？吾人身計已大謬，末復奔逐戎塵後。
〈志感〉
其四十八[编辑]
牢關鎖扃隔靑天，深室防寒圍白氊。時對胡兒似狗猪，遇送盤果覺臊羶。鬱悒心緖何所遣？拈毫題得短長篇。
〈留館〉
其四十九[编辑]
初秋啓程冬始復，中間日月幾變蓂？昔我來思天未寒，今當歸日柳凋靑。返命卽擬還舊里，便隨沮、溺學耦耕。
〈回程〉
其五十[编辑]
自恨殘生命途奇，蒿目窮山念國危。耳畔不聞塵世喧，此役反勝在家時。蠻館抽思亦漫興，信口直寫非曰詩。
〈捴結〉
留館日無聊，漫次杜陵韻，追敍行役，爲一大篇百韻[编辑]
別袂燕山外，征麾鶴野邊。三秋仍遠役，七袠已衰年。〈余以壬子赴燕，年已六十四。〉象闕辭丹陛，龍灣放畵船。此行寧偶爾？吾意固逌然。〈七月辭朝，渡鴨綠江。鴨江一號龍灣。〉識氣聞關尹，恢胸憶史遷。再槎疑舊跡，新景較前篇。〈義州本官職稱府尹。使行觀覽頗富，故使關尹、史遷事。余曾於庚子赴燕，今再赴。〉冷木圍蘆雜，麤巒束峽圓。露泥依廢堞，星漢淡遙天。〈至九連城，大木參天，蘆葦夾路。是夜露宿。〉旅枕鳳城穩，危蹊馬坂偏。麻坡得雲物，松站亦山川。〈馬轉坂、凰城、麻姑嶺、松站，皆歷路也。〉歌愴河溝咽，棧憑石嶺懸。家家捴貧戶，處處索緡錢。〈草河溝卽孝廟入瀋時作歌處。靑石嶺卽歷路最險絶。〉異俗雖堪訝，生涯有足憐。剩愁攀險壁，還喜遇甘泉。〈自靑石嶺以後，連有石嶺。午飯於冷井，泉甚淸洌。〉厚霿晨長觸，深林夕屢穿。全遼移古界，巍㙮逈誰肩？〈夕次新遼東，此地有白㙮，甚高。〉仙影留看柱，軍哨別置員。尋踪重起感，紆矚只隨緣。〈此地有華表柱古蹟〉晝堠增勞倦，宵幃占靜便。殊方分氣色，荒壤或風煙。〈自此地勢漸離峽向野，亦有一二可賞，而以曾所歷覽，不見。〉瀋府重關內，邊城列堡前。高閎堆玉貝，華肆繪金仙。〈瀋陽以繁華稱。邊城，地名。〉莽蕩窮塵後，凄凉故事傳。浮雲從滅沒，流水自潺湲。〈瀋陽舊有孝廟質館。淸陰、三學士被拘處，今皆夷滅。〉隆準咸陽困，忠心大窖煎。中州霾日月，四海滚腥羶。〈上二句，指孝廟、淸陰事。至後甲申，大明亡而四海爲戎。〉撫跡悲銅狄，登堂恧筦筵。秋淸聞唳鶴，霜肅動饑鸇。〈經途州官，多設饌以餽，盖要禮幣也。是時秋令已晩。〉滕六時生態，飛廉氣不悛。經途多戰壘，當日幾鋒鋋？〈是時，已及冬初，風雪交作。所過多舊時戰塲。〉半塌層臺峻，曾分上將權。深機竟緯繣，孤憤鬱拳攣。〈明末守備之將，或敗或降。堞壘荒頹，滿目蕭條。〉巫嶽將窮覽，羇愁要快蠲。疎𩁺妨上陟，疲駱異中畋。〈將賞醫巫閭山，以風雨不果。〉大負游情愜，終難勝賞全。渺綿看愈曠，尖皺忽遙宣。〈自遼東後四五百里間，皆無邊大野，至是，始微見小尖於隱映間。〉螺岫嗤元主，松熛弔象賢。襟呑雲八九，路歷薊三千。〈紅螺山卽元順帝走死處。松山戰敗，守將盧象賢自焚死。自此漸近薊州。〉俘帥牌空在，貞姜節莫先。修隍壯嬴築，擊水歘鵬翩。〈此記祖大壽牌樓、貞女廟、秦始皇萬里長城。〉關阨嚴歸轄，高皇劃改絃。舊欽勞睿筭，今痛類空筌。〈大明太祖命徐達，增築萬里長城。〉世事知終已，天心曷故焉？名亭特奇絶，狂颶失周旋。〈欲上望海亭，亦以風不果。〉一望滄溟碧，窮陰朔漠玄。惻傷夷變夏，容易海成田。〈自此以下，皆傍海而行。〉遡北思荊俠，蹈東仰魯連。重來大都會，自恨小朝鮮。〈史遷曰：「燕亦勃、碣間一都會。」〉孤竹瞻祠像，灤河扣釣舷。遺芬挹《薇曲》，哀唱寫蠻牋。〈灤河有夷齊廟〉虎宛將軍射，驢看仙子牽。黃塵長倐翕，皓首此回邅。〈此地有射虎石古跡，又有喂驢槽，亦以古事爲地名。〉蘆管胡兒弄，花容季女捐。玉田行始届，王塚涕空漣。〈榛子店有被虜女子季文蘭題壁詩。玉田有燕昭王墓。〉虜語殊音譯，邊疆背洛、瀍。重重羅衆舖，一一亘長阡。〈自此漸近胡皇所都，站舖羅列。〉鴈塞欣窮域，蜂山好住鞭。頑形盡詭怪，椎髻少嬋娟。〈蜂山，店名。〉黝服恒幷狗，穹𨎩必戴蟬。氛雺相掩翳，煙樹杳連綿。〈胡人多服黑衣，以狗後先。官高者，必乘車褰帷。薊門烟樹爲燕都八景之一。〉鰲里披溫襖，漁陽坐冷氊。荒凉阿犖窟，零落玉妃鈿。〈鰲山，店名；漁陽，地名。有楊貴妃廟，祿山並享。〉丈室樓開牓，觀音頂抵椽。河橋倚路側，神廟兀山巓。〈薊州卧佛寺，有二層樓、觀音立像，高六七丈。過五里橋，路傍有神廟。〉遠邁有何興？沉痾殊未痊。香花留寶靨，龜石仄金蓮。〈白澗店有香花菴，女僧居之。墻以灰塗，其文如龜。〉瑩訝高松榦，肥憐老蕨拳。段峰危度馬，滹水映叉鱣。〈是菴有松，其色正白。此地有蕨甚美。過段家嶺，渡滹沱河宿。〉晩棹通州舫，朝停夏店韉。極知饒苦惱，那足報塵涓？〈朝飯夏店，夕宿通州。〉倐忽臨燕市，居然過薊壖。京都侈太甚，鸞鳳岌相纏。〈十月始入燕都〉僻衕爰居處，匡床了睡眠。葦簾承密貼，甎壁得長堅。〈彼國爲我使，構屋而處之，名曰「乾魚衚衕」。〉動地風聲閙，窺窻月色姸。牢扃斷煩趾，脩翼眺輕翾。〈旣稅駕入鎖之後，寂無人跡，只聞鳥聲而已。〉幽思無聊極，閒吟亦捨旃。嗟吾同櫟散，漫爾玷台躔。〈敍客況，仍自述。〉爝火思裨補，淵氷秉恪虔。寧期覆鼎餗？終得荷陶甄。〈敍出處〉田野歸來晩，邦家變故騈。常多趨禁掖，不暇玩圖編。〈敍變故奔問事〉樞府辭仍退，戎庭對忽專。寒香違老圃，凍雀怯虗弦。〈敍差燕价事〉塞路啣綸命，巖棲羨衲禪。擬全休逸趣，翻墜是非詮。〈自歎〉近臘催旋雒，衝寒佇返燕。方將行李戒，亟欲故山騫。〈敍行事〉陶峽收紅棗，金村採玉延。顧慚揮綵筆，唯解拾珠涎。〈陶峽、金村，卽鄕居地名。近被人多請墓文，以此韓、歐碑誌，不住披閱。珠涎指此。〉幻夢曾驚蝶，孤衷獨拜鵑。一心安蹇拙，萬事聽廻還。〈自敍〉種柳追彭澤，餐松慕偓佺。神融炯鷗戱，興接彩霞褰。〈敍閒興〉逐伴偕呦鹿，探元察戾鳶。深居忘寵辱，遯跡省尤愆。〈敍山居〉皮肉憎皴皺，肝脾謝鉥鐫。柴門絶剝啄，苔徑沒萋芊。〈敍老病〉萬里精渾鑠，頹齡氣益孱。抒懷步鉅作，蕪語欠釘銓。〈述懷〉
還到豐潤谷家，修屋許處。預釀酒以待，又餉茶果，其義可尙，遂贈以詩[编辑]
谷氏好兄弟，重逢識舊顔。萍蓬欣偶合，鬢髮歎多斑。世業靑編在，幽扉皓鶴閒。相思他夜夢，明月滿關山。
〈主人卽谷應泰之從孫。應泰著《明史本末》，故第五云。〉
其二[编辑]
掃室須吾至，深堂暖氣熏。芳醪看預釀，美果藹新芬。亟踐前時約，能忘此意勤？懸知四海內，信義少如君。
路中記所見，效樂府三婦艷體[编辑]
一婦在車奧，二婦向前坐。三婦年二八，顔色正婀娜。丈夫當軾踞，口吸煙竹火。
贈善篆人林玠林家在十三山。去時相見，托以圖章，約於回路刻贈。今來，適値出他未還。林也聞余虗過，專人追送印章。作此以謝，其人已去，不得付。[编辑]
家承問禮志，義邁棄金風。雅素彌堪挹，嶔崎也自雄。談諧出翰墨，符采滌昏蒙。贈我圖章妙，斯、邕未足工。
王事靡盬三章[编辑]
我辭天闕，曰至燕土。燕土芒芒，風沙滿路。涉險歷艱，載罹寒暑。豈不懷歸，行止難迕。關門一鎖，客愁萬緖。王事靡盬，不遑啓處。
其二[编辑]
我離燕土，曰歸故里。故里悠悠，何時可履？一出重閎，心如决水。遙眄薊樹，倐過燕市。處處休逸，我匪弗喜。王事靡盬，不遑假寐。
其三[编辑]
顧我綿劣，宜秉謹節。矧膺嚴命，曷敢少忽？輕擲一軀，奔馳駄疾。旣犯朔風，亦凌關雪。我神孔疲，我氣已竭。王事靡盬，不遑自恤。
還到遼東，次東岳韻[编辑]
憶昨高秋九月中，晩抵遼東燒燭紅。遼東往事感我懷，鴻跡誰能問牧童？朔氛漫空催早寒，風力驅沙雪濛濛。深宵冷室縮若龜，煮茗入吻氣未融。今來恰届窮陰節，斗覺玄冥勢益隆。張屛設帷坐一隅，窻暗只令雙眼矇。北陸凝沍河水凍，頑雲鬱鬱塞蒼穹。此地從古稱名勝，可恨如今畀强戎。壞柱長挹白鶴仙，遺榻尙欽皁帽公。老人衘命再曁玆，皓首空悲路歧窮。猶從塞漠寄衰喘，未得桑梓安微躬。坐想到灣隔一旬，何日定當拜紫宮？殊方節物變楡柳，暮途行止歎萍蓬。陶山之下宅一區，歸去竊慕彭澤風。一洗腥庭久滯辱，採芝好伴黃、綺翁。
到延安，登平遠堂、制勝樓[编辑]
高臨平楚闢華堂，復有南池映帶長。遠巘依微收晩靄，閒雲霮䨴動寒光。梧公跡古猶餘刱，栗老文留未沫香。徙倚危樓增感慨，月川功績亦差强。
〈堂是尹梧陰作宰時所刱，栗谷作記。李月川廷馣於此却倭寇，故樓名「制勝」，在堂傍。〉
滿月臺歌[编辑]
客登滿月臺，悲歌憶前朝。前朝繁華五百年，只今遺跡空蕭條。曲砌欹仄衰草合，荒墟蕪沒野火燒。古來興廢莽如許，往事誰能問歸樵？日暮炊煙萬家昏，舊時明月懸淸宵。淸宵明月自年年，鵠嶺杉松翠已凋。曾於靑史感慨深，訪古目送高鴻遙。
登花石亭[编辑]
高山企上頂，江、漢挹盛濯。信知君子跡，允爲後人式。小亭寄荒涘，非必景殊特。直以潭翁故，于今名一國。愚生甲申後，德輝失親炙。遺憇空勞眄，隨地效誠愊。海祠敬瓣香，緬遡仁智樂。於玆亦屢登，俯仰增感激。歲暮復來尋，懷賢淚橫臆。遑遑敕世心，末路有誰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