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靑莊館全書/卷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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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二 靑莊館全書
卷六十三
作者:李德懋
1809年
卷六十四

天涯知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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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大容字德保。號湛軒。博學好古。乙酉冬。隨其季父書狀官檍。遊燕。逢杭州名士嚴誠,陸飛,潘庭筠。筆談書牘。翩翩可愛。結天涯知己而歸。亦盛事也。時金在行字平仲。號養虛。奇士也。同入燕。爲三人者所傾倒。今觀其諸帖。輸瀉相和之樂。不愧古人。往往感激有可涕者。錄其尺牘及詩文抄刪筆談。名曰天涯知己書。以刺薄於朋友之倫者焉。誠字力闇。號鐵橋。留心理學。聞今不幸死矣。飛字起潛。號篠飮。最老成奇傑。庭筠字香祖。號秋𢈢。年少而才思逸勃。俱善焦墨濃墨。爲山水梅竹。炯菴居士。識。

尺牘附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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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誦手敎。過承推奬。愧不敢當。而自述己志及語及謬愛之處。纏綿悱惻。三復之下。潛焉出涕。嗚呼。天涯知己。千古所無。弟等下里鄙人。雖幸生中國。交遊頗廣。從未見有傾盖銘名。眞切懇摯如吾兄者也。感激之極。手爲之顫。胷中欝勃之情。雖萬語千言。筆何能達。惟有彼此默默。鑑此孤忱而已。厚賜。本不敢受。承長諄諭。暫且拜領。別業詩文。容早晩應酬稍减。當竭愚蒙。搆成就正。卛此復候福安。臨風三歎。希自珍重。不宣。湛軒先生知己。

愚弟嚴誠。頓。

庭筠再拜湛軒學長兄先生足下。筠昨歸。竟夕不能成寐。目中隱隱有三位大人及足下與金養虛兄儀狀。深歎海東誠君子之國。而數公尤當代絶世奇人也。頃讀手敎。益見足下高雅拔俗。立身不苟。志願甚大。如中國之陶靖節林和靖。千古不過數人。高風逸致。起敬彌甚。又示以令師大人先生之梗槩。足見淵源有自。孔顔之樂。彷彿可思。尤令人翹首雲際。極不能忘耳。所深憾者。天各一方。不能頻奉敎益及一拜令師先生也。弟雖忝居中土。平生知交不過一二人。如嚴力闇兄之外。僅有其兄九峯先生名果者。與吳西林先生。皆師之。其餘雖還往百餘人。皆非知己可師可法者也。今又得一足下。宲爲萬幸。卽一旦溘遊。可以瞑目重泉矣。相思彌襟。曷有其極。此非筆墨之所能罄也。惟仰望天末。臨風泣下而已。厚賜拜領。不宣。湛軒學長先生大人知己。錢塘愚小弟潘庭筠。頓首。

捧讀手敎。益承關愛。彌令人感激不已。匪惟友朋知己。雖骨肉之戚。無以過之。謹當書之大紳。作韋弦之佩焉。弟之爲人。不敢自詡。然性情高遠。交遊雖遍大江南北。而少可多否。號爲心相知者。落落無幾人。其餘面輸背笑。如兄昨日之云者。比比而是也。不意得吾兄之隱不違親。貞不絶俗其人者。一見。已令人心醉。宲是奇緣。然大丈夫神交千里。豈必頻頻狎昵如兒女子乎。蘭兄心軟氣弱。誠如尊敎。亦是其中心激發。不能自禁耳。至如弟者。一覯知己。心死氣盡。卽欲哭。亦不能矣。惟有仰天長吁。茫茫然百端交集而已。嗟乎。天下有情人。固當默喩此意耳。蘭兄頃它出。俟其歸寓舍。以台意。鄭重告之。別緖耿耿。萬千言不能罄。敬因來使附復。惟珍攝自愛。不宣。小弟嚴誠。頓。

驚心十日返行㫌。烈士遺墟此暫經。官道漸看新柳綠。旅情同憶故山靑。從今鷰雁成千里。終古參商恨兩星。縱說神州無間隔。離憂如醉日沉冥。次養虛翁用淸陰先生韻。贈別湛軒尊兄。幷祈削正。錢橋外史嚴誠。拜稿。

日高風勁送雙㫌。小別千年未慣經。徐市魂銷波影濶。燕臺人去柳烟靑。難禁客雨春深雨。易散歡悰曙後星。怊悵鄕山池閣遠。登車可奈軟塵冥。用養虛翁見贈韻。簡寄湛軒先生幷政。杭人潘庭筠。拜稿。

陸飛啓此行。自恨來遲。不及一親言論風采。生平第一缺陷事也。午後。甫克解鞍客邸入門。未及他語。力闇秋𢈢。卽歷叙與諸公往來情事。亹亹不休。幷出諸公手跡長篇短頁。縱橫几案。觸目琳琅。應接不暇。力闇秋𢈢。又從旁稱述種種。耳目俱勞。兩官幷用。又如談龍門佳傳。夾叙事夾議論。傾倒忭舞。莫可言狀。聞諸公使事有緖。將須就道。形格勢阻。想忽忽不獲一出而飛又初到此間。俗務糾纏。漫無條理。恐終無見理也。但生平以朋友爲命。况値海上異人。且不止一人。如竟不獲附力闇秋𢈢之末。則此二人者。飛抱終身不解之妒矣。膓熱如火。一段傾寫之意。無可發泄。遂忘其拙。用絹五幅。燃燭作畫。聊代羔鴈。畫竟時漏下已三鼓。工拙不足言。但此時濡筆揮灑。不特忘日間車馬之勞。幷不覺更漏之促。其心可想矣。人生會合。定是有緣有數。不可勉強。然安知今日之不會。非它日相見之根。安知此生不會。再世不大會乎。見後相思。與不見相思。同一無窮。而不見之相思。更深於見。且有相思之致。而無離別之苦。省却多少兒女之態。正不必定以相見不相見。較優劣也。譬之讀古人書。古人豈可見。而尙友之志。則如或見之。第使此生白首。數千里外。各各胷中。有某名某姓某人。則飛與諸公。皆未往之古人也。何幸如之。拙稿五冊。幷呈分諸公。此飛臨行時猝刻也。不特字蹟潦草。且有錯誤。未及較正。其一切未妥處。祈進而敎之。稿中有題自畫荷風竹露草堂圖。是飛弊廬。不拘詩文。能各賜一篇拜貺。良荷。有忠天堂畫壁歌。能各賜一篇。則跪拜受之。感且不朽。陸飛再拜啓。丙戌二月二十二日五夜。

飛頓首上湛軒老弟先生足下。飛淪落不遇。與人相稱。自問百無一能。久已無志名途。去夏六月。始爲師長督廹朋友牽率。乃以白腹應試。不意倖售此行。隨例計偕。亦幷無餘冀。何幸得遇二公。傾倒平生未有之奇。是去秋之望外。皆爲今日萍合作緣。天欲爲我等相隔數千里之人。聯絡湊合。至費如許經營。天於我輩厚矣。卽使別後。相思不見。酸鼻裂膓。皆此生難得之事。他人畢生。不易妄冀之事。使飛此後。所遭奇禍盡如此。則甘心受之。雖有巫祝。必不願爲我禱禳也。未識尊意然否。八景已從力闇。已觀大略。渾儀事。飛坐井中。不足仰窺。旣辱相委。當竭力爲之。或詩或記。容酌商之力闇,秋𢈢以應。但問學淺薄。不足以發揮第一絶大製作。不責荒陋可耳。承賜多品。謝謝。昨所作書。今附繳上檢入。是荷惘惘之懷。廿六日績盡。不戩。湛軒老弟先生座下。愚兄陸飛。再拜。

我年未三十。生理常苦艱。始識爲日忙。已饜行路難。老親年七十。無以具盤餐。出愧負米樂。入尠奉檄歡。空餘旅舍夢。兀兀戀鄕關。貧士爲孤雲。何能棲舊山。荏苒逾十載。風樹盈悲噓。兀兀息短翮。破屋三楹餘。前庭植叢篠。後軒面芙蕖。其旁有隙地。稍足蒔葵蔬。雅稱吾廬幽。但惜非故居。豈不願富貴。蹭蹬命固殊。丁寧屬兒子。且復事詩書。題自畫荷風竹露草堂圖。杭州陸飛稿。

飛啓。日前收到來扇四把。又自向南客。覓得金陵扇五握。俱畫就。幷係以詩。草草塗抹。不計工拙。今幷呈送。望分致之。我輩此番相遇。奇固不待言。但相見之奇。又不若未見者之相望相思爲更奇。而於湛軒,養虛。居然一以我爲弟。一以我爲兄。以此生此世。生生死死。不可再見之人。作此杳冥荒忽之綢繆。豈非癡絶。顧從來勢交。利合多能。不顧非笑。成一時之膠漆。而馳逐聲名。亦往往千里投贈。互相要結。張一時之虛談。今我輩。以曠然兩隔。彼此無求。無勢無利。不聲不名。或見或不見。幷爲一膓。乍喜乍悲。不可言說。而養虛湛軒。又時以學問相勖。養虛之論驕字。湛軒之講事功。心術之分。語語不朽。尤足千古。今且別去。以此言愁。離索之感。定當十倍尋常矣。嗟呼嗟呼。顧使車就道。只隔一日。不無整頓行囊諸須料理。而我輩來客日夥。絡驛不絶。同志者見之。方驚其奇。或欲與聞高論。而不知者。必以我等。爲騖遠忽近。多生疑謗。千別萬別。終須一別。不得不學彼氏之法。痛下棒喝。以金剛慧釰。割斷情膓。竟不必再過小寓。存此無窮之憾。作無窮之思。可也。作書至此。盛使疊至。手書紛沓。爲記爲詩。但覺異光滿室。不能析言其妙。惟有頂禮贊嘆而已。萬里知心。不敢言疲。第昨夜詩畫扇則不止三鼓。今早又有客擾。宲不能不困矣。前荷三大人札及今諸札。俱不及分報。想念其勞。不責其慢也。紙短情長。萬千不盡。臨書黯然之至。湛軒賢弟我師。愚兄陸飛頓。

弟誠再拜啓湛軒長兄足下。昨以事他出。手書遠賁。未及裁答。歉仄歉仄。至蒙許以兄事。而以弟畜我。古風高義。更見今日。甚幸甚幸。訓辭深厚。所以期我者。至遠且大。敢不敬佩。誠自幼失學。六七歲入鄕塾。嬉戱不異凡兒。稍長。始知讀書。然一意於科擧之業。又自恃天資差不頑鈍。繙閱群書。有同漁獵。以是根柢浮薄。至今思之。未嘗不自傷也。二十餘歲。漸識義理。好觀濂洛關閩之書。始有志于聖賢之道。然獨學無偶。孤陋寡聞。出門倀倀。頗乏同志。加以志嚮不堅。嗜欲難遏。操存舍亡。乍明乍昧。猶幸質非下愚。時能悔悟自克。未至汩沒性靈。然亦悠悠忽忽。迄無所就。廿九歲。大病半載。困阨之中。頗有所得。故濱死者再。而此心炯炯。覺得粗有把握。病後自造二句。書于卧室云。存心總似聞雷日。處境常思斷氣時。又大書懲忿窒慾。矯輕警惰。八字於齋居。以自警惕。誠之用心。盖略有異于世俗之士之爲者。今恒自檢點。亦無大惡。惟口過。每不自覺。故時時將口容止三字。提在心頭。又生平過徇人情。優柔寡斷。此心受病處不少。誠交遊亦不乏矣。求其能講明切究于此種學問以相輔有成者。盖寥寥焉。今倖竊科名。來遊京師。得與足下定交。實見足下之學。不但可以爲益友。而且可以爲名師。愛之重之。心悅而誠服之。則是非科名之足喜。而藉此以得交足下之爲大喜也。足下每嫌誠稱許過情。然誠非悠悠泛泛之子比也。但知足下爲益于區區者不少耳。誠威儀輕率。而足下之方嚴。宲堪矜式也。誠言辭躁妄。而足下之愼默。宲堪師法也。又承懿訓稠疊。勉以好之。必當行之。斯爲無負。此種氣誼。求之儕輩。豈易得耶。且誠實知足下非漫爲空言者。卽使足下漫爲空言。而字字如荒年之糓。於誠身心。有終身受用之處。且凡人貴遠忽近。使此言出于所習之人。猶不敢以以陳言棄之。而此言宲出于萬里外終身不可再見之人。其爲寶貴愛重。又當何如。夫以寶貴愛重之故。而俾此言。得以常目在之。則吾之身心。固已益矣。吾益于身心。而所以受仁人之賜者。非淺尠矣。此實誠畢生之大幸也。誠之所欲言于足下者。雖累萬言不能盡。昨使至時。此書纔有數行。後亦未曾續寫。俗事紛至沓來。難以擺脫。睡時已五更矣。此刻使至。倉猝書。畧盡區區。至於臨分惜別之語。我輩方以聖賢豪傑相期。無煩屑屑。他日但各有所成。雖遠在萬里之外。固不啻朝暮接膝也。否則卽終日羣聚何爲乎。然此亦傷心人聊以解嘲之語。不必多云。別緖萬千。惟知己默鑑而已。臨風草草。不備上湛軒長兄足下。愚弟嚴誠。頓拜。丙戌二月廿九日辰刻。

愛吾廬八咏。幽人惜遙夜。起坐理朱絃。樓高萬籟靜。響與空山連。悠悠念皇古。玆意誰能傳。山樓鼔琴。韽韽此何聲。或擬蓮花漏。平分二六時。以警宵與晝。主人常惺惺。不必待晨敂。島閣鳴鍾。淸泉何淪漪。白石亦磊砢。鯈魚若遊空。倒吸藤花妥。眞樂雖得知。一笑子非我。鑑沼觀魚。略彴通野氣。晩步意超忽。林影盪寒波。俯見太古月。不惜露霑衣。孤吟到明發。虛橋弄月。岳蓮開十丈。落瓣自何年。剡木爲形似。凌波學水仙。扣舷歌一曲。不羡木蘭船。蓮舫學仙。羲和與常儀。萬古法猶秉。往來諗盈虛。遅速辨祥眚。陋彼拘墟子。終身乃坐井。玉衡窺天。靈龕有何靈。以問乞靈者。吉㐫論是非。趨避敢苟且。居易以俟命。枯草行可捨。靈龕占蓍。學者志於彀。審固技乃神。中豈由爾力。失當返其身。直內而方外。敬義交相因。彀壇射鶴。湛軒學長兄粲正。浙杭小弟嚴誠。拜稿。丙戌二月十五日篝燈書。

養虛堂記。丙戌之春。余遊京師。交二異人焉。曰金君養虛,洪君湛軒。二君者。朝鮮人也。思一友中國之士。隨貢使來輦下。住三閱月矣。落落無所遇。又出入必咨守者。窘來愁苦。志不得遂。旣與余相見。則歡然如舊識。嗟乎余何以得此哉。洪君於中國之書。無所不讀。精曆律筭卜戰陣之法。顧性篤謹。喜談理學。具儒者氣像。而金君嶔㟢歷落。不可覊紲。趣若不同而交相善也。余旣敬洪君之爲人。而於金君。又愛之甚焉。金君喜作詩。於漢魏盛唐諸家。心摹手追。風格遒健。而書亦俊爽可喜。每過余邸。含語不能通。則對席操管。落紙如飛。日盡數十紙。以爲常性頗嗜酒。以格於邦禁。不甞飮。又洪君或譙之。時時爬搔不自禁。一日。余與之飮酒甚歡。猶時時懼洪君之或來見也。顧語及洪君。則必曰豪傑之士云。夫天下號爲朋友衆矣。其道不同。則相合者以迹。而心不能善。心不能善。則迹亦日離。是故。正人正言。每以不容於時。而頹惰自放之子。以畏親正人正言之故。流爲比匪之小人。而不自知其非。而朋友之道。遂不可以復問。若金君之於洪君。又多乎哉。酒旣酣。余語金君。子胡不仕。金君則慨然太息曰。子知吾之所以號養虛者乎。吾國俗重門閥。庸庸者或不難得高位。而後門寒畯之士。雖才甚良。不見焉。吾故世室之胄。得美官甚易。且年幾五十老矣。而甘自伏匿。以窮其身。盖有所不爲也。夫吾心猶太虛。而以浮雲視富貴。又性懶且傲。無所用於世。時吟一篇焉。囂囂然樂也。時傾一壺焉。陶陶然若有所得也。吾知養吾虛爾而已。欲強懶且傲之性。以求效於世。無益於人。而徒損於己。其累吾虛者莫大焉。此吾所以爲號者也。而吾因以顔所居之堂。余曰。是可記也。夫洪君。不作詩。又惡飮酒。疑與金君異。然亦以貴胄。退隱田間。方講明聖賢之道。終其身。不樂仕進。其志亦金君之志。乃今知其迹。若不相合。而心相善。以成性命之交也亦宜。惜其遠在異國。而余不獲一登養虛之堂。與金君囂囂然陶陶然於其間也。於其將歸。書以爲贈。海外之士。有同志如洪君者。可共覽觀焉。浙杭小弟嚴誠力闇甫。拜譔。

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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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軒曰。乙酉冬。余隨季父赴燕。以十一月二十七日。渡江。十二月二十七日。入北京。留館六十餘日。欲得一佳秀才會心人。與之劇談。沿路訪問。皆碌碌不足數。

炯菴曰。想其襟懷。已是別人。余每逢入燕人。問何好。必曰。祖大壽牌樓。甚壯麗。又問其次。必曰。天主堂壁畫。遠見如眞。余遂齒冷而止。

湛軒曰。聞李基成逢杭州兩生。仍與養虛翁金在行。至乾凈衚衕天陞店。二人出迎。嚴誠字力闇。號鐵橋。年三十五。潘庭筠字蘭公。號秋𢈢。年二十五。同住杭州錢塘。

炯菴曰。𢈢音婁。草舍也。若讀若串。則豈非狼狽。不先不後。幷生一世。不南不北。同住一鄕。可感可悅。天地父母。多謝多謝。

蘭公問養虛曰。君知貴國金尙憲乎。湛軒曰。金他之族祖。道學節義。我國聞人。何由知之。力闇曰。有詩。選入中國感舊錄。

炯菴曰。張延登齊人。明之宰相。而王阮亭士禛之妻祖也。淸陰先生。水路朝京時。與張甚好。張爲刻朝天錄而序之。淸陰集亦載之。阮亭池北偶談。詳言之。且抄載淸陰佳句數十。盛言格品之矣。阮亭又晩年。輯明末淸初故老詩。爲感舊集八卷。起虞山錢謙益。止其兄考功郞王士祿。淸陰詩亦入。

湛軒曰。呂晩村何處人。而其人品如何。蘭公曰。浙江杭州石門縣人。學問深邃。惜罹于難。

炯菴曰。呂晩村名留良。字莊生。一名光輪。字用晦。其學以闢王衛朱。爲宗旨。

力闇曰。陸子靜天資甚高。陽明功葢天下。卽不講學。亦不碍其爲大人物也。朱陸本無異同。學者自生分別耳。又曰。殊道同歸。湛軒曰。同歸之說。不敢聞命。力闇曰。苛責古人。原可不必。蘭公曰。事業。須誠意正心做來。陽明格物致知。尙有餘憾。

炯菴曰。呂晩村之言曰。姚江之說不息。紫陽之道不著。紫陽之道不著。則孔子之道熄矣。今力闇稍涉顧藉。蘭公直闢陽明去也。

蘭公曰。力闇之兄九峯先生。名果。與吾鄕吳西林先生相好。高雅絶俗。非尋常諸生之比。西林隱居修道。無事不入城府。有達官來見者。必峻拒之。不欲見俗官也。莊存與侍郞雷鉉,通政官錢維城。侍郞皆先造門。求觀著書。終不得。

炯菴曰。西林池步已九分好士。生斯世如此。儘高。達官。若不俗。則亦有可見之道。俗官則己不以禮待士。

蘭公曰。國朝。吾鄕前輩高尙之士。如徐介,汪渢,王曾祥。皆不隨流俗。能自卓然不朽者也。徐汪二人。布衣。革鼎後避世不仕。王乃秀才。三十餘。卽棄擧子業。文章人品。卓然可傳。

炯菴曰。明季高士。指不勝屈。盖想歷朝扶植王氣。我國外服也。然當時爲明守節者多。亦是千古奇事。今黃江漢國朝陪臣考。凡四十九人。皆卓然可傳者也。

蘭公曰。國朝大儒陸淸獻公諱隴。其配享孔廟。其餘湯文正公諱斌。李丞相光地。魏象樞。皆大儒希賢者也。

炯菴曰。陸有稼書集行世。湯字孔伯。號荊峴。官至工部尙書。授國史院檢討時。議修明史。上言宜依宋遼金元史例。錄南渡後死事諸臣。執政詑其言。金稼齋入燕。見李光地。一目眇。葢其時閣老。魏象樞號環溪。

蘭公曰。西林先生居喪。不茹葷飮酒。不見客。不作詩文。不御琴瑟。葬祭之禮。以及衣冠。與世大殊。其衣冠遵國朝制度。喪服皆遵明制。因國朝喪禮不頒於民間。而先生獨行之也。

炯菴曰。東人喪祭好吃素。而不擇葱蒜可笑。有人居喪。讀尙書。不讀賡載歌。此意甚好。它書可以類推。淸之喪禮不頒。而士大夫。不遵古禮。廉恥掃地。

蘭公曰。貴處朝服。皆紗帽團領乎。湛軒曰。然。亦有上衣下裳金冠玉佩之制。

炯菴曰。紗帽角太長。團領袖太廣。品帶圍太寬。東國所謂金冠。迺古之進賢冠。戴進賢則別着方履可也。着靴則不可。

蘭公曰。塲戱有何好處。湛軒曰。雖是不經之戱。余則竊有取焉。蘭公曰。豈非復見漢官威儀耶。

炯菴曰。此後若有明王制禮。不可不取戱子冠服。考其制度。

湛軒曰。中國事事可喜。件件精好。獨剃頭之法。令人抑塞。吾輩居在海外。其生靡樂。其事可哀。惟保存頭髮。爲大快樂。

炯菴曰。李幹才字篤生。明亡不薙髮。絶食十八日。告其友人具生祭。幹才𡵫幘方袍。受祭畢死。許德溥字元博。不肯薙髮。重違父意。乃剪其半。如頭陀。士生斯世。喪服終身者有之。稱道士。黃冠以終者有之。此法猶幸全髮。

蘭公與力闇到館。將罷歸。蘭公曰。感服高誼。令人涕泗。卽盪下雙淚。擲筆作揖。蒼黃出門。傍觀皆黯然嗟異。湛軒挽衣請復坐。力闇曰。鄙等至性之人。未遇眞正知己。今日之會臨歧。不覺酸鼻傷心。

炯菴曰。朴美仲先生曰。英䧺與美人。多淚。余非英䧺非美人。但一讀會友錄。則閣淚汪汪。若眞逢此人。只相對嗚咽。不暇爲筆談也。讀此而不掩卷。傷心者。匪人情也。不可與友也。

湛軒彈玄琴爲平調。蘭公又飮泣嗚咽。湛軒亦懷思不平。一曲而止曰。東夷土樂。不足以煩君子之聽。蘭公曰。相逢兩兄。萬幸之至。而一別又無相見之期。令人欲死。

炯菴曰。凡文章與絃歌。令人泣甚難。湛軒一生學琴。使錢塘潘蘭公一泣。足爲韻人雅士。蘭公之言曰。令人欲死。若死人有知。逢地下知己。豈不喜欲生。

力闇曰。中國有做買賣至貴國者。不識可以通一信乎。湛軒曰。年年有進貢之使。或憑此便。其外無它路。

炯菴曰。我國不以水路通貨。故文獻尤貿貿。書籍之不備。與不識三王事者。全由此也。日本人通江南。故明末古器及書畫書籍藥材。輻湊于長碕。日本蒹葭堂主人木世肅。藏秘書三萬卷。且多交中國名士。文雅方盛。非我國之可比也。且高麗時。宋商之舶。年年來泊。麗王厚禮供饋。文物甚備也。

湛軒以所居八景。求詩于力闇蘭公。

炯菴曰。古人創八景者。偶然可稱者八也。後人視若法典。雖有可稱者七。而強意加一。雖有可稱者九。而不忍闕一。此豈活法也哉。且說八景。必強爲對語亦不可。盧鴻乙終南草堂圖。王摩詰輞川絶句。差有古意。然草堂圖。終不如輞川之高雅。

力闇書曰。纏綿悱惻。潸然出涕。嗚呼天涯知己。千古所無。感激之極。手爲之顫。惟有彼此默默。鑑此孤忱而已。

炯菴曰。默字本義甚好。世人大抵拈以爲號。未免例俗。且連言默默。只如悠悠寂寂。專沒意致。惟此默默。何等靈活。潛味之。妙理無窮。

力闇書又曰。大丈夫神交千里。豈必頻頻狎昵如兒女子乎。一覯知己。心死氣盡。欲卽哭。亦不能矣。惟有仰天長吁。茫茫然百端交集而已。嗟呼嗟呼。天下有情人。固當默喩此意耳。

炯菴曰。不佞今亦默喩此意。不獨湛軒然也。不佞嘗有詩曰。端居情境默默澄。孤廻難堪念遠明。自以爲使得默字有味。朋友交契。不在多言。

力闇謂養虛曰。尊作。平生感慨頭今白。異域逢迎眼忽靑。眞正妙極。而出門摻手已寒星之句。尤爲千古絶唱。使如王漁洋先生者若在。不知如何擊節。

炯菴曰。王漁洋名士禛。字貽上。一號阮亭。濟南人。官至尙書。其詩和婉沈欝。爲淸初第一大家。且淹雅好古。著書皆傳。

蘭公曰。貴國景樊堂許篈之妹。以能詩名。入中國選詩中。豈非幸歟。湛軒曰。此婦人。詩則高矣。其德行遠不及其詩。其夫金誠立。才貌不揚。乃有詩曰。人間願別金誠立。地下長從杜牧之。卽此可見其人。蘭公曰。佳人伴拙夫。安得無怨。

炯菴曰。甞聞景樊。非自號。廼浮薄人侵譏語也。湛軒亦未之辨耶。中國書。分許景樊,蘭雪軒爲二人。且曰。其夫死節於倭亂。許氏爲女道士以終身。其誣亦已甚矣。蘭公若編詩話。載湛軒此語。豈非不幸之甚者乎。且其詩爲錢受之柳。如是指摘瑕纇。無所不至。亦薄命也。世所傳許氏詩。云皆孟浪。如妾身非織。郞豈是牽牛。亦中國詩也。

力闇,蘭公曰。貴國不着錦衣耶。湛軒指所着紬衣曰。冬天遠行。故亦着此紬衣。在家則不過着土産綿布而已。

炯菴曰。東國非尙儉。全係貧耳。新羅時土産。有大小花魚,牙錦,朝霞錦,白㲲布等名。今皆不見。當時國富民庶。可知也。

力闇曰。在釋氏則楞嚴。在道家則黃庭。而吾儒則懲忿窒欲矯輕警惰八字。弟之粗得于儒家。如此而已。弟之看楞嚴。乃是病危垂死之時。頗于身心。大有裨益。亦一貼淸凉散也。彼時覺得地水風火四大假合。何事。不可放下。然竟以此愈疾。此後亦不復爾矣。蘭公曰。嚴兄每日。必誦大悲呪。力闇曰。此亦病中怕死之時。今弟乃覺得不如儒書遠甚。何必遠取異端耶。湛軒曰。晩逃佛老。何傷於終歸醇如也。幸勿往而不返也。

炯菴曰。楞嚴經。世尊言波斯匿王。汝面雖皺。而性情未嘗皺。皺者爲變。不皺非變。變者。受滅。不變者。元無生滅。此語近道。大抵多刻迫。令人不樂。所謂悟入者。世念都灰而已。緣此而視父母如弁髦。視妻子如土苴。只速死爲究竟法而已。

力闇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鄕。此卽惺惺寂寂之說也。何必外求耶。又曰。昌黎。亦闢得福田利益之僧耳。其宲亦未深究佛氏之旨。

炯菴曰。近世一僧以爲韓文公不足怒。以其不知佛氏精微處。惟朱文公極知微妙處而打破之。最是可恨云。

力闇曰。如弟等之好作詩作畫。豈聖賢所許。如吾輩恐好餘事之心。不敵好學之心。大懼大懼。湛軒曰。可見吾兄之用力於心學。

炯菴曰。切實妙語。可書之坐右。常常以此克彼。然後有進步處。此初學最大用力處。

力闇曰。朱子好背小序。今觀小序。甚是可遵。故學者不能無疑于朱子耳。本朝如朱竹坨著經義攷二百卷。亦闢朱子之非是。而自來之論。亦謂朱子好改小序。殆出于門人之手。如木瓜美齊桓。子衿刺學校廢。其它野有蔓草及刺鄭忽,刺幽王諸詩。皆按之經傳可據。而朱子必盡反之。

炯菴曰。朱竹坨名彜尊。字錫鬯。多藏書淹博。爲淸朝第一。著明詩綜及日下舊聞。與徐乹學勘經解。葢朱文恪之曾孫。甞踰五嶺。遊雲朔。泛滄海。搜羅金石。證據精博。

湛軒見蘭公曰。兄形神比前頓減。蘭公曰。因見二兄後。忽忽有離別之思。竟夕不能寐故耳。湛軒曰。弟亦寢食俱不能安。行前送一絶交書外。無它好策。蘭公打圈于絶交書三字曰。絶交書安可不作。妙極妙極。湛軒曰。暮婚晨告別。無乃太怱忙。吾輩今日境界也。

炯菴曰。凡離別先期某日。當別此時。心肝自然銷煎。當其日則如當敵壯士。已辦一死。當醮處子。冒沒羞心。比諸先期。有些分數。至已別只回首咏嘆。無奈何矣。

湛軒書曰。悄坐孤館。寸心如割。達朝不成睡。不得已強自排遣以爲我與彼。各在七千里外。風馬牛不相及。雖可懷也。亦於我何有哉。自言自笑。以爲得計。獨怪其𢞣然之頃。情魔依舊來襲。盤據心府。所謂得計者。已渙散無迹。佛家輪回。果有此理。切願來世同生一國。爲弟爲兄爲師爲友。以卒此未了之緣耳。且有一說。吾生旣不可再會。只各戒其子。世講此義。俾不敢忘。或冀其重續前緣。如吾輩今日之事也。

炯菴曰。自長淵豊川之𡵫。距杭州之𡵫。只一水間之。統而言之。只此𡵫𡵫之人。此時恨不爲海東靑。朝發而夕次于潘生嚴生之屋也。湛軒胸中。淚將成濤。但不滲眼孔耳。不然則何能吐出梅酸蘗苦語耶。余以爲臨別作極悽苦可也。四端之惻隱。七情之哀。政爲此時準備耳。留積不洩。將何時用之。

湛軒曰。朱子集註。獨於庸學論語。用功最深。而孟註次之。於詩經則想是未經梳刷。如六義之不明。訓詁之疊解。大旨之牽強。雖於鄙見。已有多小疑晦。但其破小序拘係之見。因文順理活潑釋去。無味之味。無聲之聲。固已動盪于吟咏之間。

炯菴曰。宋史儒林傳。王栢之言曰。詩三百五篇。豈盡定於夫子之手。所刪之詩。或有存於閭菴浮薄之口乎。漢儒取以補亡。若如此言。則少序。固多漢儒傅會。從而爲之詞耳。

湛軒曰。詩年代旣遠。無他左驗。則只當用傳疑之法。朱子之一筆句斷。關雎必以爲宮人之作者。愚亦未敢知也。但於義甚順。於文無碍。婦孺之口氣。都是天機。虛心誦之。想味其風采。固渢渢乎有遺音。其作者之爲誰某。姑舍之可也。至若少序之說。則愚亦畧見之。其於此章。取孔子之言。點綴爲說。全不成文理。此則朱子辨說。備矣。葢其蹈襲剽竊。強意立言。其自欺而欺人。亦太甚矣。

炯菴曰。小序去古未遠。豈無一二可取可信哉。湛軒殺得小序太甚。小序。蘇子由始以爲有依據。說詩者多宗之。排擊朱子攻小序者。鄭夾漈也。朱子葢本此說。大抵小序說詩。皆有主人曰。此某人之詩也。未必盡然。取節焉可也。

力闇卽於紙上。畫紗帽團領古制一像。又畫紅帽胡服一像。湛軒指而問蘭公曰。那一箇好阿。蘭公指紅帽像曰。這箇好。湛軒。因題于紗帽像曰。鐵橋先生眞像。又題于紅帽像曰。潘學士眞像。皆大笑。蘭公又戱云。剃頭甚有妙處。無梳䯻之煩。爬癢之苦。科頭者想不識此味。湛軒曰。不敢毁傷之語。以今觀之。曾子乃不解事人也。皆大笑。

炯菴曰。明朝李卓吾以爲煩癢。公然剃髮。此何異伊川被髮耶。

湛軒曰。網巾。以馬尾戴頭上。豈非冠屨倒置乎。力闇曰。何不去之。湛軒曰。安於古常。且不忍忘明制耳。又曰。婦人小鞵。始於何代。蘭公曰。此無明證。但傳云。始自南唐李霄娘。湛軒曰。此亦甚不好。余甞云網頭纏足。乃中國厄運之先見者。

炯菴曰。網巾。不惟馬尾不好。額上係巾痕。大是不好。婦人係腳。余澹心懷。著其原始甚詳。載李漁一家言。且康煕時。有禁不能遵云。網頭纏足。拈出甚好。出頭不得。展足不得。非厄運而何。

力闇曰。本朝立國甚正。滅大賊。伸大義。際中原無主。非利天下。湛軒笑曰。非利天下。則吾未敢知也。力闇曰。江外有奇談曰。送來禮物。何如不受。湛軒曰。吳三桂所送。皆大笑。蘭公曰。國初。宮中有得一幅書云。謹具萬里江山。下書云文八股拜呈。力闇曰。言前明重文輕武。以致亡國。

炯菴曰。闖賊流毒於中原。虜賊僭號於關外。可謂難兄難弟。易地而處。自成亦或爲順治之事。伸大義一言。豈非苟且之甚。力闇亦豈不知之。但從而爲之詞也。

湛軒曰。我國於前朝。有再造之恩。兄輩曾聞之否。皆曰。何故也。湛軒曰。萬曆年。倭賊大入東國。神宗皇帝動天下之兵。費天下之財。七年然後定。到今二百年。生民之樂利。皆神宗之賜也。

炯菴曰。今世哀慕者幾人矣。余甞與人書。書明字於極行。有一浮薄輩。大笑以爲明旣亡矣。何必尊之。又傳聞一人以爲喚滿人曰祖曰父。何辱之有。言不可以若是之悖。

湛軒曰。渼湖論性書。何如。力闇曰。持論好極。擬帶歸刊刻。湛軒曰。此是東儒大是非。但於初學實地。無甚關緊耳。

炯菴曰。世之人稍能拘撿而不耐究意者。必曰欲識天人性命者。非急務也。此人一生。不得窮理而死。稍解究竟而不耐拘撿者。必曰只守進退兪喏者。非眞學也。此人一生。不得修行而死。

湛軒愛喫橘餠。蘭公自其槖中不住拿出。

炯菴曰。食物雖小事。見人嗜之。則不住拿出。乃天理人情流動處。

蘭公曰。聞兄於天文之學甚精。信然否。湛軒曰。誰爲此妄說。蘭公曰。家有渾儀。那得不知天文。湛軒曰。三辰躔度。畧聞其大槩。果有所造渾儀。而何足爲天文耶。

炯菴曰。以日月暈珥。彗孛飛流。芒角動搖。預斷吉凶者。天文家也。本躔離之行。度中星之次。以察發斂進退。敬授民時者。曆家也。漢書藝文志。有天文廿一家。曆譜十八家。判然爲二。

湛軒曰。二兄甞觀兵書耶。蘭公曰。畧觀之。如太白陰經,望江南詞,火龍秘書,六壬兵詮之類。湛軒曰。六壬皆是謊說。蘭公曰。實未解也。力闇曰。奇門遁甲眞否。太乙如何。湛軒曰。都歸夢寐。又曰。武侯八陣圖。亦歸之於奇遁。不亦可笑乎。蘭公曰。實本奇遁。

炯菴曰。余以爲六壬。非全然不可信者。吳越春秋等書。已著明驗。但月將之名。涉巫家語。太乙一星。在紫微宮。屬水天一生水。故曰太乙。乙者一也。水爲造化之根。故術家推之六壬。亦太乙也。大抵出於讖緯之流。俱得易之一端。八陣圖。亦從井田法推來。竇憲傳燕然山銘。勒以八陳。然則古有其法。亮推而行之耳。

蘭公曰。武侯。陳壽譏其不知兵法。八陳圖。何益于事。細思之。武侯實未敵魏武一鋒。祭風之說。後人好事爲之。馬謖之敗。由于武侯。正不得以爲三代下第一大人物。而遂人云亦云也。

炯菴曰。徐世溥作武侯無成論。譏斥太甚。薛能詩曰。當年諸葛成何事。只合終身作卧龍。徐晩年死於盜。薛及於周岌之難。人以爲皆口業之報。蘭公盍少商量。

蘭公曰。東方亦有未婚守節者否。湛軒曰。納幣後則已成婚。故不敢改嫁。蘭公曰。此却非情義之正。已嫁未廟見而亡。則歸葬於母家。謂其未成婦道也。未嫁夫而守節者。古人比之爲奔。亦賢者之過也。力闇曰。此亡於禮之禮也。故貞女例不請㫌。而有其人焉。大吏以之上聞。則仍予褒。猶之刲股之孝子也。湛軒曰。我國。不改嫁是常事。故無㫌表之事。力闇曰。未婚守節之褒。律不載其文。以其鄰于勸之也。

炯菴曰。婦人有三等名目。夫死守節爲節婦。夫死從死。或遭難不屈而死。爲烈婦。受幣夫死而守節。爲貞婦。我國士夫家則無改嫁。故只許死夫喪中者㫌。死固烈矣。亦非正經道理。猶滅性之孝子也。

力闇曰。本朝除前明廷杖之制。最爲寬典。若前明則科道官。反以得廷杖爲榮矣。此是稗政。

炯菴曰。廷杖之法。左右積它物。杖之不傷。只辱之而已。明之季世。則眞杖之。死者相望。

湛軒曰。我國文章。新羅有崔孤雲。高麗有李奎報,李牧隱。本國朴挹翠軒,盧蘓齋,崔簡易,車五山,權石洲。

炯菴曰。漏佔畢齋及三淵翁。可謂缺典。又別立門目。書金東峯,徐文康,李忠武,趙文烈數人。似好矣。

湛軒曰。東國科制三年一次。爲大比科。又有進士試。此爲小科。此外國有慶事。則設科。有增廣,別試,庭試,謁聖等名。此外學校月課。小小科名。不可勝數。

炯菴曰。若不行貢擧之法。則只存一科。其餘小小雜名。急罷之可也。國體日損。士習日薄。財力之耗。職官之冗。專由於此。

今撮會友錄秘本。幷載不佞評語。爲此篇。莊語諧層見疊出。眞奇書也。異事也。書牘亦有不佞評語。而恨不抄載。

蟬橘堂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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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超世先生。萬峰中雪屋燈明。硏朱點易。古罏香烟。嫋嫋靑立。空中結綵毬狀。靜玩一二刻。悟竗忽發笑。右看梅花齊綻萼。左聞茶沸響。作松風檜雨。澎湃漰𭱥

如早不得從周濂溪先生。遊霽月光風中。抱太極圖靜玩。何不隨向子平服烏方帽,紅蕉衣,黑犀帶。跨白驢。使鬅頭童子。負六角扇。垂雲笠。鐵如意。去遊五嶽名山耶。

螗琅自愛滚丸。不羡驪龍之如意珠。驪龍亦不以如意珠。自矜驕而笑彼蜋丸。

畫史之解衣盤礴。始條理也。庖丁之善刀以藏。終條理也。

能慮淡累釋。不嗔怒不浮搖。善讀陶彭澤集。已是八九分名士。

漁翁長竿弱絲。投平鋪水。不言不笑。寓心於嫋嫋竿絲之間。疾雷破山而不聞。曼秀都雅之姝。舞如旋風而不見。是達摩面壁時也。

暖沙輕鳧。意得三春。護惜毛羽。遙峰快鶻。眼空萬里。矜厲爪吻。

荳殼船載魚網。夕陽澄江懸二幅颿。拂拂入蘆葦中。舟中人雖皆拳鬚突鬢。然遵渚而望。疑其高士陸魯望先生。

眉宇間。隱然帶出澹沱水平遠山氣色。方可與語雅致。而胷中無錢癖。

只噉飯而好卧。毛孔擧壅。雖置篠叢中。淸風颼飀然鳴。殊不知其爽爽。不可奈何。

雪裡古閣。丹靑倍明。江中纖笛。腔調頓高。不當泥於色何明聲何高。當先於雪之白也。江之空也。一轉眼嵇鍛阮屐豪傑之寓心。譏之責之。則不曉半箇事人。伊人胷中。果有鍛與屐乎哉。

照吾平生之服。讀人得意之文。狂叫大拍。評筆掀翻。亦宇宙間一遊戱。

濠梁觀魚。惠莊詰難。却有機心。不如無言。

四五月間。園林繁縟。果實初結。百鳥嚶鳴。摘軟綠蕉。倣米元章雅集圖序帖。寫摩詰輞川絶句於側理旁行間。硯北童子意內欲得之。快持贈。使捕鬼車蝶來。細玩其頭鬚眼翅。金碧照映。久之向花間。微風飛送也。

棋以不着爲高。琴以不彈爲竗。詩以不吟爲奇。酒以不飮爲趣。每想其不着不彈不吟不飮之意思何如耳。

若得一知己。我當十年種桑。一年飼蠶。手染五絲。十日成一色。五十日成五色。曬之以陽春之煦。使弱妻。持百鍊金針。繡我知己面。裝以異錦。軸以古玉。高山峨峨。流水洋洋。張于其間。相對無言。薄暮懷而歸也。

有一白蟫。食我離騷經秋菊木蘭。江蘺揭車字。我始大怒欲捕𣩊之。少焉。亦奇其能食香草也。欲撿其異香。溢于頭鬚。購童子大索半日。忽見一蟫。脉脉而來。手掩之。疾如流水廼逝。只銀粉閃鑠。墜之于紙也。蟫終負我耳。

三月靑谿。時雨新晴。日色怡煕。桃花紅浪。㶑灧齊𡵫。五色小鯽魚。不能猛鼓其鬐。游泳荇藻間。或倒立或橫翻。或吻出于浪。細呷粼粼。眞機之至。猜快恬然。暖沙潔凈。鵁鶄鸂鶒輩二二四四。或垂錦石。或喋芳芷。或刷翎。或浴沙。或照影自愛。天態穆穆。無非唐天虞日之氣像。笑中之刀。攢心之萬箭。胷中之三斗棘。掃除之快。不留一纖翳。常以吾意思。爲三月桃花浪。則魚鳥之活潑。自然助吾順適之心。

書齋薄寒。村醪騰頰。右壁揭文壯元像。左壁揭陶徵君像。徵聲誦正氣歌。商聲誦歸去來辭。睥睨左右烈悲酸瑟時。燭焰。盡成珥虹。倒把劒脊。築玉蟾蜍。鏗鏘如銅皷音。

春雨潤。草芽奮。秋霜肅。木聲遜。

方朔玩世。靈均憤世。其苦心皆可涕。

日下西天。疊雲障之。驟變沈香色。日光旁溢半天。紅蘯雲頭。緣似紫金線。

士惜一文錢。毛孔盡窒。市井腹中。略有數千字。眸子朗然有光。

貧不貯半緡錢。欲施天下窮寒疾厄。鹵不透一部書。欲覽萬古經史叢稗。匪迂卽痴。嗟李生嗟李生。

敗雨傘承霤而補。古藥臼逮堦而安。以鳥雀爲門生。以雲烟爲舊契。炯菴一生占便宜人。呵呵呵。

細苧絲虎魄截。薄板片牛角割。君子防患。愼所忽。

埋盆養魚。旬日不換水。苔如靑銅。欲染人衣。金鯽渾身。作軟綠色。悶悶垂頭而游。試灌新泉。投紅蟲無不如鶻逐兔。生氣勃然。或半身出水上立。欲向人語。

佳朋之有情而不能久留者。如接蘂之粉翅蝶。其來也欵欵。少留也忽忽。其去也戀戀。

可能妻弱而善紡績。子𥠧而善讀書。黃犢瘦而善耕畬田。自家始安養閒寂之涯。著書鑿名山藏之。

讀書只留意功名。不以性靈炯然投照。且不逍遙遊。何不早去市中。作駔儈。

値會心時節。逢會心友生。作會心言語。讀會心詩文。此至樂而何其至稀也。一生凡幾許番。

世界大粉本。造化翁大畫史。烏舅樹冷艶而老紅。誰其設銀硃赭石珊瑚末耶。桃花瓣臙脂綿。汁滴滴欲漬。秋菊色藤黃鮮。抹雪晴烟嵐。二靑三靑。匀分遠近。急雨奔江。滿灑水墨。渲染無罅。蜻蜓眼石綠隱隱。蝶翅暈以乳金。意者天上有一星官主彩色。收草花石金精英。以供造化翁。着色萬品耶。秋江夕陽粉本㝡好。此造化翁得意筆也。

畫而不知詩意。畫液暗枯。詩而不知畫意。詩脉潛滯。

暑日坐芭蕉院睡睫。如垂天之雲。白雨急打葉也。滑溜而低仰之。雨腳橫跳飛灑。眉宇霎然。堪憐睡思快遁。

媚秀之靑峯。鮮濃之白雲。羡艶良久。意內欲一攬而盡飡。牙頰間。預聞簌簌聲。天下之大饞饕。無如爾也。

神仙非別人。澹然無累時。道果已圓。金丹垂成。彼飛昇蛻化。勉強語耳。如我一刻無累。是一刻神仙。半日如許。爲神仙半日矣。我則雖不能耐久爲神仙。一日之中。幾三四番爲之。夫腳下軟紅塵勃勃起者。一生不得爲一番神仙。

秋日烏巾白袷。搖綠沈筆。評海魚圖。蠟窓明快白。菊花作欹斜影。抹淡墨。欣然摹寫一雙大蝴蝶。逐香而來。立花中鬚如銅線。的歷可數。仍添寫。又有一雀。握枝而懸。尤奇之。而恐其驚去。急寫了。鏗然擲筆曰。能事畢矣。旣得蝶復得雀乎。

雪之晨。雨之夕。佳朋不來。誰與晤言。試以我口讀之。而聽之者我耳也。我腕書之。而玩之者我眼也。以吾友我。復何怨乎。

上農夫曉耕春雨田。左手扶耒。右手牽靷。彈烏犍背。大叱一聲。靑山欲裂。白水活活。翻蹄下潤暖靑泥。雲委鱗堆。甚易與耳。宇宙間。一快事。

知章乞湖符載買山。此閙熱之處士也。今靑峯無數。綠波自在。何處不宜。添數椽茅茨。猶不歸去。只咄咄不逢賜詔之皇帝。不交贈錢之刺史。軟紅塵中。鬢髮如星者。眞薄福人耳。

看詩文。先尋作者之情境。評書畫。反歸自家之神宇。

杜預儒雅。名心似少而生時沈碑。杜牧輕俊。名心似多而死日焚稿。水中片石。一去茫茫。征南之勳業宛然。火裡殘詩。再出依依。樊川之風流自如。

山庄牧兒能曉畫。苑鋪叙薥黍葉。圍鬅鬖額髮。却坐牛脊下。望見雙角如遙山出沒。兒如拳。牛如屋。若騎腰正中。是俗牧兒不曉事。

展盡海潮小幅。注目久之。翻瀾處。如萬鱗掀動。激沫處。如千手拏攫。𢞣翕之間。身俯仰。作虛舟出沒狀。急捲之。乃止。

不須歎無友。書帙堪輿遊。無書帙。雲霞吾友也。無雲霞。空外飛鷗。可托吾心。無飛鷗。南里槐樹。可望而親也。萱葉間促織。可玩而悅也。凡吾所愛之而渠不猜疑者。皆吾佳朋也。

厨貧。鳥定棲而飰飧。齋冷。鳥出棲而眠悟。先生何隨鳥而朝夕之耶。我以鳥。爲自鳴鍾蓮花漏。

勝於我者。仰而慕之。與我同者。愛而交相勖。不及於我者。憐而敎之。天下當太平矣。

稱處士擊鼓罵操。熱心膓快忿罵。嫉惡太甚。郭令公屛姬見杞。冷眼孔強笑語。全身有餘。

客有不見古人。噓唏之甚。繼之以泣。試先贈王摩詰集。使齋十日。讀於凈室。客後來粲然曰。我見古人王摩詰矣。曰。眉眼如何。鬂髮如何。曰。已忽忽忘之矣。少焉曰。又了了心中矣。遂搖手曰。無多言。吾已意會耳。犀首雖辯。不能言之也。虎頭雖才。不能畫之也。

春山鮮鮮而夏山滴滴。秋山癯癯而冬山栗栗。而不知天鼓槖何山何水之氣。孕出彭淵村米元章來。爲迂之宗顚之魁。當世之人。一接其眉鬚。承其聲音。無不噴飯如飛蜂。絶纓如拉朽。笑聲啞啞。數千年不絶。不知今幾靑燈幾明窓。胡盧絶倒者。幾輦也。然寧笑而不敢罵。可愛而不忍害。顧其人則力不能縛一鷄。是無用之物。猶如此何也。以其無機心也。

唐其春林秋樹乎。人人纔墮地。已解啽哢鸎嚶嚶蟬嘒嘒。凡徹三百年至于今。餘音嬝娜可聽。

外假餙而滿腔子猜詐。愛之不直一文錢。憎之亦不足費一棒打。只憐其作僞甚勞。如悔過堪一敎耳。

小孩兒窺鏡。啞然而笑。明知透底。而然急看鏡背。背黝矣。又啞然而笑。不問其何明何暗。妙哉無礙。堪爲師。

眺天則星光寫。聆地則蟲音滿。李子張燈於星光蟲音之中。讀楚國之騷。以洩秋氣。

暑月之夕。步荳花籬畔。玩瓦色珠結絲。妙悟可以通佛。産絲汲絲。股法玲瓏。有時遅疑。有時揮霍。大畧如蒔麥之踵。按琴之指。

壬人胷中。有鐵蒺藜一斛。俗人胷中。有垢一斛。淸士胷中。有氷一斛。慷慨士胷中。都是秋色裡淚。奇士胷中。心肺槎枒。盡成竹石。大人胷中。坦然無物。

米芾拜石。潘谷拜李廷珪墨。酈生不拜沛公。淵明不拜官長。不當拜而拜。滿肚全痴。當拜而不拜。一身都傲。

一古一今。大瞬大息。一瞬一息。小古小今。瞬息之積。居然爲古今。又昨日今日明日。輪遞萬億。新新不已。生於此中。老於此中。故君子着念此三日。

眉兩撮毛耳。不司聽。不司言。添於人眼上。只爲人生色也。尾一把肉耳。不司躍。不司齧。垂於獸尻後。只爲獸藏拙也。然則化翁。亦有點綴法彌縫法。

每做一文一詩。有時而愛欲藏佛腹。有時而憎欲承鼠溺。莫非妄想擾亂之。

事到如意。只一遣字。事到不如意。亦一遣字。然有逆遣順遣。

與妄人辨。不如喫冰水一碗。

讀書而有市井之心。不如市井而能讀書也。

頓頓飯。昏昏睡。呵呵笑。販薪鋤麥。面如漆。天機不淺。吾將爲交。

守分而安。遇境而歡。耐辱而寬。是謂大完。

如不得羽儀朝廷。黼黻皇猷。當偃蹇蓬蓽。繙閱十三經注䟽異同。評斷廿一史紀傳得失。無寧愈於徒生徒死。且不愧一日二盂稻飯耳。然都不如修心養性。

丙丁表凡六十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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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九年丙子。純孝王十三年。清汗弘它時崇德元年。

十二月初九日 淸兵至義州。
初十日 淸兵至安州。○平安監司洪命耉。馳入慈母城。
十一日 淸兵至平壤。○都元帥金自點狀啓始來。
十二日 淸兵至▣▣。○義州府尹林慶業狀啓來。
十三日 淸兵至▣▣。○平安兵使柳琳狀啓來。○赦流竄以下。○以金慶徵爲檢察使。李敏求爲副使。守江都。○起復沈器遠。爲留都大將。
十四日 淸兵至▣▣。○都元帥金自點狀啓來。○命大臣尹昉,金尙容。奉廟社主。嬪宮,元孫,二大君,張淑儀,駙馬,公主,王孫,大君夫人隨行。入江都。○上將幸江都。淸兵至西郊。還御崇禮門。○吏曹判書崔鳴吉。持牛酒往淸津。○都監大將申景禛。遣將官李興業等。出昌陵敗死。○上幸南漢。○金瑬,李聖求。密議請潛幸江都。○崔鳴吉馳啓淸請更和。
十五日 上出南漢。馬蹶還入城。○都監大將申景禛。守東城。工曹判書具宏。水原府使具仁垕。守南城。捴戎使李曙。守北城。守禦使李時白。守西城。○驪州牧使韓必遠。利川府使曺明勗。楊根郡守韓會一。砥平縣監朴煥。坡州牧使奇宗獻。領兵勤王。○崔鳴吉來自淸津。
十六日 淸兵圍南漢。○遣假啣大臣沈諿。王弟綾峯君。往淸陣。馬夫大殺朴蘭英,沈輯還。○遣左議政洪瑞鳳。戶曹判書金藎國。往淸津津還。○上命懸金募斬䤋者。○洪瑞鳳,金藎國。幷請稱臣送世子。上不從。○禮曹判書金尙容。請斬建議者。○李曙病。原平君元斗杓代之。○上廵城。
十七日 上下哀痛敎。赦圍籬以下罪。○上求言。沈光洙請誅崔鳴吉。
十八日 元斗杓募壯士。斬賊六級。○上廵城慰壯士。○以兪伯曾。爲協守使。分隷百官守城。○以羅萬甲。爲管粮使。
十九日 命祭溫祚王廟。○具宏募兵。斬賊二十級。上命加資其軍官李聖翼。
二十日 馬夫大遣鄭命壽。請和。命不納。
二十一日 命百官。納物給守堞軍士。○沈晩上䟽。請覊縻。命焚其䟽。○御營別將李起榮。出西城。斬賊十餘級。○申景禛出兵斬賊。
二十二日 幼學尹之元。應募擊賊。拜六品官。○馬夫大請送王子大臣。○北門軍斬賊十餘級。東城軍斬賊三十餘級。○上犒軍。
二十三日 四營出兵。上御北門督戰。
二十四日 上行望闕禮。○大霧雨。上與世子。露立禱天。
二十五日 賊作松柵百餘里
二十六日 原州營將權井吉。進屯黔丹山。○金藎國。持牛酒往淸陣。賊却之。還。
二十七日 原州牧使李重吉。上䟽請赴難。命加資。
二十八日 拜沈器遠。爲都元帥。○羅萬甲請斬元帥以下逗遛將。○淸汗率大軍來。
二十九日 金瑬出兵。兵敗。○忠淸監司鄭世䂓狀啓請進兵。獻雉三首。
三十日 權井吉。兵敗黔丹山。奔楊根。○協守使兪伯曾病。羅萬甲代之。○虜大軍行三道進圍。

崇禎十年丁丑。純孝王十四年。清汗弘它時崇德二年。

正月初一日 日食。○送宣傳官魏山寶於虜陣。虜辱之還。○送金藎國,李景稷。往虜陣還。○蒙古兵焚京城。
初二日 洪瑞鳳,金藎國,李景稷。往虜陣。行四拜禮。受汗黃紙書以來。
初三日 洪瑞鳳等。持國書。往虜陣。○御營提調李曙卒。○訓鍊主簿張仁性殺二賊。命陞僉正。○虜陷雙嶺。慶尙左兵使許浣。右兵使閔栐。忠淸兵使李義培。敗死。安東營將宣若海死之。
初四日 杞平君兪伯曾上䟽。請斬尹昉,金瑬。上怒命罷職。以李棨爲協守使。○出使忠淸陣宣傳官閔震益。復命。命加通政。
初五日 南兵使徐祐申。咸鏡監司閔聖徽。全羅兵使金俊龍。全羅監司李時昉等。進兵狀啓至。○梟示逃兵二人。○金俊龍。大破虜兵於光敎山。
初六日 江都吏韓汝宗。持大君書狀及分司狀啓來。○咸鏡監司閔聖徽。江原監司趙廷虎狀啓至。○平安兵使柳琳。副元帥申景瑗狀啓至。
初七日 元帥金自點。全羅監司李時昉。統制使尹璛。全羅兵使金俊龍。及僧將覺性等。進兵狀啓至。○以左郞尹之元兼督戰官。斬退將突擊將斥候將。送元帥營。督逗遛諸將。
初八日 管粮使羅萬甲。令百官奴舂租。
初九日 虜守松柵益嚴。狀啓不通。
初十日 上遣禮曹判書金尙憲。祭溫祚王。○梟示奸人御營別將金彦霖。○沈器遠,閔聖徽等。遁入楊根薇園。
十一日 白氣亘天。○禮曹判書金尙憲。請祭元宗影幀。上親祭于開元寺。○賊分三路。添兵江邊。
十二日 遣洪瑞鳳,崔鳴吉,尹暉,許僴。傳國書於虜陣。不納還。
十三日 洪瑞鳳,崔鳴吉等。往虜陣還。○上廵南城。○虜屯西北門外。
十四日 虜焚獻陵。○减百官卒粮。
十五日 元帥沈器遠。咸鏡監司閔聖徽。南兵使徐祐甲。江原監司自辟贊畫使南銑等狀啓至。
十六日 洪瑞鳳等。往虜陣。索答書。不得還。○虜立招降旗于望月峯下。
十七日 洪瑞鳳,崔鳴吉等。往虜陣受招降而來。
十八日 禮曹判書金尙容。哭裂崔鳴吉所製國書。仍絶食。○洪瑞鳳,崔鳴吉等。持國書往虜陣。請稱藩還。
十九日 右相李弘胄及崔鳴吉等。往虜營。爭出城一欵。虜不答還。○參贊韓汝溭。勸崔鳴吉國書書臣字。○利川府使曺明勗卒。
二十日 李德泂,崔鳴吉等。往虜陳。受汗答書還。汗索斥和臣。○崔鳴吉賂龍骨大,馬夫大。
二十一日 國書始稱臣。李弘胄,崔鳴吉等。持往虜陣。○吏曹判書鄭蘊上䟽。請罪崔鳴吉。
二十二日 崔鳴吉等。議送斥和諸臣。○參判鄭蘊上箚。自首斥和。○軍兵免賤者。復戶。○虜陷江都。體察使金慶徵。副使李敏求逃。○大臣金尙容。生員金益熙。別座權順長。自焚死。○䆠官金仁負元孫。入喬桐。○大臣尹昉。失廟主二。○留守張紳逗遛不戰。○忠淸水使姜晉昕。擊虜燕尾渡。中軍黃善身。萬戶鄭埏。僉使趙宗善死之。
二十三日 洪瑞鳳,崔鳴吉等。往虜陳。傳國書。許送斥和臣還。○禮曹判書金尙憲。前大司諫尹煌。待命。○校理尹集。修撰吳達濟。上䟽自首斥和。○竹山水原將官及訓鍊哨官。詣闕。請出給斥和臣。○虜廹西暗門。守禦使李時白。擊却之。中二矢。○虜犯望月城。申景禛擊却之。
二十四日 虜犯南城。具宏擊却之。○虜自西門。呼李弘胄等以去。○三司請只送斥臣和洪翼漢一人。上許之。送四人。持諭旨。賜都元帥。
二十五日 虜砲中大將旗。折之。○空石盛土。補壞城。灌水成氷。○虜自西門。呼李德泂,李聖求,崔鳴吉還授昨日國書。喝和事難成。
二十六日 申景禛,具宏陳將官等。請政院請出斥和臣。辱承旨李行進。上下敎溫諭。○洪瑞鳳,崔鳴吉。往虜陳。虜出示江都內官羅業。宗室珍原君及大君手書。尹昉,韓興一,懷恩君等狀啓。○大臣入對議出城。
二十七日 大霧。○李弘胄,崔鳴吉,金藎國。持出城國書。往虜陳。○管餉使羅萬甲。吏曹參議李敬興。請死守。上不從。○禮曹判書金尙憲。自縊。吏曹參判鄭蘊刺腹。俱死未殊。
二十八日 領相金瑬。議定送斥和臣。禮曹判書金尙憲等。十一人。大諫朴璜爭之。○洪瑞鳳,崔鳴吉,金藎國。往虜陳。講出城節目而還。○虜始停大砲。○龍骨大馬夫大。持汗答書來。○斥和臣吳達濟,尹集將往虜營。上賜酒泣諭。
二十九日 崔鳴吉。領武臣李穎達。縛斥和臣吳達濟,尹集。往虜營。受汗貂裘而還。○吏曹參判鄭蘊上䟽。請勿與皇明印。勿助攻皇明。○定李聖求陪世子北行。金瑬拔之。以南以䧺代之。○金瑬。請以李弘胄。爲假體使守山城。
三十日 大霧。日無光。○上與世子。從五百人出西門。往虜營。行三拜禮。汗賜大臣等。貂裘。○上見嬪宮,淑儀,兩大臣及大君夫人。○汗出給崔鳴吉家人。○汗許上還京。淑儀,麟坪大君及夫人從行。○汗留東宮,嬪宮,鳳林大君及夫人,文學鄭雷卿。請行世子入瀋。○虜還敗將申景瑗及朴𥶇
二月初一日 世子入京。仍還虜營。○遣宣傳官。罷南漢守兵。○蒙人入城。更掠。
初二日 蒙人殺前參議李尙伋。○汗還歸。上幸東郊送之。○命宣傳官馳往平壤。拿斥和臣庶尹洪翼漢。與虜人。○虜將孔有德,耿仲明。留陳龍山造舡。
初三日 龍骨大,馬夫大,鄭命壽。謁上而還。○世子入京仍還。
初四日 大君入京。仍還。
初五日 世子入京。仍還。
初六日 上幸西江。見汗九王子而還。
初七日 蒙人聲言入京。上命訓鍊軍士守城門。
初八日 汗九王子還歸。世子及嬪宮及鳳林大君,麟坪大君及大君夫人北行。上幸梁徹坪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