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艷叢書/73
雪鴻小記 清 珠泉居士 著
[编辑]題辭
綠窗妝罷,水妒胭脂;紅袖攜來,花慚金粉。秦淮名小,小慣藏春;越舫言輕(舟名),輕剛載酒。乃有苕南詞客,選色忘憂,研北銀鐙,抽毫作記。紅牙紫玉,既曲曲以傳神;翠羽金衣,複紛紛而鬥景。此日歌台舞榭,銷君三月之魂;他時楚館秦樓,覺我十年之夢。庚戌夏五海陵霜橋苞拜手。
小引
雪鴻雲者,即色即空之謂也。粉白黛綠,本屬幻塵,暮雨朝雲,終歸烏有。天下事大都如斯。珠泉署名之旨不其微哉!為集唐人七古系之,其詩曰:
倡家美女鬱金香,片言出口生輝光。
與君相向轉相親,維酒高歌楊柳春。
可憐楊柳傷心樹,斜月沉沉藏海霧。
寄言全盛紅顏子,古來萬事東流水。
洪都黎松門拜題
雪鴻小記
余自辰秋,金陵返棹,遊興漸闌,兩載高平,足不履塵市,每吟微之“曾經滄海”、“除卻巫山”之句,真覺取次花叢懶回顧矣。丁未暮冬,穎川明府攝篆維揚,相偕至止。揚固舊遊,城北校書,又金陵舊識,暇時過訪,頗慰離懷。然當棋罷酒闌,閒談往事,誤人紅粉,老我青衫,不禁相對歔欷,共悼天涯淪落也。校書居亢家花園,自園北至水關,兩岸河房鱗次,同人征色選聲,嘗拔其尤者五人,以佐文字之飲。迨次年夏五,花天變態,情海生波,出其闉闍,風流雲散,此五人者,亦偕城北校書飄然遐舉焉。客窗枯坐,聊為記敘,譬彼飛鴻踏雪,隱約爪痕而已。若謂三生杜牧,贏得名存,則我豈敢。
方璿,江陰人。本姓水,乳名阿全,方玉奴之義女。幼為金陵女伶,余于辰秋曾相識于王氏河亭,色藝俱佳,已傾流輩。以其命名未雅,易之以璿,字曰姍來。於今三年,河幹邂逅,煙輕月瘦,雪韻花嫣,正盈盈二八時也。性耽清雅,沉靜寡言。初小居秦淮之南,因避塵囂,移家古旗亭曲巷中,閨閣幽深,非素心人未許排闥。王亦將順其意,珍如掌珠。綠萍前尹,余同鄉中表戚也,以裁花之仙吏,為掌玉之文星,投簪後僑寓竹西,絕憐愛之。適有傖父使酒罵座,意將逮辱姍來,綠萍囑餘護持,得寢其事。餘每餘暇過從,清談移晷,嘗見其理雙鬢,束雙彎,笑笑生芳,步步移妍,真可相對療饑,不待酣紅膩綠也。為賦玉梅二絕贈之,有“管領春風第一枝。”及“朗于新月澹於雲”之句,姍來頗解賞音,浼余書於香箑,時時吟誦,出入懷袖中。會夏杪 玉奴以事速訟,倉猝間偕返裡門,明月蘆花,不勝惆悵。
玉奴亦江陰人,年逾二紀,姿致猶人,惟膩理靡顏,不愧溫如之目。善飲酒,工觴政,度曲亦清越擅場。
王瓏,太倉州人。年十八,與兄嫂共居,艷名噪一時。客歲上巳,余偕友人訪之,值瓏將赴某钜公招,華妝炫服,匆匆就道。閱日載造其廬,適因清恙,午睡初起,帕羅覆額,芳澤無加,而逸韻風生,媚麗欲絕,始歎清水芙蕖,妙在絕去雕飾耳。于時試茗之餘,繼以歡宴,余于薄醉,浼其輕歌,瓏力疾為度《十二紅》一曲,雙蛾微斂,橫波流光,一串珠喉流轉,如鸝音入耳,聞聲對影,令人真個銷魂也。夏五初旬,聞其許字吳人王某。余初疑傳言之妄,往探其實,則已斑騅夙駕,蕡實宜家矣。詢伊長嫂愛奴,乃知瓏雖年少,早已矢脫風塵,而志在隨人,又不願作勢家姬妾,因與王某夙契,識其氣宇非長貧賤者,決計於歸,棄紛華如敝屣焉。噫!黑風孽海,飄泊多矣,瓏以稚齒韶顏,獨能早登彼岸,度亦有善根哉。
愛奴,蘇州人,向居金陵,近以年長,退為房老,色猶未衰,舉止溫和,長於應對,都人士每樂道之。
黃翠兒,字綠筠,常熟女伶,王天福妾也。初大婦三胖子遇之虐,嗣以色藝冠時,舉家仰食於翠,始善視之。余于去春相識,時翠已十九年矣。融酥作骨,摶粉為肌,素質艷光,雖玉蕊瓊英,未足方喻。鑒湖童子杏浦見而傾倒,留頓浹旬,欲以多金贖之。翠亦幽怨盈懷,願奉公子盥匜。因格於勢,未果。無何而有小玉奴之事。小玉奴者,天福之媳,早歲曾適童姓,繼歸於王,亦以脂粉為生。其父母知之有年,一旦訟之有司,意欲別售富室子。事本與翠不相涉,有以讒言進者,將居翠為奇貨,遂被逮。時翠方娠,杏浦為之上下營救,餘亦多方調護,始以疾放歸。驚心甫定,懷珠遽隕,風雨梨花,幾經摧折矣。先是有河南某丞慕翠名,思購為妾,丞素漁於色,且自頂及趾,無雅骨,翠百計辭之,慬而獲免。會以訟餘,養屙金陵,丞又極於所往,覘翠孤弱,將劫之以行。翠闔戶悲號,截發以誓,奸謀乃寢。比其反也,歲聿雲暮,天福夫婦方以訟事破家,不能自存。翠雖心乎杏浦,而身處窘鄉,義難恝然以去,且天福夫婦,亦不肯遽舍此錢樹子也。維時杏浦館于安宜,問遺不絕。嘗寓書于余暨潘子研香,就近保護之。研香賦詩十絕紀其事。餘謂杏浦洵有情癡,需以歲時,自應作延津之合也。詎意天不假緣,杏浦于閏夏遽賦玉樓,鴛盟未諧,鵬飛何亟。吾為杏浦傷,並為綠筠痛矣。附錄研香十詩,以志人琴之悼,且詒好事者資為美談雲。
青娥原是謫仙人,幻色空花惹宿因。
誤落黑風三萬劫,明珠一粒委泥津。
娟娟翠竹似容光,門巷春深駐泰娘。
何處槐枝橫夾道,江幹憔悴女兒箱。
琅玕一片總淩空,只在山隈水曲中。
紅杏交枝春意鬧,此君無節不玲瓏。
妒花風色太披猖,從此溫柔未有鄉。
廡下孤桐廚下爨,賞音那得蔡中郎。
淪落空憐絕世姿,阿誰顛倒獨情癡。
名花借得東風力,暮暮朝朝好護持。
春歸紅袖魂同去,月上青樓影共還。
望斷天涯人不見,夢中情淚滴成斑。
如瓜小艇逐鴟夷,煙水蒼茫杳不知。
蓮子心腸紅豆影,可憐苦裡暗相思。
西風白下柳欹斜,嗚咽秦淮水一涯。
半紙雲藍情萬縷,總教人不薄煙花。
春光依舊入揚州,宵市橋邊古渡頭。
一樹馬纓迷客路,願郎曲折到紅樓。
騎省多愁鬢已絲,為君更唱斷腸詞。
安能天意從人願,大婦同行小婦隨。
陳銀兒,蘇州人,居水關之東。弱歲學歌,聲如雛鳳,嘗一夕工數劇,老伎師歎弗如。豪客贈遺無虛日,然性慷爽,阿堵物不以關懷。及長益厭鉛華,素服淡妝,亭亭玉立。與綠筠夾河而居,年並十九,固一時雙璧也。余友陳子心懺,雅愛尋芳,而輕薄萬千,愜心者少。客春上巳,偕余閒步平康,獨于銀兒一見心醉,迷香洞中,擬作蘇姑子好夢。暇即往訪,挑以辭不答,屢叩之,或以疾辭。余私詢其義妹福兒,始知銀與新安蔡生訂有婚誓,迨吉於歸,不同章台柳矣。餘笑謂心懺曰:“‘花枝已屬東風管,珍重流鶯別處啼’二語,可代銀作答。”心懺為之惘惘者累日。然猶幸佳期迢遞,無妨造室晤言,挹彼清芬,不必定作拗花人也。未幾聞綠筠為訟累,銀益歎此中不可居,而生亦適以油壁來迎,遂於四月杪辭家竟去。籲!銀亦可謂出淤泥而不染者矣。第聞生以丞職待選,僑寓維揚,年當授室,使君固自有婦也。銀于定情時,位非小星,然他日相逢,莫能兩大,爭春梅雪,恐費平章,則銀尚於此少商量矣。偶與心懺論及之,心懺又為之悶悶者累日。
福兒年十五,丰姿韶令,銀嘗教之歌曲,亦能繼其聲。
陸慶兒,嘉興人。本良家女,為王三童養媳,虐于其姑,驅事章台,非本志也,葳蕤自守,楚夢猶虛。余友潘子研香亟稱之,因往訪焉。年方及笄,淡薄妝梳,體無華飾,而笑彎秋月,羞暈朝霞,柔媚中別饒幽致。挑菜節研香邀游平山,複相遇于長春嶺之西榭。時值峭寒未解,殘梅在枝,慶佇立花陰,風吹鬢影,愁思弱態,如不勝情。研香語餘曰:“是兒終非風塵中人也。”即于席間賦《滿庭芳》一闋雲:
慵髻低鬟,顰蛾斂黛,湘裙微蹴蓮鉤。盈盈二八,相見半嬌羞。眾裡勝常道罷,生姿處一晌凝眸。金尊奉,鶯啼嚦嚦,宛轉引歌喉。 人間多恨事,花時雨橫,月上雲稠。況黑罡風裡,挫折飄流。那得藏諸金屋,深愛護、玉軟香柔。嗟予是傷春杜牧,端的為花憂。
餘亦口占一闋和之雲:
紅暈潮鮮,綠堆雲膩,香泥淺印雙鉤。低徊索笑,相識尚含羞。攜手落梅風外,盈盈酒併入明眸。嬌無那,霞杯怕賭,小酌潤歌喉。 舊游曾記憶,橋頭柳暗,渡口花稠。怎淑姿蓬巷,越樣風流。恰遇潘郎清潤,閑吟罷、心醉溫柔。還試問相思此後,何處可忘憂?
對酒高歌,慷當以慨,慶為嗚咽久之。迫夏中,聞有武林某公子以重金購為側室,甚有寵,餘喜妍香之言驗矣,更重為慶兒幸也。
補遺
餘昔往來邗上,停橈每無多日,未與花月之筵,一時名姝如林巧兒、金瑞芳、週二明官等,皆未謀面。今狎遊既數,寓目遂多,雖空冀北之群,尚落藍田之屑,或齒加長而風韻猶存,或名稍輕而幽情獨抱,芳心艷影,寧教一例沉埋?因複附書數人,亦雪泥之纖爪雲爾。
楊大,蘇州人。藉甚聲名,甲於北裡。向為鹺尹董某所昵,潛居別館者數載,後因厄於大婦,仍返邗溝。雖給侍宴遊,不復握雲攜雨,蓋以報董之知遇也。余於今春相識,已逾季魄請待之年,而秀外慧中,彌覺翛然絕俗,大家舉止,前輩典型,當為此姬首屈一指。
趙三,字繡芳,亦蘇州人。金瑞芳之義妹也。姿容俏潔,不以脂粉汙顏,即粗服亂頭,丰韻殊絕。至於足翹細筍,腰折回風,尤覺顛掉纖柔,具有萬方儀態。余友倩薌主人夙與之善。
張三,字素娥,亦蘇州人。姿僅中人,而賦情特甚,與知己交,綢繆繾綣,一往而深,不以貧富易其念,且遇急難,不惜傾篋贈遺,是亦風塵中獨具真性者。
楊小寶,本郡人。年十七,姿制明淨,眉宇間棱棱露爽。善南北曲,兼工小調,一矢口應弦合節,歌場推為獨步。性和易,妙於語言。其母素有瘋疾,或以不順之辭憐佳客,小寶周旋其間,每一言解頤,能令公喜。余以解語花目之。
閔德兒,蘇州之木讀鎮人。年二十餘,艷名甚著,幾欲方駕王、陳諸姬。余每于城陰放棹時,邂逅水亭,修蛾曼淥,貌亦秀韻非常。第喉舌間重濁,不類吳音,且以其頎之狀,病於雙趺,彳亍庭前,未免苗條太甚也。
聞德,本名姬週二侍女。姬向與閔某善,有鍥臂盟,後閔以遊蕩不羈,卓錐無地,姬延之至家,寢食與共,雖伉儷不過也。居久之,閔潛與德私,與姬情殊不屬。姬覺而恚恨,逐閔及德。德遂偕閔徙居城陰,作脂粉生計焉。
蘇高三者,姓高,行三,崇明人,寄籍姑蘇,轉徙維揚。時鄰人亦名高三,人以其稱從同也,加蘇字以別之。其實姬亦從夫之名,並未以姓氏著也。頎身玉立,慧眼波流,見者罔不色授魂與。且善伺人,言必中肯。問其年,已數到星張軫翼矣。向與城北校書艷名相埒。校書本姓張,名銀兒,江陰人,詳見《續板橋雜記》,今並以齒長不與諸姬伍。而城北以風情著美,姬以歌曲擅長,皆尚有聲于時,不致門前冷落也。自方、黃兩家各以無賴速訟,河房中鹹懷雀鼠之警,城北既浮家吳會,姬亦戢影邗溝,每過城隅,不勝人面春風之感。
跋
珠泉《續板橋雜記》將付梓,餘既為之序矣,年來長齋繡佛,頗自懺悔,戒綺語。乃珠泉複持《雪鴻小記》示餘,又三月煙花譜也。因戲之曰:“古雲人生只合揚州死,蓋以地多佳麗,輒欲銷魂,故作此無賴語。但沉腰易瘦,潘鬢蚤斑,未必非森羅殿上為慧業文人寄個泥犁消息。倘金枷玉鎖,何處訪窈娘堤耶?”珠泉起而謝曰:“然。此即餘之懺悔語也,煙花譜未始非棒喝意也。”遂書以代跋。越州青閣居士。
珠江梅柳記 清 周友良
[编辑]辛酉秋,予赴穗垣鄉試,同寓者程子香輪也。程雅好狹邪游,省城中故多煙月作坊,莫不流覽殆遍,而于珠江春色,尤屬意焉。然有所遇,輒勾留移日,不辨妍媸,同輩笑之,終己弗顧。知予選色必求備,每難當意,是以未嘗與偕。一日聞西關外有地名沙面者,新來兩美,一曰雪梅,一日柳鶯,皆色藝超群,為珠江翹楚。以其初入妓館,身價未昂,程子舉以示予,予姑妄聽之耳。未幾同往西關訪友,中途遇雨,呼小艇暫避。而程子意在梅柳,命榜人移棹向西,予無可如何,亦且任之。時晚潮初漲,沿流而下,已報伊人室邇矣。遂艤舟登閣,鴇母延入客座。俄而珠圍翠繞,以次出見,有二美者,珊珊來遲,半遮半掩,顏有羞澀狀,予意必梅柳也,詢之果然。程子顧予曰:“若可謂名下無虛,今君不負此行矣。”予乃首肯。因議各挾其一,而二美意皆屬予,微露拒程之意,程子亦心印,笑向予曰:“君少年未婚,花林所曆,所謂兩美必合,何妨左擁右抱乎?”予口雖謙讓,心焉許之。於是呼酒張筵,樂而忘返也。酒半攜手,入雪梅臥房,碧檻紅窗,繡簾羅幙,幾案床褥,色色可人。壁間一聯雲:“直把春償酒,都將命乞花。”寫作俱佳,饒有雅人深致。室中管弦羅列,予度《佳期》一曲,梅唱《絮閣》,柳唱《思凡》繼之,音韻繞梁,令人心醉。斯時群美畢集,中有春桃者,色稍遜于梅柳,而姿態橫生,且喜其同以花名,促程子留焉。程子賦七律二章,予和之雲:
名場試後赴歌場,鄉到溫柔醉亦鄉。
才子本來多好色,好花如此況聞香。
金樽泥飲情初洽,銀燭高燒樂未央。
一曲嬌喉珠一串,賞音何獨是周郎。
眾香國裡品名葩,鬥艷爭妍第一家。
柳底藏鶯歌乍囀,梅梢點雪玉無瑕。
碧桃未放含春意,丹桂雖濃剩落花。
我欲夢為蝴蝶去,芳魂同繞綠窗紗。
次首隱寓雪梅、柳鶯、春桃名,第六句蓋以程子名悼桂,別號丹柬,而今夕皆有興尋花,無緣折桂耳。詩成複入席暢飲,盡興而罷,相與來春桃房中,開燈吹煙,而譙樓已漏下四鼓矣。予別程子,同雪梅共歸柳鶯房,促膝談心。二人問予年,予以弱冠對,固問知梅小予一年,柳大予一歲,三人年相上下,亦緣之巧合也。兩人知予未娶,曲盡綢繆。予見其舉止大方,無煙花中習氣,詰其失身之故,皆淚下。柳曰:“青樓薄命,感荷垂憐,既已傾心,願陳衷曲。我兩人系某氏愛妾,同居頗相合,不幸夫婿身故,慘遭大婦淩辱,屢欲投環。又以嚴密提防,無由得間,今賣妾等至此。自惟陋質,粗通翰墨,各曉笙歌,故入院以來,不乏名公推重。然性成疏懶,見登徒子未肯逢迎,是以怨多而恩少。命誠如此,夫複何言。倘蒙不棄卑微,一邀青盼足矣。但妾兩人鬱鬱不得志,恒與筆墨為緣,月夕花晨,此唱彼和,聊以排悶,非敢言詩也。今遇知音,願求訂正。”隨各出一帙示予。書學簪花,詩成詠絮,不禁嘖嘖歎賞。有兩人互成《花月吟》雲:
花圍碧檻月當天,月影離離花影妍。
何處月明花正好,滿庭花放月初圓。
花間步月三更靜,月下飛花一色鮮,
遙想春江花月夜,有人擁月伴花眠。
月滿樓臺花滿林,花魂月魄兩陰陰。
移花就月雲初散,戴月攀花露已深。
月下花羞開並蒂,花間月喜照同心。
願教月與花常好,花不飄零月不沉。
複加一酒字聯句成一律雲:
摘花釀酒月初來,借月分花入酒杯。
酒熟對花邀月飲,月明攜酒賞花開。
拈花弄月酒為主,沽酒探花月作媒。
我欠月前花酒債,坐花醉月酒邊陪。
稿中佳卷甚多,不能盡述。予不覺技癢,書一律於卷後雲:
乍聽歌喉百轉嬌,酒香花艷夜迢迢。
何期月暗來雙鳳,疑是春深鎖二喬。
半醉半醒人已倦,雙棲雙宿福難消。
有緣幸遇多才侶,不羨天邊度鵲橋。
吟畢風雨聯床,三人同夢,不知東方之既白矣。晨起流連,依依難舍,予謂梅柳曰:“二卿有此才貌,誤落風塵,翠館紅樓,終非結局,竹籬茅舍,及早抽身。縱此時柳搖金縷梅如玉,甯不念梅子心酸柳皺眉乎?”二人斂袵而謝曰:“妾等生不逢辰,早年淪落,倚門賣笑,入室含悲,每思跳出火坑,爭奈無人援手。君言及此,豈無一滴楊枝水,化作人間並蒂蓮耶?”餘曰:“卿果有情,俟予明春畢婚後,定當竭力圖之耳。”二人喜甚。適程挈春桃來,促予歸,予重訂後期,牽衣惜別。兩人各以詩相送,柳雲:
暫別何如且暫留,欲留仍別淚盈眸。
難忘一夕鍾情話,差喜平生夙願酬。
南浦綠波人去去,西窗紅燭夜悠悠。
奮飛憐我無雙翼,心已隨郎到畫舟。
梅雲:
花發嬌枝占早芳,橫斜踈影淡梳妝。
自甘冷艷浮溪月,誰把梅魂聘海棠。
粉面暫消新點雪,梅心猶鎖舊時香。
評章幸藉詩人筆,自掃門前待玉郎。
後予往來月徐,情好彌篤。忽為仲叔拉予歸裡,匆匆未敘別離之意,心殊悵然。明年予成室後,至省再尋舊約,而雪梅已病瘵亡,柳鶯移家江門,又為大力者所得,杳不可見,嗚呼!噫嘻!予與二女之情,僅止此耶!疇昔之事,為歡幾何,顧已浮生如夢耶!爰約略記之,以志不忘雲。
泛湖偶記 清 武林繆艮蓮仙
[编辑]丁未夏,予泛棹西泠橋畔,別舟坐麗人,斜露背影於蓬窗外,風鬟霧鬢,恍如神女淩波。予口占《阮郎歸》詞一閩,微吟雲:
衫羅膚玉映分明,舟窗背影真。風兒偏肯做人情,吹來橋畔橫。 雲髻墮,可憐生,擬從湖口迎。風兒不肯做人情,阻儂舡一程。
韻隨風度,麗人若有所聞,含笑回眸,而予舟已遠矣。薄暮由南山歸,舍舟而行,過堤上寓樓,紗窗半啟,則麗人在焉。予徘徊久之,複吟《最高樓》詞雲:
垂楊裡、隱起最高樓,雕欄曲,綺窗幽。碧宵乍看開金鏡,珠簾卻好上銀鉤。倚樓瞧、瞧著我、一回眸。 他初見人來,微靠後。他又見儂來,凝望久。思展步,已勾留。應知心事遙難達,如傳眉語轉含羞,倒教人平白地一天愁。
吟已夕景蒼茫,眾山如睡,予懼城闉之隔,踉蹌歸家,感而成夢,嘗譜《高陽臺》詞以紀之雲:
皓月初升,良宵大好,愁人總在愁中。靜掩雙扉,倦眠孤枕,朦朧。誰家二十輕盈女,喜孜孜,慰我途窮。最堪憐、一握擎來,三寸弓鞋,依稀認得芳容。 似前曾相識,今夕重逢。喘息噓噓,嬌聲怯怯,惺松。蘸樓更鼓敲來急,把佳期一霎成空。盡無聊、剔起殘燈,聽叫幽蛩。
次日複至其處,朱門晝掩,闃其無人。問鄰人,知為姑蘇巨家,寓此月餘,今晨已還吳門矣。悵然而返,作《唐多令》詞以寄意:
多少離別衷,相思誰與同?水程三百信難通。曾記向人閑語處,明月下、隔簾攏。 西子返昊中,空廊響屧空,夜深獨立怨東風。便令身輕如燕子,飛不到館娃宮。
事隔三載,未能去懷。
庚戌春,偶步湖堤,日將夕矣,忽一小鬟招予曰:“家主人候久。”隨指前巷小門,相與款戶而入。主人出,即前所見之麗人也。予頗錯愕,麗人笑謂予曰:“君忘三年前一面緣耶?向在湖滣,辱君獎以新詞,雖未能暢聆,然微聞音韻,知為此間才士。本欲一圖良晤,奈巳定歸期,遂爾相失。”因叩予姓氏,麗人喜曰:“名下無虛士!君往歲非館吳門某氏者耶?君時作《永遇樂》詞有雲,‘叫破碧雲,問天何苦令人若此?淚灑西江,和濤滾滾,直下三千里。’又雲,‘二十四年,大半消磨馬足車塵裡。’此詞流傳閨闈,妾愛誦不去口,謂蘇辛秦柳,不是過也。獨恨才子窮途,佳人薄命,往往同一浩歎耳。”予唯唯謝,亦叩以姓氏,堅不吐。少頃,黛臉微紅,不勝怨慘,低告曰:“妾愛才若渴,不幸辱於袴紈。前見君文采,眷戀已非一日,適從窗隙窺見之,感觸舊懷,特命婢子奉攀清話,已憎越禮,安可再以姓氏告耶!君如異日垂念,但志小字香卿可耳。”既而治酒,予背誦《高陽臺》等詞,麗人曰:“君詞褻矣!然妾非無情者,羅敷有夫,使君亦應有婦,妾與君為文字交則可,其它當結再生緣也。”予聞之肅然生敬。酒半,麗人以今夕之遇,不可無詞,以紀其事,予調倚《沁園春》雲:
小巷幽灣,轉過溪橋,輕叩朱門。聽有人啟齒,低聲問訊,有人啟戶,笑口歡迎。尊酒相陪,寒暄略敘,看似無情卻有情。真堪謝,謝宵來好雨,幫著留人。 今朝邀幸三生,把往日相思一夕陳。記你初見我,蓮塘銷夏,我重逢你,桃港嬉春。一日三秋,離多會少,情話依依天已明。還堪恨,恨此番別後,依舊迷津。
麗人賦《一斛珠》詞雲:
今宵歡聚,綠窗下,並肩兒語。綾箋公譜相思句,說不留情總被情牽住。 一刻千金空擲去,他時重會知何處?風吹斷鶼鶼羽,悵恨風前還向東風訴。
複飲予三爵,並以金跳脫相贈,揮淚而別。
麗人不知何日反蘇,而蓮仙從此割斷柔絲,等諸秦宮一夢。觀麗人錚錚數語,亦可謂發乎情止乎禮義者矣。而說者曰,此蓮仙幻筆。噫!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其即以麗人為湖光之變滅也可,即以麗人為墨沼之煙雲也可。(澹溪李紹城)
蓮仙多情,當有此種佳遇。(東渠昊森)
繆君晤予時,道此事津津不去口,予嘗誚之曰,毋乃太癡!(麗芳女士尤則嫄)
此不過如陶靖節賦閒情耳,無傷蓮仙盛德。(崔陶士)
珠江奇遇記 清 劉瀛
[编辑]阿叔,南海人,姓鐘氏,字秀霞。美風姿,好修飾。嘗同余館別墅,叔之大阮與焉,阮叔之,余亦叔之,同學皆叔之,故阿叔之名,無不知者。
歲戊寅端陽,適叔反,邀余赴珠江觀競渡。畫船簫鼓,士女如雲,其風景不亞離陽也。日既暮,飲於西河水榭。叔與阮皆在,妓出見客,內一妓鬟低斂霧,腰細驚風,年約十六七。甫睨叔,既逡巡,掩面奔入。叔尾之,少頃出,面微赧,意頗索然。詰其故不語,但呼“奇遇!”為間,耳餘語曰:“此女子君識否!”曰:“未見一斑,安知全豹?”叔曰:“郎君詩所稱‘東風飄白絮,春雨濕紅襟’者也。”余初以為妄,既而疑之,急詢之鴇,曰:“此妮子鬻自梧江,名繡琴。初來未諳見客,官人勿罪也!”阮在旁不解其故,詰叔不答,詰餘亦不答,固詰再三,餘微露之,阮大笑謂叔曰:“今使汝二人一敘舊情可乎?”叔倉皇急目瞪之,阮置不顧,強鴇招之。鴇曰:“是妮子大不可人,慣忤老身命。承官人見召,當捉來。”頃鴇出曰:“妮子害羞,怕見貴人,老身強之不來,想無福消受官人抬舉也。”阮有慍色,偕餘往,覺遇之,避,搴簾入,見其俯首拈帶倚床,不語而已。屢命出,弗從,阮怒,形於詞,鴇俱,撻之始出,俄而就席。時諸妓互相行酒,繡琴遍酌同席,不酌叔。酒數巡,阮謂琴曰:“當日與大相公情深如許,今日相見,不當一浮大白耶!”琴擎盞進,強叔飲,畢,繡琴傾余瀝於地,細語曰:“如此薄情人,當奠九泉下!”阮曰:“琴大不情。”琴含淚曰:“人若有情,妾身胡為流落至此?”言下淚簌簌不止,余與阮為之悵然。
初,繡琴少為叔家婢,名柳燕。稍長,秀慧絕倫。年十五,叔愛欲犯之,拒。偽訂為側室。亦不可。及笄,頗涉懷春,不能自持,竟與叔通。綢繆數月,父母不之覺。及父母為叔娶婦,婦防叔密,遂疏燕。然遇婦且歸至家,猶不忘夙好也。後適邑人某為妾,得值三百余金。以其不貞,歸之父母。母聞婢歸,大駭,詰其由,燕伏地自投,以實告。詢叔,叔諱。燕堅不移,叔羞憤成怒,杖之。燕痛泣,矢自盡。父母雖廉得其情,以素溺愛叔,故置不深究。父母欲留副叔,婦妒甚,不果。適媒溫來,以賤價售去,年來音耗遂絕。今猝遇之,豈叔之夙緣未盡耶?余聞叔與燕事甚詳,叔所雲,‘東風’‘春雨’二語,余曩憐柳燕之無依而作也。
久之,鴇聞其事,心耿耿,恐琴戀叔情,隨叔逃,又懼叔以勢脅。叔等每往招琴,鴇必善為說辭,不敢面叔。且余聞其姊妹雲:“琴偶與叔交一語,鴇必撻琴。”故叔至琴必深匿。餘嘗憐之,恒至不問,不數月,鴇終不自安,竟攜琴去,由是不知所之。
沈秀英傳 清 武林繆艮蓮仙
[编辑]秀英,沈姓,維揚人。年二十許。自幼隨其母流離轉徙,旋入粵中。庚辰秋,友人王笠舫招飲,予始晤於羊城小東別墅。秀曼都雅,玉立亭亭,弱不勝衣,時有飛鳥依人之態,低鬟一笑,行酒數行,坐客皆為心醉。未幾遘疾,僦屋而居,予訪之,知其誤投藥餌,因凂友人蔣稻村診視。旬餘,疾少瘥,將移寓水南,依依話別,情若有獨深者。予書“秀色如卿餐亦可,英雄失路病同憐”楹帖贈焉。後屢托友人趙小補傳聲邀予,久未踐約。冬初,予匆匆作綏江之別,遂不復相見。一日友人王應幹寓書於予,中有“青樓惜玉,才子多情,黃土埋香,佳人薄命”數語,反復披閱,猶未知秀英溘然朝露也。正疑慮間,適稻薌書又至,乃雲“所不堪為君告者,秀英香消玉損,已返方諸,脫化時尚惓惓於君,以不能面別為恨。今墓于大姑山下,君錘情人也,曷不為之傳,刊附集中,使千百年後,知有其人,錢塘蘇小,不得專美於前也。”予覽竟,泣數行下。嗟乎!心雖通於一點,緣未了於三生,徒以淪落天涯,惺惺相惜,而彌留之際,猶念鄙人,泉路茫茫,恨何如也!他日返棹穗垣,當與稻薌諸君,鼓蘭棹泛珠江,挈榼提壺,訪秀英之墓,招芳魂而酬之。將見白楊蕭蕭,愁雲一縷,結于山巔水涯而不散者,其必秀英也耶?爰徇稻薌之請,而為之傳。
外史氏曰,曩者李順娘死,病危時,戀戀故人,至有魂覓情緣之語。予撫棺一慟,以知己哭之。乃秀英死而亦不能忘情於予,非知己烏能若是?雖然,人方遠別,玉已長埋,予又向何處哭耶?嗚呼!半生知己,尚當于青樓黃土中求之耶?
南宋宮閨雜詠一百首 清 上海趙棻儀姑
[编辑]徽音曾說孟家賢,無罪緣何竟棄捐?劫火餘生天意在,中興艱钜一身肩。
〖《宋史?後妃傳》:哲宗昭慈聖獻孟皇后,金人圍汴,城陷時,六宮有位號者皆北遷,後以廢獨存。張邦昌僭位,迎入禁中,垂簾聽政。後聞康王在濟,迎王即皇帝位,後以是日撤簾,尊後為隆佑太后。〗
難浣金風絕塞塵,勸誅柔福豈無因。如何當日蘇丞相,一見先知是貴人?
〖《宋史?後妃傳》:韋賢妃,開封人。高宗母也。從上皇北遷。紹興七年,遙尊為皇太后。十二年至臨安。二十九年崩,溢曰顯仁。《竊憤錄》:帝遙見韋夫人同一長官潛行,從旁有一人,抱三四歲小兒,呼韋夫人為阿母,於是知韋夫人已為蓋天大王之妻也。《四朝聞見錄》:柔福帝姬自金奔歸,自言於上,上遂以高士■⑴尚主,一時寵渥,莫之前比,蓋徽宗僅有一女存,上待之故不忍薄也。及韋太后歸自北方,持高宗袂,泣未已,遽曰:“哥被番人笑,說錯買了顏子帝姬。”柔福死已久,上乙太母之命,置姬於理獄,具誅之東市。或謂太后與柔福俱處北方,恐其訐己之故,文之以偽。京師顏家巷,髹器物不堅實,故至今謂之顏子生活。《南宋相眼》:顯仁本會稽人,蘇丞相頌致仕居丹陽,有老婢韋出家為尼,嘗給事蘇丞相,其妹即顯仁也。初攜登頌榻,通夕遺溺不已,頌曰:“此甚貴,非此能住,宜攜以入京。”會哲宗擇室女二十人,分賜諸王,顯仁在選,入端王宮,暨即位,才一幸,而生太上。〗
錢別穹廬淚滿衣,生憐同去不同歸。一杯相勸腸應斷,羨爾籠鸚化鳳飛。
〖《宋史?後妃傳》:喬貴妃初與高宗母韋妃,俱侍鄭皇后,結為姊妹,約先貴者毋相忘。既而貴妃得幸徽宗,遂引韋氏,二人愈相得。二帝北遷,貴妃與韋氏俱。至是韋妃將還,貴妃舉酒酌韋氏,曰:“姊善重保護,歸即為皇太后,妹無還期,終死於朔漠矣。”遂大慟以別。〗
車前苦語淚潸潸,予季誰知意不關。鴛侶雁行同棄擲,枉他絕域寄金環。
〖《宋史紀事本末》:韋後將南旋,淵聖臥車前,泣曰:“歸語九哥與丞相,我得太乙宮使足矣,他不敢望也。”後許之,且與誓而別。及歸,始知朝議,遂不敢述淵聖車前之語。《宋史?後妃傳》:高宗憲節邢皇后,高宗居康邸,以婦聘之,封嘉國夫人,從三宮北遷,上皇遣曹勳歸,夫人脫所禦金環,使內侍持付勳,曰:“幸為吾白大王,願如此環,得早相見也。”〗
亭署迎康夢亦靈,讀書萬卷佐彤廷。胭脂皂莢渾閒事,日費隃糜寫石經。
〖《談薈》:高宗皇后吳氏父昊近,嘗夢至一亭,曰迎康,旁植芍藥一枝,獨放一花,花下白羊一隻。後以乙未生,高宗為康王時選入宮。按迎康,《宋史?後妃傳》作侍康。《朝野雜記》:後讀書萬卷,翰墨絕人。《老學庵筆記》:高宗在徽宗服中,用白木椅子。錢太主人覲見之,曰:“此檀香椅子耶?”張婕妤掩口笑曰:“禁中用胭脂皂英多,相公巳有語,更敢用植香作椅子耶?”《書史會要》:帝嘗書六經,賜國子監刊石,稍倦即命後續書,人莫能辨。〗
虛位中宮十六年,情深故劍史嘗傳。若無好問紓忠讜,才鼓南風早改弦。
〖《宋史?後妃傳》:高宗憲節邢皇后,紹興九年崩于五國城,金人秘之,高宗虛中宮以待者十六年。顯仁太后回鑾,始得崩聞。又潘賢妃,邢後北遷,妃未有位號,帝即位,將立為後,呂好問諫止之,立為賢妃。〗
論詩讀畫侍宸遊,絕艷清才說大劉。想見芝泥紅沁紙,奉華小印擅風流。
〖《輦下紀事》:德壽宮劉妃,臨安人,入宮為紅霞帔,後拜貴妃,又有小劉妃者,以紫霞帔,轉宜春郡夫人,進婕妤,複封婉儀,皆有寵,宮中號妃為大劉娘子,婉儀為小劉娘子。《志雅堂雜鈔》:李伯時盧鴻草堂圖,曾收入高廟劉娘子位者,有“奉華”大小二印。〗
內家善譜玉靴笙,敵國傳聞想艷名。立馬昊山緣底事?新詞休怨柳耆卿。
〖《德壽宮起居注》:太上召小劉貴妃獨吹白玉笙,霓裳中序第一。《金小史》:金主亮曰::“向者梁說嘗為朕言,宋有劉貴妃者,天下之絕色也。今一舉而兩得之,所謂因行掉臂也。”又初亮遣施宜生往宋為賀正使,隱畫工于中,密寫臨安之山湖以歸,亮令圖為軟壁,而圖己像策馬于吳山絕頂。是時已有南窺之意,及聞人唱柳耆卿《望海潮》曲,皆錢塘景物,亮聞之大喜,遂決意南征。〗
賢志名堂意自忺,暮年底事反生嫌?敕追告命非常制,此舉當時似過嚴。
〖《宋史?後妃傳》:憲聖慈烈昊皇后,取《詩序》之義,扁其堂曰賢志。又才人李氏、王氏俱明艷,淳熙末,上皇愛之,及崩,憲聖後見二才人,每感憤。孝宗即追告命,許自便,蓋非常制雲。〗
預擇元良降德音,嬰年調護孰堪任。婕妤招手天顏喜,默喻君王付託心。
〖《宋史?後妃傳》:張賢妃,建炎初為才人,有寵,進婕妤。帝欲擇宗室子養禁中,輔臣問帝以“宮中可付託者誰也?”帝曰:“已得之矣。”意在婕妤。已而伯琮入宮,年尚幼,婕妤與潘賢妃、吳才人方環坐,以觀其所向,婕妤手招之,遂向婕妤。帝因命婕妤母之,是為孝宗。〗
郭瓊瓊與許柔柔,艷舞嬌歌樂燕遊。德壽起居留記注,南朝天子本無愁。
〖《德壽宮起居注》:小劉婉容進自製(十色菊》、《千秋歲曲破》,令內人郭瓊瓊、許柔柔對舞,太上並以瓊瓊、柔柔兩內人賜官家,上再拜謝恩。〗
受冊長秋翟茀膺,異光穿室記休征。最難介弟敦清節,勸易糟糠竟不能。
〖《宋史?後妃傳》:孝宗成恭夏皇后之生也,有異光穿室。又其弟執中,與其微時妻至京,宮人諷使出之,擇配貴族,執中弗為動。他日後親為言,執中誦宋宏語以對,後不能奪。〗
慈儉先教減膳羊,故衣何異曳綈裳。崇謙遠侈垂明訓,令德端宜匹壽皇。
〖《宋史?後妃傳》:孝宗成肅謝皇后,性儉慈,減膳羊,每食必先以進禦,服浣濯衣,有數年不易者。弟淵,後嘗戒之曰:“主上化行恭儉,吾亦躬服浣濯,爾宜崇謙抑,遠驕侈。”〗
君臣魚水樂相羊,良醞珍肴出尚方。纖手玉杯頻酌賜,新歌重按聚明良。
〖胡銓《經筵玉音問答》:隆興元年五月三日晚,侍上於後殿之內閣,命予坐於側,旨喚內侍廚司滿頭花辦酒,初盞上自取酒,令潘妃唱《賀新郎》。旨令蘭香執上所飲玉荷杯,上注酒顧予曰:“此酒當滿飲。”食兩味八寶羹。次盞潘妃執玉荷杯,唱《萬年歡》,食兩味鼎煮羊羔,胡椒醋子魚。次盞蒙旨潘妃取玉龍盞至,又令蘭香取明州蝦脯至,特旨令妃勸予酒,歌《聚明良》一曲,上大笑曰:“此詞甚佳,正愜朕意。”又謂予曰:“此妃甚賢,雖待之以恩,然不至如他婦人,即唱勸酒事可見矣。”上謂予曰:“卿可酌一杯,以回妃酒。”予日:“內外事殊,臣恐明日朝臣議臣之非。”上乃拱手答曰:“此朕之誤言也。”又自取酒親酌賜予,食兩味胡椒醋羊頭,真珠粉及炕羊炮飯,食畢上乃移步至明遠亭,又索酒再酌滿飲,頃聞天竺鐘聲,池畔柳中鴉噪矣。〗
過宮章疏淚如麻,躓馬從來必破車。嘗藥寢門何等事,猶將飲酒勸官家。
〖《宋史?後妃傳》:光宗慈懿李皇后,帝久不朝太上,宰執侍從台諫請帝過宮,帝感悟,趣命駕朝重華宮。帝出,至禦屏後,挽留帝人曰:“天寒,官家且飲酒。”遂傳旨,罷還宮。〗
漫誇宜笑複宜顰,恩寵誰言可庇身?不見黃壇燈燭滅,何曾一意事明禋?
〖《宋史?後妃傳》:光宗黃貴妃,有寵,因帝親郊,宿齋宮,李後殺之,以暴卒聞。是夕風雨大作,黃壇燭盡滅,不能成禮。〗
聰明機警解詩書,芝草無根語豈虛。不是持箋能力阻,玉津園外已回車。
〖《宋史?後妃傳》:甯宗恭聖仁烈楊皇后,少以姿容選入宮,忘其姓氏,有楊次山者,後自謂其兄也,遂姓楊氏。頗涉書史,知古今,性複機替。《四朝聞見錄》:慈明陰贊寧皇誅侂胄,甯皇時聞韓出玉津園,亟用箋批殿司前往追回韓太師,慈明持箋泣,且對上雲:“若欲追回他,我請先死!寧皇抆淚而止。〗
歌舞樓臺戀浙西,故宮禾黍任淒迷。可堪一角殘山水,只倩楊家妹子題。
〖《珊瑚綱》:世評馬遠畫多殘山剩水,不過南渡偏安風景耳。又稱為馬一角。《書史會要》:楊妹子,楊後之妹,書似甯宗,馬遠畫多其所題。〗
黑祲年來浸不佳,北風淒緊過長淮。傷心降表僉名後,剩有醫官奉禦牌。
〖《吳萊淵穎集》:理宗在宮中,嘗被酒上芙蓉閣,見淮上有黑祲,十餘年不散,淒然淚下,汪元量《水雲集?醉歌》:“侍臣已寫歸降表,臣妾僉名謝道清”。《宋史?後妃傳》:理宗謝皇后諱道清。《志雅堂雜鈔》:醫老張防禦,向為謝太后醫官,其家影堂之上作小閣,奉理宗、謝太后神禦牌,奉之終身。〗
閻馬丁當道路聞,舍錢造寺尚紛紛。官家漫笑明皇暗,未必楊妃有祭文。
〖《宋季三朝政要》:閻妃怙寵,馬天驥、丁大全用事,無名子書八字於朝門雲:“閻馬丁當,國勢將亡。”《古杭雜記》:淳佑庚戌,為貴妃閻氏建功德寺於九里松,名曰集慶,土木之功過于諸寺。《隨隱漫錄》:姚勉述《敕祭閻妃文》曰:“士五雲縹緲,誰叩玉扃。”上曰:“朕雖不德,未如明皇之甚也。”〗
怪得朝廷故事諳,姑名久巳播蘭篸,宮詞譜出皆親見,公子翩翩數鬥南。
〖《浩然齋雅談》:張樞鬥南,踐揚朱華,為宣詞令,合門薄書,詳知朝儀典故。其姑縉雲夫人,承恩穆陵,因得出入九禁,備見一時宮中燕幸之事,嘗賦宮詞七十首,盡載當時盛際,非其它想像而為者。〗
圍城脫後入宮門,惻怛言辭動至尊。從此艱難瀕九死,披緇幸不辱昭孫。
〖《宋史?後妃傳》:度宗全皇后,幼從父昭孫知岳州,開慶初秩滿,歸道潭州,時元兵圍潭州,人有見神人衛城者,已而潭獨不下。逾年事平,至臨安,會忠王,議納妃。理宗乃詔後入宮,問曰:“爾父昭孫,昔在寶佑閑沒于王事,每念之,令人可哀。”後對曰:“妾父可念,淮湖之民尤可念也。”帝深異之。宋亡,入朝於燕京,後為尼正智寺而終。〗
中原寸土已全無,塊肉悲深趙氏孤,一樣垂簾循故事,憐他宣旨尚稱奴。
〖《宋元通鑒》:端宗景炎二年,時播越海濱,庶事疏略,楊太妃垂簾,與群臣語,猶自稱奴。〗
秋風天際餞琴師,夢斷孤山五字詩。太液芙蓉零落盡,傷心不獨舊昭儀。
〖《水雲集》附錄:乃賢讀汪水雲詩集詩序,水雲汪元量,字大有,錢塘人,以善琴受知宋主。國亡,奉三宮留燕甚久。世祖皇帝嘗命奏琴,因賜為黃冠師。南歸時,幼主灜國公與宮人王昭儀清惠以下廿有九人,分韻賦詩,以餞其行。又恭宗皇帝送汪大有南還詩:“寄語林和靖,梅花幾度開?黃金台下客,應是不歸來。”又《宋舊宮人詩詞》:王清惠等送汪水雲詩序:水雲留金台一紀,琴書相與無虛日,秋風天際,束書告行,此懷愴然,定知夜夢先過黃河也。一時同人,以“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分韻賦詩為贈。又昭儀王清惠,字沖華,[滿江紅]詞:“太液芙蓉,渾不似舊時顏色。”〗
對月悲歌酒半醒,美人掩涕倚樓聽。朝來為訴飄流苦,更念昭儀墓草青。
〖楊儀《金姬別傳》:李嘉謨以鄉役部發歲運至元都,嘗夜對月獨歌曰:“萬里倦行役,秋來瘦幾分。因看河北月,忽憶海東雲。”夜靜,聞鄰婦有倚樓泣者。明日訪其家,則宋舊宮人金德淑也。因過叩之,曰:“客非昨暮悲歌人乎?此亡宋昭儀黃惠清寄汪水雲詩。我亦宋宮人也,昭儀舊同供奉,極相親愛,今各流落異鄉,彼且為泉下人矣。”〗
腸斷氈車北去時,江花江草不勝悲。一貞自守甘同死,傳誦衣中絕命詞。
〖《東園友聞》:至元十三年,宋謝、全雨後以下皆赴北。五月二日抵上都,十二日夜,故宋宮人安定夫人陳氏、安康夫人朱氏,與二小姬,沐浴整衣,焚香自縊死。朱夫人遺古詩一篇於衣中,雲:“既不辱國,倖免一身,不辱父母,且不辱親。藝祖受命,立國以仁,中興南渡,計二百春。世食宋祿,羞為北臣,大難既至,切數回輪。妾輩之死,守於一貞,焚香設誓,代書諸紳,忠臣孝子,期以自新。”時皆服其貞烈。〗
故國河山舉目非,甘州寺里許雙飛。六更再衍南朝讖,五采龍文已露機。
〖《庚申帝史外聞見錄》:灜國公初為僧,奉詔居甘州山寺,有趙王者,憐其老且孤,留一回回女子與之。延佑七年四月十六夜生一子,明宗適自北方來,早行見寺上有龍文五采氣,即物色得之,因求為子,並載其母以歸。全祖望《鯖埼亭集外編》:宋太祖以庚申即位,聞陳希夷“只怕五更頭”之言,命宮中於四更末即轉六更,故終宋之世,宮中無五更,而不知“更”之為“庚”也。至理宗景定元年,為五更,而元世祖即位。越十七年遂以亡國。仁宗延佑七年又得庚申,則六庚也。而庚申君適以是生。明甯王奉太祖詔纂序博論,直雲“灜國外婦之子,綿延宋末六更之讖。”〗
輕脫原非哲後材,儲妃何事苦疑猜?雙蓮花碎尋常事,輿地圖先釀禍胎。
〖《癸辛雜識》:濟王夫人吳氏,性極妒忌,王有寵姬數人,殊不能容,每入禁中,必譖之楊後,具言王之短,無所不至。一日內宴,後以水晶雙蓮花二枝,命王親為夫人簪之,且戒其夫婦和穆。未幾,王複與吳有小競,王乘怒誤碎其花。及吳再入禁中,遂譖言碎花之事。於是後意甚怒,有廢儲之意。《宋史?後妃傳》:嘉定十四年,帝養宗室子貴和,立為皇子,賜名竑。竑好琴,史彌遠買美人善琴者納之,而私厚美人家,令伺皇子動靜。竑嬖之。一日指輿地圖示美人曰:“此瓊崖州也,他日必置彌遠於此地。”美人以告彌遠,彌遠大懼。十七年,帝大漸,彌遠遂矯詔廢竑為濟王。〗
參差樓觀劇豪華,又築新居路不賒。一自奇鶬飛九首,無人重問沁園花。
〖張雨《句曲外史集?題周漢國公主甲第圖詩》:“主家樓觀蔚參差,想是當年全盛時。”柳貫《待制集》:右開元宮圖一卷,本宋理宗女周漢國長公主第,在杭州清湖橋西,第成于景定辛酉,公主實以是年下嫁駙馬都尉楊鎮。初理宗無子,獨有公主,兩宮最所鍾愛,有司希旨,為治第,帷帳供禦,下乘輿一居等。半歲,猶以遠掖庭,更卜和寧門內,東穿埂垣為直道,內官宮婢朝夕通饋問。而是賜第在清湖者,唯居楊氏母。《宋史?公主傳》:周漢國公主病,有鳥九首,大如箕,集主家擣衣石上,是夕薨。〗
愁聞伏劍與彎弓,欲免慈親計已窮,忠孝果然能兩盡,五郎畢竟是英雄。
〖《學圃蕙蘇》:初岳飛從戎,留妻養母姚氏,既而河北陷,訪求數年不獲。俄有自母所來者,寄聲曰:“為語五郎,勉事聖天子,無以老嫗為念也。”飛竊遣人迎之,往返十有八,然後歸奉之。〗
流傳讕語競稱揚,墜瓶鳴冤事渺茫。怪底金陀家乘在,銀瓶不紀紀安娘。
〖《湖堧雜記》:銀瓶小姊者,岳武穆季女也。武穆被難,女欲叩闕上書,邏卒攔止之,遂抱銀瓶墜井而死。《樵書》:孝宗時訪求嶽氏子孫,繈褓以上皆官之,女少者候嫁則官其夫。武穆有女安娘,女夫高祚補承信郎。岳雲女大娘,岳雷女三娘,候出嫁日,各補其夫進武校尉,並載《金陀粹編》。則銀瓶殉孝,寧不經禦旨追贈,且岳珂為武穆孫,而編中曾不一及之耶?〗
武勇虛誇廖小姑,大言何必笑裙襦。飛來一讖真成讖,後此楊么亦被誅。
〖《獨醒雜誌》:岳公飛之破固石洞也,其酋長乃一女子,號廖小姑,持刃叫呼曰:“今日官軍要破我砦,除是飛來!”公顧左右曰:“飛即我也。”擊鼓進師,遂破賊砦,生擒其酋以歸。《宋史》:岳飛招捕楊么斬之。初賊恃其險曰:“欲犯我者,除是飛來。”至是人以其言為讖。〗
督戰江中鼓亂鳴,烏珠曉勇亦心驚。世間多少胭脂虎,但解花叢駭燕鶯。
〖《宋元通鑒》:建炎四年,韓世忠俟兀術師還,移師鎮江以待之。既而接戰江中,凡數十合,世忠妻梁氏,親執桴鼓,敵終不得濟,俘獲甚眾。〗
中興將佐有餘思,附驥偏容一侍兒,幾字留題烏石寺,綠苔點點涴胭脂。
〖《鶴林玉露》:嚴州烏石寺,在高山之上,有岳忠武飛、張循、王俊、劉太尉光世題名。劉不能書,令侍兒意真代書。姜堯章題詩雲:“諸老凋零極可哀,尚留名姓壓崔嵬,劉郎可是疏文墨,幾點胭脂涴綠苔”〗
伊蒲齋供享緇黃,想見慈悲訓有方。他日符離詡心學,忍將民命委沙場。
〖《夷堅志》:張魏公母冀夫人,日齋道人一員,有一客曰:“夫人當生貴子。”《何氏備史》:張魏公符離軍潰,國家數十年所積資械蕩棄無餘。方其甘寢晏然,稱是心學。然當萬眾崩解時,一人心法,遽能收拾否?〗
枉號先生未讀書,彭城柑美定何如,機心畢竟輸奸檜,轉向椒闈詡大魚。
〖《兩浙名賢錄》:秦檜妻王氏,自稱沖真先生。王佐為秘書省校書郎,駁之曰:“妾婦安得有此稱!”《四朝聞見錄》:憲聖召檜夫人入禁中,賜宴,進淮青魚。憲聖顧問夫人:“曾食此否?”夫人對以“食此已久,又魚視此更大且多,容臣妾翌日供進。”夫人歸,亟以語檜,檜恚之曰:“夫人不曉事!”翌日遂易糟鯶魚大者數十枚上進,憲聖笑曰:“我便道是無許多青魚,夫人誤耳。”〗
烜赫清河異姓王,武人也解選紅妝。玉纖銀管工箋奏,誰信張穠出教坊。
〖《三朝北盟會編》:張俊妾張穠,錢唐名妓也,知書,嘗代俊文字,封榮國夫人。〗
莫唱南朝玉樹詞,青衫淚濕感天涯。仙姿宮鬢都憔悴,淒絕張家小侍兒。
〖《容齋隨筆》:先公在燕山,赴北人張侍禦家集,出侍兒佐觴,中有一人,意狀摧抑可憐,叩其故,乃宣和殿小宮姬也。坐客翰林直學士吳激賦長短句紀之,聞者揮涕。詞日:“南朝千古傷心地,還唱後庭花。舊時王謝堂前燕子,飛入誰家?恍然相遇,仙姿勝雪,宮鬢堆鴉。江州司馬,青衫淚濕,同是天涯。”〗
澄冰同潔玉同溫,丁晏何慚宰相孫。可惜陳姬年最幼,不逢招使奏君門。
〖《梁溪漫志》:丁文簡公五世孫女,世為鄭州新鄭縣人,年十六,嫁進士張晉卿。靖康中,與其夫避地大隗山。虜至,丁被擒,挾之上馬,丁投地以醜語詆之,且曰:“我寧死耳,誓不辱於汝輩也!”遂絕於梃下。晏元憲公四世孫女,小字師姑,年十五,從叔孝純官於廣陵。建炎三年陷於虜,系以北去,每欲浸陵之,輒擲身於地,僵僕氣絕,或自經,或投于井,皆救而獲免。其主母愛之,撫育如己出,虜中爭傳誇焉。又有陳氏女,其父壽隆,紹興初為湖北提刑,卒於官。其子造之,挈妹至昊,欲適呂丞相之子。舟至焦山遇賊,其家被害。賊欲逼,女力拒之,大聲呼其嫂曰:“不如俱投江,無為賊辱!”因躍入水死,其屍浮數裡不沒。賊怒,因撞以矛,乃沒。女時年十四。丁、晏二事,則朱少章弁奉使歸奏之,陳氏事則故老為予言。〗
化行侍婢見閨儀,連袂沉淵死尚隨。何事史官遺節烈?表彰端賴竹坡詩。
〖《梁溪漫志》:洪鴻父羽之女適繁昌焦消,一日遇巨盜于江中,欲逼之,女義不受汙,投江而死。兩侍兒大曰宜恩,小曰勻奴,姓吳氏,女兄弟也,俱有色藝,亦相隨赴水死。焦之甥徐伯遠傳其事,竹坡周少隱為之賦二詩。〗
白璧無瑕竟得雙,縱教玉碎志難降,千秋精爽依香塚,定有靈風滿漢江。
〖《宋史?列女傳》:王氏二婦,汝州人,建炎初,金人至汝州,二婦為所掠,擁置舟中,遂投漢江以死,屍皆浮出不壞,人為收葬之,城外江上為雙塚,以表之。〗
笄年猶未脫香纓,解使權辭活父兄,一擲市橋沉玉骨,芳名青弋水同清。
〖《宋史?列女傳》:詹氏女,蕪湖人,紹興初,年十七,淮寇號一窠蜂,倏破縣,欲殺其父兄,女趨而前,拜曰:“妾願執巾帚以事將軍,贖父兄命!”賊釋父兄縛,女麾手使亟去,無顧我!遂隨賊行數裡,過市東橋,躍身入水死。〗
歸來元是去時身,苦耐饑寒廿五春,夫義婦貞兒更孝,一門鼎列盡完人。
〖《宋史?列女傳》:劉氏,海州朐山人,適同裡陳公緒。紹興末,金人犯山東,郡縣震響,公緒倡義來歸,偶劉歸寧,倉卒不得與偕,惟挈其子庚以行。劉留北方,音問不通,或語之曰:“今陳已貴,必他娶矣,盍改適?”曰:“吾知守吾志而已,遑恤乎他!”公緒亦不他娶,子庚浸長輒思念涕泣,奔走淮甸,險阻備嘗。如是者十餘年,遂得迎母以歸。劉在北二十五年,嘗緯蕭以自給。〗
草拔芝芙夢裡看,風鬟霜鬢轉辛酸。後來方鮑閨房秀,文筆猶宗李易安。
〖《琅嬛記》:趙明誠幼時,其父將為擇配,明誠晝寢,夢誦一書雲:“言與司合,安上已脫,芝芙草拔。”其父為解曰:“汝待得能文詞婦也,非謂汝為詞女之夫乎?”後李翁以女妻之,即易安也。《貴耳錄》:李易安南渡來,常懷京洛舊事,晚年賦詞,有“於今憔悴,風鬟霜鬢”之句。又清庵鮑氏、秀齋方氏,淳熙間二婦人,文筆可繼易安之後。〗
倚竹天寒態自嬌,霜根雪節滿生綃,西江內翰饒風雅,戲筆閑題有翠翹。
〖《焦氏說楛》:翠翹,洪內翰侍人,題畫竹雲:“翠翹戲筆。”字畫婉媚。〗
無辜孀母痛遭燔,酷吏何知有墮猿。庶女呼天誠不妄,坊題孝感慰沉冤。
〖《宋史?列女傳》:張氏,羅江士人女,其母楊氏寡居,一日親黨有婚會,母女偕往,其典庫雍乙者從行。既就坐,乙先歸,會罷,楊氏歸,則乙死于庫,莫知殺者主名。提點成都府路刑獄張文饒,疑楊有私,懼為人知,殺乙以滅口。遂命石泉軍劾治。楊言與女同榻,實無他。遂逮其女,考掠無實,吏乃掘地為坑,縛母於其內,旁列熾火,間以水沃之,絕而復蘇者屢,辭終不伏。女謂母曰:“母以清沽聞,奈何受此污辱!甯死捶楚,不可自誣!女今死,死將訟冤於天!”言終而絕。於是石泉連三日地大震,有聲如雷,天雨雪,屋瓦皆落,邦人震恐甚。官李志寧疑其獄,夕具衣冠,禱於天,俄假寢,坐廳事,恍有猿墜前,驚寤,呼吏卒索之,不見。志寧自念,夢兆非殺人者袁姓乎?有門卒忽言:“張氏饋食之夫曰袁大。”明日袁至,使吏執之,曰:“殺人者汝也!”袁色動,遽曰:“吾憐之久矣,願就死。”問之,雲:“適盜庫金,會雍歸,遂殺之。”楊乃得免。時女死才數日也。獄上,郡榜其所居日孝感坊。〗
誰將學業授青娥?幼女居然中甲科。此是經生非辯士,勿因早達比甘羅。
〖《留青日劄》:淳熙九年,女童林幼玉求試經書,四十三件並通,時年一十二歲,賜為孺人。或雲林妙玉,賜為進士。〗
皈依大士禮珠幢,瑞相端嚴到夜窗。淨土但能回一念,菩提解使病魔降。
〖《夷堅志》:明州王氏女百娘,連歲苦疾疢,忽患喑聾,投誠觀音大士,晨夕禮拜不怠,每假寐如入定狀,必見端嚴瑞相,訓誨拳拳,且勸以作禮西方阿彌陀佛,仍親授四句偈曰:“淨土周沙界,雲何獨禮西,但能回一念,觸處是菩提。”又雲:“可普勸持誦”曾未逾月,二患頓愈。〗
結綰同心詎肯違,短橋月色照同歸。香魂若傍青陵塚,化作鴛鴦亦並飛。
〖《癸辛雜識》:淳熙間,王氏子與陶女名師兒,共溺西湖,有人作“長橋月,短橋月,”正其事也。《中興絕妙詞選》:吳子和禮之《霜天曉角》詞:王生、陶氏月夜共沉西湖,賦此吊之:“連環易缺,難解同心結。癡騃佳人,才子情緣,重怕離別意切。人路絕,共沉煙水闊,蕩漾香魂何處,長橋月,斷橋月。”按斷橋亦名短橋。〗
罵座逾牆事若何,漕司耽樂任譏詞。試吟南浦釵分曲,青兕猶然怨呂婆。
〖《貴耳錄》:呂婆即呂正已之妻,淳熙間名達天聽。京畿有二漕,一呂搢,一呂正已。搢家諸姬甚盛,必約正已通宵飲。呂婆一日大怒,逾牆詈之,搢子一彈碎其冠。事徹孝皇,兩漕即日罷。呂婆有女,事辛幼安,以微事觸怒,逐之,今稼軒《桃葉渡》詞因此而作。辛棄疾《稼軒長短句》《祝英台近》詞:“寶釵分,桃葉渡,煙柳暗南浦。”《宋史》:辛棄疾在耿京軍中,僧端義曰:“我識君相乃青兕也。”〗
者般火色捐沉屙,不惜酬醫贈翠娥。垂白風情渾未減,燈昏羅帳奈愁何。
〖《清波別志》:辛稼軒在上饒屬,其室病,呼醫對脈,吹笛婢名整整者侍側,乃指以謂醫曰:“老妻病安,以此人為贈。”不數日,果勿藥,乃踐前約,整整去,因口占《好事近》雲:“醫者索酬勞,那得許多錢帛。只有一個整整,也合盤盛得。下官歌舞轉淒涼,剩得幾枝笛。覷著者般火色,告媽媽將息。”《稼軒長短句》《祝英台近》詞:“羅帳燈昏,硬咽夢中語。”〗
庭前取水隔屏窺,小事何曾相業虧?猶許芸香侍巾櫛,不煩門下講蠡斯。
〖《韋居聽輿》:周益公夫人妒,有媵公盼之,夫人縻之庭,公過之,當暑,媵以渴告,公以熟水酌之。夫人窺于屏曰:“好個相公!為婢取水。”公笑曰:“獨不見建義井者乎?”《南宋相眼》:周子充之侍妾日芸香,姓孫氏,事公於行在所,時年十七。〗
姝麗曾標三傑名,霓裳重舞倍關情,幾年一遇添惆悵,獨把新詞贈小瓊。
〖《齊東野語》:周平園嘗出使過池陽,太守趙富文彥博招飲,出家姬小瓊,舞以侑歡。公賦一闋雲:“見了還非,重理霓裳舞,都無誤。幾年一遇,莫訝周郎顧。”范石湖嘗雲:“朝士中姝麗有三傑。”謂韓無咎、晁伯知家姬,及小瓊也。〗
艷說銀潢粉黛叢,鍾情為賦臉霞紅。花枝入手無人妒,傲殺君家老放翁。
〖《耆舊續聞》:南渡初,南班宗子,寓居會稽,為近屬士,園亭甲於浙東,一時坐客皆騷人墨士,陸子逸嘗與焉。士有侍姬盼盼者,色藝殊絕,公每屬意焉。一日宴客,偶睡,不預捧觴之列,陸因問之,士即呼至,其枕痕猶在臉。公為賦《瑞鶴仙》,有“臉霞紅印枕”之句,一時盛傳。後盻盻亦歸陸氏。《宋詩紀事》:陸淞字子逸,放翁雁行也。〗
忍聽姑惡叫芳叢,邂逅名園恍夢中。橋下清波依舊綠,春來無複照驚鴻。
〖《齊東野語》:陸務觀初娶唐氏,于其母夫人為姑侄,伉儷相得,而弗獲于其姑。既出,而未忍絕之,則為之別館,時時往焉。其姑知而掩之,雖先知挈去,然事不得隱,竟絕之。唐後改適同郡宗子士程。嘗以春日出遊,相遇于禹跡寺南之沈氏園,翁悵然久之。晚歲每入城,必登寺眺望,不能勝情。嘗賦二絕雲:“夢斷香銷四十年,沈園花老不飛綿。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縱一悵然。”“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無復舊池台。傷心橋下春波綠,曾見驚鴻照影來”〗
應悔當時賦感秋,渭南物色枉綢繆。黃昏陣陣芭蕉雨,小令重吟輾轉愁。
〖《隨隱漫錄》:陸放翁宿驛中,見題壁詩雲:“玉階蟋蟀鬧清夜,金井梧桐辭故枝。一枕淒涼眠不得,呼燈起作感秋詩。”詢之,驛卒女也,遂納為妾。方余半載,夫人逐之,妾賦[蔔運算元]雲:“只知眉上愁,不識愁來路。窗外有芭蕉,陣陣黃昏雨。曉起理殘妝,整頓教愁去,不合畫春山,依舊留愁住。”〗
坡翁兩賦足千秋,雪壁淋漓妙墨留,想見揮毫揎衫袖,惠齋小字寫銀鉤。
〖《皇宋書錄》:狀元黃由妻平江胡氏,號惠齋,有文章,兼通書畫。黃帥蜀中,胡氏偕行,過黃州雪堂,胡氏行書《赤壁賦》於壁間,劉改之題《沁園春》一闋於後雲:“揮毫處,看淋漓雪壁,真草行書。”〗
拾翠尋芳事事慵,拈毫恰愛鬥詞鋒,早梅晚杏名原稱,戚畹栽來分外穠。
〖《林下詞選》:梅嬌、杏倩,俱宋吳七郡王姬,工詞翰,常賦詞相謔,梅嘲杏《滿庭芳》雲:“杏花何太晚,遲疑不發,等待春深。”杏嘲梅《滿庭芳》雲:“梅花何太早,蕭疏骨肉,葉密花稀。”〗
奢僭由來自佞臣,珠冠才獻四夫人。十姬莫便添嬌妒,別有庸流媚要津。
〖《宋史紀事本末》:韓侂胄有愛妾張、譚、王、陳四人,皆封郡夫人,其次有名位者又十人,或獻北珠冠四枚於侂胄,侂胄以遺四夫人。其十人亦欲之,未有以應也。趙師■⑵聞之,亟市北珠制十冠以獻。〗
名士傾城配恰宜,勝他草草遣楊枝,玉簫吹徹松陵路,檀口香喉絕妙詞。
〖《研北雜誌》:小紅,順陽公青衣也。有色藝。順陽公之請老,姜堯章詣之,一日授簡征新聲,堯章制《暗香疏影》二曲,公使二伎肄習之,音節清婉。堯章歸昊興,公尋以小紅贈之。其夕大雪過垂虹,賦詩雲:“自琢新詞韻最嬌,小紅低唱我吹簫,曲終過盡松陵路,回首煙波十四橋。”堯章每喜自度曲,吹洞簫,小紅輒歌而和之。順陽公即范石湖。〗
美人香草托歌謠,疑是青樓果見招,恨殺堯章工虐謔,無端戲贈百宜嬌。
〖《耆舊續聞》:姜堯章嘗寓吳興張仲遠家,仲遠屢出外,其室人知書,賓客通問,必先窺來劄,性頗妒,堯章戲作《百宜嬌》以遺仲遠雲:“信馬青樓去,重簾下娉婷,人妙飛燕。”仲遠歸,竟莫能辯,則受其指爪損面,至不能出外雲。〗
才人竟忍忘親恩,書付銀花豈耄昏。始信多財能損志,二疏曩昔至言存。
〖《癸辛雜識》:高疏寮一代名人,或有議其家庭未能盡善者。近得炳如親書與其妾銀花一紙,為之駭然,雲:“慶元庚申,余尚在翰苑,得何氏女,為奉侍湯藥,人名之日銀花。餘喪耦二十七年,更不再娶,亦不蓄妾婢,至此始有銀花,至今只一人耳。餘既老,不喜聲色,家務盡付之子,一切不管。銀花專心供應湯藥,檢視果茗點心,二膳亦多自烹飪,妙於調靦,縫補、漿洗、烘焙替換衣服,時其寒暖之節,夜亦如之。亦頗識字,助餘著書檢閱,能對書劄。余七十時,銀花年限已滿,其母在前告某雲:我女一意奉待內翰,亦不願加身錢,舊約逐月與米一斛,亦不願。余甚嘉其廉謹,且方盛年。肯在七十多病老翁身傍,其淑靖之美,雖士大夫家賢女有所不及也。丙寅春,餘告以你又三年矣,備極勤勞,我以面前洗漱等銀器約百來兩,欲悉與你。對以不願得也時。其母來,餘遂約以每年與錢百千,以代加年之直。亦不肯逐年清也,積至今年凡八百千。餘身傍無分文,用取於宅庫,常有推託牽掣不應。餘自丙寅年,欲令庵莊糶見管谷五六十石,庵僧莊頭執雲:知府與恭人商量,欲以此谷變錢,添置解庫一所。繼而知府來面說,且要穀子錢作庫本,若要錢用,但來支用,不知要得幾錢?餘雲:用得千緡。答雲:無不可者。而宅庫常言缺錢,支用拒而不從。又二年,遂令莊中集谷五百石,得官會一千八十貫,除還八年逐年身錢之外,餘二百八十貫,還房臥錢。依知府,曾存有批子,支三百千,系丙寅春所許,令填上項錢。餘謂服事七十七歲老人,凡十一年,餘亦忝從官,又是知府之父,又家計盡是筆耕有之,知府未曾置及此也,姑以千緡為奩具之資,亦未為過。但目即未辦,候日後議親支給。銀花素有盼盼燕子樓之志,而勢不容留,餘勉其親,亦遲遲至今。今因其歸,先書此為照。銀花自到宅,即不曾與宅庫有分文交涉,及妄有支用。過寒暑本房買些少衣著及染物,並余判單子,付宅庫正行支破,銀花即無分毫干預。他日或有忌嫉之輩,妄有興詞,仰將此示之。若遇明正官司,必鑒其事情,察餘衷素,且憫余叨叨於埀盡之時,豈得已哉。嘉定庚午八月丙辰。押。”〗
居然法喜伴維摩,山色湖光映黛蛾,悟徹浮生如夢幻,較量儒釋意雲何?
〖《癸辛雜識》:葛天民,字無懷,初為僧,名義銛,字朴翁。其後返初服,居西湖上,有二侍姬,一日如夢,一日如幻。〗
記曾金屋貯嬌慵,翦綠裁紅伴個儂。瞬息溫柔鄉冷後,驚心孤枕聽寒蛬。
〖《絕妙好詞》:宏庵丁宥基仲《水龍吟》詞:“雁風吹裂雲痕,小樓一線斜陽影。殘蟬抱柳,寒蛩入戶,淒音忍聽?愁不禁秋,夢還驚客,青燈孤枕。未更深,早是梧桐泫露,那更度、蘭宵永。空歎銀屏金井,醉鄉醒,溫柔鄉冷。征塵倦撲,閑花謾舞,何心管領?蔥指冰弦,慈懷春錦,楚梅風韻,悵芙蓉城杳,藍雲依黯,鎖巫峰暝。”查為仁箋吳文英《夢窗甲稿?高山流水》:丁基仲側室,善絲桐、賦詠,曉達音律,備歌舞之妙。雲:“素弦一一起秋風,寫柔情,都在春蔥。徽外斷腸聲,霜霄暗落驚鴻,低顰處翦綠裁紅。仙郎伴新制,還賡舊曲,映月簾攏。似名花並蒂、日日醉春濃。”昊中空傳有“西子應不解換征移宮,蘭蕙滿襟懷,唾碧總(窗?)噴花茸。後堂深想費春工。客愁重時,聽蕉寒雨碎,淚濕瓊鐘。懲風流,也稱金屋貯嬌慵。”按基仲《水龍吟》“蔥指冰弦,蕙懷春錦”,又雲“悵芙蓉城杳”,當是悼其側室而作。觀夢窗詞可證也。〗
吹花弄粉慣傷春,冰雪聰明迥絕塵。不用斷腸嗟薄命,賞音曾有魏夫人。
〖朱淑真《斷腸集?傷春詩》:“吹花弄粉新來懶,惹恨供愁近日添。”《西湖遊覽志餘》:與淑真同時,有魏夫人,亦能詩,嘗置酒邀淑真,命小鬟隊舞,因索詩,以“飛雪滿群山”為韻。〗
何事庸臣裂紀綱,忍教節使媚恩堂。梨花槍好真無敵,莫向長淮問四娘。
〖《宋史紀事本末》:金益都人楊安兒僭號死,其妹四娘子,姣悍善騎射,李全以其眾附之,楊氏遂以為夫。全率眾來歸,史彌遠以徐晞被為制置使,令屈意撫全,晞稷以恩府稱全,恩堂稱楊氏。〗
無能何苦踞三台,區處翻輸愛寵才,曾勸相公須少耐,果然淮上捷書來。
〖《三朝野史》:李全擾淮,時史相彌遠在朝堂,束手無策,訛傳全軍渡江,史夜半披衣起,愛寵林夫人隨後,見史欲投池中,林急扶住,泣曰:“相公且少耐!”區處數日,即得趙葵捷書。〗
調絲理竹課餘時,偶摘青梅責賦詩。解借謳吟寓規諷,愧他婢續水亭詞。
〖《古今女史》:趙葵同知樞密院,朝罷歸私第,而諸姬不見,葵往訪之,乃群聚摘青梅。有一姬善詩賦,葵責令賦詩,雲:“柝聲默報早春回,滿院春風繡戶開,怪得無人理絲竹,綠陰深處摘青梅。”《昨非庵日纂》:趙葵嘗避暑水亭,作詩雲:“水亭四面朱闌繞,簇簇遊魚戲萍藻。六龍畏熱不敢行,海水煎徹蓬萊島。身眠七尺白蝦須,頭枕一枚紅瑪瑙。”六句巳成,葵遂睡去,有侍婢續雲:“公子猶嫌扇力微,行人多在紅塵道。”〗
堅貞純孝兩能兼,不愛金珠性更廉,教子食貧心似鐵,高風何止式閨幨。
〖《宋史?列女傳》:謝泌妻侯氏,南豐人。始笄,家貧,事姑孝謹。盜起,焚裡舍,殺人,遠近逃避。姑疾篤不能去,侯號泣姑側,盜逼之,侯曰:“寧死不從!”盜刃之,僕溝中。賊退漸蘇,見一篋在側,發之皆金珠,族婦以為已物,侯悉歸之。婦分其一以謝,侯辭曰:“非我有,不願也。”後夫與姑俱亡,子幼,父母欲更嫁之,侯曰:“兒忍去而使謝氏無後乎?寧貧以養其子,雖餓死亦命也!”〗
欲報恩勤豈是愚,焚香刲股病全蘇。景星如月天章煥,懿孝旌門賴大儒。
〖《宋史?列女傳》:呂仲洙女,名良子,泉州晉江人。父得疾瀕殆,女焚香祝天,請以身代,刲股為粥以進。時夜中,群鵲繞屋飛噪,仰視空中,大星燁煜如月者三越。冀日父瘳。守真德秀嘉之,表其居曰懿孝。〗
虎口重慈竟脫回,願祈身代語尤哀。不教奇跡終湮沒,賢守先曾目睹來。
〖《宋史?列女傳》:童八娜,鄞之通遠鄉建奧人。虎銜其大母,女手拽虎尾,祈以身代,虎為釋其大母,銜女以去。始林栗侍親官其地,嘗目睹之,已而為守,以聞於朝,祠祀之。〗
函首當年萬口論,爭如志節勵閨門。九原好慰韓忠獻,不墜家風有女孫。
〖《宋史?列女傳》:韓氏女,字希孟,巴陵人,或曰丞相琦之裔。開慶元年,元兵至岳陽,女年十有八,為卒所掠,赴水死。越三日,得其屍,於練裙帶有詩曰:“我質本瑚璉,宗廟供蘋蘩。一朝嬰禍難,失身戎馬間。寧當血刃死,不作衽席完!漢上有王猛,江南無謝安。長號赴洪流,激烈摧心肝。”〗
智脫夫君已足賢,舊盟死守志尤堅,至誠博得天心佑,再世重教續斷弦。
〖《宋史?列女傳》:王氏婦梁,臨川人。元兵至,與夫約曰:“吾遇兵必死,義不受污辱!若後娶,當告我。”頃之,夫婦被掠。有軍千戶強使從己,婦紿曰:“夫在,伉儷之情有所不忍,乞歸之而後可。”千戶以所得金帛與其夫而歸之,約行十餘里,千戶即之,婦拒且罵,因奮搏之,乃被殺。越數年,夫以無嗣謀更娶,議輒不諧,因告其故妻。夜夢妻曰:“我死後生某氏家,今十歲矣,後七年當複為君婦。”明日遺人聘之,一言而合,詢其生,與婦死年月同雲。〗
人嗤頑鈍齒應寒,往事羞誇破鏡完。不學裙釵甘媚賊,黑龍猶是有心肝。
〖《癸辛雜識》:陳宜中之先為吏,嘗貰官錢在圄,屬其孫往貸于葛宣義。葛宿夢黑龍繞其廳柱,覺而異之。夙興,果有小兒來,年可十許歲,問為誰,曰陳某孫,又問來故,如數付之。陳既出,詣葛謝,葛勉使就學,許以捐助,未幾以長女許之。葛巨富,寇夜至,席捲以去,長女亦被獲以往,乃以幼女歸之。陳後出守七閩,遇巧節,諸吏各有所獻,陳妻忽識一拌,似其家物,乃召吏問所從來,則雲海巡所遺也。亟發兵圍其寨,盡俘諸校,置於理,正葛寇也,以次伏誅。葛女已有二子,初猶隱不肯言,其妹為言委曲,執手相哭,乃斃其二雛焉。〗
大國齊秦品秩崇,博徒無賴竟三公。戀春可奈春難駐,青塚傷心往事空。
〖《槎庵小乘》:賈似道母胡氏,贈齊秦兩國賢壽休淑莊穆夫人,溢曰柔正。《齊東野語》:似道年少,荒於飲博,其生母胡夫人苦之。《詩話雋永》:賈秋壑于德佑元年寒食上母墳,回至集賢堂,作詩雲:“寒食家家插柳枝,戀春春亦不多時。兒孫只解花前醉,青塚能消幾個悲?”〗
折得宮花置畫堂,章台柳又擅專房。木綿樂府傳新曲,飛絮飄零怨沈王。
〖夏基《西湖志》:張淑芳,錢唐西山樵女,有才色,理宗時選入宮,賈似道匿之為妾。《宋季三朝政要》:似道蠱聲色,寵妾葉氏,本淑妃,宮人也,潘氏、倪氏,妓也。方回《桐江集?木綿怨序》雲:賈似道南竄,猶攜所謂王生、沈生者自隨,二生天下絕色也。木綿庵既殂,二生再轉入北,後南還,善事貴人,巧伎藝。拙女功,願再鬻人為妾。因寫之樂府,以為世戒。〗
玉榴勝雪並芳妍,鸚鵡籠開意惘然。從古紅顏多命薄,詞人休寄綠珠篇。
〖《癸辛雜識》:方回寓杭之三橋旅樓,有二婢日周勝雪,劉玉榴。方游金陵,寄二婢于其母周嫗之家。勝雪者為豪客挾去,方歸,悵惋作詩,有“鸚鵡籠開彩索寬,一宵飛去為誰歡”之句。〗
頻煩手詔賜金珠,醉夢憑誰問有無?天幸他年歸趙璧,不然何處辯冤誣。
〖《癸辛雜識》:乙亥歲,國事將危,忽傳當塗孟之縉妻趙氏孟桂,見為伯顏丞相次妻者。朝廷遂以太后命,遣人齎金帛與之,俾贊和議。繼得孟桂回奏雲:“和議將成。”遂複賜手詔,遺以金帛慰之。繼而寂然無報。及事定,孟桂南歸霅川,未嘗為伯顏次妻,亦未嘗得詔及賜物也。蓋奸人乘危,造為此說,以騙脫朝廷金帛耳。〗
百折難回義若山,北兵何必苦防閑。後人憑弔清風嶺,指血分明漬舊斑。
〖《宋史?列女傳》:王貞婦,夫家臨海人也。德佑二年冬,元兵入浙東,被執,主將欲內之,婦號慟欲自殺,為奪挽不得死。夜令俘囚婦人雜守之。明年春,師還挈行,至嵊青楓嶺,下臨絕壑,婦待守者少懈,齧指出血,書字山石上,南望慟哭,自投崖下而死。後其血皆漬入石間,盡化為石,天且陰雨,即墳起如始書時。至治中,朝廷旌之曰貞婦,郡守立石祠嶺上,易名日清風嶺。〗
安仁兵敗侍郎逃,孝養賢姑不憚勞。完節盡忠能媲美,千秋博得史臣褒。
〖《宋史?列女傳》:謝枋得妻李氏,事舅姑、奉祭、待賓皆有禮。枋得起兵守安仁,兵敗逃入閩中,武萬戶購捕之,根及其家人,李氏攜二子,匿貴溪山荊棘中,采草木而食。至元十四年冬就俘,明年徙囚建康,或指李言曰:“明當沒入矣。”李曰:“吾豈可嫁二夫耶!”顧謂二子曰:“若幸生還,善事吾姑,吾不得終養矣。”是夕解裙帶自經獄中死。枋得母桂氏,尤賢達,自枋得逋播,婦與孫幽遠方,處之泰然,無一怨語。人問之。曰:“義所當然也!”人稱為賢母雲。〗
從容死義尚攜雛,甘向泉台侍舅姑,禮殿兩楹留毅魄,沙磨火煆肯模糊!
〖《宋史?列女傳》:譚氏婦趙,吉州永新人。至元二十四年,江南既內附,永新複嬰城自守,天兵破城,趙氏抱嬰兒隨其舅姑同匿邑校中,為悍卒所獲,殺其舅姑,執趙,欲汙之,不可,臨之以刃,趙罵曰:“吾與其不義而生,甯從吾舅姑以死耳!”遂與嬰兒同遇害,血漬於禮殿兩楹之間,入磚為婦人與嬰兒狀,久而宛然如新,或訝之,磨以沙石,不滅,又煆以熾炭,其狀益顯。〗
朔風獵獵不收帆,書畫空標女史銜,解識鷗波偕隱樂,肯容夫婿著朝衫?
〖《昊興備志》:趙文敏夫人管氏,諱道升,字仲姬,翰墨詞章,不學而能,畫與文敏爭重。《焦氏說楛》:管夫人畫竹,卷前書《竹賦》,字清勁,竹瀟灑,後書“四月二日,餘奉松雪于歐波亭觀雨,頗有清興,松雪謂餘曰,不可無記,遂作此卷。”〗
評花賞月盡嬉娛,不惜光陰過隙駒,唱賺才宣陣伴伴,侍棋又喚沈姑姑。
〖《武林舊事》:丁未年撥入勾闌弟子,嘌唱賺色,施二娘、時春春、時住住、徐勝勝、朱安安、陳伴伴等。《太平清話》:御前應制,多女流也,棋為沈姑姑;演史為張氏、宋氏、陳氏;說經為陸妙慧、妙靜;小說為史惠英;隊戲為李端娘;影戲為王潤卿。〗
中涓感愴為佳人,奇事流傳溯癸辛。燕語鶯啼總惆悵,不堪重唱鞠花新。
〖《癸辛雜識》:思陵朝掖庭有鞠夫人者,善歌舞,妙音律,為仙韶院之冠,宮中號為鞠部頭,稱疾告歸,宦者陳源以厚禮聘歸,蓄於西湖之適安園。一日德壽按《梁州曲》舞,屢不稱旨,提舉官關禮知上意不樂,因從容奏曰:“此非鞠部頭不可。”上遂令宣喚,於是再入九禁,陳遂感愴成疾。有某士者,頗知其事,演而為曲,名曰《鞠花新》以獻之,陳大喜,酬以田宅金帛甚厚。陳每聞歌詠,淚下不勝情,未幾物故。園後歸重華宮,改雲小隱園。《淮南雜錄》:孫花翁小隱園詩:“柳外細聽鶯燕語,聲聲似度鞠花新。”謂陳源傷鞠夫人之事,托緒鶯燕,微婉可思。〗
虛無道號錫當朝,羽帔星冠氣勢驕。此日國忠雖是假,阿姨一樣逞嬌嬈。
〖《朝野遺紀》:婕妤曹氏姊妹,通籍禁中,皆為女冠,賜號虛無自然先生者,左右街都道錄者,皆厚于韓侂胄,或謂亦與之昵。《白獺髓》:甯宗恭淑後上仙,而曹氏為婕妤,平原特以為親屬。偶值真裡富國進馴象至,平原語伶人王公瑾曰:“不聞有真裡富國。”公瑾曰:“如今有假楊國忠。”平原雖憾之,而無罪加焉。〗
道君覆轍忍重尋,翠袖黃冠惑溺深,莫訝參軍訶壞事,可知觱栗是胡音。
〖《齊東野語》:女冠吳知古用事,內宴演參軍,教坊輩請簽文書,參軍怒曰:“我方聽觱栗。”請至三四胥前擊其首曰:“甚事不被觱栗壞了!”又俗呼黃冠為觱栗。〗
行乞村墟不計年,遭逢原未異登仙,麻油竹瀝非奇秘,爭說書符王妙堅。
〖《宋稗類鈔》:王妙堅者,興國軍九宮山道嫗也。嘗以符水咒棗等術行乞村落,既而至杭,多遊西湖兩山間。一日至西泠橋茶肆,有陳生者,隸職禦酒庫,其妻適見之,因叩以婦人頭■⑶不可梳者,還可攘解否?曰:“此特細事。”命市真麻油半斤,燒竹瀝投之,妄為持咒,俾之沐發,應梳而解。是時楊後方誅韓,而心有所疑,發■⑶不解,疑有物祟,遍求攘治。會陳妻以油進,用之良驗,後頗神之,遂召妙堅入宮,賜予甚厚,日被親幸,且為創道宇、賜名明真,累封為真人。〗
玉簪院本競傳鈔,暫借鸚林作燕巢,難得於湖能不妒,締緣委曲為心交。
〖《古今女史》:宋女貞觀陳妙常尼,年二十餘,姿色出群,詩文俊雅。工音律。張于湖授臨江令,宿女貞觀,見妙常,以詩調之,妙常亦以詞拒。後與于湖故人潘法成私通情洽,潘密告於湖,以計斷為夫婦。即俗傳《玉簪記》是也。〗
一技成名豈偶然,魚羹宋嫂禁中傳,太官珍錯知何限,市食偏能佐禦筵。
〖《楓窗小牘》:舊京工技,固多奇妙,即烹煮盤案,亦複擅名,若南遷湖上魚羹宋五嫂之類。宋五嫂,余家蒼頭嫂也。《武林舊事》:宋五嫂魚羹,嘗經禦賞,人所共趨,遂成富媼。〗
殘英墜月感流離,細柳腰肢異昔時,輦轂繁華休更憶,江南垂老李師師。
〖《葵窗小史餘錄》:張子野贈李師師詞雲:“正值殘英和月墜,寄此情千里。”後人因名此調為《師師令》。秦觀《淮海詞》:贈汴城李師師《生查子》:“遠山眉黛長,細柳腰肢嫋。”《墨莊漫錄》:政和間,汴都平康之盛,而李師師、崔念月二伎,名著一時,李生門第尤峻。靖康中,李生與同輩趙元奴,及築球吹笛袁綯、武震輩,例籍其家。李生流落來浙中,士大夫猶邀之,以聽其歌,然憔悴無複向來之態矣。劉子翬《屏山集》:《汴京紀事詩》:“輦轂繁華事可傷,師師垂老過湖湘,縷衣檀板無顏色,一曲當年動帝王。”〗
意態誰言畫不成,幾人射利寫傾城。秦娥老去雙蓬鬢,苦向行都話舊京。
〖《玉照新志》:秦妙觀,宣和名倡也,色冠都邑,畫工多圖其貌售於外方。陸升之客臨安,雨中,一老婦人蓬首垢面丐於市,泣訴於升之曰:“曾聞秦妙觀否?妾是也”雖掩抑困頓,而聲音舉止固自若也。〗
看花上苑盡名流,綺席尋歡憑小樓,桂魄蘭煤傳喜事,美人先許廣寒遊。
〖洪邁《夷堅志》:紹興十五年,予在臨安試詞科,三場畢,與五友同至抱劍街娼孫小九家,置酒于小樓,兩燭結花,燦然若連珠。孫白坐中曰:“今夕桂魄皎潔,燭花呈祥,五君皆較藝蘭省,其為登名高第,可證不疑。願各賦一詞,為他日佳話。”何伯明作《浣溪沙》一闋,余續成《臨江仙》曰:“綺席流歡歡正洽,高樓佳氣重重。釵頭小篆燭花紅。直須將喜事,來報主人公。桂月十分春正半,廣寒宮殿蔥蔥。姮娥相並曲闌東。雲梯知不遠,平步跟東風。”孫滿酌一觥相勸曰:“學士必高中,此瑞殆為君設也。”巳而予果奏名賜第。〗
蠻荒逐客十年過,萬里歸來鬢己皤。不是先生留醉筆,後人爭得識黎渦?
〖《豫章詩話》:胡邦衡《登南恩望海台》詩雲:“君恩寬逐客,萬里聽歸來。”《鶴林玉露》:胡澹庵十年貶海外,此歸,飲于湘潭胡氏園,題詩雲:“君恩許歸此一醉,傍有黎頰生微渦。”謂侍妓黎倩也。後朱文公見之,題絕句雲:“十年浮海一身輕,歸對黎渦卻有情。世上無如人欲險,幾人到此誤平生。”〗
風流蘇小繼南齊,弱羽摧殘噤不啼。廿八驪珠能脫網,鴛鴦從此穩雙棲。
〖《武林紀事》:太學生趙不敏,與妓蘇盼奴狎,赴官三載,後有祿棒餘資,屬其弟趙院判遺盼奴,且言:“盼奴妹小娟俊雅,可謀致之,佳耦也。”院判至錢塘,則盼奴一月前死矣,小娟亦為盼奴所歡以於潛官絹誣扳繫獄。院判言於府倅,倅召出之,付以所遺物,小娟自謂:“不識院判何人。”及拆書,惟一詩雲:“當時名妓鎮東吳,不好黃金只好書。借問錢塘蘇小小,風流還似大蘇無?”小娟默然,倅命和之,援筆書雲:“君住襄江妾住吳,無情人寄有情書。當年若也來相訪,還有於潛絹也無?”倅喜,免其償絹,脫籍歸院判,偕老焉。〗
乞巧嬌吟頃刻成,當筵心醉謝元卿。東君肯與春為主,許插山花自在行。
〖《齊東野語》:嚴蕊,字幼芳,天臺營妓,色藝冠時。唐與正守台,日七夕,郡齋開宴,坐有謝元卿者,命以己之姓為韻賦一詞,酒行詞成《鵲橋仙》雲:“碧桐初墜,桂花才吐,池上水花微謝。穿針人在合歡樓,正月露、玉盤高瀉。蛛忙鵲懶,耕慵織倦,空做古今佳話。人閑剛道來年期,在天上、方才隔夜。”元卿為之心醉。後岳商卿為憲,命自陳,蕊略不構思,口占《蔔運算元》雲:“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是問奴歸處。”即日判令從良。〗
可堪感昔更傷今,記面閑園盍玳簪。欲譜新聲倍惆悵,清華池館杳難尋。
〖吳文英《夢窗乙稿》《絳都春感序》:“余往來清華池館六年,賦詠屢以感昔傷今,益不堪懷,乃複作此解。”又郭清華《新軒花心動》詞:“夜雨試燈,晴雪吹梅,趁取玳簪重盍。”〗
南國佳人舊有名,清真一曲笛中聲。不知何事輕離別?慣遣匆匆唱渭城。
〖李萊《老余石溪二隱叢說》:予友臨安何應龍子翔,詩多風懷之作,予最愛其湖亭席上贈別郭雙蓮絕句,雲:“樓上佳人唱渭城,樓前楊柳綰離情。一聲未是難聽處,最是難聽第四聲。”自注:“雙蓮能歌周美成《蘭陵王》曲,並能擫笛倚之。衙前和顧前鈞容直一輩人,皆從渠授技。周詞瓦子中以方渭城三疊,旗亭送別,並歌是詞。”〗
紛紛鼠輩辱王家,總為全軀一念差。試看高郵毛惜惜,忍教忠義屬煙花。
〖《宋史?列女傳》:毛惜惜者,高郵妓女也。端平二年,別將榮全率眾據城以畔,制置使遣人以武翼郎招之,全偽降,欲殺使者,方與同黨王安等宴飲,惜惜恥于供給,安斥責之,惜惜曰:“初謂太尉降,為太尉更生賀;今乃閉門不納使者,縱酒不法,乃叛逆耳。妾雖賤妓,不能事畔臣。”全怒,遂殺之。越三日,李虎破關,擒全斬之。〗
羅帕題詩認筆蹤,梅根瘞玉夢惺松。何須更說喬妃侄,知否韋娘受郡封?
〖《異聞總錄》:潭州有清淨覺地,鹹淳間,游士胡天俊寓焉,月夜撫琴梅樹下,遙見美女迤邐近前,胡執其手,女斂衽而去,曰:“後夜月明,當赴子約。”翌日友人拉入城,遊飲忘歸者兩宿,大悔失期,亟歸,於樹下得一白羅帕,上有記。胡明日以帕示人,趙冰壺駭曰:“吾亡妾杭人喬氏望仙,貴妃侄女也。去年暴亡,殯梅樹後,正其筆跡也。”《二老堂雜誌》:紹興十二年,太母還宮,上曰:“朕自東朝之歸,方知南面之樂。”中書舍人程敦厚,行太后侄女韋氏十娘封郡夫人,全制用上語。〗
荒園相遇兩無猜,一闋清詞羨美才。莫悵彩雲容易散,免隨紅紫向龍堆。
〖《西湖遊覽志餘》:延佑初,永嘉媵穆橋居臨安,月夜遊聚景園,遇一美人,自言衛芳華,故宋理宗朝宮人。即設茵席酒果,歌《木蘭花慢》一闋,自是白晝亦見,生遂攜歸,隨生凡三載,忽淚下雲:“緣盡,當奉辭。”贈玉指環一枚而別。〗
〖注:■⑴,亻+褭,niǎo,同褭。■⑵,上睪下廾,yì,音亦,引給也,又與擇同。■⑶,月+直,zhí,音職,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