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史/卷一百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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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憲大夫工曹判書集賢殿大提學知 經筵春秋館事兼成均大司成臣鄭麟趾奉 敎修〉
方技
[编辑]盖以一藝名,雖君子所恥,然亦有國者,不可無也。自遷史,立日者、龜策、倉扁傳,而後之作史者,皆述方技傳,豈非是意耶?作方技傳。
金謂磾
[编辑]金謂磾,肅宗元年,爲衛尉丞同正。新羅末,有僧道詵,入唐學一行地理之法而還,作秘記以傳。謂磾學其術,上書請遷都南京曰:「道詵記云:『高麗之地,有三京,松嶽爲中京,木覓壤爲南京,平壤爲西京。十一、十二、正、二月,住中京,三、四、五、六月,住南京,七、八、九、十月,住西京,則三十六國朝天。』又云:『開國後百六十餘年,都木覓壤。』臣謂今時,正是巡駐新京之期。
臣又竊觀道詵踏山歌曰:『松城落後向何處,三冬日出有平壤。後代賢士開大井,漢江魚龍四海通。』三冬日出者,仲冬節日出巽方,木覓在松京東南,故云然也。又曰:『松嶽山爲辰、馬主,嗚呼誰代知始終。花根細劣枝葉然,纔百年期何不罷。爾後欲覓新花勢,出渡陽江空往還。四海神魚朝漢江,國泰人安致太[1]平。』故漢江之陽,基業長遠,四海朝來,王族昌盛,實爲大明堂之地也。又曰:『後代賢士認人壽,不越漢江萬代風。若渡其江作帝京,一席中裂隔漢江。』又三角山明堂記曰:『擧目回頭審山貌,背壬向丙是仙鼇。陰陽花發三四重,親袒負山臨守護。案前朝山五六重,姑叔父母山聳聳。內外門犬各三爾,常侍龍顔勿餘心。靑白相登勿是非,內外商客各獻珍。賣名隣客如子來,輔國匡君皆一心。壬子,年中若開土。丁巳,之歲得聖子。憑三角山作帝京,第九之年四海朝。』故此明王盛德之地也。
又神誌秘詞曰:『如秤錘、極器、秤幹、扶疎、樑錘者五德地,極器百牙岡。朝降七十國,賴德護神。精首尾,均平位,興邦保太[1]平,若廢三諭地,王業有衰傾。』此以秤諭三京也。極器者首也,錘者尾也,秤[2]幹者提綱之處也。松嶽爲扶疎,以諭秤幹,西京爲白牙岡,以諭秤首,三角山南爲五德丘,以諭秤錘。五德者,中有面嶽爲圓形,土德也,北有紺嶽爲曲形,水德也,南有冠嶽尖銳,火德也,東有楊州南行山直形,木德也,西有樹州北嶽方形,金德也。此亦合於道詵三京之意也。今國家有中京、西京,而南京闕焉。伏望,於三角山南木覓北平,建立都城,以時巡駐。此實關社稷興衰,臣干冒忌諱,謹錄申奏。」於是,日者文象從而和之。睿宗時,殷元中亦以道詵說,上書言之。
李寧
[编辑]李寧,全州人,少以畵知名。仁宗朝,隨樞密使李資德入宋,徽宗命翰林待詔王可訓、陳德之、田宗仁、趙守宗等,從寧學畵。且勑寧畵本國禮成江圖,旣進,徽宗嗟賞曰:「比來,高麗畵工,隨使至者多矣,唯寧爲妙手。」賜酒食、錦綺、綾絹。寧少師內殿崇班李俊異,俊異妬後進,有能畵者,少推許。仁宗召俊異,示寧所畵山水,俊異愕然曰:「此畵如在異國,臣必以千金購之。」又宋商獻圖畵,仁宗以爲中華奇品悅之,召寧誇示。寧曰:「是臣筆也。」仁宗不信,寧取圖拆粧背,果有姓名,王益愛幸。
及毅宗時,內閤繪事悉主之。
子光弼,亦以畵見寵於明宗。王命文臣,賦瀟、湘八景,仍寫爲圖。王精於圖畵,尤工山水,與光弼、高惟訪等,繪畵物像,終日忘倦,軍國事慢不加意。近臣希旨,凡奏事以簡爲尙。光弼子,以西征功補隊正,正言崔基厚議曰:「此子年甫二十,在西征方十歲矣。豈有十歲童子能從軍者?」堅執不署,王召基厚責曰:「爾獨不念光弼榮吾國耶?微光弼,三韓圖畵殆絶矣。」基厚乃署之。
李商老
[编辑]李商老,中書舍人仲孚之子。仲孚坐與妙淸善,流淸州,商老隨之。及壯,放浪逐酒徒,有異僧,授以醫方,商老因業醫。後至京,有達官患疽,商老治之驗。毅宗患足疾不痊,聞其名,召鍼之立愈。賜綾帛,超授良醞令屬內侍,眷待厚,不數年遷至郞官。明宗朝,拜大府少卿。時算業及第彭之緖,譖承宣宋知仁、進士秦公緖,陰與南賊石令史謀作亂。王命內侍李存章、郞將車若松等鞫之,逮繫甚多。更命內侍尹民瞻、上將軍崔世輔按驗,勿分眞僞,皆流海島,又閉城門,大索其黨,商老亦以讒連逮配島,百官雖知其寃,然恐怖無敢言者。尋召還復職,籍內侍,後拜吏部尙書。商老無學術,識者譏其不稱。
伍允孚
[编辑]伍允孚,復興郡人,世爲太史局官。忠烈朝,累遷判觀候署事。允孚精於占候,竟夕不寐,雖祁寒盛暑,非疾病不廢一夕。有星犯天樽曰:「當有飮者,奉使來。」有星犯女林曰:「當有使臣來,選童女。」皆驗。又善卜筮,元世祖召試之,益有名。允孚言:「國家嘗以春秋仲月,遠戊日爲社。按宋舊曆及元朝今曆,皆以近戊日爲社。自今,請用近戊日。」從之。
王親祫于太[1]廟,上謚冊,公主亦欲與祭,允孚曰:「太[1]廟祖宗神靈所在,可畏。」公主懼而止。允孚又言於公主曰:「天變屢見,加以亢旱,請弛營繕修德弭災。後如有悔,恐被不言之罪故,言之。」公主將如元,臨發召宰樞,令卜日作宮室,允孚曰:「今年興土功,不利於人主,臣不敢卜。」公主怒,將奪官笞之,柳璥諫[3]止之。宰樞遣人白公主曰:「寢殿材瓦已備,日官伍允孚以土功不利於王、公主、世子,不肯卜日。乞令扈從日官文昌裕,卜日降旨。」公主怒,欲流允孚,王不得已免其官。
後王以允孚不早卜日,杖之,允孚曰:「卜日者,欲避凶就吉也,脅而涓之,不如勿涓。臣寧就戮,不敢阿旨。」火星食月,允孚與昌裕泣白王曰:「火星食月,非常之變,豈飯僧事佛所能禳乎?願愼厥施爲,以消災變。」於是,求直言,罷造成役徒。允孚語典法摠郞朴仁澍曰:「司中事,何稽滯之多也?」仁澍曰:「內敎判旨如雨,安得不滯?」允孚以告王,王使語仁澍曰:「我非偏聽右其人,凡有告者,欲令有司早剖決故,命之耳。豈爲私耶?」仁澍對曰:「若不下判旨內敎,而臣等容私聽理,則罪當死矣。」一日,龍化院池魚死浮出,莫知其數,允孚言:「歲。甲戌,東池有此怪,而宮車晏駕。」請王修省。順昌宮災,王召允孚、昌裕曰:「卿等嘗言,當有火災,何以知其然也?」對曰:「天譴章章,此火猶爲小災也。」允孚又言:「天變可畏,請設消災道場。」王曰:「天漸寒,今將往南京,還當行之。」
世祖親征乃顔,王率兵助征,行至平壤,先遣柳庇,旣行,使允孚卜之,對曰:「某日庇必還,而殿下亦自此返旆矣。」至期,登聖容殿後岡,北望久之,戱謂允孚曰:「汝卜得無謬乎?」使左右執之,允孚進曰:「今日尙未昏,可小待。」有頃,驛騎揚塵而來,果庇也。庇至曰:「帝平乃顔,罷諸道兵。」王益信之。允孚因星變白王曰:「星變不利於王、公主。」王問所以禳之,對曰:「百姓無怨,可以禳之。不若罷全羅、慶尙二道王旨別監及公主食邑。」王只罷公主食邑,以其布帛,歸左倉,充百官俸。
允孚性切直,每因災異,言甚懇至。時政有可言,卽入諫,不聽,涕泣固爭,期於必從,王憚之。常告朔于奉恩寺,且拜且泣曰:「太祖,太祖!君之國事,日非矣。」因嗚咽不自勝,其誠懇類此。爲人貌醜,寡言笑。公主嘗謂王曰:「何故數引見此人?」王曰:「允孚吾之崔浩,貌雖醜不可棄也。」後公主頗改容禮之。嘗自圖天文以獻,日者皆取法焉。官至僉議贊成事致仕卒。
薛景成
[编辑]薛景成,鷄林人,自言弘儒侯聰之後。世業醫,精其術。初補尙藥醫佐,累遷軍簿摠郞,驟陞同知密直司事,轉知都僉議司事致仕。忠烈每遘疾,必使景成治之,由是有名。元世祖不豫,遣使求醫,安平公主賜裝錢及衣二襲遣之。用藥有効。世祖喜賜館廩,勑門者時得出入,至使圍碁於前,親臨觀之。留二年告歸,世祖賞賜甚厚,且曰:「得無念室家耶?汝歸挈家以來。」景成還,欲與妻行,妻不可,乃止。未幾,世祖召之,自是數往還。世祖遇之益厚,前後所賜,不可勝紀。成宗寢疾,又召之,因留元。忠宣受禪,韓國公主妬趙妃,誣妃父仁規罪。元遣使鞫問,以景成副之,景成不與用事者通。特加贊成事致仕,卒年七十七。景成身長美風儀,性謹厚,雖見知天子,蒙幸國王,未嘗爲子孫求恩澤,亦不治産業。子文遇登第,官至成均大司成。
宦者
[编辑]高麗閹人,其本系非氓則賤隷也。高麗不用腐刑,在襁褓,爲狗所啗者皆是。然但備宮闈永巷之任而已,不得拜叅官,其慮深遠矣。毅宗時,鄭諴、白善淵始用事,然諴之爲祗候,宰相、臺諫固爭而不奉旨,蓋猶有先王之遺風焉。齊國公主嘗獻數人於元世祖,頗得執侍閨闥,出納帑藏。有奉詔來使,復其家,官其族,恩寵至厚。於是,殘忍僥倖之徒,轉相慕效,父宮其子,兄宮其弟。又其强暴者,小有憤怨,輒自割勢,不數十年閒,刀鋸之輩甚多。元政漸紊,閹人用事,此輩或官至大司徒者,遙授平章政事者。其次皆爲院使、司卿。姻婭弟姪,並受朝命,第宅車服,僣擬卿相,富貴光榮,漢南閹人所不及。
國家每有奏請,必賴其力故,忠烈之世,已有封君者。忠宣久留于元,數出入三宮,此輩因與相狎,多有請謁。王擇其尤近倖者,皆封君賜爵,餘皆拜檢校僉議密直。由是,舊典盡壞,而熏腐未燥者,亦輕視本國。如伯顔禿古思、方臣祐、李大順、禹山節、李三眞、高龍普等,皆反吠其主,讒譖構禍,言之可謂痛心。恭愍在位日久,猜忌大臣,以群小爲耳目,倚任閽寺。至列於經邦論道之位,坐廟堂,議國政,而麗之社稷,亦不久矣。可不戒哉?作宦者傳。
鄭諴
[编辑]鄭諴,仁宗時,爲內侍西頭供奉官,以毅宗乳媼爲妻。毅宗卽位,賜甲第一區,授內殿崇班。王封興德宮主,設曲宴,右諫議王軾見諴帶犀,譏臺員曰:「此而不彈,臺官無目者也。」御史雜端李綽升作色曰:「君安知不彈耶?」卽令臺吏李份取其帶。諴以賜物不肯與,份强取之。諴訴于王,王大怒,命內侍李成允執份。份走入臺門,乃執他吏閔孝旌以來,中禁抄奴等歐縛之,囚宮城所。王不悅罷宴,解所御犀帶賜諴,下孝旌刑部獄。臺官知王怒未霽,還其帶于內侍院,內侍執事韓儒功曰:「汝旣取矣,何用還爲?」遂却之,往來再三而後受之。臺諫伏閤論成允等,王不聽,臺諫杜門不出,黜成允、儒功等五人。諫官不出,臺官出視事。尋以諴權知閤門祗候,臺官以宦者叅朝官無古制,爭之,不聽。臺官又不出,王召諭之曰:「已收諴祗候制矣。」臺官拜謝而退。
諴怨之,密誘人誣告:「臺省及份等,推戴大寧侯暻爲王。」按問不驗,宰相、諫官伏閤奏:「諴以私怨,謀陷臺諫,罪不可赦。」論請不已,乃罷其職黜之。尋召還,復充內侍,郞將崔淑淸密謂左僕射權正鈞曰:「鄭諴與承宣直門下省李元膺等,乘勢弄權,吾欲誅之,何如?」正鈞卽以聞,流淑淸于遠島。
未幾,復諴權知閤門祗候。王命右承宣、左諫議大夫李公升,督門下省,署諴告身。宰臣及諫官,論執不可,公升往來再三。王曰:「卿等不聽朕言,朕食不甘味,寢不安席。」平章事崔允儀、右諫議崔應淸、元膺、公升等,不得已署之。給事中李知深、司諫崔祐甫、崔景義,獨不署,伏閤力爭。左遷知深爲國子司業,祐甫尙舍奉御,景義殿中內給事。諴自是,得列搢紳,權寵日盛。多樹親黨,引官奴王光就、白子端爲羽翼,蔽王耳目,交構讒訴,陵轢朝臣,侵漁閭巷。宰相、臺諫,畏威脅勢,含嘿不言。
諴第在闕東南三十步許,廊廡凡二百餘閒,樓閣崢嶸,金碧交輝,僣擬宮禁,宦寺亂法,莫盛於斯。王召知御史臺事李公升等,督署諴告身,公升不奉旨。知門下省事申淑率諫官,上䟽曰:「鄭諴之先,在聖祖開創之時,逆命不臣,錮充奴隷,區別種類,使不得列於朝廷。今授諴顯任,以太祖功臣之裔,反僕役於不臣之類,有乖太祖立法垂統之意。請削諴職,凡與諴結黨者,亦降爲庶人。」王大怒,還其䟽,諫官伏閤二日,竟不得達。左正言許勢修,揮淚太息,棄官而去。復召臺諫,督署之,公升又不奉旨,淑上䟽力爭,王不得已降制,削諴職,布告中外,頃之復其職。諴嘗饗王,仍獻衣,允儀、元膺等侍宴,樂聲聞外。聞者莫不嘆息曰:「權在內竪矣。」
白善淵
[编辑]白善淵,本南京官奴。毅宗嘗幸南京,見而悅之,號爲養子。宮人無比亦官婢也,嬖於王,善淵狎之,頗有醜聲。善淵與王光就常出入王臥內,專擅威福。胥吏秦得文事二人如奴隷,得拜寶城判官,以竹造几案及篋獻之,王悅,召爲內侍。內侍金獻璜亦諂[4]事善淵者也,御史臺劾奏,削其籍。廣州書記金鏐歛民財,買珍玩器皿,重賂宦者,於是,善淵、王肅恭薦屬內侍。禮成江人賂善淵、肅恭、榮儀請以禮成爲縣。善淵等勸王遊幸於江,江人歛民白金三百餘斤,爲奇技滛巧。王欲觀水戱,命內侍朴懷俊等,以五十餘舟,皆掛彩帆,載樂伎、綵棚及漁獵之具,張戱於前。有一人作鬼戱,含火吐之,誤焚一船,王大噱。善淵嘗准王行年,鑄銅佛四十,畵觀音四十,以佛生日,點燈祝釐於別院,王乘夜微行,觀之。又於萬春亭,構延興殿、靈德亭、壽樂堂、鮮碧齋、玉竿亭,沿澗植松竹花草。王每汎舟南浦,爲流連之樂,皆善淵、懷俊、劉莊等,從臾而成之也。
崔世延
[编辑]崔世延,怒其妻悍妬,自宮爲閹。宦者陶成器方得幸於忠烈及公主,世延附之,得入宮闈,寵幸過成器,不數年,與成器俱拜將軍,二人倚勢橫恣。王嘗幸奉恩寺還,世延馳馬,出入仗前。上將軍李貞止之,不聽,監察司畏不敢劾。中軍都領,乃西班要職,必歷諸軍都領而後得補,世延超授其兄世安。諸軍都領、指諭等白王爭之,王亦不能改也。世延買贊成趙仁規家,嫌其隘陋,更起樓於後洞。樓近闕,公主望見,謂世延曰:「此忌方,不宜犯之。」世延不從,公主怒曰:「仁規宰相,不以爲陋,汝一小竪耳,不聽予言,益廣其居耶?」命左右批其頰,枷脰囚巡馬所,尋釋之。世延擅權用事,多受賄賂,臣僚升黜,多出其口,雖宗室宰輔,不敢逆其意。
郞將金弘秀與張良庇,訟奴婢于典法。良[5]庇度自屈,盡以其奴婢四十餘口贈世延。世延遇弘秀,慢罵之,弘秀亦慢罵,世延譖王,下弘秀典法獄。佐郞沈愉阿世延意,盡奪弘秀奴婢,流海島。弘秀面叱愉曰:「爾爲法官,阿附小人,乃流無罪之人,而奪奴婢耶?」愉慚屈。世延又奪內侍朴樞奴婢二十餘口。又誘良民康柱爲奴,柱不肯,世延托以盜鈔十錠,徵銀甁十口。柱貸銀甁四口納之,匿上將軍車信家,世延謂信曰:「君何匿康柱?」信曰:「柱苦爾徵督,貸我銀甁四口償之,十錠鈔價已足,復欲徵乎?」世延白王,請以巡馬軍搜捕,王許之。遂與世延[6]到信家,捕之急,信詣王宮,具言其故。
時忠宣爲世子,大怒數之曰:「汝奪弘秀及樞奴婢,流弘秀,罪一也。多畜猘犬,噬殺壽興宮婢,宮主請汝毋畜猘犬,汝厲聲曰:『宮主餘生幾許,禁我畜犬?』至使宮主泣下,罪二也。盜內府財物,罪三也。雜以銀銅,私鑄甁,罪四也。欲奴康柱,侵擾車信家,罪五也。此特大者耳,餘不勝數。」
世延抗辨,辭頗不遜,世子白王曰:「世延多行不義,流毒一國。宜竄逐以懲其惡。」世延常父事印侯,王納侯言,有難色。世子泣固請,侯怨世子,世子叱侯曰:「宰相腹大如甕者,世延酒肉充之耳。汝與世延,同惡相濟,此奴輩,當置一鑕。」世延知不免,詭言曰:「願一言於公主而死。」盖欲訴王陰事,以圖免也。且曰:「我則已有罪,成器有甚於我。」
公主大怒。杖成器幷世延,囚巡馬所。成器癡駭無知,姦不如世延,成器謂世延曰:「我嘗薦汝,今反譖耶?諺曰畜犬反嚙,汝之謂也。」於是,籍沒成器奴婢、田庄、資産,銀甁至七十餘口。世延以侯故,不籍産,唯弘秀奴婢屬妙蓮社,樞奴婢屬內房庫。世延盡以財寶,與侯曰:「願免我配島。」侯以爲,若受賂不能救,恐世延復用有異圖,遂白王,流世延、成器于遠島,未幾,俱召還。
世延從王在元,日令衛士,拾馬矢以備行廚爨柴,人皆笑之。宮人無比,泰山郡人柴氏女,選入宮。王之往來都羅山,必從之,爲留連之樂,人號爲都羅山。寵幸方隆,其附托者,縱暴中外,世子甚疾之。自元來奔公主喪,白王曰:「殿下知公主所以致疾乎?必內寵妬媚者所爲,請鞫之。」王曰:「且待服闋。」
世子使左右,捕無比及其黨世延、成器,將軍尹吉孫、李茂,少尹柳琚,指諭承時用、宋臣旦,內僚金仁鏡、文玩、張祐,中郞將金瑾,閹人全淑、方宗氐,宮人伯也眞,囚之,鞫無比巫蠱事。巫女術僧皆服,稍得呪詛狀。斬成器、世延、淑、宗氐、瑾、無比、伯也眞,流其黨四十餘人,國人震懾。時宦者寵盛,人皆歆慕,多自宮者。監察司錄事崔成爲宮所笞辱,遂發忿自宮。又昌寧縣民爲造成都監役徒,被徵銀,不堪其苦,至世延家前,亦自宮。
李淑
[编辑]李淑,小字福壽,平章郡人,母太白山巫女。淑有寵於忠烈,封壁上三韓正匡平章君,選入元,爲太監。王有所奏請,淑有功,王待甚厚。嘗奉御香來,請以愛妓子鄭承桂爲內乘別監,王旣許,猶不用。以淑將往金剛山,設宴邀之,淑怒不至,王更許之,乃至。後與王惟紹,謀廢忠宣王,立瑞興侯琠,事在惟紹傳。
任伯顔禿古思
[编辑]任伯顔禿古思,尙書朱冕家奴也,自宮爲閹。忠宣時,封庇仁君。夤緣,事元仁宗於藩邸,佞險多不法,忠宣深嫉之。伯顔禿古思知之,思有以中傷,以仁宗及皇太后待之厚,不得發。嘗無禮於忠宣,忠宣請皇太后杖之。又以皇太后命,刷其所奪人土田、臧獲,歸其主,怨恨益深。及仁宗崩,皇太后亦退居別宮,伯顔禿古思益無所畏,厚啗八思吉,百計誣譖之。英宗遣使,復給田民,竄王于吐蕃。伯顔禿古思讒訴不已,禍幾不測,賴丞相拜住營救,得免。忠肅十年,伏誅。其兄瑞,初名亐文伊,以弟故,嘗爲密直副使。至是,聞其誅,懼而逃,乃籍其家。
方臣祐
[编辑]方臣祐,小字小公,尙州中牟人。忠烈時,給事宮中,從安平公主如元,謁裕聖皇后。因留之,賜名忙古台,成宗授掌謁丞,加泉府大卿。武宗朝,事壽元皇太后興聖宮,改將作院使,進平章政事。忠宣時,遼陽行省右丞洪重喜誣訴王不奉法恣暴等事于中書省,請與廷辨。中書省以秦,王甚憂之,臣祐白壽元皇太后曰:「重喜高麗逋民也,敢肆誣妄,謀覆宗國,罪已可誅。顧令與王對辨耶?」皇太后悟言於帝,勑中書,母令對辨,杖重喜,長流潮州。元遣臣祐來監書金字藏經,皇太后送金薄六十餘錠,臣祐聚僧俗三百人寫之。開城判官李光時,以其女妻焉。臣祐轉藏經于神孝寺,爲皇太后祈福,令攸司放囚繫。攸司知臣祐挾私,不肯放,强之再三乃放。
初臣祐入國境,郡縣守宰,皆被罵辱,至有受杖者。其降香諸道也,提察、守令抽歛民財,贈遣甚厚。全羅提察使李仲丘贈以紙,臣祐不受,因折辱之。王封中牟君。臣祐又事泰定皇后有寵,除太子詹事,改徽政院使,後加儲慶司使。朔方藩王八驢迷思率衆歸元,元將處之鴨綠東。臣祐秦:「高麗地陜多山,無所田牧,北俗必不樂居,徒令東民驚動耳。」帝然其言而止。又嘗欲立省于本國,臣祐白壽元皇后,事遂止。由是,忠肅亦厚遇之,封上洛府院君,賜推誠敦信亮節功臣號。其父得世,本中牟吏也,以其子故,起家爲管城令,不數年,拜尙州牧使。妹壻朴侶以田夫,暴貴驟陞,至僉議評理。侶子之貞,驟遷摠郞典書,貪婪不法,人皆嫉之。臣祐事元七朝二太后,叅掌機密,累賜貂裘珠衣冒,金玉七寶腰帶,江南腴田四千畝,黃白寶鈔,不可勝計。忠肅十七年,乞退東歸,修禪興寺,極其壯麗。忠惠後三年,召還于元,明年死。
李大順
[编辑]李大順,蘇泰縣人。入元,得幸用事,忠宣陞蘇泰爲泰安郡,封大順泰安府院君。嘗娶韋得儒女,與永平宮爭奴婢,白于帝,下制令讞部決之。時典書金士元、散郞李光時主其案,不與韋氏。大順怒,使八扎等,稱制杖流士元等。郞將白應丘奉使全羅道,奪大順所占人戶,大順又使李三眞,稱制問之,囚應丘于行省,其恣橫類此。其弟公世仕本國爲元帥,又判三司事。
初忠烈如元,大順請于帝,詔王以公世爲別將,帝曰:「官人有法,制國有君,朕何與焉?」賜大官羊上尊酒,令大順自白于王。王曰:「汝兄校尉耳,越散員而授別將,非舊例也。」大順不敢復言。後聞帝言,乃授之。公甫亦其弟也,以田夫暴貴,至僉議評理,封泰安君。方臣祐嘗奉帝命來,與宰樞會旻天寺。酒酣,公甫及臣祐妹壻朴侶皆起舞,臣祐謂公甫曰:「能爲我,爲若故戱乎?」公甫卽爲扶耒耕田狀,一坐大笑。三眞亦得辛于元,遙授平章,忠宣封淮陰君。恃勢縱暴。其降香諸道,守令微有過,輒杖之。嘗謁淑妃,妃宴慰甚厚,賜銀甁二十口,令買其父第。
禹山節
[编辑]禹山節,忠肅時封豊山君。忠宣除其父碩春州府使,令養賢庫、資贍司及諸宮司,出銀有差,以贐之。山節嘗娶金牧卿女,牧卿爲密城副使,察訪別監朴淑貞劾牧卿貪暴,罷之。牧卿憑山節勢,干謁兩府,復之任。
高龍普
[编辑]高龍普,入元有寵,拜資政院使,忠惠封完山君。以帝命,來賜王衣酒,月餘,元遣朶赤、別失哥等,托以頒郊赦詔來。王欲托疾不迎,龍普曰:「帝常謂王不敬,若不出迎,帝疑滋甚。」王率百官,聽詔于征東省,朶赤等蹴王縛之。王急呼高院使,龍普叱之,朶赤等執王馳去,令龍普整理國事。龍普遣人捕王之侍從群小朴良衍、林信、崔安義、金善莊、承信等十餘人,囚之。宋明理、趙成柱、尹元祐、姜贊等,素與龍普善故免。龍普與省官奇轍等,封內帑,旣而如元。
忠穆卽位,賜十二字功臣號。龍普在帝側用事,天下疾之。御史臺秦曰:「龍普高麗煤場人,席寵怙勢,作威作福,親王丞相,望風趨拜。招納貨賄,金帛山積,權傾天下。恐漢之曹節、侯覽,唐之仇士良、楊復恭,復起於今日。請誅之,以快天下之心。」帝放于金剛山,尋召還,後復還國。龍普嘗殺無辜,典法司欲治之。龍普乃辛裔妹壻,佐郞崔仲淵,裔之門生,正郞姜君寶,裔之同年友,以故疎放之。趙日新之亂,逃匿免死,遂爲僧,在伽耶山海印寺。恭愍遣御史中丞鄭之祥,斬之。世傅忠惠之執,龍普爲內應故,有是刑。
金玄
[编辑]金玄,恭愍時,紅賊入寇,從刑部尙書金縉,率數百騎,自祥原郡從閒道,擊賊于西京。猝遇賊三百餘人,殊死戰,斬百餘級。錄功爲二等,宦者數十人,同署狀要賞,名多僞署,玄實首謀。王察其姦,欲杖之,時宦官勢盛,相與力救得免。尋封延城府院君,錄扈從、收復、興王侍衛功,俱爲一等。玄貪汚巧詐,外飾勤恪,善爲承迎。
辛禑立,益見寵幸,且爲明德太后所信任,悉管機務,用事于中,女謁公行。每銓注,玄輒至禑前,予奪無忌。嘗在禑側踞傲,近臣啓事,禑未及言,玄先擅斷決。一日,禑視事,玄暄鬨,禑罵曰:「汝是家奴,何不敬乃爾?」玄黙然。及般若獄起,大司憲安宗源等上䟽曰:「玄專摠內事,不能防禁,使般若直入宮闈,驚動太后,以駭觀聽。乞下攸司,鞫問科罪。」乃流玄于懷德縣。
安都赤
[编辑]安都赤,恭愍十二年,賊犯行宮興王寺,斬守門者,徑至寢殿,殺宦者姜元吉,宿衛皆奔竄。宦者李剛達負王,從牖出走。都赤貌類王,欲以身代王,遂臥寢內,賊認爲王而殺之。
申小鳳
[编辑]申小鳳,從恭愍入元宿衛,凡十一年。及王卽位,除大護軍,錄隨從功爲一等。遷上護軍,後封寧原府院君。魯國公主薨,小鳳守陵,喪畢,賞其勞,賜忠勤節義翊衛功臣號,拜密直使商議會議都監事,命百官迎于賓館。是日松嶽崩,時議以爲:「祖宗之法,宦者不得受叅官。今毁舊法,置之巖廊,國鎭之崩,未必不由是也。」轉僉議評理卒,官庇葬事,特賜謚忠禧。
李得芬
[编辑]李得芬,有寵於辛禑,位至贊成事。貪饕納賄,多行不義。與同知密直睦忠,讒毁李仁任、崔瑩,宰樞、臺省會議,白禑曰:「得芬嘗提調普源庫,收田稅入其家,又奪養賢庫田,使不得養士。多歛人財,奪土田。又嘗迎侍元子於其家,私改乳母,以結私黨,是非人臣所得爲也。僣亂之禍,自此萌矣。」禑然之,流得芬于鷄林,籍其家,黜假子宦者鄭鸞鳳等二十人,又流忠于安東。先是,睦仁吉奪養賢田庫在延安府者百餘結,仁吉死,得芬又奪之。至是,成均館上䟽,請復屬養賢庫,從之。
金師幸
[编辑]金師幸,初名廣大,得幸恭愍,累遷判內府事。性傾巧,逢迎王意,大起正陵影殿之役,極其侈麗。由是,財力耗竭,民不聊生。王薨,論以媚惑先王興工役,沒爲益州官奴,籍其家。辛禑立,釋其罪,給告身。恭讓朝,判內侍府事。王欲御經筵,師幸止之曰:「日月,多矣,一日不講,無害於政。」又以佛敎導王曰:「佛氏之敎,不可誣也。均是人也,或爲天下主,或爲一國主,至於庶人。貴賊不同者無他,前世修善,有厚薄故也。」憲司秦:「宦者金師辛、金完,嘗以巧侈,得幸玄陵,流毒生民。不宜在左右,請黜之。」諫[3]官又上䟽論之,皆不聽。自此以後,入本朝。
酷吏
[编辑]古者,任人而不任法。中世始專任法,法令滋章,而酷吏出焉。有論其害,比之猛虎者,豈過論乎?高麗以寬厚爲治,刑無慘酷。及其中葉多故以來,倚用辦事之吏,而殘酷之風始興。舊史逸而不備,今得二人,作酷吏傳。
宋吉儒
[编辑]宋吉儒,性貪酷便佞。起於卒伍,高宗時,諂[4]事崔沆,爲夜別抄指諭。每鞫囚,必縳兩手母指,懸梁架,又合繫兩足母指,縋以大石,去地不尺餘。熾炭其下,使兩人立左右,交杖腰膂,囚不勝毒,輒誣服。累遷將軍,尋拜御史中丞,有司以系賤,不署告身,沆强逼乃署。加大將軍,爲慶尙道水路防護別監,率夜別抄巡州縣,督民入保海島。有不從令者,必撲殺之。或以長繩,連編人頸,令別抄等,曳投水中,幾死乃出,稍蘇復如之。
又慮民愛財重遷,火其廬舍錢穀,死者十八九。
又奪人土田財物,脧削無厭。按察使宋彦庠劾報都兵馬使。其黨金俊等,私謂大司成柳璥、待制柳能曰:「吉儒吾所善。聞按察劾書,已至都堂,若遽發,勢難營救。吾將乘閒白令公,庶可免,願圖之。」令公指崔竩也。璥等以俊兄弟昵於竩,不得已陰戒堂吏停禀。竩舅巨成元拔聞之以告,竩怒,流吉儒于島,罵璥、能、俊等曰:「吾以爾輩爲腹心,何專擅若是耶?」皆俯伏待罪。及俊誅竩,吉儒訴彦庠於俊,謀害之,王以彦庠嘗有功,命赦之。吉儒官至尙書右丞,暴得足瘡爛而死。
沈于慶
[编辑]沈于慶,宜寧縣人,性深刻。辛禑時,爲雞林判官。晋州人中郞將鄭覃無子,養州牧使李仁敏兒爲子,年六歲墮井死。仁敏意覃族人所爲,遂訟于雞林,于慶繫覃姪汝諧、希範鞫之,割足灌以油,加炮烙極慘酷。府尹尹承順謂于慶曰:「此輩栲訊踰年。尙不承,當更鞫之。」汝諧、希範聞之曰:「吾輩死乎!」遂亡去,獄吏捕之。于慶曰:「汝若無辜,何用逃爲?汝必殺此兒。」復鞫之尤慘,汝諧、希範誣服曰:「從姊姜乙恭妻實知之。」于慶執乙恭妻,訊之又酷,或盛石革囊,亂擊口耳,牙齒皆折落。于慶謂承順曰:「吾今得情矣。」乃殺乙恭妻。又密直朴天常嘗過雞林,承順置酒慰之。有進士李桂芬等二人,見賓校環列,譏之曰:「鄕徒宴也。」承順門士以告,承順怒,囚桂芬等,及見代,以其事屬于慶。于慶裂足炮烙,二人尋死。承順聞之參然,盡逐其門士。國俗,結契燒香,名曰香徒。相與輪設宴會,男女少長,序坐共飮,謂之香徒宴。
〈列傳卷第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