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史/卷九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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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憲大夫工曹判書集賢殿大提學知 經筵春秋館事兼成均大司成臣鄭麟趾奉 敎修〉
梁元俊
[编辑]梁元俊,字用章,忠州人。起自胥吏,監光州務。妻事姑不謹,黜之,妻與子號哭乞哀。終不許至使其妻獨還,人或譏其不仁。仁宗時,累遷殿中侍御史,出爲尙州副使,政尙廉勤,吏民稱之。毅宗初,拜御史大夫,轉知門下事。十年,進門下侍郞平章事。明年致仕又明年卒。性淸儉淳直,終始一節。不事産業,不通餽謝,門巷蕭然。嘗與諫官論鄭諴,堅執不變,時議重之。子文熒淸直有父風,官至御史中丞。
崔惟淸讜、璘、詵、宗峻、昷、文本、坪、雍
[编辑]崔惟淸,字直哉,昌原郡人。六世祖俊邕,佐太祖爲功臣,父奭初名錫,擢魁科,事文、順、宣三朝。位至守太保、門下侍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吏、禮部事,謚譽肅。
惟淸少孤嗜學,睿宗時登第。乃曰:「儒者當學古入官。」遂杜門讀書,不求仕宦。有薦者,辭以學未就,後被薦直翰林院。
仁宗卽位,李資謙謀逆,大臣有不附己者,輒以計誅竄。平章事韓皦如,號剛正,非罪見流。惟淸妹壻鄭克永,爲皦如表弟,連坐貶斥,惟淸亦失職。及資謙敗召入內侍,累遷左司諫。出倅尙州有德政,秩滿,授侍御史。轉御史中丞,言事忤旨。遷殿中少監,尋以諫議大夫。如金謝冊命,言動中禮,金人歎服,移牒使加爵祿。比還,拜戶部侍郞,後出爲東北面兵馬副使,朔方倚如長城,召拜承宣。
毅宗初,陞知奏事,出納惟允,驟進中書侍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兵部事。時郞中鄭敘坐陰結大寧侯流外。惟淸敘妹壻也,敘宴大寧,惟淸假器皿。臺諫劾以失大臣體,貶南京留守使,連貶忠、廣二州牧使,雖久淹外寄,處之怡然。王悟其忠直無他,欲復拜平章事。有沮之者,乃以守司空、左僕射致仕。
鄭仲夫之亂,文臣皆被害,諸將素服惟淸德望,戒軍士勿入其第,以至期功之親,俱免禍。有刑部尙書韓就者,湍州人也,工術數,能言人禍福,亦以智保全,官至中書侍郞平章事。
明宗立,以惟淸宿德舊望,拜中書侍郞平章事,尋守司空、集賢殿大學士、判禮部事,仍令致仕。
四年卒,年八十,謚文淑。
自幼至老,手不釋卷,經史子集,靡不該通。又酷好浮圖,日誦佛經,所至,學生沙門質問者坌集。嘗奉詔撰李翰林集註、柳文事實,王覽之嘉賞,鏤板以傳。又有所著文章數百篇及南都集。
子八,証、詡、諲、讜、詵、讓,二人祝髮,証、詡、讜、詵、讓、詵,皆登第,歲廩母。証禮部尙書,詡閤門祗候,諲錄事,讓雜職署令。讓孫雍。
崔讜
[编辑]讜,少聰悟,善屬文。明宗初,爲正言,論事忤貴倖,落職,尋起爲吏部員外郞。出按東南道,有聲績,累遷叅知政事。神宗時,拜中書侍郞平章事,進守太尉、門下侍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上章乞退。遂致仕閑居,扁其齋曰雙明,與弟守太傅詵,及太僕卿致仕張自牧、東宮侍讀學士高瑩中、判秘書省致仕白光臣、守司空致仕李俊昌、戶部尙書致仕玄德秀、守司空致仕李世長、國子監大司成致仕趙通等,爲耆老會,逍遙自適。時人謂之地上仙,圖形刻石,傳於世。熙宗七年卒,年七十七,謚靖安。子臣胤尙書,臣英郞中。臣胤子璘。
崔璘
[编辑]璘,器局宏深,少不護細行,與豪俠子,薄遊蒱酒閒。年幾三十,始發憤讀書,康宗朝登第,歷臺諫[1]。高宗時,出爲羅州副使,時原栗人李延年,自稱百賊都元帥,嘯聚山林,寇掠州郡。璘與指揮使金慶孫,擊破之。以功超拜右副承宣,累遷叅知政事。蒙古大擧入侵,宰樞請遣安慶公淐,如蒙古,乞班師。王不允,璘獨前奏曰:「愛子之情,無貴賤一也。然不幸有死別者,殿下何惜一子?今民之存者十二三。蒙古不還,則民失三農,皆投於彼,雖守一江華,何以爲國?」王不得已頷之。
宰樞欲使僕射金寶鼎,從安慶公,行王以璘代之。先是,永寧公綧質蒙古,及安慶公至,帝以爲實永寧公母弟,禮待甚厚。黃驪人閔偁,訴於帝曰:「綧非王親子。且高麗族誅李峴,降城官吏,亦皆誅殺。」帝謂綧曰:「汝前稱王子,何也?」對曰:「臣少養宮中,以王爲父,后爲母,不知非眞子也。今使臣崔璘,實前日以我入質者也,請問之。」帝問璘,對曰:「綧乃王愛子,非親子也。所進表在可驗。」帝曰:「愛子,親子異乎?」曰:「愛子者,養人之子,以爲。己子,也。若所生子,則何更稱愛乎?」帝驗前表,皆稱愛子,遂不問。
官至門下侍郞平章事。嘗再知貢擧,號稱得士。四十三年卒,謚文景。臨絶,妻子泣曰:「我輩何依而生?」璘微笑曰:「爾輩,其爲戎乎?」後果俱沒戎兵。
崔詵
[编辑]詵,明宗時,爲右司諫。時恭睿太后患乳瘇,王召弟僧冲曦侍病,冲曦多亂宮女,又通公主,穢聲聞外。詵䟽諷曦穢行,請出之於寺,王大驚曰:「不意司諫[1]離閒我兄弟。」遂罷詵。自後,臺諫無敢言者。朝臣皆附沖曦,賄賂公行。久之,判秘書省事與吏部尙書鄭國儉等,讎校增續《資治通鑑》,又刊[2]正《太平御覽》。神宗朝,累遷叅知政事。王以詵年高有德,超拜守太傅、門下侍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吏部事。旣而引年致政。熙宗五年卒,輟朝三日,謚文懿。
詵以文學聞於世,恬淡寡言。不以門地自負,禮賢下士,再知貢擧,多得名士。配享熙宗廟庭。子宗源、宗峻、宗梓、宗蕃。宗源檢校太子詹事,宗梓左僕射,子昷。宗蕃承宣,子坪。
崔宗峻
[编辑]宗峻,神宗四年,擢魁科,高宗朝,累官至左承宣。舊制,國子監,以四季月,六衙日,集衣冠子弟,試以論語、孝經,中者報吏部,吏部更考世系,授初職。宗峻欲令其子試之,國子正錄以非試日不聽。宗峻屬崔瑀請之,乃得試,時人譏之。歷左散騎常侍、知門下省事,累拜至門下侍中。二十九年,乞退,王不允曰:「崔侍中,終始一節,淸廉奉國。比來國家多故,議論紛紜,臨機善斷。遷都衛社,功無與比,豈循常例,遽令謝事?」遂賜几杖。三十三年卒。爲人嚴重寡言,喜聲色,居處飮食,過侈靡。
崔昷
[编辑]昷,氣度雄偉,倜儻敢言,善斷事。高宗朝登第,官累樞密院使。金俊謀誅崔竩,邀與計議,昷子牽龍行首文本,與中郞將李柱、散員庾泰、校尉朴瑄、隊正兪甫等,密爲書通于竩。及誅竩,籍其家,得書一通,乃文本洩俊謀也。俊與柳璥,請殺文本等,王曰:「此輩狂惑,唯啚目前,何知大義?赦之可也,然卿等有請,可流之。」璥等固請,王曰:「必欲殺之,何更聞爲?卿等可自爲之。」乃起入內。璥等伏地謝罪,遂流文本于島。
昷有怨言,忌者謂俊曰:「昷怨公等,恐他日生變。」俊遂白王曰:「昷恃家世驕傲,嘗廷叱上將軍趙日成。今又怨臣等,臣等皆不自安,請罪之。」王不許。俊等力請,王不得已流黑山島。押行別抄到昷家直入,昷叱曰:「此非賊家,乃宰相家也。」遂坐聽事,呼別抄謂曰:「吾何罪?」曰:「不知。」昷曰:「汝不知,吾又何知?」談笑自若。至江,見所乘船小且無帳幄,立馬曰:「宰相乘如此小舸邪?」別抄卽改之,遂乘而去。
明年,將軍李仁柱謂俊曰:「崔昷大相也,非罪遠竄,朝野嘆惜。宜速召還。」俊聞于王,乃還。元宗初,復拜樞密院使,尋遷守司空、左僕射。九年,以守太傅、中書侍郞平章事致仕卒。
昷嘗與河千旦、李淳牧,同在誥院,河、李,俱有文名。昷倚其閥閱,待之甚輕,河、李亦不屈。有勑撰進答[3]隣國徵詰書。昷當秉筆,搔首苦吟,未得其意,擲筆罵曰:「此鄕曲布衣輩,所以自負者耶?」子文本、文立,文立三司使。
崔文本
[编辑]文本,蔭授刪定都監判官,補牽龍行首,累拜親從將軍。忠烈初,拜承宣,鷹坊吳淑富、方文大等,自草宣傳消息三通,因李貞以進曰,羅州、長興管內諸島民,請專屬捕鷹,又籍洪州曲楊村民戶口,悉屬鷹坊,又三道內,能捕鷹者,勿限名數,皆免徭。王命承宣,極寫行之,令一聽淑富等指揮。文本言:「淑富等所至,虐民逞欲按察、守令,懲安戩、辛佐宣之事,莫敢誰何。且屬鷹坊者,悉免徭役,國家安所調發?請勿遣淑富等,臣以消息,諭諸道按察使,亦可辦也。」不從。二年,以密直副使、版圖判書卒,年四十四,無子。
文本姿魁梧,性高倨沉重,不苟俯仰,有大臣體。嘗有上國使者,問於人曰:「汝國中,若此者,有幾人乎?」
崔坪
[编辑]坪,性沉厚,謹言行。高宗朝登第,累遷侍御史,忤權臣,出爲定遠副使,召還,拜刑部郞中。累遷樞密院副使。以伯父宗峻親嫌,不得入省,卒年五十五,無子。
崔雍
[编辑]雍,字大和,初名夔。少嗜學,與同志十人,約十年讀書。未數年,餘皆弃去。雍獨力學十年,無書不讀,時以博洽稱。高宗時登第,補大官丞,累遷典理佐郞。忠烈王,自太孫時,迎以爲傅,及卽位,留意文學,召拜國子司業,日與論通鑑。歷官國學典酒、世子宮令,眷遇尤重,以目有圓翳,終不得典誥。十八年,進副知密直司事、文翰學士,致仕卒。雍性巧,好音律。聚學徒授書,多公卿貴冑,少寒素者。時有金保宜者中第,雍實借述,人譏之。子元中、元直,元直子瑩,自有傳。
李公升
[编辑]李公升,字達夫,淸州人。六世祖希能,五世祖謙宜,皆從太祖定三韓,爲功臣。公升少穎悟,能屬文。仁宗朝擢第,直翰林院,累遷右正言。
毅宗初,轉殿中侍御史,奉使如金。時使金者,例收管下軍銀人一斤,公升不取一錢,人服其淸。王嘗乘月,遊淸寧齋,目公升曰:「秋月,澄霽,無一點塵,正如公升胸中。」
官累右承宣、左諫議大夫,王督署宦官鄭諴告身,公升不得已署之。轉知御史臺事,王又召公升,及中丞宋淸允、侍御史吳忠正等曰:「鄭諴自寡人在襁褓時,辛勤阿保,以至今日。故除權知閤門祗候,以酬其勞。已經三載,卿等不署告身,實非臣子愛君之心。苟不署之,若輩皆,葅醢!」淸允、忠正,俯伏流汗,獨公升不奉旨,王怒譴出之。後王又召臺諫,督署諴告身,皆唯唯,公升猶不奉旨。王責公升曰:「汝嘗爲諫官,旣署諴告身,今反不署,何也?」對曰:「臣悟昨日之非,故不奉詔。」王怒勑公升就舍。諫議大夫金諹[4]等,又上䟽諫,不報。王尋命公升,出視事,陞知奏事。
金遣使賜羊,有一羊四角。公升以爲瑞獸,表賀,時人嘲爲四角承宣。王親禘太[5]廟,公升遽奏祀事已辦,王入廟庭,則未辦。王大怒,欲加重責,賴右承宣李聃營救,遷刑部尙書。先是,王於館北宮,作窟室築臺,飾以金玉,極侈麗。與宦者白善淵、王光就等置酒,召公升、諹[4]、聃,縱飮。王醉入幕,命左右唱和,公升句云:「功名富貴盡驅,花下之三盃。」至是見斥,人以爲詩讖。
後同知樞密院事、吏部尙書,二十二年,上箋請老,遂以叅知政事、判工部事致仕。園中結茅宇,穿沼築塢,植花卉,幅巾藜杖,逍遙其閒。賓客子弟,有造謁者,輒以詩酒相娛,不喜食肉,以蔬果而已。
明宗三年,李義方等,搜殺文士,公升匿佛日寺,有邀功者擒,詣義方。公升嘗卜延福亭之基,遂興大役,人多怨之,以故義方欲殺之,賴門生文克謙免。五年,王尊舊德,拜中書侍郞平章事。
十三年卒,年八十五,謚文貞。葬日,柩未窆,子椿老、桂長,以陰陽拘忌,徑還其家,克謙竟襄事。
公升,美鬚髥,童顔不老。操行高潔,不事生産,性輕躁,不能容人之過,見輒慢罵。初內侍趙剛實家,與公升第相對,剛實管左倉,日受人賂米。公升熟[6]見之,一日剛實謁公升于樞密院,公升於坐中,數其事,厲聲罵之,剛實大慙。又僧觀遠,好遊公卿閒,克謙嘗携謁,公升熟視曰:「此僧無可取,不意公偕也。」遂罵逐之,然後飮酒盡歡。
椿老,字固存,官至叅知政事。熙宗五年卒,年七十七,謚貞肅。嘗按西海,吏民畏服。累歷華要,以淸謹稱。桂長登第,累官至守太傅、門下侍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同修國史。四掌貢擧,所取多知名士。
申淑
[编辑]申淑,高靈郡人。博覽群書,仁宗朝,登明經科。以淸儉忠直著名,累遷御史雜端。毅宗初,淑與侍御史宋淸,伏閤言事三日,不報,淑等,謝病歸第。後除右諫議大夫,又伏閤言事,平章文公元、知門下崔子英,始與議不至。內侍尹彦文聚怪石,築假山于壽昌宮北園,構小亭其側,號曰萬壽。以黃綾被壁,窮極奢侈,眩奪人目。一日,王宴于亭將罷,假山頹,牝雞鳴。御史中丞高瑩夫、侍御史韓靖、崔均深等,伏閤三日,請黜彦文及韓就、李大有、榮儀等,不聽。瑩夫等,杜門不出。御史大夫崔允儀,獨不與伏閤。淑乃與給事中林儆等,復上䟽切諫,王勉從之,黜彦文等四人。後數月,淑又伏閤,力陳時弊,公元、子英及平章庾弼、政堂文學金永錫,又不至。十二年,轉知門下省事。時王以宦官鄭諴權知閤門祗候,淑與諫[1]議大夫金諹[4]、柳公材,中書舍人洪源滌,起居舍人金于蕃,左正言許勢修等,上䟽諫之不得。淑復獨詣闕上䟽,請削職,王曰:「古無大臣獨諫者。」對曰:「自祖聖創垂以來,亦無宦寺拜朝官者,至聖朝始有之,無乃不可乎?臣聞此以還,居常憤懣,食不知味。故敢來請,若臣言非,請誅臣,是則願賜兪允。」王乃削諴職。然惡其彈劾不已,月餘左遷守司空。明年,弃官歸鄕,有詩云:「耕田消白日,採藥過靑春,有水有山處,無榮無辱身。」尋召還,以叅知政事致仕,十四年卒。
韓文俊
[编辑]韓文俊,大興郡人。父惟忠,以勤儉正直,見重於時,官至平章事。文俊,性雅正,少能屬文,有逸氣。惟忠嘗謂人曰:「興吾門者,必此兒也。」仁宗朝登第,才名聞於世。時方重外寄,歷長州、長興、南原三郡副使,南京副留守,皆有惠政。門人吳世材,嘗投詩曰:「南蘇三郡俗,東撫一州民!」世謂實錄。明宗初,拜大府卿,擢樞密院右承宣,陞副使,忤宋有仁,降授判司宰寺事。官累叅知政事、寶文閣大學士、判禮部事,遷政堂文學、判兵部事。十四年,進門下侍郞平章事、判吏部事,銓敘平允。明年,因星變,上剳字,詐乞退,不允。及年七十,謝事家居,日與高人韻士,逍遙詩酒。二十年卒,輟朝三日,謚貞懿。文俊有識鑑,三掌禮闈,所取多名士。
文克謙
[编辑]文克謙,字德柄,南平郡人。父公裕,知門下省事、集賢殿大學士,謚敬靖。克謙,初以伯父公仁,蔭補刪定都監判官。國制,以藍衫就試者,例不過三赴。克謙屢擧不中,嘆曰:「白衣且十赴,藍衫何止三赴?」請以五赴爲限,朝議從之,遂爲恒規。克謙從宦,未常廢業,毅宗時登第。
累遷左正言,伏閤上䟽曰:「宦者白善淵,專擅威福,密與宮人無比,爲醜行。術人榮儀,執左道,取媚于上,置百順、舘北兩宮。私藏財貨,以支祝釐齋醮之費,而與善淵掌其務。凡兩界兵馬、五道按察,陛辭之日,必於兩宮,置酒慰餞,令各獻方物,隨其貢奉多少,以爲殿最。至使家抽戶歛,以召民怨。知樞密事崔襃偁,職掌樞要,勢傾中外,貪黷無厭,不附己者,必中傷之,財累鉅萬。請斬善淵、無比,黜榮儀充牧子,罷褒偁,以謝一國。」又語及宮禁帷薄之事,王大怒,焚其䟽。襃偁詣闕請辨,王召克謙對辨。克謙言甚切至,遂貶黃州判官。
初克謙草䟽,諫議李知深、給事中朴育和、起居注尹鱗瞻等,不肯署名。及克謙見貶,又視事自若,時人誦:『並遊英俊!顔何厚?』之句,以譏之。克謙在黃州,吏民愛慕政聲藹。然有貴近挾宿憾,構微過,奏請免官。王亦怒前事,又貶晉州判官,有司奏:「克謙直臣,不宜連貶外官,以防言路。」乃授閤門祗候,遷殿中內給事。
鄭仲夫之亂,克謙直省中,聞變逃匿,有兵跡而獲之,克謙曰:「我前正言文克謙也。上若從吾言,豈至今日?願以利劒,決之。」兵異之,擒致諸將前。諸將曰:「此人吾輩素聞名者,勿殺。」囚于宮城。毅宗南行,於馬上嘆曰:「朕若早從克謙言,安有是辱!」
明宗卽位,授諸臣職,釋克謙,使書批目,李義方白王,拜克謙右承宣、御史中丞。文臣若李公升等,多賴以免,武官亦倚之,多咨訪故事。尋兼龍虎軍大將軍,至爲宰相,猶兼上將軍。克謙有女在室,義方弟隣娶之,由是。癸巳,之亂,一族皆免。左諫議金莘尹等上䟽:「以爲承宣,王之喉舌,但出納惟允可也。今李俊儀、文克謙,職兼臺省,居中用事,請解兼官」,不允。翌日,諫[1]官伏閤力爭,改俊儀爲衛尉少卿,克謙爲大府少卿。
一日,近臣上壽,夜分未罷,左右稍喧。克謙諫曰:「此前王之所以廢者,可不戒哉?」因勸王入內,遂罷,俊儀怒罵之。
轉禮部侍郞,拜樞密院知奏事,累陞知院事,與宋有仁有隙,左遷守司空、左僕射。
自拜司空,不受祿,世服其廉。
丁母憂,踰年起復,還舊職,頃之,叅知政事,進中書侍郞平章事、判戶部事、太子太保。
初禮官奏:「太后忌日,在仲冬,請於孟冬,行八關禮。」王以問相府,克謙曰:「太祖始設八關,盖爲神祇也。後王,不可以他事,進退之。况太祖禱于神明曰:『願世世仲冬,無令有國忌。』若不幸有忌,則疑國祚將艾也。故自統合以來,仲冬無國忌,今有之,是國之灾也。而又以孟冬設八關,固非太祖意,禮官所奏,不可許。」從之。
十五年,判禮部事,時韓文俊於班次爲第二,次克謙,次崔世輔。及文俊爲冢宰,克謙當遷亞相,然不欲居世輔上,先自退遜,使世輔判兵部,登亞相,己居其次。世輔亦牢讓曰:「我於文公,受恩實多,敢居其上?」王以禮部在兵部之上,故拜克謙判禮部,爲亞相,世輔次之,識者多其讓。明年,兼中書、門下兩省、判兵部事,尋權判尙書吏部事。
十九年卒,年六十八,輟朝三日,謚忠肅。
性孝友慈仁,忠謇正直,食不過數器,衣不服文繡,三掌禮闈,所擧多名士,時稱賢宰相。然聽權豪干請,不察賢否,銓注多舛。又官其髫齔子弟,分遣僕從,廣植田園,時議惜之。
王嘗作詩一絶,賜克謙曰:「一寸靈臺萬事侵,唯餘憂慮日加深。短懷拙智一難斷,白髮千莖已滿簪。」克謙和進曰:「年光荏苒暗相侵,輔國思量日漸深。自顧君恩猶未報,無情白髮已盈簪。」人謂二詩俱有衰謝之氣。王終見廢,克謙未幾而卒,盖未必不爲詩讖。
配享明宗廟庭。
子侯軾、惟弼。惟弼官至知門下省事,妻私通家臣,事覺,崔忠獻配家臣于遠島。惟弼五世孫達漢,自有傳。
柳公權澤
[编辑]柳公權,字正平,儒州人。六世祖大丞車達,佐太祖爲功臣。
公權少好學,工草、隷。登第,調翼陽府錄事,明宗初,直史館,累遷兵部郞中。後以禮賓卿如金,賀萬春節,金人稱其知禮。轉右副承旨,陞右散騎常侍、知奏事,啓事稱旨,多裨益,進同知樞密院事。二十五年,以疾乞退,王愛其文學,不欲去乃曰:「朝廷有舊德,社稷之福,卿何退之遽?」公權三上章,從之。居一年疾病,親屬進藥,公權曰:「死生有命。」却不飮。疾革,王特拜政堂文學、叅知政事,卒年六十五,謚文簡。性公廉,居官不懈。子澤、彦琛,彦琛同知樞密院事。
柳澤
[编辑]澤,登第,官至尙書右僕射、翰林學士承旨。高宗嘗設藏經會於宣慶殿,澤製䟽曰:「雖自篤克勤之念,罔敢怠荒,不幸遭多難之時,未能制御。」諫議大夫朴玄圭曰:「所謂未能制御者,必指晉康公。」使告崔忠獻。忠獻呼澤問之,澤大笑自若。人以爲玄圭與澤有宿憾,以此激之。子璥,自有傳。
趙永仁
[编辑]趙永仁,橫川人。少不群,有宰相器度,博學善屬文。毅宗朝登第,調全州書記,政有聲。明宗立,命永仁輔導太子,累遷爲承宣,多所匡救,物論歸重。驟陞叅知政事、政堂文學、翰林學士承旨、守太尉、上柱國,神宗初,加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師、門下侍郞平章事、判吏部事。
金使詰明宗遜位事曰:「有勑必以詔,親授前王。」朝議難之,永仁曰:「前王養疾南州,計程三十日乃至。必欲親授,請留待數月。」金使曰:「苟如是,不必親授。」翼日傳詔于王。永仁以眼昏乞退,加門下侍中,仍令致仕。五年卒,年七十,王悼甚,贈謚文景。後配享神宗廟庭。子準、冲,準登第,仕至承宣,冲自有傳。
王世慶
[编辑]王世慶,初名肱,開城人。八代祖希順,佐太祖定三韓,爲功臣。世慶,毅宗時登第,倅京山府,以淸白稱。秩滿,罷歸家數年,家貧好學,手不釋卷。隣人欲爲宰相李之茂祈壽,請世慶作䟽。之茂覽其䟽奇之,補國學學諭,改同文院錄事。有宋進士簫上達,隨商舶來,好相人。相世慶曰:「君象眼。後必貴。勿憂屯蹇。」明宗立,金移牒徵詰,使者絡繹。世慶撰詞命,甚稱旨,王嘉之,除監門錄事。累歷左正言、起居注、中書舍人,陞諫議、吏部侍郞,轉司宰卿,仍兼諫議。十五年卒,年六十四。性淳厚,好揚人善。王常呼爲『直臣。』然在諫省九年,無一建白,物議少之。
李純佑
[编辑]李純佑,字拔之,父陽植,中書舍人。初純佑母朴氏,點燈庭中,祈嗣于天,忽夢有小兒,從燈柱而下,奉而懷之。因有身,及生,名之曰請,以請而得之也。後改純佑,幼能屬文。毅宗時,擢魁科,調忠州司錄。明宗初,遷供驛丞,兼直翰林院,時王太后患乳瘡,王命純佑,作祈禱文。有『瘡生母乳,痛在朕心』之句,王覽而嘆曰:「先得朕心矣。」由是,特加寵眷,擢除右正言、知制誥,累遷國子祭酒、諫議大夫、翰林學士。嘗奏:「近來因八關煎藥,命醫官,歲取四畿民乳牛,絞取乳汁,煎而成酥,牸犢俱傷。其藥本非備急,且損耕牛,請罷之。」制從之,民多感悅。官至國子大司成,爲崔忠獻所殺。
林民庇
[编辑]林民庇,字德明,甫州人,少沉訥。以門蔭補禮部主事。毅宗朝擢第,出守溟州,浚渠漑田,以廉勤稱。入爲太[5]常府錄事,孤立無援九歲。乃遷四門博士,轉閤門祗候,及倅晉州,有惠政。明宗召拜右正言。累遷諫議大夫、國子祭酒,拜樞密院承宣。箴諫出納,多所稱旨,王恨相知之晩。陞知奏事。有李居正者,少與民庇同學,無他才能,王欲授正言,問民庇曰:「居正何如人?能沈黙不臧否人物者乎?」對曰:「居正性和平,且訥黙,非耿介者也。」王曰:「若爾,宜爲正言。」乃授之。民庇後爲樞密使、御史大夫,性佞佛,常寫佛經。
有僧日嚴在全州,自謂能使眇者復視,死者復生。王遣內侍琴克儀迎之。在道,冒綵㲲巾,乘駁馬,以綾扇障其面,徒衆遮擁,人不得正視。來寓普賢院,都人無貴賤老幼,奔走謁見,里巷一空。凡盲聾躄啞有廢疾者,狼藉[7]於前,僧以扇揮之,迎入天壽寺,居南門樓上。宰輔大臣,亦趍謁,士女競布髮以籍僧足。僧令唱阿彌陁佛,聲聞十里。其盥漱沐浴之水,苟得涓滴,貴如千金,無不掬飮,稱爲法水,能理百病。男女晝夜雜處,醜聲播聞,祝髮爲徒,不可勝數。時無一人諫止者,明宗漸驗僧詐,放還其鄕。初僧誑人曰:「萬法唯一心,汝若勤念佛曰:『我病已愈。』則病隨而愈,愼勿言疾之不愈。」於是,盲者言已視,聾者亦言已聞,以故,人易惑。中書侍郞文克謙,以微服致禮,民庇亦拜於樓下。
十八年,叅知政事,進中書平章事。有池得琴者,代民庇爲太[5]常錄事,得琴尙在太[5]常,民庇已爲平章,世誇其遷擢之速。民庇爲相,挺然有古風,三掌貢擧,得人尤多。好善周急,確實無華。故武夫、悍卒,亦知景仰。年七十三,上表乞骸,特授守司空、中書侍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致仕。二十三年卒,謚文靖,無子。
崔陟卿
[编辑]崔陟卿,完山吏,登第。毅宗初,補京山府判官,性廉介,吏民畏愛。秩滿還京,足不至權門者十餘年。判吏部事崔允儀,聞其淸直,欲授耽羅令,陟卿以其再除外寄地,且僻遠,固辭。允儀曰:「耽羅地遠俗獷,爲守實難故,以予補之。幸予勿憚,往撫遠民,不爲國家憂,則當報以美官。」陟卿不得已就任。興利革弊,民皆安之。及還,允儀已死,陟卿貧甚,無以自存,將還鄕。會全羅按察使馳奏:「耽羅人苦令尉侵暴以反。乃曰:『若得陟卿爲令,當釋兵。』」王謂宰相崔襃偁曰:「有賢如此,何不用之?」召賜綾絹,卽除耽羅令。陟卿請挈家以赴,王許之,任耽羅者,與室偕,自陟卿始。耽羅人聞陟卿來,卽具輕艦迎之。比入境,皆投戈羅拜曰:「公來,吾屬再生矣。」按堵如故。
明宗元年,以詹事府注簿召還,轉監察御史,拜左正言、知制誥。出爲楊廣、忠淸二道按察使,所至皆有聲績,遷兵部員外郞,以能治劇。又出爲安北都護副使,累歷禮部侍郞、秘書監,淸名勁節,老而不衰。十六年卒,年六十七。初侍郞朴椿齡守完山,以聯句選群童,得陟卿、崔均、崔松年。及遞還,與之偕,勸令就學,後三人皆爲名士,時號完山三崔。
咸有一
[编辑]咸有一,恒陽人,太祖功臣廣評侍郞規五世孫也。父德候,尙衣奉御同正。
有一早孤,養於舅。年十五至京,父執宰相李俊陽憐而客之,補吏部記官。
仁宗十三年,西京反,有一以胥吏從軍有功,調爲選軍記事。夙夜刻苦,公耳忘私,家貧常衣弊履穿。時禁軍廚食不如式,軍士議曰:「若得弊衣記事,必不如是。」會兩府擧廉吏,樞密使王冲薦之。上素聞名,得之甚喜,召入內侍,勾當軍廚事。王嘗幸長源亭,命近臣射,有一中的,受金帛。不入於家,盡賣之,具軍廚什器。後倅寶城,廉勤有聲績。
毅宗朝,復入內侍,掌橋路都監。有一嘗酷排巫覡,以爲人神雜處,人多疵癘。及爲都監,凡京城巫家,悉徙郊外,民家所畜滛祀,盡取而焚之。諸山神祠無異跡[8]者,亦皆毁之。聞九龍山神最靈,乃詣祠射神像,旋風忽起,闔門兩扇,以防其矢。又至龍首山祠,試靈無驗,焚之。是夜,王夢有神求救者,翼日,命有司復構其祠。
轉監察御史,出爲黃州判官。屬郡鳳州,有鵂鶹岩淵,世謂靈湫。有一集郡人,塡以穢物,忽興雲暴雨,雷電大作,人皆驚仆。俄頃開霽,悉出穢物,置遠岸。王聞之,命近臣祭之,始載祀典。又爲朔方道監倉使,登州城隍神,屢降於巫,奇中國家禍福。有一詣祠,行國祭,揖而不拜,有司希旨,劾罷之。
明宗卽位,召入內侍,尋除兵部郞中。時武夫執兵,橫行街巷閒,及見有一,莫不倒兵而過。
遷累尙書左丞,有良醞令同正盧若純、主事同正韓受圖,詐爲有一及平章事李公升,內侍郞將少監獨孤孝等書,投忠州賊亡伊,欲引與爲亂。亡伊執其使,送于安撫別監盧若冲,若冲收械押還。王命承宣文章弼鞫之,若純等曰:「今弑君之賊,當路爲大官,吾輩不勝憤激,欲引外賊,與之誅剪。顧吾輩名微,恐或不從。以有一、公升等,素有物望,故詐爲其書耳」。王聞而義之,重房請治其罪。皆黥配遠島,若冲以若純之兄,亦坐黜。中書門下又奏有一罪,削內侍籍。
九年,年踰七十乞退,以工部尙書致仕。
十五年卒,年八十,遺命薄葬。有一平生衣用麻布,器用陶瓦,不事生産。其妻謂之曰:「諸兒欲及公生時,頗立産業基址,何不慮耶?」答[3]曰:「予孤立無援,勤儉守節,以立門戶。兒輩但當正直節儉,以俟命耳,何慼慼於貧乎?」
子和、曦、淳,淳,登第,以文章節行,名於時。
廉信若
[编辑]廉信若,字公可,峯城郡人。仁宗時登第,調廣州掌書記,履正奉公。丁父憂,廬墓三年,命有司旌閭,選充詹事府錄事。明宗卽位,以潛邸舊恩,特授國子祭酒、翰林侍講學士,轉判大府事。掌試,所取多名士,王益器之。
信若有田在峯城,鄭仲夫奪之,旣而還之,信若遣奴收穫,仲夫家奴邀奪,與之鬪。仲夫捕信若奴,付街衢獄殺之,令重房劾之,王不得已罷信若。尋拜吏部尙書,後爲西北面兵馬使。
金遣八將軍,來屯義州關外。信若遣人詰之,答[3]曰:「聞西京留守趙位寵,請兵於本國及西宋,欲伐我,故屯兵以備之耳。」信若又遣人曰:「位寵已誅,宋又阻大海,無路請兵。此皆虛說,請問告者名。」金將曰:「龍州人某。」信若使人往索則已逃矣。令諸城物色之,得於永淸縣。鞫之,其人果服曰:「吾父常以國家密事,告金人,多獲厚利,及其死,囑諸我,故我以此恐愒,邀彼厚賞耳。」遂斬之,沒其母爲官婢。
擢樞密院副使、翰林學士承旨,累遷至政堂文學、禮部尙書,仍令致仕。二十二年卒,年七十五,謚孝文。爲人體短膽大,世比晏嬰。分符杖鉞,所至有聲績。聰警博覽强記。尤長於范曄漢書,一時高文大冊,多出其手。
李知命
[编辑]李知命,字樂叟,韓山郡人。博覽群書,善詞賦,工草、隷。年十八擢第,調黃州書記,居官廉直。民有飢者,盡心賙恤,流氓襁負而至。後爲忠州判官,政如黃州。鄭仲夫之亂,內外文臣,逃竄無所容,州人感知命惠政,護之,知命獨免。及明宗立,以知命有文章德行,擢尙書右丞。尋除右諫議大夫。歷右散騎常侍、翰林學士承旨,出按西海,又爲西北面兵馬使,所至皆著聲績。官至政堂文學、太子少傅。二十一年卒,年六十五,謚文平。知命爲相,有古大臣風,再掌禮闈,以得人稱。若趙冲、韓光衍、李奎報、兪升旦、劉冲基,皆其所取。子唐髦,少有詞藻,有父風。擢魁科,仕至國子司業。
庾應圭資諒
[编辑]庾應圭,字賓王,初名元規,茂松人。父弼,以文行顯,質直不阿。毅宗朝,累官至門下侍郞平章事、修文殿大學士、判吏部事。王嘗拜宦官鄭諴爲祗候,弼論執不署告身。王再三諭之,竟不從,故終弼之身,諴不得拜,其剛正類此。謚恭肅,配享毅宗廟庭。
有子五人,應圭其長也,性潁悟,美風儀,時稱玉人。善屬文,再擧不第,入補內侍,驟遷叅官。持論端方,臨事果決,若夙成然,同列不敢以年少易之。出倅南京,政尙淸簡,一介不取於人。其妻因免乳得疾,但啜菜羹,有衙吏密饋隻雉。妻曰:「良人平生,未嘗受人饋遺,豈宜以我口腹,累淸德耶?」吏慚而退。遷閤門祗候,再轉考功員外郞。
鄭仲夫等廢毅宗,立明宗。明宗素聞應圭名,復召入內侍,授工部郞中,使䝴表如金告奏。應圭入境,帝詔婆娑路不納,令有司移文詳問。應圭對曰:「前王久病,昏耗不治,以母弟晧,權攝國事。」帝曰:「讓國大事也,何以不先陳請?」詔有司再詳問。應圭至,帝覽表曰:「爾國雖小,亦知君臣之義、兄弟之序,乃何廢兄簒位,造飾虛辭,欺罔上國?宜行天討,以懲其罪。」應圭對曰:「前王不幸有疾,子亦不慧故,遵先父王遺命,讓位于弟耳。小國安敢欺罔天子,陪臣雖就湯鑊鈇鉞之誅,更無異辭不屈。」帝猶疑之,以問宰執。
丞相良弼奏曰:「此不可信。晛止一子,往年生孫,嘗有表自陳生孫之喜,一也。晧嘗作亂,晛囚之,二也。今晛不遣使,晧乃遣使,三也。朝廷遣晛生日使,晧不轉達於晛,乃稱未敢奉受,四也。是必晧簒兄,誣請於天子,安可忍也?」右丞孟浩曰:「當詢彼國士民,果皆推服,卽遣使冊命。」帝曰:「封一國之君,詢於民衆,此與除拜猛安、謀克,何異?其遣使,以詔書,詳問王晛!」遂以不允前王讓位回詔,授應圭。應圭奏:「陪臣所獻二表也。新王之表,何無回詔也?使於四方,不辱君命,臣之職也。臣今辱命,罪不容死,與其生還本國,寧隕身上國,聞於天下。」因不食,具服立庭,向闕待命。晝夜不移三日,館伴以聞,帝屢使勸食,猶不食。從者夜密進水漿,應圭叱之曰:「汝亦人耳,何行詐之甚邪?」及五日,形容枯槁,氣息將絶,力不能立,數至僵仆。帝憐其忠誠,遣大臣慰諭曰:「爾國雖小,有臣若此,已寢問罪之議。將降詔依允,汝且就食,毋傷生!」應圭曰:「宸眷雖厚,臣不受回詔,何敢食乎?受詔之日,乃臣續命之辰。」不食七日。帝益憐之。授回詔,賜御饌幣帛,厚慰而送之。及還以功,擢軍器監兼太子中舍人,賜金紫,宰相又請,錄應圭子孫,以勸後來,從之。後金人每使介往來,必問安否。
一日,宮闕災,應圭先詣景靈殿,抱五室祖眞以出,又至中書省,出國印。
金甫當起兵,欲討仲夫等,仲夫等搜殺文臣幾盡。一卒執宰相尹鱗瞻縛之,次縛應圭。應圭厲聲叱曰:「汝賤卒,敢辱宰相與郞官乎?」卒不敢近。應圭往見諸將曰:「未聞無禮義而能保國家者也。且古法,刑不上大夫。公等有志匡國,宜法古先,奈何使賤卒,縛辱大臣?尹公有將略廟謀,若國有大事,舍此人不可。又多殺無辜,必有殃禍。」諸將曰:「。庚寅,之事,微公告奏,吾屬葅醢矣。」乃迎坐禮之,遂解鱗瞻縛。轉殿中監。
四年,趙位寵起兵,西都諸城響應。王以應圭素有名望,命宣諭諸城,諸城稍稍效順,拜工部侍郞。明年,又與給事中史正儒,往西京宣諭,見位寵,諭以君臣大義,辭意慷慨,位寵卽上表請降。應圭將還,西京裨將李仁、白明等,送之,據應圭鞍與語,辭頗不恭。應圭罵曰:「汝微卒,何得無禮於天使耶?」仁等拜謝。行至生陽驛,正儒困且疾,請留宿。應圭不聽曰:「幸脫虎口,宜達曙亟行。」至高原、洞仙兩驛,正儒復固請留宿,又不聽,翼日入京。位寵果遣精騎,追至洞仙驛,不及,憤怒斬其吏而還。
是年卒,年四十五,子禧、世謙。禧春坊公子,世謙戶部侍郞,子碩,自有傳。
庾資諒
[编辑]資諒,字湛然,應圭之弟也,莊重寡言。毅宗朝,文臣大盛,資諒年十六,與儒家子弟,約爲契。欲倂引武人吳光陟、文章弼,衆皆不肯。資諒曰:「交遊中,文、武俱備可矣。若拒之,後必有悔。」衆從之。未幾,鄭仲夫作亂,同契者,賴光陟、章弼營救,皆免。
資諒,蔭補守宮署丞,尋出守龍岡縣。諳練吏治,摘發如神,一方稱之。歷任臺閣,所至有聲。出鎭東北,廉按東南,無不畏威讋服,然濟以恩信,故民便之。高宗時,累拜尙書左僕射,引年乞退,與致仕宰相,爲耆老會,事佛甚篤。十六年卒,年八十。子靖、敬玄、珪,皆登第,靖、珪早死,敬玄,累遷至諫議大夫。嘗掌監試,以「相如一奮其氣,威信敵國」爲題,擧子解題意,敬玄誤解以誠信之信。有一生前詰是非,敬玄怒黜之,時人譏之。
玄德秀
[编辑]玄德秀,延州人。鐵面犀骨,有膽略。以意氣自高,言語夸大,人或譏之。幼聰悟異常,延州分道將軍金稚圭,見而奇之,携至京。讀書通大義,善屬文,屢擧不第,有疾歸鄕里。
明宗四年,趙位寵起兵西京,岊嶺以北,皆應之。德秀與其父都領覃胤,謂州將曰:「昔契丹蕭遜寧侵我,列城降而我州獨屹然固守,功載王府。今位寵包藏禍心,旅拒王命,天地所不容。苟懷忠義者,可忍從耶?」遂與州將望闕拜,連呼萬歲,閉城固守。位寵遣人,牒延州趣之曰:「今北界四十餘城兵,已會于此,獨爾城不至,將擧銳兵問罪。愼勿聽二三人語,宜秣馬興師,速赴西都!」城中推德秀權行兵馬臺事,德秀遣州將彦通等三十餘人,擒䝴牒者殺之。位寵又牒云:「今發兵者,將以救北蕃列城也。列城兵已至淸川江,獨爾城不至,將發兵往滅之。」於是,州人頗洶洶,有欲應位寵者。德秀詐爲猛州將吏書,密令城外民投城中曰:「上京兵十領,已踰鐵嶺,自東界,將擣西都。凡州鎭爲位寵詿誤者,不可輕發兵,其各堅守以待之。」城中人信之無二心。德秀與其州副使崔博文,判官安之彦、金公裕等,分兵屯守諸門。兵馬使車仲圭,趣延州至雲畔驛,雲州人殺之,分臺監察御史林擢材、錄事李唐就等,懷印,至延州曰:「兵馬使旣死,吾等無所歸,請活我輩。」於是,州人以德秀弟宣旨別監、龍虎軍將軍利厚,權行兵馬使事,德秀權監倉使事,唐就仍爲兵馬錄事,遂易置部署,嚴兵守之。
安北都護都領姜遇文,與三十四城都領,致書延州將吏曰:「上京將發大兵,討北藩諸城。諸城實無罪,故西京趙尙書,惻然欲救吾等,徵召士馬。而貴城獨不至何也?若有異謀不從者,當赤其族,宜率兵赴西京,使無後悔。」雲州郞將君禹,又遣邊孟,書諭之曰:「西京差使員,率四十餘城及諸寺院僧萬餘兵,欲攻貴城,宜愼思之,速赴召。」擢材斬孟,梟示城外。
俄而西兵來功城,擢材擊破之。至暮,西兵復屯城南,呼謂曰:「東北諸城擧兵,欲正三韓,獨爾城不應,故擧兵來攻。有斬利厚兄弟、擢材、唐就等,開門出降者,將加厚賞,不爾必屠之。」德秀自南門出擊之,西兵遂趣京都。至京西,爲李義方所敗,乃曰:「雖不能得志上都,延州以小城,久不下,不可不討。」復趣延州,圍數重。德秀遣高勇之、唐就等,急擊大敗之,擒殺甚衆。西兵復來攻,德秀又出擊大破,獲兵仗無筭。明年,金遣高羅,率兵來屯延州境,城中皆懼。高羅曰:「帝聞爾國列藩拒王命,獨爾城不從,久爲賊所逼,勢甚危。命予領兵爲援,爾等勿疑。」覃胤素以恩信,聞于金人,至其陣以實告之。高羅下淚曰:「帝所聞,果信也。有急吾當助之,爾等宜勵忠義,一心王室。」遂去。諸城兵,復攻延州,德秀又擊敗之。
王拜覃胤爲將軍,安北戶長魯文腴爲閤門祗候,使居其鄕。德秀爲內侍祗候,安北都領宋子淸、文臣老、姜遇文,職賞有差,竝使居京。以安北初附位寵而後背之也。德秀上書,請納祗候告身赴擧,不許。
尋出爲安南都護副使,爲政廉明,吏民敬畏。尤惡滛祀,禁令甚嚴,巫覡不得入境。有吏執女巫與其夫至,德秀訊之,顧謂同僚曰:「此巫非女,乃男子也。」同僚笑曰:「非女安有夫乎?」德秀令裸視,果男子也。先是,巫出入士族家,潛亂婦女,其被汚者亦羞之,不以語人故,所至恣滛穢。至是,一方服其神明。入爲都官郞中,時散員同正盧克淸家貧,將賣家未售。因事出外,其妻受德秀白金十二斤賣之。克淸還,謂德秀曰:「予初以九斤,買此家,居數年,無所增飾而得十二斤,豈可乎?請還之。」德秀曰:「爾能守義而獨予未耶?」遂不受。克淸曰:「予平生不爲非義,豈可賤買貴賣,以黷于貨?子若不從,當悉還其直,復吾家也。」德秀不得已受之,曰:「予豈不逮克淸者乎?」遂施佛寺,聞者莫不嘆息,曰:「今世得見如此人耶!」後拜吏部郞中,諫官奏:「不宜授邊城人。」乃改授兵部郞中,轉司宰少卿。德秀妻養母死,妄告妻母服,事覺劾罷。神宗朝,起拜殿中監,累遷兵部尙書致仕,高宗二年卒。
崔均甫淳、允愷
[编辑]崔均,字幹儒,全州人。自幼,才學出群,仁宗朝登第,累轉少府注簿。時宰相崔允儀,奉旨擇文士,詳定禮儀,均首居其選。允儀遘疾,毅宗遣中人問所欲言者,奏曰:「臣蒙國重恩,備位將相,至於子壻,竝居華顯,更無所望。爲國大用者,唯崔均耳。」王卽授閤門祗候。明宗立,擢戶部員外郞,屬內侍,尋遷禮部郞中兼太子文學,賜金紫。
金遣使問王卽位之故,命均爲接伴使。金使屢致詰,隨問辨解,無差舛,金使服其敏給。趙位寵起兵西京,以均爲東北路都指揮使,往諭諸城。均歷抵登、和等數十城,回至寶龍驛,王遣李景伯,權授均禮部侍郞,充兵馬副使,與兵馬使,合擊西京。均聞命,謂景伯曰:「吾觀諸城,皆與位寵連結,懷二心,敵兵若至,向背未可知。然君命可避乎?」卽入和州營。是夜,位寵將金朴升、趙冠等來攻,郞將李琚開門納之,均與兵馬使、大將軍李儀,御史智仁挺被執。均罵曰:「賊帥位寵,起自行伍,位至八座,國恩莫大,而乃忘恩背義,擧兵構逆,天地神人所共憤。其覆亡可立待也,汝等助其凶惡,拘執王人,若官軍繼至,汝輩皆爲虀[9]粉。」罵不絶口,均、儀及幕僚軍僚,皆遇害。
均工草、隷,文才、吏幹俱優,未及大用,人皆惜之。贈禮部尙書,後以子貴,加贈尙書左僕射。子甫淳、甫延,甫延官至工部尙書。
崔甫淳
[编辑]甫淳,器識宏深。少孤力學登第。調黃州掌書記,政尙淸白。累遷小府監,常典制誥。撰賀金主卽位表云:「五馬渡江,表晉朝之開新主,六龍御極,符羲易之見大人。」金主兄弟爭位,惡其逼。中書省詰云:「我聖上龍飛,非若晉朝渡江之比,何用此語?」遂罷甫淳職,未幾拜吏部侍郞、右諫議大夫。高宗朝,累官至守太師、門下侍郞平章事、判吏部事。卒諡文定。嘗撰明宗實錄,子允偁、允愷,允偁奉御。
崔允愷
[编辑]允愷登科,累轉尙書右丞。時崔竩,累世柄國,擧朝趨附,允愷獨不至其門。金仁俊誅竩,以允愷廉平,擢爲右副承宣,掌吏、兵部選官。至樞密院使、御史大夫。
金巨公
[编辑]金巨公,初名子彪,北原人。性廉謹,起自胥吏,入內侍。毅宗初,右常侍崔諴、中書舍人崔允儀等,論巨公及宦者金旵等七人,請黜之,王不聽。諴等伏閣,力爭三日,乃從之。巨公,累官至知門下省事、戶部尙書,與崔襃偁隙,憂懣而卒。爲人美容儀,善辭令,常兼閤門接賓客,進止詳雅,遂至宰輔。
韓惟漢
[编辑]韓惟漢,史失其系。世居京都,不樂仕進。見崔忠獻擅政賣官曰:「難將至矣。」挈妻子,入智異山,淸修苦節,不與外人交,世高其風致。徵爲西大悲院錄事,終不就,乃移居深谷,終身不返。未幾,果有契丹之難,蒙古兵繼至。
〈列傳卷第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