髙峯文集 (四庫全書本)/卷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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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髙峯文集巻六      宋 廖剛 撰進故事
  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進故事
  前漢武帝紀元朔元年冬十一月詔曰公卿大夫所使總方畧壹統類廣教化美風俗也夫本仁祖義褒徳禄賢勸善刑暴五帝三王所由昌也朕夙興夜寢嘉與宇内之士臻於斯路故旅耆老復孝敬選豪俊講文學稽參政事祈進民心深詔執事興廉舉孝庶幾成風紹休聖緒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並行厥有我師今或至闔郡而不薦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積行之君子壅於上聞也二千石官長紀綱人倫將何以佐朕燭幽隠勸元元厲蒸庶崇鄉黨之訓哉且進賢受上賞蔽賢蒙顯戮古之道也其與中二千石禮官博士議不舉者罪有司奏議曰古者諸侯貢士壹適謂之好徳再適謂之賢賢三適謂之有功迺加九錫不貢士壹則黜爵再則黜地三則黜爵地畢矣夫附下罔上者死附上罔下者刑與聞國政而無益於民者斥在上位而不能進賢者退此所以勸善黜惡也今詔書昭先帝聖緒令二千石舉孝廉所以化元元移風易俗也不舉孝不奉詔當以不敬論不察廉不勝任也當免奏可
  臣觀自古人主欲命令之行未嘗不用賞罰為先然施於薦舉之當否每見其僅存而終以廢弛豈以賞罰為不足以勸懲者哉大抵徒以求賢為美事而不知其真為急務故薦者不以為有功而不薦者不以為可罪而謬舉者又以為適然其情為可恕此賢才所以淹滯不為世用而姦邪之徒得以肆朋比之欺凡以求之之誠不至故也恭惟陛下寢寐賢哲方詔從臣各舉所知丁寧懇惻徳意誠至羣臣孰不感激務使搜選期於盡得天下之俊乂以復陛下然所貢賢者必有賞不賢者必有罰董仲舒嘗為漢言之所不可廢也元朔設法若是其嚴而終武帝之世以薦賢失舉被賞罰者不知凡幾何人豈但為文具耶夫惟加至誠信賞罰則薦者不敢茍而所得無非賢矣所得皆賢然後篤信而專任之不使小人得以間焉則賢者得以盡其才又何功不成何治不舉君子之道於是乎得矣
  十二月四日進故事
  唐貞觀三年太宗謂房喬杜如晦曰公為僕射當廣求賢人隨才受任此宰相之職也比聞聽受詞訟日不暇給安能佐朕求賢乎因勅尚書細務屬左右丞惟大事應奏者乃關僕射
  臣聞人主之責在於論相宰相之職在於求賢古今不易之道也夫深居九重其尊如天何由知天下所謂賢者而進之雖在廷百執事之賢者亦無自而詳知之訪之左右近習則不可然則如之何亦屬之於相而已矣是故堯以不得舜為已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巳憂為是故也若夫為相者必知相之職果在於為國家求賢分職授事使之各盡其才以共治天下譬猶梓匠之作室义負偃植之材各有所任斤鋸斵削之工各有所施為梓人者審曲面勢指使而羣工役焉蓋無所勤勞而室已成是為得矣故李克知魏成子之當相以其能為國得賢也陳平不知錢榖決獄之數而不以為愧蓋以卿大夫各得其職為已任故也非知相之體耶夫以貞觀方盛之際國家閒暇若不必求賢為急亦不必細務之不暇治而太宗所責任宰相者如此然則况於多事之時乎
  十一日進故事
  唐貞觀四年六月發卒修治洛陽宫以備巡幸張元素諫曰陛下初平洛陽宫凡隋氏宫室之宏侈者皆令毁之曾未十年復加營繕何前日惡之而今日效之也且以今日財力何如隋世陛下役瘡痍之人襲亡隋之𡚁恐又甚於煬帝矣帝謂元素曰卿謂我不如煬帝何如桀紂對曰若此役不息亦同歸於亂帝歎曰吾思之不熟乃至於是顧謂房𤣥齡曰以洛陽土中朝貢道均意欲便民故使營之今元素所言誠有理宜即為之罷役後日或以事至洛陽雖露處亦無傷也
  臣聞人君之愛民也惟恐其厲之而常失於不察人臣之愛君也惟恐其違之而常失於不忠夫人君凡欲有所為天下爭趨之有過之無不及也彼徒以奉上為心而不暇顧民物之利病一或告戒之不嚴檢察之不至則耳目之所不際斯有受其𡚁者矣故雖愛民而常不免於厲之也何謂失於不忠夫人臣受命以興事於外孰不欲利國便民置君於無過之地然而志或牽於榮辱之私設若有所營繕必將宏侈是圖以求媚其上而恱之斯不以其道矣故雖愛君而常不免於欺之也若太宗之與元素蓋審乎此天下初定君臣相與警戒謂役瘡痍之人治宫室是遵亡隋之覆轍而過之將與桀紂同歸於亂其臣極言之而無所諱其君亟從之而無所吝此貞觀之治所以日盛一日而後世莫之及也兹者鑾馭念㑹稽之久駐將幸武林方遣使經營而訓詞懇惻深戒擾民蓋視唐宗為先見矣然期限迫則民力或苦於役作材費廣則民財或竭於供輸事勢有不免者雖將命之臣率皆忠良不忍以側媚欺陛下其如凋瘵之餘不堪重困易以怨嗟尚不可不察也且武林非可久之地陛下志不在焉因陋就簡可也臣願陛下降咫尺之詔申勅使者若杭之守宰深責之以無擾且使敷告其民而慰安之庶知陛下不忍困吾民於無益凡皆不得巳耳
  十六日進故事
  魏文侯出遊見路人反裘而負芻文侯曰胡為反裘而負芻對曰臣愛其毛文侯曰若不知其裏盡而毛無所恃耶明年東陽上計錢布十倍大夫畢賀文侯曰此非所以賀我也譬無異夫路人反裘而負芻將愛其毛不知其裏盡毛無所恃也今吾田地不加廣士民不加衆而錢布十倍必取之士大夫也吾聞之下不安者上不可居也此非所以賀我也
  臣嘗考唐徳宗建中之際方事征伐苦軍實不足乃暴賦横斂以繼之如稅間架除陌錢之類無所不至故愁怨之聲聞於道路時陸䞇奏疏其畧曰將不能使兵國不能馭將非止費財玩冦之𡚁亦有不戢自焚之災又曰無紓目前之虞或興意外之患人者邦之本財者人之心其心傷則其本傷其本傷則枝榦顛瘁矣嗚呼理之所在不謀而同若文侯之詔其臣䞇之告其君者可不謂萬世之龜鑑耶且夫縁軍費而取於民固有不得巳者如今日國家之事是也然而要當去冗濫察偽冒抑僥倖不以涓涓之積洩之於浩浩庶乎其可也蓋取之多得而不究其所從則若文侯所謂吾田地不加廣士民不加衆而泉布十倍不可不監也取之多傷而不慮其所終則若陸䞇所謂心傷則本傷本傷則枝葉顛瘁不可不戒也何則君民一體爾手足病者心志必不能寧民且貧困愁苦而不聊其生矣君獨得安乎哉故易剥之六四曰剥床以膚凶以床者膚之所依也剥床不已必侵于膚君者民之所載也剥民不已必害於君故象曰切近災也是以聖王之用民財也皆如民之膏血視之雖欲不敢妄取雖用不敢妄費雖喜不敢妄予故節以制度凡皆不得已而後用則民亦樂為之供億矣書曰萬民惟正之供謂是也為天下者可不法諸
  二十四日進故事
  孟子謂戴不勝曰子欲子之王之善與我明告子有楚大夫於此欲其子之齊語也則使齊人傅諸使楚人傅諸曰使齊人傅之曰一齊人傅之衆楚人咻之雖日撻而求其齊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莊嶽之間數年雖日撻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子謂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於王所在王所者長幼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誰與為不善在王所者長幼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誰與為善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尚書穆王命伯冏為周太僕正王若曰昔在文武聰明齊聖小大之臣咸懐忠良其侍御僕從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欽發號施令罔有不臧下民祇若萬邦咸休
  臣嘗竊謂人君端拱巖廊之上左輔右弼前凝後丞或書於左以謹其動或記其右以謹其言彌縫衮職則有持議之諫臣振肅朝綱則有執法之御史相與謀謨贊襄交修夾輔宜亦可以立於無過之地矣然而穆王之命太僕正丁寧告戒若是其詳且至豈以公卿大夫為弗克祇厥辟哉是不然大臣之進見也有節而僕臣則起居之與親廷臣之獻說也有時而僕臣則出納之與稽巧言令色則善諛便辟側媚則善惑是故不可不簡也蓋一日之暴不勝十日之寒一齊之傅不如衆楚之咻惟吉士乃弼后於彞憲若憸人則迪上以非典矣故雖文武之齊聖昭令聞於丕顯之謨有迪教之四人敷大徳於丕承之烈有同心之十亂亦曰侍從僕御罔非正人是知穆王之切責伯冏孟子之為宋王慮非茍云也後世之君不知以聖哲之訓為左右近習之戒徒樂其輭熟而不加察焉卒以失徳而取敗者多矣無他所漸者非其道也嗚呼由周文武觀之雖聖徳之君庸可忽諸
  二年五月十三日進故事
  前漢杜欽傳云禮一娶九女所以極陽數廣嗣重祖也后妃有貞淑之行則𦙍嗣有賢聖之君制度有威儀之節則人君有夀考之福廢而不由則女徳不厭女徳不厭則夀命不究於髙年書云或四三年言佚欲之生害也迹三代之季世覽宗宣之享國察近屬之符驗禍敗曷嘗不由女徳是以佩玉宴鳴關雎歎之故詠淑女幾以配上忠孝之篤仁厚之作也夫君親夀尊國家治安誠臣子之至願所當勉之也
  臣竊謂宗社重事莫重於繼承陛下聖明超越前古雖春秋鼎盛未嘗不切切以是為念實九廟億姓之至願也然事有至理求諸已者未盡徒欲為不已之計亦未之思也臣聞土之積也不崇不足以興風雨水之積也不深不足以生蛟龍凡變化之所為其積之貴於厚蓋如此故欲蘖之榮者必培其本欲種之實者不槁其苗一日之暴能勝十日之寒者也是以聖人清心窒慾葆精嗇神居内之日常少居外之日常多為是也陛下誠鑒古人所謂威儀之節夀考之福與夫佚欲之生害也試居内之日一月之間纔一再焉如是疑不過三四月必有夢熊羆者矣乃所以固夀命之本根謀嗣續之要道也臣不勝區區願獻愚衷輙忘凟尊之罪惟陛下裁擇
  五年五月初一日進故事
  唐太宗謂諫議大夫褚遂良曰卿知起居注所書可得觀乎對曰史官書人君言動備記善惡庶幾人君不敢為非未聞自取而觀之也帝曰朕有不善卿亦記之耶對曰臣職當載筆不敢不記黄門侍郎劉洎曰借使遂良不記天下亦皆記之帝曰誠然
  臣聞君子之養其徳常使暴慢邪僻之氣不設於身體况為人上者語黙動靜繫天下之觀感乎故書稱文王武王曰出入起居罔有不欽人君之動則當爾也曰發號施令罔有不臧人君之言則當爾也曷敢嘗為人而作輟哉如劉洎之言善則善矣然若徒以善惡之名動太宗是使人主惟名之䘏耳未廣也易曰君子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故君子擬之而後言議之而後動使史官不記天下人復不記而其應違如此言行之樞機可以不謹乎哉
  五月二十二日進故事
  司馬光紀聞云國朝皇祐二年詔陜西揀閱諸軍及新保揵年五十以上若短不及格四指者皆免為民議者紛然以為邊事未可知不宜減兵又云停卒一旦失衣糧歸鄉閭間必相聚為盜賊縁邊諸將之爭尤甚是時文彦博為相龎籍為樞密使固執行之不疑是歲陜西所免新保揵凡三萬五千餘人皆歡呼返其家其未免者尚五萬餘人皆悲涕恨不得去且云陜西縁邊計一歲費七十萬貫養一保揵是歲邊費凡減二百四十五萬貫陜西之民由是稍蘇
  臣嘗聞太宗皇帝嘗曰兵雖衆茍不檢閱與無兵同誠哉是言也夫兵不檢閱豈徒冗食之為民害彼誠疲懦無用則聞敵先恐遇戰輙潰是其敗吾事何可勝言皇祐揀法之舉真可為後世法也或曰時異事異且如今日諸將之兵大抵皆烏合之衆汰之則無所歸豈承平時籍民為兵之比臣應之曰古者兵有上中下駟不必同也程其技能而等第之亦在主將而已不能戰者以為下軍使屯耕而優分之粟獨不可乎若謂諸將所部皆貔虎之士不可得而揀汰則無是理在朝廷斷而行之耳豈惟少蘇民力師老糧乏患在朝夕今日之務莫此為急惟陛下留神焉天下幸甚
  九月十四日進故事
  唐薛收傳太宗入觀隋宫室且歎煬帝無道殫人力以事夸侈收進曰峻宇雕牆商辛以亡階土茨茅唐堯以昌始皇興阿房而秦禍速文帝罷露臺而漢祚永後主曾不是察奢虚是矜以及於禍亂何此之能保哉太宗重其言
  臣嘗竊謂薛收非善對者也夫煬帝以奢虚亡國與商辛秦皇無以異太宗既知之矣徒贊其言奚益人臣欲進徳於其君當隨事有所啓沃收胡不曰創業之君起於艱難故未嘗不儉苦其侈心之動多在於守成之君如隋髙祖最尚朴素一傳而為煬帝而窮奢極侈已如此凡以坐享安富欲敗度而無所忌憚縱敗禮而無所儀刑故也然則人主身自創業知儉非難但當作事使子孫可法耳故言以義制事以禮制心然後可以埀裕後昆一以禮義子孫豈遽至於窮佚欲以取禍敗耶若隋髙祖者徒儉而已未見其能訓臣故曰收之對未善恨其無以警太宗也
  六月初三日進故事
  三朝寳訓太宗皇帝嘗曰大凡有國家者未有不欲進君子退小人然君子少而小人多何也吕蒙正曰此繫時運盛衰茍邦國隆則君子道長及其將衰則小人在位
  臣嘗竊謂吕蒙正之言殆以天廢人非正論也夫君子小人以類而進人君誠用小人則舉朝皆將小人而亂以作矣時運之所以盛衰乃繫乎用人之得失而曰邦國隆盛則君子道長及乎將衰則小人在位然則亦將一聽其自爾耶考之於易小往大來則有君子道長之象馴致而為否亦辨之於早而已矣故人君未嘗不欲進君子退小人而君子常少小人常多者其弊在於邪正不明而無以辨其邪正故也君子小人雜然並進不復甄别則小人得以巧濟姦合黨締交而其類實繁君子固恥與之比肩望望然去之而立於朝者寡矣何則小人立於君子之間如木之有蠧苗之有莠蛇虺之在居室終必敗類肆毒而後已豈容君子之多也哉因人主樂軟美而厭規切則以諂諛之言間之欲變白為黑誣詆中傷則以疑似之迹投之欲迎合快意一網而速盡則以朋黨之說去之此不可不察也從古以來治少而亂多者職此之由耳可不鑒諸
  十一月二十五日進故事
  司馬光紀聞慶歴四年四月戊戌仁宗皇帝與執政論及朋黨事范仲淹曰方以類聚物以羣分自古以來邪正在朝未嘗不各為黨不可禁也在聖鑒辨之耳誠使君子相朋為善其於國家何害
  臣嘗竊謂朋黨之名實生於君子而成於人君何謂生於君子蓋天下有正理凡謂之君子則必共由是理故其出處論議往往不謀而同不約而合則其立於人之朝也亦豈有異趣哉是以小人指以為朋黨也何謂成於人君夫君子小人雜然相間於前人君初不知其孰為君子孰為小人姑媕娿而兩成之是以君子成君子之黨小人成小人之黨卒之憤惋切齒而其牢終不可破以致於敗壊國家與之共亡而後已是則人主之過也何則彼是此非之說雖若難辨要能察情觀事以理揆之則亦安所逃乎今夫直道而事人君子也小人則以阿順為愛君本義而賤利君子也小人則以掊克為敏於事君子無所爭難進而易退小人固寵保位一與人校則必巧肆詆陷期於勝而後已以類推之雖情偽萬態而其大致然耳人主為虚其心而辨之於早則君子小人得矣不必致疑於黨也若偲偲然以朋黨為慮則任賢不得不貳去邪不得不疑疑貳存於胷中是使小人得以乘間抵隙而衆君子不復容於朝矣此甘陵二部之釁牛李白馬之禍所以遺萬世之恨也臣竊以范仲淹歐陽修司馬光皆本朝元臣其所論朋黨之事如出一口大槩皆如臣所言而修所著朋黨論五代史書六臣傳後尤為深切著明臣願陛下書於屛幙間以為鑒戒實宗社萬年之福也
  六年正月二十五日進故事
  三朝寳訓太宗皇帝至道三年陳潁二州有饑民上曰朕為民之心至矣蒼生福薄遂致天災流行廩食不充朕夙夜思惟救民防患之術聞京師豪民藏粟幸其災歉以邀厚價亦嘗諭教俗未能變豈教之未明將牧民之官不能宣道詔㫖而豪縱無知耶朕法天撫育固無間然
  臣聞天災流行國家代有雖堯湯之世所不能免惟聖帝明王修徳於内修政於外是以雖有饑饉而老弱無溝壑之患壯者亦不致於流為盜賊凡以備之有素救之有術耳臣竊以去歲旱熯為災除行朝輔郡淛西一帶豐稔外自淛而東江東西湖南北往往赤地相望而比閭食糟糠者皆是而流離道路間相枕藉而死者不可勝數所在州縣不惟無以賑䘏之催科急迫尚如平路畧不少寛近聞中等上戸僅有食者亦不免逃移深可駭也夫周官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一曰散利二曰薄征十有二曰除盜賊蓋必先散利以救之薄征以寛之至於索鬼神則所以聚之者無不備至然後可以言除盜賊設待之者未至則盜賊固未可除也何則老弱無食有死而已若壯者則必不肯死聚為盜賊勢則使然烏可以遽責之哉是以聖人之政必為之周慮而備䘏之者如此臣願陛下詳奉祖宗寳訓申敕牧民之官寛其賦租盡發倉廩與民間之有餘粟者量地逺近通融救濟庶幾饑民稍得食而盜賊亦可消弭矣此所謂法天撫育罔有間然者也生靈幸甚
  九年五月初七日進故事
  唐李絳傳憲宗曰諫官論奏不實欲黜其尤者一二人絳曰夫人臣進言於上豈易哉君尊如天臣卑如地加以雷霆之威彼晝度夜思始欲陳十事俄而去四五及將以聞則憚而又削其半故上達者財十二何哉干不測之禍顧身無利耳
  臣謂李絳之言姑欲釋憲宗一時之怒耳如謂天尊地卑君臣之勢難合每如此則不可也夫至理所在猶芻豢之恱口人臣之進說誠有當於人心切於事情亦何難聽之有當於人心切於事情而不聽則庸君耳不然則進說者其誠不足以動人主耳言出於愛君之臣而君非庸常不材之資又何至每以為難如此古人譬以石投水又云從諫如轉圜曾何嫌疑之有是則聖君賢臣相與之道也
  八月初三日進故事
  三朝寳訓淳化四年東窑務請以退材供薪詔使臣閱視擇可為什物者作長牀數百分賜宰相樞密三使司因謂李昉曰山林之木取之甚費民力乃以供㸑亦可惜也昉曰陛下聖智髙逺勤儉求理事無大小動出意表雖在微細無有遺棄古人以竹頭木屑皆可充用正在於此唯慙臣下不克盡副天心
  臣聞謹乃儉徳惟懐永圖自古帝王之盛徳未有不以勤儉為先是以必仁民而愛物仁民則不忍其勞愛物則不侈其用所謂暴殄天物以奉一巳之私者無有也夫惟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下逮鳥獸草木蟲魚必使之各由其道各得其宜則帝王之治舉矣太宗皇帝仁民愛物之至史冊所書不可殫舉如以木為牀分賜近臣所費幾何而必以退材之可薪者擇而用之其儉徳可見矣又若官造弓弩屠牛至多乃令惟縱理用牛筋餘悉以羊馬代之歲省牛筋可千萬計之窑務深院每歲賦民蒿數十萬乃令以木柹代之遂減折科之半嘗有油衣帟幕已敗壊者有司悉欲毁棄因令染院染練改製得旗幟數千凡此皆有司之事耳而仁民愛物之意無所不及而况大於此者乎是皆可為後世法也
  九月二十三日進故事
  石介唐鑑或曰人君深居九重之内朝廷千官百辟比肩而進接武而退何由辨得賢臣而用之何由辨其姦邪而去之對曰賢臣與姦邪逈異耳非為難辨也在人君密審而熟察其可見也昭昭矣其好直言君之短者好直訐君之失者好忠謀不避死者好補時政之闕者好不從君之欲者好不徇君之私者復為當朝正人之所延譽者為左右小臣之所譖毁者為宫掖嬪后之所憎惡者此則賢臣也其好隨君之意順君之㫖伺君之色𠉀君之言探君之心徇君之欲好詭隨而從衆好循黙而不言復不為朝廷正人之所延譽者為左右小臣之所薦引者為宫掖嬪后之所稱美者此則姦邪也君以此察之賢臣姦邪甚易知也明皇欲罪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張九齡不奉詔李林甫曰此家事耳何須謀於外人明皇欲加牛仙客實封張九齡奏為不可李林甫曰天子用人有何不可凡人觀之皆以為九齡賢林甫姦而明皇怒九齡不順已善林甫能承意貶九齡而相林甫此明皇之不察也傳曰失之毫釐差以千里明皇失之致海内罹毒國祚將傾豈止誤已千里也任人之際可不察歟
  臣聞人主之職惟在於用人用人之辨君子小人而巳察見其為君子而用之察見其為小人而去之則人主之能事畢矣堯舜禹湯文武之所以為聖帝明王以此而已然而時君世主每於此不能者何哉非哲不足以知人則願治之心不切未能勝已之私故耳蓋君子小人揆之以道考之以事固不難知而闇於理者或不足以知之亦無足怪若夫無願治之誠而有輕天下之心則於君子小人不必不知也惟恱其順已者故於君子終不能用於小人終不能去此則為可罪也明皇是已明皇嘗謂林甫是子妬賢嫉能舉無比者是知其不可用而用之也非有輕天下之心而何故後世有願治之誠者當以明皇為戒也
  十年二月二十九日進故事
  三朝寳訓咸平二年真宗謂張齊賢曰賞罰二柄乃馭臣之銜轡不可不謹誤賞其功猶或庶幾乎若罰不當人何告訴尤宜重其事
  臣伏觀自祖宗以來明謹刑罰惟恐濫及於無辜忠厚之至古無有也而近時奉法之臣容有未能體朝廷之意者臣嘗竊有恨焉夫有諸路監司朝廷委以監察官吏之能否功罪而行賞罰者也往往自謀太過而不暇於謀人如一司有所發擿諸司必剡奏相應惟恐後時初不  之果有罪與否也規免
  失按之責而已設有無辜     交劾之從舉將傅致其罪無復有清脫者此最今日  宗皇帝亦嘗謂宰相曰近者諸處奏陳官吏
  挾愛憎自今當令明坐功過三數條以驗虚實臣
  願陛下申嚴明坐之禁不許剡奏相應則無辜者庶獲免矣是則祖宗之美意也














  髙峯文集巻六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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