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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西先生遺稿/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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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魯西先生遺稿
卷之十五
作者:尹宣擧
1712年
卷十六

雜著[编辑]

日記[编辑]

壬辰[编辑]

與拯兒向錦峽歷鷄東。同宋明甫,英甫,李泰之。信宿于崇賢書院。適是明甫爲院長。與諸生講會之日也。頗膠擾不專靜。談及新法。人心不如我心。豈余之見。有所不逮耶。拯也先向權思誠許。諸益送言欲與相會。而心誠不至。英甫曰。思誠不樂斯遊。未可知也。蓋思誠意有所在矣。

翌日。余始達思誠家。一宿而別。通宵所論。不過前輩是非而已。自家身心。猶未點檢。古人得失。何可辨別。還可愧也。語及院中事曰。明甫輩此會。能益於人乎。蓋亦有爲而發也。明甫好講習。思誠主靜默。莫非吾之師也。若處今之世。則思誠之道差強矣。

聞明,英,泰與龍西兄會于遯巖書院。往從之。三宿而罷。英甫戲余曰。君頗爲思誠所中。思誠每好言從俗。君亦好談時義。余曰。與吾兄談。不得不好時義。英曰。謂我有固滯之病耶。明曰。君言能自護矣云云。蓋余入錦時。同李澤之昆季。月宵歡飮。語次極言峻攻朝貴之不可。且責其好議論。挑毀謗之失矣。兩友之言。似或因此而發耶。蓋思誠喜飮酒常自悔。而余乃效之過也。敢不拜受而警省乎。思誠能遜言以避禍。則諸益亦不可不取以爲法也。聊書以爲戒焉。崔司畜事。別紙欲將質之思誠者。布諸座中。則英曰。坡山年譜旣出。則此紙不可不申。而年譜之出。似或率爾。泰曰。君之爲此論。太早計也。明曰。此論實有根據。先之以年譜。繼之以此紙。未爲不可也。三言皆余之藥石也。蓋未敢自信。則徑欲試人。一可戒也。人不見信。則徒言無益。二可戒也。不有根據。則不宜妄論。三可戒也。第以余之見。思誠雖未免愛崔。實自尊尙兩賢。則陰陽白黑。寧有不辨之晢乎。記實之文。不容自私也。就正之道。不容自諱也。朋友之義。不容自外也。而三言如許。公私大小之辨。余或有未及明知者耶。聊書以自省焉。

十八日。會于石室。人之來葬者數十人。賓主位次。不得預定。蓋主人習於北面之俗。而不從西面之古也。諸客哭臨。環壙數重。不成禮貌。殊可欠也。抑念古禮亦無臨穴之儀。賓爲賓焉。主爲主焉。主東賓西。以爵爲序。如初喪之禮者。亦或可乎。聊書以俟知禮者。

往拜浦渚床下。浦渚出示大學困得誠意章曰。毋自欺。是工夫也。二如。是功效也。愼獨。卽用力之方也。此余平生所得。若見以爲如何。余乃唯唯。自念孤陋。未嘗用功於斯。無以答長者之問。良可愧歎。

浦相曰。聽松堂碣石陰記。曾被若兄東萊面請。不敢終辭。而此等文字。非我所長。諸君往復删潤。無所不可。所稟一二。莫不曲從。大人之德。果如是矣。英甫嘗言浦相爲人作銘。有一文人就加删改。浦相怫然曰。某也敢改我文乎云云。以余所見。英聞或差耶。不然則某也或是浦相所嘗賤惡者歟。曾於石室請撰牛溪先生碑銘時。前後所稟改者。不翅多矣。無不一一從之。眞所謂淸者之量也。聊並書此以示後生焉。

浦相曰。反正初。完平之議行大同法也。我亦贊決焉。爲玄翁所沮。竟不得行。伊時先試於兩湖。一結元稅外。只收十六斗。以我所料。雖收十三斗。可足用矣。量田前一結全五石地。而量田後一結三十斗地也。仍曰。反正後人物。完平,楸灘爲上。玄翁狹小。守夢庸常。余對曰。完平偏論已甚。始與朴謹元,洪汝諄同事。終請李潑,白惟讓等伸冤。似非公正之人也歟。浦相曰。李延平貴亦嘗言完平偏論之甚。而我則見其爲國盡誠。非他人所及也。妄意完平,楸灘。豈非一代賢相。然而完平則蔽於偏論如許。楸灘則不能講明師門之旨。遂使是非邪正混淆而莫卞。不待七十子喪而大義已乖者。正謂此也。

中興人物。不過此數公。則才難不其然乎。聊書所聞。以俟知者。

忌祀致齋之日。客擾不止。初欲諱之。而却思頤庵諱客深居。非必致齋之誡。且念親客滿座。獨諱遠客。有違情禮。故不得已應之。而迎送出入。心思不專。反而求之。未得其當。客不諱則思不齊。思不齊則不如祭。仍憶昔日祭祀之時。有客則使門者告以致齋之由。客乃留刺而去矣。客之貴賤尊卑親疏。有不可計。而只爲齋則不見。道理之當然也。諱之則不可。告之以齋而不見當矣。回思昨非。欲體先志。聊書于此。以自志焉。九月之晦。

浦相送示庸學困得兩冊。手書奬勉。拜受修謝。仍念余之孤陋。不曾實下工夫。而虛辱長者之賜。豈非可懼可愧者乎。且於前日。因仲初昆季。得見論孟諸說朱書要類等冊。極有啓發於後學者。而余力不足。無以領會。尤可警念。聊志于此。以自勉焉。

兪武仲書。來自越江。答余後天說一通。反復論卞。以正余訛。蓋皆主前人之言也。因念余於三索圖上。有些所見。疑信相半。枉費工夫。適得心病。而猶不能自舍。旣與武仲往復而不見許。又與希仲談及。而希仲昨書。亦不自透云。兩友聰明。非余所望。而亦不契悟。則余見得非妄乎。思之又思。則當有所決。聊書于此。以自識焉。

癸巳[编辑]

正月朔日。有咨議召旨。禁軍齎來。君命之降。不可無端披見。亦無他服可以承受者。自念戴笠衣布。卽今爲士之服。則以此受命。未爲不可。乃以布直領出迎。禁軍安旨于床上。四拜祗受訖。禁軍辭去。

四日。拜疏陳情。替拯兒呈于縣中。疏辭歷陳丁丑偸生之累。不學無識之實。前後授官。俱不自稱。只以生員臣書。初愼獨齋先生以爲稱新除授某官某可也。兪武仲以徐花潭辭職疏稱生員例示之。愚意以爲坡山舊例。格外恩命。則陳乞文字。皆書庶官前銜。今可爲法。以初授職別坐銜書之則如何。申稟于函丈。則曰可。函丈之意。蓋以爲不書職銜。不書年號。未免傲世被謗之嫌也。龍西從兄意。亦謂書疏外事。不必太露以招人疑。愚意反復更思之。則先生之敎。敬愼道也。武仲之喩。不敢當也。顧我初心所主。實在於廢伏沒齒。則告我君父之辭。不可以不誠也。書以生員。萬無偃然之咎。曲循時議。冒據非志之稱。反有徇人自欺之恥。故復于函丈。終書生員。不書年號。而縣官道臣不以爲異。達之于朝。卽許遞免。私分始安。本志不廢。飮水。冷暖自知云者。信然。

廿四日。李生文裕甫。自京來于愼獨齋床下。稟定石室書院並享當否。蓋以洛下有司諸人之意。就正之也。有司諸人。仍書于兩宋權李諸益。詢以此意。而亦及於余。余實瞿然。敬修謝書。乃以士論已定。不敢容喙爲答而已。石室建祠之議。久而未決。或云並享兩相。未爲不可云。或云並享仙源。則坐次當上於淸陰。然則爲淸陰建祠之意不著矣。或云仙源元不當並享也。函丈之意則以爲仙源,淸陰一家雙節。不可捨一而不享也。建祠之議。不爲仙源發而爲淸陰發。則立論之際。主以淸陰。繼以仙源。無不可矣。若其坐次。則兄弟之倫。不可易也。愚見亦謂函丈之論備矣。明甫,思誠,泰之之見皆同。龍西兄及英甫則是配享道峯之言。而亦不異同於並享云。旣而太學諸生定議。建祠於石室江上。通文外方。主以淸陰。配以仙源。如函丈之論云。

十三日。市南自林至。四載別離之餘。相對怳然。髭髮不改。令人敬服。仍與之候于愼獨床下。翌日還渡林江。余遂與龍西兄約並往。相守于普光寺南臺。十日而歸。日講易傳。商論先後天之義。妄見終不見合。豈從兄市南之高明。有所未及透耶。吾言實未免鑿空耶。聊以自識。以俟後日。

拯兒還自儒城。傳思誠答余崔事別紙一通。立意較然。可敬可信。大處旣合。小不同何傷乎。仍戒前輩之事。不可輕談。白黑涇渭。有難明言。雖與私心有些剌謬處。而崔事不可遽爾論定。思誠之不變初見。亦其有所受也。只謂兩賢百世之師。崔是一節之士云云者。大綱正矣。余之別紙之寄思誠也。兩宋泰之頗以爲難及。見思誠之答如此其洞然。諸益之知思誠。豈有未盡悉者耶。

英甫自燕岐乘舡順流。爲訪市南。仍邀諸友。會于黃山。余陪龍西先往。英甫率兩姪。翌午來泊。壺山倅權浩然至。恩山倅李一卿又至。市南自錦峽及還。遂作盛會。泛舟遊于花山。劇飮賦詩。樂則樂矣。龍安倅朴子以追至。作三日遊。觴詠遊衍。實非病蟄者事。況言語多戲。談論有激。莫非客氣之所使也。歸來。不覺爽然自失。作書以謝武仲,英甫諸益。書此以識過焉。閑追逐極害事。非徒妨功勞悴而已。實多尤悔傷損之端。蓋緣定性易動。不能自立而然也。可不惕然而自警乎。

廿六日。一卿倅送示政目。刑佐之除。已在廿一日。蓋因諸宰薦擧而特敍六品也。令人驚懼。律以先正去就之義。則會此庶官之除。上京謝恩而歸。亦或一道也。人多有勸行之者。獨念廢伏餘命。本無當世志。況此意外薦目。實非賤行所敢當者。欲謝恩寵而反慁朝班。則其求道理之常者。適足爲分義之僭。頃刻百慮。莫如守志之爲得。屛伏以俟三十日而遞。

季氏自隋鄕。仲氏自宜縣。爲掃秋夕。市南自林來會。金令公仲文自艮訪于丙舍。終日酒話。金令問余曰。尹希仲何以力護。余答曰。何謂也。曰。尹見頗誤云。余曰大者已同。則小不同何害焉。曰。果是吾輩乎。余曰。吾輩也。曰。眞是力護也。蓋希仲不作偏論。尙論古人。故不知者妄指以爲好異論侮先輩。或有峻攻之者。故金令亦聞此言而云然也。黃山之會。英甫大言希仲妄疑朱子之非。至比異端。余曰。王魯齋已有之。希仲何必攻乎。況聞世上多有攻之者云。君則勿云爾也。英甫謂余反低看希仲。英見實憂希仲立幟於朱子也。今聞金令之言。希仲未免世上之頰舌。而英甫之言。人或主之。則不瑕有害。謂余之護之者。亦非好消息也。此實英甫,希仲及余輩之所當深戒處也。唯當含晦以相勉焉則幾矣。

陪季氏會于明甫許。諸友畢至。仍設小酒。是朝弔金令公喪。醉酒飽肉。非其時也。昨與思誠語及弔日飮食之節。思誠曰。少日於此等節。必愼必守。而到今或不得自力。非道通禮熟而然也。蓋緣心慢志懶之故也。可愧云。顧思其言。政爲我道也。聊以自訟。仍念弔喪飮食之節。初喪葬後練後遠近有殺。又有戚疏恩義之別。有難以一道槩之耶。抑有等威。不可放過。書此自警云。

送季氏于中路。仍携泰之。宿于孔巖書院。再拜徐墓。墓前短碣。朴守庵枝華所撰。韓石峯濩筆也。三人之名。將不朽矣。唯德與才。實在其人。以勢以地。可復論乎。後之人曷不自勖。與泰之感歎而歸。鷄龍南北。孔巖山水最勝。岬寺次之。此行遍尋。可悅眼目。而身心疲薾。亦一役也。

赴重峯先生改題主之會。李澤之五昆季,宋英甫皆來。設參時。來觀諸人。並入參拜而退。序立之次。泰之欲序爵。英甫欲序齒。相爭不決。便至移晷。余意從英甫。而泰終不許。英意欲遵朱子不相壓之義。珍山倅先拜。英甫次之。李澤之五人及諸生又次之。余乃末拜。蓋紊亂無倫矣。余言英,泰曰。何不早定而輒相爭執乎。大抵朝廷莫如爵。在此山中。序爵失之矣。諸人入拜之禮。未有所考。兩友相持之議。亦當有義。書之以爲後識焉。

諸益穩會于楮橋。珍倅設酒。酣飮及亂。余則語侵鄭畸翁。泰之亦語侵滄浪公。蓋我放言而泰之效尤也。皆余由醉之言。有以致之也。使人大慙。明甫移書誨責。英甫示以朱子止酒之訓。拜受而識之。以爲來者之戒焉。

申同年仲衍甫自嶺來湖。歷訪于山齋。素聞高名。忽見其人。相對怡然。仍與之聯枕。通宵晤語。求見坡山年譜。一讀之。已洞然矣。蓋自得於兩賢遺文而篤信焉。師事鄭愚伏。而深知愚伏末年悔悟之見。且疑柳豐原不韙處多矣。年長於余十年。古貌古心。令人起敬。愧余虛辱人。無以爲報也。立春後日識。

甲午[编辑]

爲看搏姪新居。作懷川之行。歷宿于八吟齋。仍與英甫聯枕于興農書堂。翌日會明甫,泰之及諸益于虛受庵基。仍宿于雙淸堂。翌日又宿于同春堂。時有沃儒一事。蓋重峯先生碑役方設。沃儒欲推檢書院舊田。以相其需。一種異端者。作梗於其間。沃儒互相攻擊。將有對上卞章之議。英甫心不可。而未免有文字助勢之意。余極言其非。明泰之見則與余異矣。沃院新舊分黨之由。言之長也。只爲英甫不當與其爭也。沃儒雖爲先正事非不可。而一成爭場。互有其失。英甫則閉門可也。英甫戲謂余曰。思誠云然乎。蓋思誠以沃事爲不可。且不深推重峯。故英甫疑余爲思誠所動也。余笑答曰。君言大錯矣。余獨爲君地。何敢循他乎。英言蓋失於戲。而余之不曾見信可愧也。旣歸。質諸函丈。則長者之見。與余合矣。乃作長書。並及明,泰悉數之。則英乃從我矣。錦,沃兩鄕事。爲世大非議者。蓋莫非有以激之也。仍思我魯儒之擧。實爲我僇笑之祟。旣警諸益。反以自訟。書以識之。以爲終身之戒。

寒食。豎先墓表石。季氏自隋來莅之。言刻工未精。而刻債則加於京匠善手云。蓋余不審物情之致也。英甫曾言金慕齋因事召匠。計直頗密。人有訝之者。慕齋曰。我家巨室也。巨室所爲。他人所觀。我不審察而當其可。則匠直不平矣。英甫亦欲以金義警余也。先正處事之精。後生不可及也。

陪龍西,鶴洞。並赴皐蘭之約。拯兒隨焉。與半月宰英甫,誠甫,秀甫四昆季。聯枕于寺房。翌朝携英甫。同登落花巖。訪古移日。午有洪亞使叔鎭。登彩舟順流而來。大鬧江閣。俄而至。與敍話。夕欲泛江。鼓吹歌舞。並載于舟。余謂叔鎭曰。此徒聒耳。不須有也。叔鎭遽命撤之。龍西曰。登樓而歌。沿江而吹則無妨耶。蓋觀洪意之悄然也。漾舟于白江亭前。龍西賦詩。叔鎭和之。洪有睡思。似不甚樂也。昏黑還泊。翌朝。叔鎭與英甫各討舊話。蓋提己丑庚寅事也。余謂叔鎭曰。少日在洛時。知君守靜讀書。中年何罹世禍之甚也。叔鎭曰。緣我之愚故也。英甫則與之無間。而洪意似不釋然矣。余謂英甫曰。方洪之泛彩舟也。余則言之。而君則不言何也。曰。我自勿視而已。何必沮人爲也。余於洪。深加愛惜。武仲亦每稱其博洽。故終始款款如此。罷會。洪復登彩舟。歌舞而去。余不覺失望焉。

兪武仲是夕始來。蓋聞洪來故。遲遲而至。已中大酒矣。迎于舡上。歡意可知。翌朝。龍西,武仲,英甫同泛于虎巖。拯也遍觀天政臺。余謂英甫曰。古人有好山水之遊。蓋耽景物之賞也。余則平生無此癖。若心平氣和。興自中出。則雖在陋巷。有不覺蹈舞之時。不必以江山之助而倍發新興也。今日樂矣。然不必虎巖之勝。有以樂之也。英甫責余曰。此言乃康節樂天觀物之氣象。不到此地位。而乃有云云。不可矣。第余素性如許。非自誣也。書以識之。爲後日之徵焉。

武仲聞有緦服而返。余與龍西,英甫及拯也講心經數板而罷。此會本非但爲遊賞而作聚散紛紜。蘭寺亦非可久留之地。武仲則已知之。故不爲久計。余則實不諒矣。聞明甫諸益自燕岐乘舡由水路至。而不得一日淹留。徑返于魯。數日經歷。不過膠擾一場。歸來惘然若失。比諸前秋黃山之會。蓋無異焉。書此以爲後日動作之戒云。

明甫歸自扶餘。同宿于後村。希張,黃周卿皆來。翌日往看廣石。並轡歷富巷。龍西設小酒。仍會宿于艮林。隋村書委至。聞季氏新蒙天官之命。辭免文字。欲有商量事也。進退之義。纔與英甫,武仲。細討于蘭寺。武仲之見以爲可進。英甫則以爲隋村本志已定。不必苟循時論。函丈之意。則與武仲略同。明甫則以爲兩難。龍西之見。與武仲,明甫相似而小異。余意素與季氏講者。以爲從英則英。從武則武。不可或英或武矣。今到此地勢。將一從英見。英見以爲歷陳前後本志於君父之前。函丈及諸意擧以爲然。始定一同之論。遂就前疏中。更詳其實情。以復于隋。人各異見。自不得免。而吾儕中若干人。如是異同何耶。俱錄于茲。以爲後日之徵焉。四月十四日識。

陪龍西。往會九峯葬事。仍訪八吟齋不遇。歷宿同春。由東柯慰秀夫。重過八吟齋。作一宵語。期喪中赴擧與娶婦孰可乎。思誠之意以爲赴擧在我。不赴可也。昏嫁係人。彼家若堅欲行之。則似不可已也。蓋以俗例昏嫁大事。不可失時。亦或有因此背約者。故思誠之意。與其不成。寧可從俗云。龍西及余爭其不可曰。赴擧則猶可也。娶婦決不可也。思誠猶執不肯許。蓋聞人有遇是變者。質諸思誠。思誠答之如許。故人乃不赴擧而娶婦云。思誠似失之矣。第書于此。以俟知禮者云。

乙未[编辑]

函丈召余。偕泰之同校疑禮問解。將付于板。呈病狀後。仍向艮院。地主以吏輩待余。以職追到于艮。不覺愧謝。旣呈病狀。則似不可他往。函丈之侍。雖非等閑。亦未知於道理如何。質諸師友而議諸心口。昔日英甫之辭持憲也。呈病而來于艮。先生曰。以病辭者。作此遠行。於義何居。英甫曰。古人亦有尋醫之行。余意以爲不可矣。及到今日。余亦犯此。始覺身經歷後。可知人之心行歟。抑念牛溪先生以召命長在。不往哭栗谷墓之義。可爲後生之模範矣。蓋非函丈間而率意遊衍。則大不可矣。聊書以爲後戒。三月之望。

偕艮宰往弔英哀于報恩。到宋村。聞英哀卜山。來于達田。回轡而往。弔諸普賢庵。泰之來會。歸過金墓。秀夫,泰之論明甫卜宅金山白虎之是非。秀夫曰。明甫敢卜金山之內。金則不敢卜明山之內明矣。泰之曰。明甫山內。設有他人來卜之。明何意禁之乎。余曰。以余心揆之。明甫必禁之矣。秀夫之言似強。及浴溫泉之日。英甫又卜金山之靑龍。金子來告于秀夫。秀夫曰。英甫寧有是理。泰之曰。英甫雖卜于茲。金何必禁爲。金亦新卜處也。余曰。泰之之言不可矣。閔台叟適來曰。英甫不宜卜此地也。金必爭之。不可說也。泰之曰。何與於我。余曰。朋友間。當言則言之可也。泰之曰。君何不爲言之乎。余曰。我若留見英哀則何不爲言乎。余今歸矣。君當任之矣。未幾。金乃大爭。英哀棄之。未免生一鬧。可慨也已。朋友間相信極未易。責善果乎難。豈以吾輩數三人中。乃有此辭說之長耶。仍念風水之弊。爲末俗之痼疾。儒者亦不得免焉。此非獨英哀之所可戒。實爲吾輩之所共惕心處。具書一通。以爲平生之戒焉。

陪龍西,市南,艮宰。往會浦相葬事于大興。趙棘人昆季請余題主。余與市南議。旣有京官來。則代行似妨。而京官旣非自寫。則代之亦有辭矣。且被主人之固請。未免強行。未知當否如何。聊識之。以爲後考之地云。

仲嫂喪成服後。秋夕掃墓之禮。稟諸函丈。則曰。宗婦之喪未葬。不可祭也。以擊蒙要訣期喪葬前殺禮行祀之義申稟之。而函丈不許。退與兄弟議。備物于丙舍。爲單獻之禮。未知當否如何。未免違函丈之敎。或者不可耶。聊書以俟後考云。

偕艮宰往看英哀沃山之禮。明甫,泰之已會矣。英哀遍卜未定。終卜于沃。又有水。未免權厝。狼狽之極也。蓋英意以爲踰時而葬。乃朱子之所已行者。葬是奪情之事。踰時雖不如禮。猶慰孝子之心矣。權厝乃沙溪之所深非。且未永葬而姑埋于某土。人子之所不忍爲也。故必欲卜兆於數月之內。寧踰時許久。不但已也。余意則以爲禮家術家不容並用。從禮家則三月而永葬可也。從術家則寧權厝而徐擇吉地可也。旣不從禮。又不從術。必欲擇兆於數月之內。瘠容纍形。奔走東西。今日所憂。不獨在其人之病毀而已。明泰是英意。余不可奈何。至是果敗。明,泰猶咎余言之不擇。以朱子踰時爲非。大可駭也云。辭之不擇。固余之病也。敢不拜受。禮術並行。亦非余之前聞也。聊書以爲後考。八月晦識。

同諸益歸到沃治。主倅伻邀歷入。余旣諾。而趙士達期而違。先往保武廳候之。明甫與沃倅並到。以余之不卽入。意余避官衙故也。余甚愧焉。每念不入官府。士之所當守也。欲守此節。則不向邑底可也。旣不得已而入于邑底。則坐邀主人。非禮之節也。我欲見主人而來。則直入見之可也。何必要人之來乎。曾聞泰之隨仲文過沃時。仲文直入。泰之坐邑底而不入。倅出見云。余以泰事爲未妥矣。今我亦未免此態。可愧也已。曾聞思誠則入見官府而必不留宿。希仲則元不入官府云。兩友之事。皆可學也。聊書以爲識。九月初吉。

市南來會于石。仍移于後數日。講寒泉錄。一閱而罷。誠不易得之事。而魯莽滅裂。眞我輩之謂也。何以責實效耶。古人可愧也。咄咄。聊和一律。以送其行。書于此以識之。九月晦。

仲嫂氏葬事宅兆。因先塋末。補土而附焉。仲氏以爲卜新山。反不如先塋補土之爲得也。明甫曾言補土太似古朴。秀夫嘆曰。近世不惑於風水。唯此老兄而已。蓋仲氏亦非以風水爲不可信。而誠知卜吉之難得而反有害也。可以警俗人之難悟也。十月之望。

丁亥日殷事後。發程向京。行到隋境。遇武仲於逆旅。一宿而別。余意欲將直入京口陳疏。不敢謝恩。一疏不許遞。則再疏陳情。再不許遞。則三疏。不待批而歸。武仲之意以爲難。蓋函丈之敎以爲入京陳疏。不待批而歸。莫如在此呈疏之從容也。武仲之意亦以爲不待批而歸。有似矯激。作一詩以贈余。及到九浦。武仲留書戒余之入京。仲初示之曰。武意如此。吾意亦然。余答曰。余意已定矣。仲初曰。入城則得遞未易矣。余曰。遞職遲速。何必逆料。必欲白吾心而已。是夕。趙子持衡自京還。言湖南疏儒事。余思此行適逢此鬧。不可入城矣。將欲自此呈疏而退。則中路言病。實涉矯僞。函丈之所深戒也。將欲入城。則蹤跡不便。進退維谷。狼狽自笑。仲初曰。實欲城外陳疏。則等不入闕下也。寧可江外陳疏。猶勝於坐此辭病也。余遂決意。進往果川。呈疏再次。蒙遞而歸。於是物論訝之。白江相公貽書詰余去就。希仲三書往復。以爲元不必動。動則寧入城。蓋希仲之意。與泰之同矣。余之此行。泰之,希仲終始以爲不可。思誠以爲可也。英甫,明甫以爲一道也。函丈始以爲不可。而終曰無妨也。武仲曰。一番行之。則人未之信。而屢次行之。則自信之素志。久乃見之矣。何必汲汲求知哉。仲氏龍西以爲不如入城之爲明白也。武仲知余本心。終始相議。故有是言也。未知何義果得中道也耶。書以識之。以俟知者。十二月初識。

還家之夕。始聞拯女不意化去。極驚且慘。推子之婦。病在膏肓。相見不覺悶憂。離違未久。遽聞其訃。痛傷痛傷。余之平生嶮巇。無一好事。而晩年有子有婦。有孫男孫女。差慰窮人之意。而今罹此兩喪。莫非余命之蹇也。仍念余命遇丑未年。則輒有大厄。乙丑。病幾危。辛未。遭喪奔走。丁丑。陷于江都。癸未。擧家癘疫。己丑丁憂。是年則自春姪子喪。秋有仲嫂喪。終歲哭泣。意謂已當未年之厄。而畢竟遇此兩慼。信乎命之窮也。武仲言余命丑未是羅網也。故如此云。渠亦怕丑未年云。卯年亦余之所畏也。己卯丁憂。辛卯喪甥。蓋莫非險塗之獨多故也。抑念余以庸庸者流。橫被虛名。徒竊恩寵。至于再三。世人嗤點。已不可說。而福之所過。災必生焉。豈非可畏之大者乎。古人曰。名爲公器無多取。利是身災合少求。余非自求於名利者。而人之見之者。實以名利處我。則造物之猜。烏得免焉。不但爲未年之厄而已。吁可懼也。臘月之末識。

在果川白子休家。以待疏批。景陽姨兄來見言申孝思聞君疏辭引江都偸生之嫌。吐舌曰。可駭可駭。蓋恐指斥之難言也。且欲余當一入謝恩云。余以書報曰。在圍中時。君謂余曰。各自靖各自靖。余至今中夜思之。不覺愧心赤顏。不意今日君反勸余作忍恥之男兒也。尹希仲亦答書曰。北師渡江。康王實在軍前云云。以余江都之嫌。似當有所爲諱處也。皆與余意剌謬。余實陷賊人也。以他人而言之則不可也。當日同患難中人言之。何害焉。非徒無害於義。實似有補於世也。余答希仲曰。擧世忘恥。余何爲不言恥字乎。兪武仲見余疏草曰。不必每言江都事耶。余曰。所以屢及江都事者。誠以爲今日之義。有不可不盡言者。聖批或有答述之意。則余當極言之矣。武仲然之矣。未知語默之道。如何而果得耶。聊書以自識焉。

丙申[编辑]

爲葬婦發圻。行歷利仁郵。朴督自言因仲初。借得坡山年譜而謄之云。差強人意。朴子上庠仲敷甫言以南陽諸生之說。就愼獨齋。稟定浦渚俎豆之擧云。出示愼齋答書。蓋愼重之意也。余於去冬在九浦時。朴友子修氏來及此言。余曰。兪武仲云何。曰。兪意以爲何必汲汲。余曰。余意亦然。仍以牛溪先生答石潭門人書示之。子修心然之。爲謄一本而去。余謂子修曰。武仲之見明矣。此等大事。若于士友輕發而卒行之。則恐未免有悔也。遍議京外合辭。內浦如趙有諸者。同心一口而作。似可矣。子修唯唯。至是使朴生來稟于愼齋矣。蓋浦爺一生用功。近世儒宗也。愼齋曰。學術則優於淸陰。武仲深以一邊簧鼓之說爲慮。余意則以爲俎豆之擧。慕風崇德。愈久不忘。建祠設享。蓋是數十年後之事也。近來士林中人。未免喪未畢而先建祠。得無爲識者之譏議耶。余不能深言。是余之過也。書以識之。

入九浦哭婦殯。趙哀又遭其婦翁喪。方向洛中。心事慘愴。推兒詳言喪初。趙哀過計跟捕咀呪者而失之。事多未盡。極可歎也。去冬余之來見婦病也。趙哀實以咀呪之祟爲疑。而余不能正之。致有今日之謬擧。仲初亦不得辭其責。俱可愧也。推兒不惑。差可意矣。書之以自警焉。

與推兒同入京。路經朴尙書表兄墓。爲文而告之。辛卯春。余遭甥喪於洛下。往候表兄。表兄方爲四宰。見余靴弊。脫其有而使着之。余辭焉。蓋表兄好俠氣急士窮。可尙則有。而第不諒辭受之義矣。余方有喪。以物助余。何可不受。獨見余後。脫靴與之。非待余之道也。故余欲以此義諗之。而有客故。默而退。追送于旅次。余終却之。表兄大以爲恥。余非不恭。欲兄之待人以禮而已。未數年。而表兄遽捐館。遠未及一哭。今過墓下。不覺愴然。瞻拜新塋而去。

歷拜姑主宅。邂逅宋基厚誠伯。偕作向交河。月入尹友家。誠伯言都下人多譏余疏死罪臣三字。爲許姓人所笑云。誠伯請問余疏意曰。必有江都苟活之輩。厭聞而衆怒之耶。余曰不然。江都之事。知恥者絶無矣。擧世恬然。誰復以余言爲可惡者乎。誠伯言及己丑英甫,泰之諸益作爲之事。自言當初與泰之相見於淸州。明甫同宿。泰之云云。渠以爲不可。泰之不以爲然。渠知其必終狼狽而歸。果然矣。又曰。今日從叔父猶有悔意。而李丈終無回悟之意矣。余戲謂曰。英甫掛冠之擧。雖激猶好矣。泰之擔世之意。不過曰鄕音也。誠伯之論。朴實可喜。故余答之如是。愼齋函丈之意。亦嘗如余言矣。

丁酉[编辑]

權次仁至自炭村。言及去冬方伯食物事。余曰。歲時存問之禮。乃國家優待長老之意也。方伯欲行此擧而波及於余。余意以爲眇末不可齒諸長者之列。則一不可受也。米布大禁。不可自犯。已有坡山之明戒。則二不可受也。苟循顏情。不能自免。厚招世俗之謗毀。三不可受也。方伯與余有素。不宜盡却。故米石則還之。紙束則留之而已。次仁曰。渠府之意。亦以爲方伯待我以長老之禮。則不無未安于心云。八吟自處。與余異矣。旣與春尤同被寵命。進對前席。退作國士。人待以盛禮。自當而不避。兩無所不可矣。若余者旣告君父以本情。寵命不敢拜。官職不敢受。依舊作一寒士。何能當道主之禮遇乎。旣復于次仁。又書以自識。

趙哀仲初送示浦渚狀草。敬讀之。不覺欽歎。不計利害。不避非議。唯以天德王道。懇懇陳奏。積誠盡忠。近世所未有也。就中有一二可疑處。籤質于市南。趙書前月來。而病未卒業。今始熟玩以識。僭疑之端。全恩之論。罪姜之議。俱未知十分是當。豈余未及達耶。聊書以俟知者。說見原狀。

玉果倅尹以宣過。言及渠考校理公衣冠之葬。諸金引仙源墓事。以爲不可不爲也。渠季父柔剛伯。用尹希仲論。斷以不爲云。招魂葬之不可。先正已言之。而俗人特不遵用之耳。剛伯能信希仲之言。斷以行之。差強人意。尹又問校理公銘碑。於何立之乎。余答曰。碑不必於墓道。所居之鄕廬亦可矣。金浦趙重峯碑。可倣行之。尹曰。希仲之論。則當待後日夫人之葬。同碑刻豎。以記其實則可矣云。希言亦好矣。剛伯與余同年。年少於余。而早成遠器。不幸中折。武仲,希仲俱未能忘。常以爲可惜云。

往浴溫井。朴躍起來訪。曾所聞名。相對歡然。再三往來。見其所居淳朴。可歆。問余曰。辭疏之意。以不死江都爲言云。信否。答曰然。實與若于士友約同事。而士友皆死而獨生。可愧也。躍曰。然則無不可矣。前日權次仁問余以此意。余曰。江都之事。余則以爲必不可不言。希仲曰。今日有所避忌。不可言也。余曰。以余當於今日。故敢能言之。他日則不可出口矣。次仁曰。吾能領得云。躍起之問。亦與次仁同意歟。余之本心。不敢索言之耳。躍起言論不苟。極可起敬。第過於白直。不避忌諱矣。余言浦渚疏箚之好。一以義理之正。不循俗情。眞儒者之言也。躍起曰。浦相出處不甚正。

反正以後。有進無退。丙子以前。豈無決退之幾乎。余曰。浦相於癸亥以後。則可謂見行可之仕也。躍起曰。浦相事業。止於此而已乎。只責如此而已。則乃是薄之也。栗谷先生當癸未年間。若使隨波旅進。則豈有見斥於時輩之理乎。必欲行己之志。故不容於當世矣。從祖朴大憲大立實爲攻栗之首也。儒者進退。有如栗谷然後。方可謂之大儒矣。東方出處之正。莫如牛溪先生。壬辰之事。先考潛冶常以爲師法。丁卯之亂。人有勸之赴難。先考答曰。此義也古人有處之者。牛溪是也。後人何敢異焉云。余聞躍起之言。不覺洒落。然浦相終始進退。實有人不可及者矣。

躍起又言寧原君,洪可臣推尊牛,栗兩賢之實。嘗聞姜正吾傳洪君宇定之言。曰嶺南人謂余是色目中指爲南者。故認與渠輩上下之。而此輩徒知攻兩賢而已。無足言者。何忍強以色目私與之黨乎云云。及聞躍起之言。始信姜傳洪言。爲不妄也。宇定,寧原之孫也。洪寧原晩節。多不厭人。而猶不爲浮議所動。有足多者。始信一種邪論。特是若干簧口者所鼓作也。公論之不待遠而定。可於此等驗之矣。

躍起論浦相困得四書之非。是大與趙有諸,權思誠不同。話頭之峻。不減於宋英甫。自言初往請學。而知與朱子之旨不同。遂止不往十餘年矣。余曰。浦相豈是不尊朱子者乎。躍曰。朱說之外。難容一毫他談矣。躍起問家禮散垂之節。旣是朱子著論。三年不絞。朱子之意也。君意何如。余答曰。袒免始著於小斂。而不言還襲之節。亦可三年不襲乎。家禮此等處多。余之所聞。皆是朱子未及檢校處也。躍色不肯然。蓋篤信朱子。至於散垂之固執。則浦相亦不爲無言耶。

躍起問。牛溪先生爲救崔司畜。有移書松江之實。而牛溪子弟爲松江不出此書云。信否。余擧前後曲折。以正其傳聞之誤曰。俗論皆以牛溪不爲上章救崔爲疑。君意何如。躍曰。旣退之人。雖有大於此者。寧有上章之理乎。俗論未之深思也。蓋躍論實與思誠同。皆自家庭而得之者耶。

趙參奉相禹在溫陽。舊聞往來於沙溪門下。去秋愼齋先生喪時。余以護喪。傳訃告書。趙乃再書于余。致其疑意。今行。余欲一見。而遽聞其近故。旣而其家委送挽幅求詞。余問諸躍起曰。趙老之喪。余欲哭之。躍曰。雖不素識。可哭則哭之何妨。第趙少也。主東之論甚峻。以攻牛,栗爲事。倡立靜,退書院。而以寧原配焉。蓋溫有地名聲近靜,退者而創之。非爲靜,退爲寧原也。牙,溫兩鄕。皆主東北。故趙實爲之領袖。癸亥以後。乃改前見。昔者趙有諸遠尋李文丈命俊於嶺海。李曰。溫有趙某。可往從之。不必遠來。有諸歸。欲執贄往見。而旋聞趙事可疑。不往焉。有諸宰溫時。與趙相遇。戲之曰。吾幾爲尊丈弟子。蓋嘲之也。躍又擧趙丈行事可笑若干處曰。仲初詳知。試問之。又云姜掌令鶴年亦曾寓溫。數相往見。姜則實好人。終日語言。不出經書。每言夏卿已讀古人書盡了。蓋譏其泛濫諸家而不主於經學也。躍起實不喜趙之爲人矣。余於歸時。歷弔爲挽以相之而歸。答其致意之勤也。

四月到家。白生汝久與堂弟光瑞文明來。拯兒往候八吟尤齋。宋子文隨往。答書謝晏叔。尤齋答謂晏叔薄己厚人。又及晏叔欲圖去愚伏稿中戾氣箚得失何如。余答書曰。晏叔顧反爲愚伏之忠臣乎。蓋松江心迹皎然。而畸翁每有回互苟且之論。余與晏叔反復卞難。不翅明白。而今聞晏叔亦未免有掩蓋之意。深可怪歎。

成監察丈語及其先德。龍岡與東洲昆季與聽松,節孝,大谷兄弟。一門同時。大名當世。而龍岡晦迹下邑。優遊卒歲云。欽歎盛德。不覺擊節。龍岡詞與筆俱絶世。不屑於擧業。爲養宰龍仁縣。李芑於公戚屬也。設賜几杖宴而索需於公。公鄙不之應。芑怒嗾繡衣人逐之。公嘗畜野鶴於官庭。乃賦詩曰。一入官庭歲月深。故山雲水幾傷心。悔他逐粒爲身累。落月三更唳竹林。居在龍山江上。故自號龍岡漁父云。

東洲嘗居草亭。李土亭來訪。偕往申翰林遵美亭上。申設小酒。有一男子善謳者。命歌之末盡一曲。東洲遽命止之。送還其人於家座上。莫知其然。東洲曰。聲極悽咽。似有喪故。不可與樂也。旣而聞之。男子之母在遠。訃音是夕來云。

東洲嘗遊名山。歷西原。主牧命以一侍兒從行。東洲與之偕。周遊遠近。積以時月。終始同床而不之犯。侍兒旣歸。傳說於人。人皆歎仰。亂後庚子。監察丈隨金槐山順命。會淸牧尹敬立許。酒場言及舊聞。左右曰。侍女名春節。老尙不死。主牧命召之。春節年已八十餘。問知監察是東洲之兄孫。不覺涕泣汍瀾曰。不圖今日。復見東洲之孫也。主牧審其事。則一一開陳。如前所聞。東洲遊山之時。到山水淸絶而會心處。卽模盡之。又賦詩而寫諸幅末。訖則付諸春節。出山之日。至數十紙。東洲謂渠曰。余不犯汝。而人必謂汝是余所眄。不復汝顧矣。汝之生理。只在此紙。此紙持以示人。則不忘余者。或多恤汝者矣。春節自言曰。雖不蒙一眄。何忍負諸。遂終身不改節。以詩盡作帖。呈示諸名勝之經歷此牧者。則莫不厚與之。賴以資活。亂離中。失却其帖云。

十三日。愼獨齋練祭。草廬三昆季,尤齋四昆季,市南俱會。宋希張代其爺。余陪兩兄主。諸姪同焉。祭罷。多士會于院齋。議以明秋。配享先生于廟。今秋陳疏請院額。方會時。余請依朱子,栗谷所定禮排座次。遂坐李丈於尊者位。坐尤齋于異爵位。其餘以齒列坐。掌議有司以次坐副正位。同春爲院長。宜坐約正位而不至。故虛其位焉。獨尼山,鎭岑兩倅坐當以齒。而會中多其化民。故皆有不安色。不得已以兩倅坐于異爵之末。用他方大夫之例。李丈始疑而終信之。草廬則以爲兩倅當依妨位者例而坐之云。余初不從。旣而思之。草廬言是也。書以爲識。

同春上疏請沙溪先生諡號。用其副望。上特允之。以文元批下。蓋老先生諡號擬望時。春,尤之意欲以元純字。諸宰之意欲以敬字。閔學士大受與諸宰同意。備望時以文敬首擬。文元副之。春,尤大以爲恨。春至上疏得請。元不必上於敬。而只以氣象之宜元不宜敬。爲大段事云。余意以爲旣已成事。不必云云。而同春方辭召命之時。遽上此疏。未知於道理何如。恐自此不敢復辭召命矣。市南之意以爲諡號若有貶薄之擬。則門人可上章訟之歟。蓋春事未必恰好。而先生之號則得其當者。吾道之幸也。

記江都事半藁○欲記此以附於羅公萬甲丙子錄之下。而未及成焉。[编辑]

丙子十二月十四日。大駕去邠。將向江都。檢察使判尹金慶徵,領相之子副使副學李敏求,兵判之弟從事官洪命一左相之子等先往前路。以護行李焉。原任大臣海昌君尹昉宗廟都提調奉廟社主。宗廟令閔光勳,直長李義遵,奉事呂爾弘,社稷令閔枅,參奉池鳳遂,柳頲等從焉。禮曹參判呂爾徵,正郞崔時遇,承旨韓興一奉肅寧殿。弼善尹烇,翊衛姜渭聘,李惇五,衛率鄭良佑,洗馬申翊隆等。奉嬪宮,張淑儀及兩大君以下諸行同發。師傅徐元履隨大君。司僕主簿宋時榮等。以各司官。領其寺事而從焉。大駕至南大門。聞賊騎已到西圻。回向南漢山城。而廟社諸行。則夜過金浦。三日而乃達江都。兩檢察等。先載其家屬。而宮官以下。無舡不得渡。弼善公與宋主簿指倚岸一舡曰。吾輩可乘此舡矣。李敏求曰。載此舡者。乃吾家屬也。吾當得舡。可與追後同濟矣。蓋檢察以護行爲任。則廟社嬪宮及諸從臣汔濟而後。可濟其家屬。而大小先後。錯行無倫。蓋因倉卒未遑。而亦出於才識之不逮也。宋主簿爲余慨然言之矣。

原任大臣金尙容,並家屬知事朴東善,前判書姜碩期,並家屬同知鄭孝成,前參議洪命亨,前掌令鄭百亨,前正郞宋國澤,工曹佐郞李行進,前正言朴宗阜,前郡守權儆己,並家屬承文正字鄭泰齊,並家屬𪩍,學諭尹瀁,留守張紳,並家屬經歷張遇漢,並家屬宗室懷恩君,珍原君等並家屬在城中。前佐郞金秀南,戶曹佐郞任善伯,都事奇晩獻,禁都李時苾,並家屬及第申翊全並家屬追到留城中。○判書李尙吉,都正沈誢,前參議兪省曾,前持平李坰,前正言兪榥,前參議睦大欽,京圻都事睦行善,監察尹烓,別坐權順長,及第朴長遠,司果沈煕世,李長英,及第李正英,前注書沈世鐸,海嵩尉尹新之,全昌尉柳廷亮皆並家屬在城外。在城外者。不可殫記。○長陵守陵官洪靌,侍陵官羅業,開城敎授申恦追自豐德越來。○禮曹判書趙翼,前參議沈之源奉常正李時稷,前校理尹鳴殷,喪人前大司成李明漢,前參知李昭漢,修撰李一相,及第李嘉相並家屬江津未敗前數日。自大阜島追來。

廟社主安于行廟。兩署官守直。嬪宮及淑儀,兩大君與夫人入處行闕。諸從官宿衛。士大夫家屬。則尹相昉,金相尙容,領相金瑬,入南漢左相洪瑞鳳,入南漢姜碩期,張新豐維,入南漢韓西平,鄭監司百昌,呂爾徵,韓興一,兵判李聖求,入南漢金慶徵,李敏求,南陽君洪振道,金參判槃,入南漢權儆己,申翊隆,佐郞南老星,入南漢李梓,金寅亮,柳晉三家。皆在城中。○永安尉,入南漢東陽尉,入南漢沈判書悅,入南漢韓判書汝溭,入南漢尹監司履之,入南漢崔判書鳴吉,入南漢李參判景稷,入南漢李參知尙伋,入南漢李內乘星男入南漢家。皆在城外。其他避兵來者。不能盡知。

闕外西邊。有數間屋。大臣以下。晝則來會。夜則散去。名之曰分司廳事。大臣處南偏。兩檢察及禮參,承旨等處北偏。洪命一,朴宗阜,尹瀁等。稱以分司郞廳云。余從伯氏奉慈行十七日。由廣成津渡。入于佛原。十八日。移于長嶺李姊兄家。去城中五里許。十九日入城中。拜于弼善公。置家屬于闕底奴家。○張次周,權順正,順昌,金益兼,金震標,姜文明,韓以明,張善徵等在城內。徐元履,權順長,順悅,尹城,金佐明,沈煕世,申昪,崔後亮,李時中等在城外。往來于分司之外。探問南漢消息。

權順長倡議與諸友呈書于分司。以徐元履爲首。陳守備之策。時分司凡百未遑。島中把守。外方指揮。皆未有措置。故若干士子慨奮而有此擧云。

分司送兪榥于湖西。稱以從事官。俾與體察從事朴遾。招諭人民。傳通朝命。是時京畿新舊監司。皆入南漢。諸營將所屬。各官束伍軍兵。無所受命。各自駭散。而南漢在圍。國命阻絶。朝廷號令。不行於外方。故大小人心。皆願分司當任調兵救急之策。而大臣以下。了無振作之氣矣。

分司諸議。大臣主之。而餘無當事者。故群議皆以爲兩檢察。雖始以護行爲任。今則無他所管。不可不任分司之事。故凡有所謀爲。兩檢察稟于大臣而行之。而禮參,承旨。參坐傍觀而已。

南陽府使尹棨遇賊不屈而死。分司遣李行進。詢問事情。蓋禮判趙翼於去邠之日。與父瑩中相失。奔走尋問。未及追扈於南門。回駕之際。前參議沈之源將母無人。奉常正李時稷老病。前校理尹鳴殷廢處南陽。俱未得入于南漢。乃相與謀曰。旣不及入南漢。可糾義兵以爲解圍之計。於是傳檄列邑。收拾散卒。事未及辦。而賊詗知之。不意馳襲南陽府。禮判諸人。則在府西小寺。而棨獨治事于府。被執罵賊遇害。島中人心益震駭。

弼善公上書于分司。爲言振作方略。尹,金兩相共稱善。而亦無所措爲矣。

分司送朴宗阜于海西。督戰元帥以下諸將。時都元帥金自點在正方山城。黃海監司李培元以下在長水山城。賊兵由大路直上于京。而諸將畏縮。不敢出兵遮擊。亦無赴援之意。分司乃議送一人。持檄督出。而人皆憚行。大臣不能定。宗阜乃請自行。少無懼色。卽渡海而西。與賊兵交迹。先到長水山城。諭以大義。則諸將始聞命出兵。元帥亦不得已同諸將由山路行。有兔山之戰。宗阜之往也。人多危之。尹相謂人曰。觀宗阜之頰。似非福人也。及還。人共推服。非但稱其志節。亦歎其膽略之過人矣。蓋宗阜挺身受命而出。有一武士願從。乃習於海西路者也。與之終始周旋。能尋間路。不與賊遇。人心之出奇效力。莫非宗阜之義也。人以此益奇之。

朴宗阜言海伯以自將赴援爲難。蓋其老病。亦不可行。乃只令武將等率兵出城。出城之日。皆無人色。獨江陰縣監邊士紀少無懼意。軍情倚以爲恃。見其所服衣單。海伯脫襦衣以贈之。士紀辭曰。本不畏寒。今行。唯見此人可以成功矣。兔山之敗。唯士紀軍獨全。人服宗阜之先見焉。

朴宗阜以分司命。在東門外火藥庫傍。率軍官習放砲。余與金汝南諸友往觀焉。宗阜曰。此軍官輩初放時。則非徒不能中。爲砲所震。手不能定。身不能立。數日習之。漸成能技。軍士則不難得。而奈無將才何。

時分司之議。則兩檢察任之。而不過文簿之酬酢而已。大臣亦無大段處分。而金慶徵性躁多嗔。李敏求依違浮浪。不過終日悠悠。張紳專主舟師。而裝舡于廣成津。將待解氷後。進塞漢江之口。至於南漢解圍之計。非但無力可辦。亦以和事爲重。皆以爲畢竟出城。無可奈何。聞山城圍急。尹相語人曰。山城日益危矣。

南漢山僧齎有旨。夜踰賊圍而出來。傳于分司。乃命留都大將沈器遠兼總元帥之任者也。器遠自都城出北門。依兄弟巖。仍移于光陵北走。故奉旨僧齎到于江都矣。東陽尉及金參判光炫皆付書于僧曰。完豐作故。此死可羨云。僧言城中事急。上親自巡城。朝士皆編行伍。守堞將士凍餒不能戰。賊勢日盛。長圍難解云。聞來不覺痛哭。

忠淸監司鄭世䂓敗死之報至。分司令副察使李敏求出按湖西。收拾餘燼。以爲赴援之計。敏求憚行。金慶徵請於大臣勿出敏求。大臣不聽。敏求不得已治舡將行矣。

沈煕世,李時中,李長英,正英,尹城,金益兼及余聯名呈書于分司。請從李檢察前進南漢之行。時諸友相議曰。吾輩君親皆在圍城。不宜靡衣婾食。苟度時日。余與汝南爲探消息。往于分司。適見副察諸公以酒禦寒。退與諸友議呈書。諸友屬余草文。曰朝紳編伍。玉趾巡城。薪膽卽事。杯酒非時。語句傳播。副察不平。發向湖西之日。坐于分司廳事。謂李長英曰。吾輩作事。固不能盡善。而乃遇尹,金於此。豈非數耶。渠等欲從余行。而脆弱書生。未過甲津數步。卽必顚仆矣。吾何用渠等哉。第未知渠等眞從我否。汝南聞此言。大奮謂余曰。副察之言。極可慨也。可往面數之。卽往招申昪通名。則副察出見之。余曰。令監當赴南漢。則吾輩願從之矣。今聞直向千內浦云。吾輩從往何爲乎。副察沾灑而言曰。我之心事。與君等何間焉。君等愼無以爲言也。

副察將與妻子同載而行。遷延于津上。不卽發舡。一島人心擧皆駭憤曰。率眷檢察。往亦何爲。副察亦無行意。尹相托以椵島揭帖撰出無人。還召以入。終不果行。

分司送權儆己于椵島。告急請兵。大臣令列書諸人之名。乃定儆己。以其曾係于獄。有梟示都中之命。而中蒙原赦。未及出獄。因亂逬出。未及南漢。來于江都故也。儆己卽治舡發向于椵島。數日而聞江都陷。故不果達云。

分司送尹瀁于內浦。爲調發列邑鹽醬等物。舡運于江都。蓋大臣以下意南漢朝夕且危。終必出城。而京城蕩殘。必以江都爲歸。如麗末故事。則江都所儲饌物。不足贍用。故有此送也。瀁臨行謂諸友曰。吾行十分可笑。而江都形勢終始保全。亦未可必也。

記權孝元事[编辑]

是時南漢受圍。日益危急。而三南援兵不至。分司諸公日夜憂懼而已。罔知所以措爲。至於江津把守一事。則只恃一帶天塹。而檢察,留守互相廝捱。無可爲也。公慷慨奮發。與數三同志之士。呈書分司。辭氣激烈。公又倡言於衆曰。君父在圍日久。而汔無解圍之望。今日大小諸臣。豈有寢席婾食之理乎。吾輩書生也。其於兵事。固無益於勝敗之數。然獨安坐空談。以度時日。誠不可忍也。願與若干士友。約爲義旅。各率家僮。奔走於江津守禦之所。則雖不能渡江一步。推鋒爭死。猶可以少伸臣民痛迫哭望之心。衆曰唯。君所言。乃作一錄。錄諸應募者及僮名摠幾人。屬之燕尾亭把守將兪公省曾。旣而分司諸公有言曰。若有緩急。則諸將皆赴把守處。城中虛無人。嬪宮宿衛。不可無備。今此儒生作隊者。不必有關於津守。而其於扶護嬪宮則有餘矣。於是分司遂命儒兵爲嬪宮衛卒。而承旨韓興一主之。以訓局爲儒兵之所。公與諸友日會于訓局。及丁丑正月廿二日曉。甲津告急。檢察以下蒼黃奔往。人皆避走。城中空虛。韓承旨乃坐于訓局。以點儒兵。公寓在城外五里許。聞變。卽與兩弟入赴。遂分守城門。以衛嬪宮。及乎甲津不守。敵兵迫城。公乃遣兩弟出救老母。以爲避兵之圖。而公則守在南門信地。與金友益兼。定爲死所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