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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谷桂察訪遺集/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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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鳳谷桂察訪遺集
卷六
作者:桂德海
1859年
卷七

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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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傳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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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夏傳之公羊高。高傳其子平。平傳其子地。地傳其子敢。敢傳其子壽。漢景帝時。壽與弟子胡母子都。著以竹帛。董仲舒傳其學。又四傳至何休。爲經傳解詁。

穀梁氏名赤。子夏弟子。盖公穀二傳。其始皆無文字。口相傳授。至漢時。始著竹帛。而公羊最先行。漢儒引用春秋。皆公羊說也。穀梁次之。左氏最後之。自魏晉以後。左氏獨盛行。而公糓浸微。

隨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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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經。藥方也。春秋猶用藥治病。王道。猶人之眞氣也。聖人之意猶藥也。褒貶時事猶也。以意褒貶時事。導達王義。猶湯丸入於病中攻劑。醫者早知元氣所本所化。故能施補瀉之法。聖人早知王道之所源所委。故能用褒貶之法。攻其結。補劑則補其虛羸。以導達其元氣。魯史本文。卽病錄也。春秋卽如倉公息之治病狀也。凡病一邊用攻劑。一邊用補劑。故夫子之時。天下之受病已痼。聖人之意。有補瀉二法。剛克者。大黃付子之屬。卽所貶也。柔克者。熟地黃蔘芪之屬。卽所褒也。載之空言。則言乃虛而無跡。唯行事然後。乃有筌櫝可盛之器。特其舊用之筌櫝。今皆窳壞。故聖人必矯之正之。使受其所盛之物。其不堪爲可盛之器。則聖人亦不勞矯之正之。此筌櫝原是周公之舊選定。

王道猶人之全體元氣也。時事猶元氣之受病也。聖人之心卽藥也。褒貶卽其用藥法也。表出天王。卽其補法也。誅貶諸侯。卽其瀉法也。瀉之補之者。是世人之醫術。瀉之補之則元氣行。夫褒之貶之者。是聖人之醫術。褒之貶之則王道行。其疾病則只治其緊重部位。不治其小小疹瘍之處。

瀉屬疾病攻伐。補屬元氣和解。年年揭出天王者。正用補劑也。月月誅諸侯者。是用瀉法也。閱數歲。間有略略所褒者。以見元氣之不死。尙有回蘇之望。

引繩而絶。其絶必有處。事紛挐而其。必有受病處。須審此而看之。

盖一王之統。五常之序。自作天下生成之刑體。不益於古。不損於今。二帝時如此。三王時如此。春秋時如此。今時如此。後世又如此。若夫春秋時大事六七十。特其春秋時之變症。後世變症。又不止此耳。孔子所醫春秋之天下。卽是二帝三王之天下。卽是今日之天下。卽是後世之天下。所病者萬古。只一軀殼一元氣。而世世變症。故醫之者亦當世世遞代。

有一團義理於此。以空言細細剪裁。刻畫我心。則一時暸然。而後人之見之也。猶不分明。不如就一團之事上。剪裁刻畫然後。義理之㨾子昭著。人皆見得也。二百四十二年之行事。渾爲一團看。

空言獨載其理。行事然後。見其用理者一源之渾全者也。未發謂之中。天下之一本也。用者萬殊之皆得其當也。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天下之達道也。

魯史本文。卽是當世之病錄也。聖人之文。各就其錄中。細細指出根祟之所自起。遂用其當樂治之。

春秋史文如畫筆。聖文如化工。

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擧一例而諸例皆然。當其時。都無義事。彼善於此則有之。無他。春秋常事則不書故也。

至於卽位崩薨卒葬之事。無所譏貶者。盖當時之崩薨卒葬。皆違其常。夫子特擧事。刊正其僞。以示正典者也。

五經志其常。春秋志其變。

春秋以前夏之衰。商之衰。曾無春秋。春秋以後漢之衰。晉之衰。唐之衰。宋之衰。明之衰。亦無春秋。惟周之衰。有春秋。一聖人之於天下也。其爲重何如哉。

春秋事例。則與天地常存而不代易。三代以前秦漢以下。便如一年一月一日。人物則代易。惟其人物之代易。故事例隨之而有常有變。非此事例。則王道不成。旣有王道則不能無此事例。故終古如一。

春秋之策書如地。其事如草。草出地上。此草與彼草。靑靑一色。就其中香者自香。而臭者自臭。豈待言語區別乎。以此言之。事載春秋。而其中辭句則同。善者自善。惡者自惡。豈待他一字褒貶乎。

春秋書法。或因人心之敬肆。爲之詳略。或因其事之輕重。爲之繁簡而已。月日氏爵之詳略。一書再書之繁簡。本無他意也。

斯道在人心。故聖人作此書。以示其善惡得失。則人心之天理。自昭然覺悟矣。若用褒貶之法。欲以制亂賊之輩。則聖人之術。豈不是踈迂之甚者乎。故聖人之道。行乎人心之內。申韓之法。行乎人心之外者也。此其所以異也。

秦則夷狄之餘裔。斯敎不明。故用申韓之法。自取滅亡。公穀乃是秦士之遺也。學術不明。以誅褒予奪之語。傳春秋。使聖人之道。歸之於申韓之流。其後千五百年。胡文定乃以義理發明之。而猶未能盡去。故天下之人。不求心中之天理。而專求於法。斯道日就晦塞。此以下有缺說。其後朱紫陽先生乃云春秋直書當時之事。而美惡人自見。善哉此一言。足以明千五百年不明之學也。學者每恨先生之不傳春秋。噫。止此言約而盡之矣。又况春秋之文。如日月自明。本無可傳者乎。或曰春秋天子之事。知我罪我之。豈不是褒貶之說乎。曰天子之事者。對魯史而言也。以魯史而寓天子之事。此非罪夫子者乎。悶王道之不行而作此經。此非知夫子者乎。只書其事之是非。則猶是史官而書天子之事也。若誅褒予奪。則匹夫而直行天子之法。夫子必不爲之也。

俗語曰見原情則無死人。見罪目則無生人。亦可以知春秋諸說之過當也。原情無太發明。罪目無太峻急。斯得其中矣。

事事須看其諸事不書之中。特書此事之意。然後就其事。以生義理之見。人君之於此事也。是則宜矣。非則不宜也。

諸傳之是非。惟當時說出者甚難。旣已說出。則後人心中。各自有定盤針。隨事向之。則偏也正也。一一立辨矣。

心縱心抑心誅心褒。

議古事而不辨今人之過事。

每年見一王字。如覩久霾之日月。如逢久別之至親矣。此乃人之良知。而孔子之所以只添箇王字於舊史之文。爲此故耶。

常者道之正也。變者道之中也。春秋班序。以國之大小。禮之常也。凡盟會征伐。以主者先之。事之變也。衛州吁告于宋而伐鄭。乃以宋人陳人蔡人先之而衛次之。盖討亂賊。必深絶其黨與。此又事之變也。春秋乃聖人權以取中之書。故多用變例。

春秋其於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間。其於天理人欲之際。其所介焉斬截。不容一毫人情處。甚於申韓商鞅刑名之法。孔子作此書。將以爲萬世人君之法程。故事事謹嚴如此。其意若曰知此二百四十二年所書之事。則足以王天下。故絶筆於獲麟云爾。

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行事之深切著明。言者事之未形。事者言之已著。不於其言。論其是非。把古言是非之。乃於其事。明其褒貶。却把古事可否之。

經書罪人之大槩。卽聖人聽獄之法也。左氏之詳言其事。卽兩造之供辭也。聖人只據事理之大體而斷之。初不問其情狀之奸曲也。然或有聽其原情而赦之者。如許世子之得葬其君也。知春秋則知聽獄之法也。

夫子叙一魯國之侯度。欲以推敎十二國也。使十二國之侯度皆如魯。則其尊周不亦大乎。齊亦如魯看之。晉亦如魯看之。秦,楚,宋,鄭,衛,曹,許,邾,莒,滕,薛之屬。皆當如魯看之。春秋雖是一魯史。却於背影邊。藏他十二箇魯。

天時備則歲功成。王道存則人理立。

每歲春下書月。必加王字。以見此月數。乃時王之所定。

日食有定數。聖人必書者。天人之際。實相感通。雖有其數。亦有其道。昔之聖人。未甞不因天變以恐懼修省。知天灾有可銷去之理。則無疑於天人之際。而知所以自求多福矣。

夫子之道。忠恕而已。春秋王字而已。

春秋先思周公史法之舊例。次看周永魯史襍亂之時。次看夫子揀取策書上。大事草草釐正。復周公遺制之時。次看其留置案上。每日隨所得。刊正字句之時。次看後世王者之用春秋與不用春秋。而成敗異跡。萬古天下。便似一人之身。王道其元氣也。三皇五帝之時。卽是此人此元氣。三代之時。卽是此人此元氣。春秋之時。卽是此人此元氣。秦漢以下。至于今日。卽是此人此元氣。此後至于閉物。卽是此人此元氣。特其變症世世異。故其所以醫之之術。亦世世異。大要不出於春秋所書之條例。此所以爲萬世王道之一箇㨾子。

其於諸傳。無大段可怪之論。則不妨兼取而並記之。盖旣據要旨。則公穀左明之說。無非此經文之蘊積也。譬諸登山頭。則前後左右之麓。無非此山之枝葉也。且古人取其一說。皆能以斷天下之大疑。成天下之大業矣。何必主一而廢百也。然而理無貳極。事無兩是。不可不立一義以爲主也。

聖人書其事而微見予奪之跡。使後人循文而自生是非之見。讀春秋。則小者可大也。邪者可正也。柔者可剛也。暗者可明也。淺者可深也。譁者可默也。煩者可簡也。

盖人心之於天下也。雖一物之乖其常。一事之違其理。其所怛然潛痛。若微疴細癢之在其體。不能忍耐然後。乃可以作春秋。乃可以讀春秋。若無此心。則春秋與我不相關矣。

人物則代易。人物代易。故事例隨之而有常變。事例則常久而不代易。三代之前有此事。秦漢以下。便是此事。

五經。王之道也。春秋。王之事也。道在於事。周公簡抄王之事。載於策。後世襍亂。孔子復修之。以復其舊。古今王者之事。莫出此所書之大事。其所予奪褒貶。非周公之舊也。孔子獨有之法。亦在此中。惟時王遇其事。擧其褒貶而已。不待他講究。而天下可治矣。書大事。周公之王法也。予奪褒貶。孔子之刑政也。

邵子解春秋。槩多据事直書之意。有曰事事求之則無緖矣。如胡文定。事事求之之類也。

趙盾弑其君。以功意言之。盾爲意而穿爲功。

知我者。知其心也。罪我者。罪其位也。

先就魯史策書。別其事之眞僞而刊去之。次取策書。正其文字之違失史體處。次取文字。存某字削某字。示其褒貶。大抵多削而少筆。

聖人只書邦國之公事。不與知其人之私。公事便是策書之大事。私事便是簡牘之小事。凡天下之事。公則大也。私則小也。故春秋所書之事。自然有大而無小云爾。聖人之聽詞訟。必也聽其公體所關。不聽其私情回互。孟子曰仲尼不爲已甚者。夫子亦自言曰與其進也。不如其退。與其潔也。不保其往也。唯何甚。夫子之道。固如是而已矣。

聖人之道。本大中至正。其聽人也。則大抵皆略於其人功罪之跡。而獨詳於其人善惡之心。迹者末也。心者本也。本正則末不足言矣。以聖人之道。解聖人之經。必無不得。又况聖人之道。本在我是非之心乎哉。聖人以此占國家之興亡。聖人以此明王覇之貴賤。聖人以此察天人之感應。聖人以此辨華夷之盛衰。

左氏必是春秋後秦漢間之人。何也。凡春秋只据當時赴告而書之而已。何由得諸國事實之詳乎。左氏生於其後。史記皆出於周亡之後。魯春秋乃博采諸國之史。以證明經文耳。觀讀經後傳文下及於戰國之初。則其人之生於韓趙戰國以後可知也。左氏似是丘明之子孫。故得聞夫子春秋之說。

諸侯以名來接。乃其事情事勢之切膚者也。稱者次之。稱人者又次之。只稱國遠之也。其政事則桓文。其文辭則吏。其義則夫子只加一箇王字於其上而已。

讀春秋者。當先讀十四春西狩獲麟句。爛熳貫通後。乃去讀隱公元年春王正月。以閱世變。王義跌跌下來。復歸宿於此一句也。又先讀所見之世。次讀所聞之世。次讀所傳聞之世。然後統讀下來。

春秋皆因事而褒貶。豈容人特立私意哉。猶造化之物各付物。天奚容力於其間哉。人但知春秋聖人之筆削。爲天下之至公。不知聖人之所以爲公也。言獨出於一人之心。故猶可容僞也。事散著於衆人之身。故雖欲枉其是非而不可得矣。聖乃付之於事而無我。天乃付之於物而無心。

春秋大抵嚴嫡庶之分。謹華夷之辨。驗天人之際。重用兵土功。

春秋時去古未遠。人心猶有所畏懼。故夫子直書弑逆之事。以畏懼之。到後世。無有畏懼之心矣。以後世之心。看夫子經。當世之法。似甚踈漏歇慢。故便加褒貶予奪之語。其文則史。其義則丘竊取之。觀其文與義。別而言之。則褒誅之義。似不並於其文。聖人只据實而書之。其是非得失。付諸後世公論。盖有言外之意。故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麟王者瑞也。經止於獲麟一句。則春秋爲無王而作。可知已。聖人之經。宜寫麟以後之事。人壽無幾。勢有所不及。故却倒遡麟以前二百四十二年之事。以開流於獜以後之世也。夫如是則二百四十二年之事。打成一句。殊不知其支離遼遠也。世衰道不行。夫子有述作之意久矣。王之不絶如線。如有用我者。則東周或冀其復興矣。及見獲獜。而决知其絶望矣。乃作春秋。起隱者。發端於王之衰也。止獜者。歸終於王之絶也。王有虛號。則用補虛之法。諸侯強大。則用瀉實之法。東海露起。總射天台。天下水流。皆集尾閭。二百四十二年之事。都歸於獲獜一句。初讀之。不勝二百四十二年之支離。細看之。只是一句中間。或有單書之事。或有再三書之事。或有重重複複。百十書之事。要出此一句不得。無他。作經本意思。動於此一句故也。

離騷一篇命意。起止於從彭咸一句。此經命意亦然。春秋褒貶人物。離騷褒貶草木等物。其法亦偶然相似。

觀議而不辨。則知誅褒之義。似不攙入於其文矣。只道張三打李四李四打張三者。所謂議也。斷云某人杖六十某人杖八十者。所謂辨也。議者槩擧策書之事例而存削之謂也。辨者詳言其事之是非也。

春秋天子之事。觀一年則行一年天子。觀二年則行二年天子。觀盡二百四十二年。則行二百四十二年天子。觀春秋而是非當否不分明。則是我無佐天子之才。三遍四遍。必以盡通其義爲期。義理已精。而猶讀春秋。猶磨淬其鋒。而更試之於物也。

我欲爲官長。則非春秋。無以見官務詞訟之曲折。凡於時事。須把其事作傳看。斷之如經文之嚴謹。以義理經法决其事。如懸亂絲於壁上而從頭理下來。頭是義理經法。末是其事之棼結。

五典五禮。爲春秋之筋骨。書中事變之紛錯。皆從典禮上看來。乃得其處置之機括。天下何事。其初則不本於典禮耶。

此書乃素王之撥亂代。故只有掃除廓淸之功。而不暇於從容制作之業。末世之治。固當先刑罰而後乃施禮樂。春秋盖是治末世之法也。然於掃除廓淸之中。如有小善則必表而揚之。春秋之世。惡者百之九十九。善者百之一。

天下極大極煩之事。其初不過心頭一念之萌動。夫子之筆。必尋此而誅褒之。能謹於此。則天下之事。從何紛挐乎。聖人之政。要而不煩如是。極春秋之義。則天下淨無一事。

每於事勢紛錯中。觀其會通。必立一人。以爲功罪之首。

春秋之書。正朔君臣之義。華夷內外之辨。尊卑大小之序。其大經大法。此乃盛世王道之大本領。秩然有次。而細細人事治忽得失。凌僭賊亂之在其人者。無如之何。而特加誅褒之典。此乃衰世處事之小小繩削。以俟夫他日之自正焉爾。凌僭亂賊旣去。則上面之大經大法。沛然行矣。猶枯枿浮苴去則水行也。

春秋之表出一王。如於萬象陰霏中。揭出太陽。春秋以無王而作。

春秋乃聖人處置事處。凡事之初來。混淪胡塗。是非未形。聖人乃以義理。從頭劈破來。事若合於義理則是而褒之。若不合於義理則非而貶之。此所謂傳心之要典也。是乃微示是之之意。非乃微示非之之意。口吻終不深犯於其事。斯可以超然脫於世禍乎。

聖人之言語深厚。事之已處置者。猶含包未露。須仔細尋繹。觀其旨義之所向。褒儀父以開義路。貶無駭以閉利門。漢儒李固之言也。

事在質地。文在事之上面。義又在文之上面。分之則三者各自成界限。合之則融會爲一。

揀別事例之時。必自下而上。先治所見之世。次及所聞之世。次及所傳聞之世。刊正字句之時。必自上而下。先治所傳聞之世。次及所聞之世。次及所見之世。夫子盖將作此書。以授後世王者。則寧不致謹嚴於是非之際耶。其於別首從而斥其首。辨心跡而誅其心。不可謂專据史書而無所抑揚也。余視三傳之說。必有所傳授。但以己意求之穿鑿。漸生妄見。遂至於假月日爵氏之誣而猶未足也。乃有外譏實予之說。可勝卞哉。余見朱子之意。非謂春秋原無所褒貶也。特以爲聖人之褒貶。宜在乎全句全行之上。必不在乎一字一辭之內。何以知其然也。聖人之心。本自平易正大。不若是之巧曲忉怛也。所褒所貶。在乎全句全行。則乃所謂直書而善惡自著者也。褒貶之跡。雖似未顯。而實自大顯也。

春秋申韓。對人倫而設法則一也。春秋爲人倫而屈法。故諱尊諱贒諱親。申韓爲法而屈人倫。故其極慘礉少恩。春秋以人倫爲重而法爲輕。故終歸於忠厚。申韓以法爲重而人倫爲輕。故終歸於刻薄。孔子致重於恒星。申韓致重於七政。人倫如恒星。法如七政。

周禮諸侯薨。赴不以名。而仲尼書名。變周禮矣。修魯史。而孟子謂之作。以此類也。

周人未甞改夏正之朔。而仲尼改之。

聖筆如化工。

美惡不嫌同辭。以一箇日。或照之樓臺。使人知其美好。或照之糞溷。使人知其穢惡。靑者自靑。白者自白。

緫之春秋辭法。如日照物。日無私照。而各物之美惡自現。

辭在天中。事物散在地面。義理流通於其中。

人誰有直上靑天。親見其火輪者乎。生數千年下。欲盡得聖人之心。難矣。

解春秋者。以己意直去爲聖人之意。不知果得聖人之意否。不如且懸經文於空中。合衆說消息之於下。以圍繞想像于上。則我心之靈光。必能自達矣。

卽位者。明年改元。卽坤中之陽。始出於復初也。

禮曰。君子不盡人之懽。不竭人之忠。知此則知讀春秋法。

作春秋。固是皮裏是非。則用春秋。亦當爲皮裏是非。

王與天王春王正月。同是一日也。王與天王。昨日之日也。自歸故日。春王正月。今日之日也。便屬新日。

春秋遇夫子。而周室得一番中興。刑政寬猛。比舊周。更加一番更張。猛於猛處。或寬於寬處。舊寬者今猛之。舊猛者今寬之。

到善處。不言其爲是。到惡處。不言其爲非。春秋固是皮裏是非。讀此則人物日進於簡嚴。此正末世防身法。

讀春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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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將經一段。懸在空中想象。如白日中天。南海之人,北海之人,東海之人,西海之人。隨其目力所及。各有所見。雖有遠近差移之不同。日之光明本然之體自在也。左氏南海之人。公羊東海之人。穀梁北海之人。胡氏西海之人。中土之人其誰也。

作春秋之時。先就二百四十二年策書所載之事。揀取其周公遺制。而搯去其俗史之僞添。故曰其善志。

史體條例旣正然後。却就其文。擇其敎之所重。文有大害處。一一刊而正之。以示勸戒。其餘敎之所輕。文亦無大害處。則皆卽用其史。史有文質。辭有詳略。不必改也。故曰非聖人。孰能修之。

事之善者。書於春秋。便是褒也。何必用某字然後。乃見其褒。事之惡者。書於春秋。便是誅也。何必用某字然後。乃見其誅。

凡事須看事理事情事勢。公羊善言理。穀梁善言情。左氏善言勢。

美惡間所謹則書月書日。書國書爵。書氏書名。非褒之謂也。所不謹則只書時。只書爵。只書名。只書人。只書國。非貶之謂也。

當初平王王政不行。罪在天王。到禮樂征伐自諸侯出。罪在諸侯。到禮樂征伐自大夫出。罪在大夫。到陪臣執國命。罪在陪臣。

看春秋法孝經。父子之事也。而理會子職。以包餘倫。言子則兼臣。春秋。君臣之事也。而理會君職。以包餘倫。言君則兼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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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關君臣。則以君臣之常。包藉其事而思之。事關父子。則以父子之常。包藉其事而思之。其餘三倫皆然。

又每以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常。去帖君臣倫上而思之。春秋本是人君之事。故惟君臣一倫包擧之。天人則以天人之常。包藉而思之。華夷則以華夷之常。包藉而思之。君民則以君民之常。包藉而思之。

讀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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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當論夫子之世。凡論語所言。見春秋而後可知也。

平王以前。周之盛世也。春秋不必作。魯哀以後。漸爲戰國之時。春秋不可作。斷取其中間二百四十二年者。其諸義理幾晦而未盡晦之時歟。其諸世變之中歟。

自天子出 盛周
自諸侯出 春秋
自大夫出
陪臣執命
辯士縱橫 戰國

聖人據事直書。而是非好惡之情。自然或露於詞氣間。未便褒貶予奪。

吾胷中。先明一箇王法然後。可以去斷他事。王法乃聖門義理也。

王者之禮法。只是一箇順而已。春秋是欲治逆而就順。

禮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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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之於人也。非偪側拘攣之謂也。乃所以離其偪側。解其拘攣。而歸之於事事物物。自得其理也。夫萬物之生。生必有情。有情則必相凌溷。凌溷則必相呑滅。其何能羣其居而遂其生乎。故聖人制爲禮。踈其介厚其別。使萬物不相侵摺而各止其所止。如草木之區別而不可相亂。如星辰之羅列而不可相逼也。故能久而無弊。懼君臣之相易而至於相凌也。於是爲之車服采章以明之。朝覲名藉以嚴之。凡可以正君臣者。無所不至。此所以久而不相易也。懼父子之相褻而至於相㤪也。於是爲之朝夕省問之禮。左右佩服之餙。族居爲歡而異居爲別。合食爲樂而異饍爲尊。凡可以篤父子者。無所不至。此所以久而不相褻也。懼夫婦之相押而至於相離也。於是先以幣帛。重以媒妁。不告于廟則終身爲妾。晝居于內則君子問疾。凡可以別夫婦者。無所不至。此所以久而不相押也。懼朋友之相瀆而至於相侮也。於是戒其羣居嬉遊之事。而嚴其食飮射御之節。凡可以敬朋友者。無所不至。此所以久而不相瀆也。今以此繁文瑣節之多。而卒然加之於不知其意者。則鮮不苦于偪側拘攣。手足靡措矣。一知其意。則事事皆有會通。物物各有其所。合而不合。散而不散。夫豈有偪側拘攣之苦乎。試使君臣相易。父子相褻。夫婦相押。朋友相瀆。則人情相與之際。始相糺亂。居則偪側而無所容。動則拘攣而無所行。故曰天下之偪側拘攣。莫甚於無禮。噫。如古之無是物。君臣父子夫婦朋友之間。亂已久矣。故繆綢委曲。愈多而愈不厭其多。譬之堤防焉。築之愈固則水愈不泄。築之稍則日崩月頹。水之泄不覺矣。三代之所以興。禮之存也。三代之所以衰。禮之亡也。至哉禮乎。及其極也。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格物致知。莫善於禮。

周之人平居。行禮之不暇。何暇生非辟之心乎。

禮器曰經禮三百。曲禮三千。中庸曰禮儀三百。威儀三千。永嘉周氏曰經禮三百。威儀三千。三百三千。侈廣其數而言者。所以道禮無所不備之意。

人受胎三百日而形體具。人之爲體也。百骸九竅。無所不備。禮之爲體也。大小顯微。無所不備。

必盡知三百三千然後。方爲成人。不然則尙是未成人耳。

禮有常經。不可以私意有所變革。此所謂經禮也。威禮則或有時而損益也。

禮也者體也。體不備。君子謂之不成人。禮有大有小。有顯有微。人之體亦然。三百三千者。體備之謂也。

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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ㅣ라

凡不問而自言者論也。泛論公共道理。凡答人者語也。必襯著其人之身而告之。

孔子統體太極。諸子所言所事。逐條太極。

讀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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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者。學宮之名。

三句緫起緫斷。便見大底䂓模。

不惟曰德。而喚作明德。頓令人自覺。

明字兼內外知行而言。

止至善。兼內止外止而言。非至絶頂不肯駐。眞勇勇。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令人大膽。

格致誠正修齊治平。是明字節次之名。故首句冠以明明德。格物。敎人實處窮究。

本末厚薄二語。無限警戒之意。溢於言外。未涉事之前。開之以知所先後句。旣涉事之後。警之以此兩句。指示後人。惟恐不明。

作字稍有作用。乃下文孝悌慈帥喩等事。

用極。又兼內外說。

索性竆格。則理義條達。智鑑自明。不務窮格。則智鑑便昏昧。

敬字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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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論大學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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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如天。小學如地。

小學大學。其道一也。下學小學然後上達。大學根基不定。則不能上達。

大學初頭所格之物。卽小學中所具之事也。無別事也。

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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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誥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劉子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若提此衷中二字。則以天命之謂性。爲中庸之開端。始有本矣。書中中字。始有根本矣。

天地間事事物物。莫不各有恰好底道理。但人之應之也。或蹉而過。或蹉而不及。唯中然後。始合於本來恰好底道理。無他。天理本中故也。降衷受中。豈非然乎。

堯舜禹湯文武周孔八大聖人傳授心法。

仲尼祖述以下。便讚歎一箇大聖人出來。以爲萬古模楷。

未發。何甞不中。發而不中節然後。有多少過不及。中庸一部及他經學。皆當以此看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