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山先生大全文集 (四部叢刊本)/文集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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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魏了翁撰 景烏程劉氏嘉業堂藏宋刊本
文集四十七

鶴山先生大全集卷之四十六

              朝京集

           錫山安國重刋

  成都府録事㕔題名壁記

録事叅軍之官始于後魏隋唐以來名號

不一或曰東西曹⿰扌⿱彐𧰨 -- 掾曰司録參軍或又爲

録事國朝訟唐制舊府爲司録州為録事

乾興元年復參軍之號政和疑爲行軍之

称而更名爲⿰扌⿱彐𧰨 -- 掾建建炎又復其舊雖郡州

異置牧守異長辟除選調因革靡常而大

抵皆以緫録衆曹紏繩違失雖長吏有過

亦得舉彈號紀綱⿰扌⿱彐𧰨 -- 掾其任至重而不輕

自近世雖僅爲獄市帑廪之司然所関亦

不小也成都爲西南大都㑹制置安撫司

所治六十州訟獄所之録⿰扌⿱彐𧰨 -- 掾所掌則視他

尤爲劇𭔃况所事者牧伯監司之官分

位濶絶傅爰論鞫之事徃徃史不能自逹

⿰扌⿱彐𧰨 -- 掾持謁請問乃得関白其遇寛明易事

之長從容開說色受氣許此亦易易耳晚

宣驕長傲之人盛氣凌壓則非犍特自立

者鮮不回撓於此又可以𮗚人之所存攷

之於史唐人杜景佺嘗為州録逆折司馬

之不視事一時高風人所欽嘆厥後仕武

后朝毅然獨立使滛虐之毒不能彗羅織

之熖不得煽卓然爲一代名臣䆒其事業

實𫞐與扵是州淳化中忠定張公知益州

又以秋光山色之詩得一紏曹而史佚其

名是雖無杜君之赫赫而從容自得於挫

揠不伸之日亦足以廉頑而立儒乃知官

無崇卑士無窮逹隨其職分皆足以行已

及物也陵陽鄧君某嘗諗予曰録舊有𪠘

歳乆摧剥吾撤而新之堂序庖湢既皆𡍼

塈而嘗仕扵此者吾将求其氏名考其才

劣而加警省焉乃漫不可得訪諸宿齒參

諸𧰼魏得譙公師弼而下(⿱艹石)而人公自紹

熈十四年四川𩔖省試以易斈冠同經生

明年賜第又十年来居是官則子之因母

之父也有德在人今将以爲題記之首盍

爲我志之予義不得辞則摘夫嘗仕于此

而風節之著志尚之冲者以備壁記之闕

嗚呼人生海内一氣聚散曽不百年耳而

人之媺悪一書其氏名則皆得以目撃而

心諭焉至其有大媺惡者則人人得以口

誦而指数之人心之灵昭昭乎其不可欺

者盖(⿱艹石)此然則以其昭昭於人者而見賢

必思斉焉見不賢必内自省焉是記之所

以告新淑後不既多乎

  大宗正司記

大宗正司故與開元宫爲鄰紹定四年

寓治睦親宅五年六月甲子 詔以天慶

坊魏惠憲王府舊址爲之屬有司賦丈慮

財爲緡二十餘萬而職歳前後所發裁及

其半判司事嗣秀王師彌斤其𥝠藏以承

上意自六年六月戒事至明年端平改元

八月甲子落成 上書屬藉之閣四大字

以寵靈之門塾堂垂階亷序室公館吏含

庖湢儲待鳩僝告功王過了翁言曰願子

識之了翁謝未能也王曰子以宗伯載筆

大史而子焉得辞之予惟古者官之長必

曰司馬正而周之宗官獨称伯以别扵六

官之長則所以重正躰謹牉合嚴宗祧也

或曰彤伯嘗爲宗正顔護軍辯其不然矣

建秦人始以宗正列於九卿僅掌親屬而

宗廟之事屬之奉常大失古人所以敬宗

之憲至漢魏隋唐迄于我朝因之不改昭

陵念宗子之無所統一也始於宗正寺之

外為夫宗正司以皇族領之治平元年

置同知事元豐官制行又以宗室團練使

以上有德望者爲長而一人焉二之(⿱艹石)

髙屬尊則為判凡以承寕弗恊紏逿愆違

祖宗厚倫之意至是逾宻矣雖然予以古

制叅之尚有可言者古者以廟序宗廟曰

宗廟室曰宗室器曰宗彛祀曰宗事姓曰

⿱眀皿而掌礼者由虞周以來皆曰宗下及

都家皆有宗人将以别姓𭣣族寓不言之

教也是故天子之元子爲大宗以繼大祖

則别子爲諸侯者各爲一國之大祖而不

得禰其先王諸侯之元子又爲一國之大

宗以継大祖則别子爲大夫者又各爲一

家之祖而不得禰其先公繼别者亦謂之

大宗所以别小宗大夫之次子曰二宗所

以副小宗或同姓而異氏也或别氏而合

族也或有大宗而無小宗也或有小宗而

無大宗也或無宗而亦莫之宗也或有適

子之子而不爲適孫也有通称爲後而不

與適適相承者同服也有宗廟之事則尸

主列于太室子姓以昭穆爲南北面旅酬

賜爵昭與昭齒穆與穆齒内賔宗婦名如

其倫其有𡘜臨之事則同姓扵宗廟同宗

於祖廟同族於禰廟所謂世之逺近齒之

長㓜分之親䟽盖自生長見聞周旋乎宗

廟之中相示以礼樂而意巳傳上無嫌偪

之慮下無覬覦之心法之志善者也况又

飬之扵成均以𮗚其徳行雖天子之元子

亦齒於士也列之扵王闈以考其中失雖

大夫元士之子亦列於王子也逮其可以

仕也則選建明德自五等之侯两社之輔

三等之采六遂之邑有封畛土略以處之

彛噐分物以昭之祝宗卜史以秩之宗氏

分族以維之才無大小靡一失秩此其大

略也而於其間非混然無所别異者曹文

之昭𣈆武之穆而曹爲伯甸武王之母弟

八人三列公郷而五叔無官魯衛𣈆皆叔

也而又武成康之伯不𫉬是分蔡叔康叔

之兄也而衞先蔡則又於昭穆長幼之中

以贒否爲進退以功過爲先後有尚德𭄿

能之意行乎其間士之生扵王族也宗有

法廟有序學有教仕有養用有别㴠飬成

就盖非一日嗚呼夏殷以訖杞宋后稷以

訖末孫凡皆有國二千餘年雖以贏秦之

𭧂幹棄周䁀猶三十年睨祖而弗敢遷親

親用賢之效豈秦漢以來楄𠂻忌意凉法

敝事之所及知乎國朝待遇同姓則本乎

成周之意視前代之自翦其𩔖根無所䕃

者殆不可同日語然而宗法不立無以嚴

親親之等嫌忌尚存無以𭣣賢賢之效(⿱艹石)

謂大雅不羣爲善最樂與夫操觚弄翰之

士固多有之(⿱艹石)同姓之卿與國同其戚休

如古人所謂維翰維城者則予謂當思所

以変通之法以蕃王室以強本朝尚古人

漑葉流根之意敢因王之請以所得于師

友者爲王誦之用答敭明天子崇寵屬籍

之休命云

  華亭縣重修學記

華亭縣故有宣聖廟自慶暦後郡縣皆有

學扵是縣立學官以附扵廟紹興紹熈雖

加繕治又数十年矣今令㑹稽楊君墐始

至戢姦惠柔剔紛起廢一年而撙節浮蠧

儲米三千石爲平糴倉又一年鳩材僝庸

修大成殿前門後閣左右二翼而館郷賢

于夾又東甃泮水建講堂一斎廬八令佐

之欵謁有次諸生之公飬有廪通爲垣以

宮之翼翼沈沈䆳嚴靖深伻來以圖請記

成事予惟論學校者未有不傷教法之壞

議科舉者未有不嘆辞章之靡經生學士

尚論此閭之法庠塾之教則悼王制之不

可復嗚呼侯封并牧去籍二千年矣是未

可以驟復也雖然治古終不可復與曰不

然也天命流行發生萬物雖五行異質四

時異氣而仁義礼知之性惻隱羞悪辞遜

是非之情則古今同此民也父慈子孝兄

友弟㳟夫義婦𦗟則古今同此心也古之

爲教非彊其所無也亦惟即射郷之會而

正齒位所以養其尊賢敬老之良知即歳

月之吉而讀教法所以發其尊君親上之

深省逮巳事而竣也則反諸閭塾所謂家

有塾者合二十五家之子弟于閭門之左

右而父師者爲之左右師以教之民生其

間無習而非正人無行而非正道無間而

非正言志壹心臧不見異物而迁故曰斯

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自郷治廢

而民散朝夕無閭塾之教歳時無庠序之

屬死徙不相知出入不相友緩急不相賙

而爲民父母者沈於簿書期㑹之衝矹矹

晨夜救過不贍於是姦胥乱民縁絶爲欺

吏以官爲市民以吏爲𬽦違其常心以䧟

於辟是雖曰世降俗敝巳非一日獨不思

古今一宇宙也而今之民顧不古(⿱艹石)豈誠

不古(⿱艹石)哉而况吴中族姓人物之盛自東

漢以來有聞于時逮魏晋而後彬彬軰岀

左大冲所謂高門䁀貴魁岸豪傑虞魏之

昆顧陸之裔雖通言吴都而居華亭者爲

尤著盖其地負海枕江平疇沃埜生民之

資用饒衍得以畢力於所當事故士𡚒於

學民興於仁代生人才以給時須自陸事

衡士龍以至唐宰相元方象先希聲猶曰

隨世以就功各至敬輿則巋然三代人物

也涵飬作成此豈一旦之功先正朱文公

謂三代而下惟董仲舒諸葛孔明陸敬輿

俱有王佐氣象自今𮗚之其論諌数百如

推誠散利等流無非聖賢之明訓其所辟

說如寕我負人反經合道凡後世䘮邦

說一繩以正嗚呼斯不亦間世之大儒

乎乃自近歳遽以華亭爲不易治令不具

官胥橫民肆簿書漫漶獄訟繁滋銓曹注

擬徃徃有望望然去之者吁何至是哉記

曰凡釋奠者必有合也或謂合他國之先

賢而𣏌之然則是邦有如宣公自可爲人

物之標凖地靈人傑千古不磨作而興之

則非守令事邪唐人詩稱宣公爲縣人而

志不書其何以爲行善化俗之𦔳楊君建

學之𥘉掲堂曰明善合子思孟子相𫝊之

要指在諸生發明爲巳之學冠珮林立聴

者皆竦嗚呼千萬人之心一也上以誠感

則下以誠應矣予既嘉楊君之爲又嘆宣

公鍾羙是邦而人未之或知爲表而出之

其自今父詔師傳斯游斯息玩聖賢之所

學何事以無忘賢令尹之徳安知如敬在

者不数数遇也

  常孰縣重修學記

常孰縣學之始圖乗散失僅有屋梁書至

和紀年餘無所攷慶元三年縣令孫應

以言游里人也始祠于斈新安朱子旣爲

證其事宝慶元年祠遷于斈之右然而孔

堂闕壞茀不加治今令會稽王爚始至大

懼無以崇化善俗迺約縮浮蠧踰年更而

正之屬邑士胡洽胡淳庀其役以孔廟居

左廟之南爲大門北爲言游之祠又東北

爲本朝周子邵子二程子朱子張子之祠

以明倫堂居右東西爲齊庐四以舘士爲

塾二以儲書凢𥙊器𥙊服藏焉通爲屋百

有二十楹而爲垣以宫之且増田二百畒

有竒歳助公飬之費訪言民之裔官為衣

食而延師以教之别爲田百畒以給其費

白于州于部吏者爲庐以貯之經始於端

平二年之冬落成於明年之秋迺八月丁

亥釋奠于新宫屬郡人葉輔之叙其役以

求記于了翁竊惟朱子嘗記子游之祠矣

如魯論所載二三事皆以發揮亡餘藐兹

孤陋安敢復措一辞然嘗讀禮書而竊有

見焉因記廟學之成併附其說夫檀弓不

知何人而一篇之言獨於子游極其称譽

雖其扵孔門諸子率多譏評又以言曾並

列其是言而非曽者非一幾(⿱艹石)偏於抑揚

然即其書以攷之大抵當典礼訛闕無所

考訂之時人之有疑弗决者率以質諸于

游故前後議礼者十有四皆以一言爲可

否亦之以見其爲時人之耳目雖汰哉叔

氏一語(⿱艹石)譏之而實尊之然則游以習礼

列于文學兹其爲文爲學盖三代典章之

遺頼游以有存者鳴呼信其爲豪傑之士矣

昔柳宗元謂論語所載弟子必以字惟曾

子有子不字遂謂是書岀於曽門盖以字

輕而子重也始亦謂然及考諸孔門之訓

則字爲至貴盖字與子皆得兼称如門人

之扵孔子進而稱子不敢氏退而称仲尼

不言子其次赤有既子且字如関宇之等

不一二人或子或字者又数人然淵弓至

游夏最號髙弟字而不得子也有子曾子

子而不得字也就二者而論則字爲尊盖

子雖有師道之稱然係千氏者不過男子

之羙称耳故孝經字仲尼而子曽子礼運

字仲尼而名言偃至于子思字其祖孟子

字其師之祖相傳至今人之字仲尼者毋

敢以爲疑字既尊矣則雖以孟子亞聖亦

不得以字行不寕惟是仲尼作春秋二百

四十二年間字而不名者僅十有二人而

游夏諸子之門人亦各字其師相承至於

漢𥘉猶未敢輕以字許人郎是而𮗚則子

游以勾吴孤逺之士北學洙泗遂得字而

不子以列于高第以目此又豈易易然者

今吴門宻邇行都而常孰爲壯縣有如游

之北學洙泗遂以習禮輩行顔関寥寥千

載間豈終無其人邪或者狃扵習俗未有

以自振我朱子既嘗表其事以風厲之予

又何言獨惟山川風气古今猶夫人也誦

先聖之書服先賢之訓鳴呼其必有聞

風興起以無負建學尊賢之意者士其勉

  程純公楊忠襄公祠堂記

予自都師召還凡六上乞骸之請寓建康

待命府學教授陶君過余言曰昔者明道

先生程純公以正斈爲諸儒倡郡國祠事

之惟謹是邦以先生之嘗簿正於上元也

斈故有祠熾也不佞嘗聞忠㐮陽公通守

是州日㑹虜酋大入杜充以宰相緫諸道

兵望風迎降自餘或辱或遯惟公自矢一

死絫與虜抗唾罵不絶口卒遭剖心之酷

公朝義之易名忠㐮賜廟褒忠今百有餘

年記于麗牲之碑書于下棚之石赫赫乎

其與日星儷明也熾也生長大江之東習

聞其事今又稽諸志乗則公又嘗典校官

宰溧陽有徳於民士而斈未有祠也不謂

闕典歟扵是即純公之祠之右繪楊公以

致敬焉子爲我識其事或以諗予曰二子

匪其倫乎予曰儗人者以其道相似也禹

穆顔回曽子子思窮逹不相侔也去就不

相似也而孟子同之此豈世俗所儗倫者

乎夫學何爲者也所以志乎仁者也乾道

變化各正性命根於理者爲仁義禮智之

性稟於氣者爲血肉口躰之軀而心焉者

理之㑹而氣之帥貫通古今錯綜人物莫

不由之學焉則求以不失其本心進退在

我冨貴不可滛也死生在我威武不可屈

也自夫學之不謀非囿乎氣質之偏則奪

於利害之𥝠口欲味目欲色耳欲声𤾁欲

狊此性也而不知命之有制居則求其安

矣食則求其飽是心之躰肫肫其仁克實流

貫可以參天地可以爲尭舜而安與飽之

是求則小人之事末之爲丈夫也以之爲

學則志扵苟得安扵小成矣以之居䆠則

見得忘義見危幸免矣彼庸夫賤𨽻不足

責也徃徃猶以一至之勇蹈仁義為康荘

學士為何事顧以口耳之讀紿取利禄爲足

所謂成物巳無與吾事焉斯不甚可恥乎

跡二分之所遇雖異而其志扵學歸於仁

能不失其本心則後先一揆此尚可優劣

乎俗流世壞狄禍方殷余嘉陶君之爲是舉

也足以興㐮立儒不失聖賢爲巳之意爲

識歳月公諱邦人字希稷言州𠮷水人以

政和上舎生賜第云








鶴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之肆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