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林玉露/乙編/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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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昭禪師偈云:「同氣連枝各自榮,些些言語莫傷情。一回相見一回老,能得幾時為弟兄。」詞意藹然,足以啟人友於之愛。然余嘗謂人倫有五,而兄弟相處之日最長。君臣之遇合,朋友之會聚,久速固難必也。父之生子,妻之配夫,其早者皆以二十歲為率。惟兄弟或一二年,或三四年,相繼而生,自竹馬遊嬉,以至鮐背鶴發,其相與周旋,多者至七八十年之久。若恩意浹洽,猜間不生,其樂豈有涯哉!近時有周益公以太傅退休,其兄乘成先生以將作監丞退休,年皆八十,詩酒相娛者終其身。章泉趙昌甫兄弟,亦俱隱玉山之下,蒼顏華發,相從於泉石之間,皆年近九十,真人間至樂之事,亦人間希有之事也。

嚴州烏石寺在高山之上,有嶽武穆飛、張循王俊、劉太尉光世題名。劉不能書,令侍兒意真代書。姜堯章題詩云:「諸老雕零極可哀,尚留名姓壓崔嵬。劉郎可是疏文墨,幾點胭脂涴綠苔。」

大凡臨事無大小,皆貴乎智。智者何?隨機應變,足以弭患濟事者是也。張乖崖守蜀,兵火之余,人懷反側。一日,大閱方出,軍眾忽嵩呼。乖崖亦下馬,隨眾東北望三呼,攬轡復行,眾不敢歡。真宗不豫,李文定公以宰相宿內祈禳。時太子尚幼,八大王元儼者,頗有威名,問疾留禁中,累日不出,執政患之。偶翰林司以金盂貯熟水過。問之,曰:「王所需也。」文定取案上墨筆攪水中,盡黑。王見之大駭,意其為毒也,即上馬去。文潞公知成都,大雪,會客帳下。卒有誶語,共拆井亭,燒以禦寒,軍將以聞。公徐曰:「今夜誠寒,亭弊矣,正欲改造,更有一亭,可盡拆為薪。」樂飲如常,明日乃究問先拆亭者,杖而流之。前輩如此類甚多,皆所謂智也。小而文潞公幼年之浮球,司馬公幼年之擊甕,亦皆於倉卒之中,有變通之術。世傳趙從善尹臨安,宦寺欲窘之。一日,內索朱紅桌子三百隻,限一日辦。從善命於市中取茶桌一樣三百隻,糊以清江紙,用朱漆塗之,咄嗟而成。兩宮幸聚景園回,索火炬三千枝,限以時刻。從善命於娼家取竹簾束之,頃刻而辦。辛幼安在長沙,欲於後圃建樓賞中秋,時已八月初旬矣。吏白:「他皆可辦,唯瓦難辦。」幼安命於市上每家以錢一百賃檐前瓦二十片,限兩日以瓦收錢,於是瓦不可勝用。嘉熙間,江西峒丁反,吉州萬安宰黃炳,鳩兵守備。一日五更,探報寇且至,炳亟遣巡尉領兵迎敵,眾皆曰:「枵腹柰何?」炳曰:「第速行,飯即至矣。」炳乃率吏輩,攜竹籮木桶沿市民之門曰:「知縣買飯!」時人家晨炊方熟,皆有熱飯熟水,厚酬其直,負之以行。於是士卒皆飽餐,一戰破寇,由此論功,擢守臨川,兼庾節。

杜陵詩云:「雨晴山不改,晴罷峽如新。」言或雨或晴,山之體本無改變,然既雨初晴,則山之精神煥然乃如新焉。朱文公《寄籍溪胡原仲》詩云:「甕牖前頭翠作屏,晚來相對靜儀刑。浮雲一任閑舒卷,萬古青山只麼青。」胡五峰見之,以為有體而無用,乃賡之曰:「幽人偏愛青山好,為是青山青不老,山中雲出雨乾坤,洗出一番青更好。」文公用杜上句意,五峰用杜下句意,然杜只是寫物,二公則以喻道。

善師者不陳,善陳者不戰。琴以不鼓為妙,棋以不著為高。

子家羈不欲昭公與季氏立異,子家羈豈黨季氏者乎?陳平、周勃不與呂氏立異,平、勃豈黨呂氏者乎?狄仁傑不與武氏立異,仁傑豈黨武氏者乎?處事變者,須識此意。雖然,夫子三都之墮,王陵庭爭之語,駱賓王舉兵之檄,亦不可少也。聲大義者,張膽而明日;定大策者,潛慮而密謀。

紹興間,黃公度榜第三人陳修,福州人,解試「四海想中興之美賦」,第五韻隔對云:「蔥嶺金堤,不日復廣輪之土;泰山玉牒,何時清封禪之塵。」時諸郡試卷多經御覽,高宗親書此聯於幅紙,粘之殿壁。及唱名,玉音云:「卿便是陳修?」吟誦此聯,淒然出涕,問卿年幾何,對曰:「臣年七十三。」問卿有幾子,對曰:「臣尚未娶。」乃詔出內人施氏嫁之,年三十,貲奩甚厚。時人戲為之語曰:「新人若問郎年幾,五十年前二十三。」其年第五人方翥,興化人,解試「中興日月可冀賦」。一聯云:「佇觀僚屬,復光司隸之儀;忍死須臾,咸泣山東之淚。」亦經御覽,親筆錄記。唱名日,特命加一資。上恢復初誌,隨寓發見,感憤如此,而卒於不遂。秦檜之罪,可勝誅乎!

淳熙間,廬陵有惡少子曰晏先,以殺人減等流嶺南。行有日,逢其黨二人於市,晏目之曰:「盍免我乎?」二人不應而去。行數日,送徒者節其飲食,有害之之意。一夕,止旅舍,二人者忽來,為酒饌饗晏及送徒者,盡夕歌呼,至曉偕行。過荒林間,二人以白金一笏擲於地,抽刃言曰:「晏,吾兄弟也,汝能釋使逃,請以此金為謝,不然,不能俱生矣!」送徒者欣然破械縱去,為疑冢道傍而反。越三十年,晏自淮駕巨艦來歸,貲貨鉅萬。訪二人,皆死矣,妻子方貧,不能自活。晏哭祭其墓,盡哀,厚遺其妻子乃去。鄭毅夫《過朱亥墓》詩云:「高論唐虞儒者事,賣君負國豈勝言。憑君莫笑金椎陋,卻是屠沽解報恩。」諒哉!

《韓子》:「管仲、隰朋從桓公伐孤竹,春往而冬反,迷惑失道。管仲曰:『老馬之智可用也。』乃放老馬而隨之,遂得道焉。」杜陵詩云:「古來存老馬,不必取長途。」用此事也。東坡代滕達道疏云:「自念舊臣,譬之老馬,雖筋力已衰,不堪致遠,而經涉險阻,粗識道路。」又用杜詩意。

唐太宗末年,讖家明言女主昌,又明言為武氏,又明言其人已在宮中,乃以疑似殺李君羨,過矣。則天當時特一宮嬪,誠無可疑之跡,然史載太宗有駿馬曰「師子驄」,極猛悍,太宗親控馭之,不能馴。則天時侍側曰:「惟妾能制之。」太宗問其術,對曰:「妾有三物,始則捶以鐵鞭,不服,則擊以鐵撾;又不服,則以匕首斷其喉爾。」由此觀之,其英烈猛厲之氣,亦自發露,特太宗不之覺耳。則天後來駕馭群臣,專用此術。

袁和叔云:「非木非石,無思無為。」楊敬仲深愛其語,故銘其墓曰:「和叔之覺,人所未知。非木非石,無思無為。」蓋以為造極之語也。然余觀蘇潁濱《論語解》云:「火必有光,心必有思。聖人無思,非無思也。外無物,內無我,物我既盡,心全而不亂。物至而知可否,可者作,不可者止。因其自然,而吾未嘗思,未嘗為,此所謂無思無為也。如使頑然不動,與木石為偶,而謂之無思無為,則亦何以通天下之故哉!」此說即和叔之說也,豈敬仲未之見耶?禪家去昏散病,絕斷常坑,蓋昏與斷,則如木如石矣;散與常,則妄思妄為矣。又云:「貴真空,不貴頑空,蓋頑空,則頑然無知之空,木石是也。若真空,則猶之天焉,湛然寂然,元無一物,然四時自爾行,百物自爾生,粲為日星,滃為雲霧,沛為雨露,轟為雷霆,皆自虛空生,而所謂湛然寂然者,自若也。」潁濱深味禪說,故其論亦此意。

內繕己性,當如紀渻之養雞;外順物性,當如顏闔之養虎。

淵明詩云:「既來孰不去,人理固有終。居常待其盡,曲肱豈傷沖。」此修身俟死之意也,可謂了死生矣。謝溪堂詩云:「淵明從遠公,了此一大事。」余謂淵明性資高邁,豈待從遠公而後了?況其言曰:「得知千載外,上賴古人書」;又曰:「羲農去我久,舉世少復真,汲汲魯中叟,彌縫使其淳。」則其於六經孔孟之書,固已探其微矣,於了死生乎何有?

晚唐詩綺靡乏風骨,或者薄之,且因王維、儲光義輩,而並薄其人。然氣節之士,亦往往出於其間。昭宗末年,朱溫篡形已成。韓偓在翰林,蘇檢數為經營入相,偓怒曰:「公不能有所為,今朝夕不濟,乃欲以此相汙耶!」昭宗欲相偓,偓辭,而薦趙崇。崔胤怒,使溫譖而逐之。昭宗與之泣別,偓泣曰:「臣得遠貶,及死乃幸,不忍見篡弒之辱也。」司空圖初為禮部員外郎,棄官隱居王官谷,累征不起,柳璨以詔書征之,圖懼,詣洛陽入見,佯為衰野,墜笏失儀。乃下詔以為傲代釣名,放還山。羅隱乾府中舉進士十上不第,黃巢亂,歸依錢謬。及朱溫篡,詔至,痛哭勸謬舉義,謬不能從。溫聞其名,以諫議大夫招之,不就,事镠終於著作佐郎。若三子者,又可以晚唐詩人薄之乎?

詩有一句疊三字者,如吳融《秋樹》詩雲「一聲南雁已先紅,摵摵淒淒葉葉同」是也。有一句連三字者,如劉駕雲「樹樹樹梢啼曉鶯,夜夜夜深聞子規」是也。有兩句連三字者,如白樂天雲「新詩三十軸,軸軸金玉聲」是也。有三聯疊字者,如古詩雲「青青河畔草,郁郁園中柳,盈盈樓上女,皎皎當窗牖,娥娥紅粉妝,纖纖出素手」是也。有七聯疊字者,昌黎《南山》詩雲「延延離又屬,夬夬叛還遘,喁喁魚闖萍,落落月經宿,訚訚樹墻垣,巘巘架庫廄,參參削劍戟,煥煥銜瑩,敷敷花披萼,闟闟屋摧霤,悠悠舒而安,兀兀狂以狃,超超出猶奔,蠢蠢駭不懋」是也。近時李易安詞云:「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起頭連疊七宇,以一婦人,乃能創意出奇如此。

無可無不可,應世法也。有為有不為,守己法也。

紹興中,王鐵帥番禺,有狼藉聲。朝廷除司諫韓璜為廣東提刑,令往廉按。憲治在韶陽,韓才建臺,即行部詣番禺。王憂甚,寢食幾廢。有妾故錢塘娼也,問主公何憂,王告之故。妾曰:「不足憂也,璜即韓九,字叔夏,舊遊妾家,最好歡。須其來,強邀之飲,妾當有以敗其守。」已而韓至,王郊迎,不見,入城乃見,岸然不交一談。次日報謁,王宿治具於別館,茶罷,邀遊郡圃,不許,固請,乃可。至別館,水陸畢陳,伎樂大作,韓踧不安。王麾去伎樂,陰命諸娼淡妝,詐作姬侍,迎入後堂劇飲。酒半,妾於簾內歌韓昔日所贈之詞,韓聞之心動,狂不自制,曰:「汝乃在此耶!」即欲見之,妾隔簾故邀其滿引,至再至三,終不肯出,韓心益急。妾曰:「司諫曩在妾家,最善舞,今日能為妾舞一曲,即當出也。」韓醉甚,不知所以,即索舞衫,塗抹粉墨,踉蹌而起。忽跌於地,王亟命索轎,諸娼扶掖而登,歸船昏然酣寢。五更酒醒,覺衣衫拘絆,索燭覽鏡,羞愧無以自容。即解舟還臺,不敢復有所問。此聲流播,旋遭彈劾,王迄善罷。夫子曰:「棖也欲,焉得剛?」韓璜之謂矣。

太公之鷹揚,伯夷之叩馬,道並行而不相悖也。太公處東海之濱,進而以功業濟世。伯夷處北海之濱,退而以名節勵世。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故各為世間辦一大事,可謂無負文王之所養矣。使伯夷出而任太公之事,則太公亦必退而為伯夷之事,所謂易地則皆然。切意二老受文王之養,平居暇日,同堂合席,念王室之如毀,固欲起而救亂,思冠冕之毀裂,又恐因而階亂,故水火相濟,鹽梅相成,各以一事自任。如三仁之自獻自靖,或殺身以全節,或歸周以全祀,或佯狂以全道,均不失本心之德而已矣,豈故相矛盾者哉!觀伯夷之諫,太公扶而去之曰義士,意可見矣。

紹興乙卯,以旱禱雨。諫議大夫趙霈上言:「自來祈禱,斷屠止禁豬羊,今後請並禁鵝鴨。」時胡致堂在西掖,見之笑曰:「可謂鵝鴨諫議矣,聞虜中有龍虎大王,請以鵝鴨諫議當之。」嘉定中,察院羅相上言,越州多虎,乞行下措置,多方捕殺。正言張次賢上言:「八盤嶺乃禁中來龍,乞禁人行。」太學諸生遂有羅擒虎、張尋龍之對。

胡淡庵十年貶海外,北歸之日,飲於湘潭胡氏園,題詩云:「君恩許歸此一醉,傍有梨頰生微渦。」謂侍妓黎倩也。厥後朱文公見之,題絕句云:「十年浮海一身輕,歸對黎渦卻有情。世上無如人欲險,幾人到此誤幹生。」《文公全集》載此詩,但題曰「自警」云。余觀《東坡誌林》載張元忠之說曰:蘇子卿嚙雪啖氈,蹈背出血,可謂了死生之際矣。然不免與胡婦生子,而況洞房綺繡之下乎?乃知此事未易消除。文公之論淡庵,亦猶張元忠之論蘇子卿也。近時劉叔友論劉、項曰:項王有吞嶽瀆意氣,咸陽三月火,骸骨亂如麻,哭聲慘怛天日,而眉容不斂,是必鐵作心肝者。然當垓下訣別之際,寶區血廟,了不經意,惟眷眷一婦人,悲歌悵飲,情不自禁。高帝非天人歟?能決意於太公、呂後,而不能決意於戚夫人。杯羹可分,則笑嫚自若。羽翼已成,則欷歔不止。乃知尤物移人,雖大智大勇不能免。由是言之,「世上無如人欲險」,信哉!

堯不以天下與丹朱而與舜,世皆謂聖人至公無我,知愛天下而不知愛其子。余謂帝堯此舉,固所以愛天下也,尤所以愛丹朱也。異時雲行雨施,萬國咸寧,虞賓在位,同其福慶,則安家而厚蒼生,兩得之矣。若使其以傲虐之資,輕居臣民之上,則毒痡四海,不有南巢之放,必有牧野之誅,尚得為愛之乎?曾子曰:「君子愛人以德。」龐德公曰:「吾遺子孫以安。」堯舜之於子,亦不過愛之以德,遺之以安耳。故愛子者,入之常情也,堯舜豈外人之常情以為異哉?故其書曰「典」。

項平甫作《信美樓記》云:「王仲宣之言曰:『雖信美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自仲宣至今,千有餘年,文士一詞,曰『此思歸之曲也』。曾未有考其文而論其心者。蓋仲宣,漢貴公孫也。少依王室,世受國恩,雖遁身南夏,而系誌西周,彼以為撫清、漳、曲、沮之流,不若灞、氵產、涇、渭之速清也;覽昭丘、陶牧之勝,不若終、嵕、吳、華之亟平也。冀道路之一開,憂日月之逾邁,故戛然以是為不可久留。蓋士之出處不齊久矣。充仲宣之賦,當與子美《嶽陽樓》五言,太白《鳳凰臺》長句同帙而共編,不當與張翰思吳之嘆,班超玉門之書,馬援浪泊西裏之念,雜然為一議狀也。」平甫此論,得仲宣之心矣。仲宣不依曹、黃、二袁,而依劉表,意亦可見。故仲宣之忠於漢,陶淵明之忠於晉,羅昭諫之忠於唐,皆詩人文士之識大義有氣節者。樓乃胡仲方為荊南撫幹時所建,楊誠齋題詩云:「大資孫子大參孫,磊隗胸中萬卷橫。樓上已堆千古恨,晚潮更作斷腸聲。」「古有仲宣今仲方,二樓分貯一秋江。散懷幸有杯中物,莫下南窗下北窗。」亦平甫之意也。

朱溫父誠,以五經教授鄉里,號朱五經。溫為節度使,其母王氏猶傭食蕭縣劉崇家。始迎以歸,溫舉觴為壽,啟曰:「朱五經平生讀書,不登一第,有子為節度使,無忝於先人矣。」母側然良久,曰:「汝能至此,可謂英特,然行義未必如先人也。」賢哉此媼,深哉此言。其於朱五經之學,必概嘗有聞矣。溫篡位之日,與宗戚飲博。酒酣,其兄全昱,忽投瓊擊盆中進散,睨曰:「朱三,爾碭山一百姓,從黃巢為盜,天子用汝為四鎮節度使,於汝何負?而滅唐家三百年社稷!吾行見汝赤其族矣,何以博為?」全昱此言,亦甚賢也。然則溫之父賢,母又賢,兄又賢,獨溫凶德耳。茍卿謂人性惡,其然,豈其然乎?

杜詩有反言之者,如云「久扌棄野鶴如雙鬢」,若正言之,當云「雙鬢如野鶴」也。又云「黃鵠高於五尺童,化為白鳧似老翁」,若正言之,當云「五尺童時似黃鵠,化為老翁似白鳧」也。他如「紅豆啄殘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亦然。《左氏傳》曰「室於怒,市於色」,曾南豐曰「室於義,塗於嘆」,皆如此類。

◎丙編

余為臨川郡從事逾年。考舉粗足,侍御史葉大有忽劾余罷官。臨汝書院堂長黃景亮曰:「鶴林縱未通金閨之籍,殆將增《玉露》之編乎?」余謝不敢當也。還山數月,丙編遂成。時宋淳祐壬子,廬陵羅大經景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