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澤論説集錄 (四庫全書本)/卷10
麗澤論説集錄 卷十 |
欽定四庫全書
麗澤論説集録卷十
宋 吕喬年 撰
門人所記雜説二
以立志為先以持敬為本
就正身治家上理㑹最是親切處
人之良心飲食居處之間未嘗不在但不能察〈只為這箇道理無已時〉
常以晝騐之妻子以觀其行之篤與否也夜考之夢寐以卜其志之定與未也須於此等處常常體察唯此最可驗學力
今之學者之病不是弱是小
千里外尚可以虛聲動若日夕所親近最可驗學本未有孤立理須有比我者
㸔經書須是識他綱目〈讀易則識簡易便是綱目〉
明道不肯二日除服一府相視莫敢除者畢竟是理是是者舉世非之而不顧
仕官湏脫小規摹一仰羡官職二隨人説是非三乗空接響揣量測度四謂求知等事為當為之事
在人疑當予在已疑當棄
為學斷自四事起飲食衣服居處言語
室此最是為學切要處中庸大學只是此道學者
看書須存長乆心
良心起處須要接續〈乍見孺子入井處〉
始言毫髪之差終焉天地之判則公私見矣
天下只有一箇道理
在己之過有心㸃檢已是不是然初間亦不可不㸃檢人須當做一箇人則為學是合做底事止縁資質薄志趣狹抵當不過遂覺衆中容他不得不知何必如此
要識見明如何且㸔仁字以博愛之謂仁與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一段同看看得仁則識見自明矣
欲與善人君子而後為學是先立標的於外非自然而然也非自然而然則有時而息維天之命於穆不已知天理之自然則無時而已矣
身正而家未正必是未能感格
讀書熟處放下須識到生處
初學欲求義理且㸔上蔡語閫範伊川易研究推索自有所見若荆公新説張綱書劉君舉詩耿南仲易方馬二氏禮記陳晉之孟子張子韶論語吕吉甫莊子皆不當㸔也
持養 體察 主敬 致知 觀過
要知病處須日用間體察
初學最怕錯認最怕見理未明且放過
初學唯以樸實篤信為主
反覆論難
有味在無味中
日用間若不自加提策則怠惰之心生矣怠惰之心生不止於悠悠無所成而放僻邪侈隨至矣
學者最不可悠悠
今人讀書全不作有用看且如人二三十年讀聖人書及一旦遇事便與閭巷人無異或有一聽老成人之語便能終身服行豈老成之言過於六經哉只縁讀書不作有用㸔故也
人心皆有至理惟講説則能興起
做事須是著實做暴戾者必用力於和順鄙吝者必用力於寛裕而後可以言學
學者之患在於諱過而自足使其不諱過不自足則其進德夫豈易量譬諸人之作室方其作也一柱之不良一梁之不正斤削斵刻之或失其道唯恐旁觀者之不言隨言隨改隨改隨正畧無所憚其心以謂吾知良吾室而已凡所以就其良而去其不良者無所不至此善學而遜志之說也若夫聚不良之木用不良之匠為不良之室專心致志自以為是而以人言為諱及其成也自以為是惟恐人言其非如此則必至於頺敗而後覺悟豈不哀哉
有以繼母難事為問者曰在盡其敬順而已因厯舉程先生解蠱卦九二與胡康侯解春秋莊二年夫人姜氏㑹齊侯于禚事相表裏為證
或問人無祖産後來自買田産而兄弟欲分之奈何曰身也者父祖所生之身也身為父祖有而財非父祖之財乎
或問人為學多為事廢奈何曰正當幹事時占時節本不多只為事未到時心先忙事已過後心不定所以占時節多
人能以應科舉之心讀書則書不可勝用矣此無他以實心觀之也
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不是又有箇一把來主持無適即是主也
張荆州之教人也必使人體察良心以聖賢語言而見之行事因行事而復求聖賢之語言
敬之一字乃學者入道之門敬也者純一不雜之謂也事在此而心在彼安能體得敬字大學曰君子無所不用其極葢非特一事當然也凡事皆若是而後可
為學只要信得及信之及者雖識見卑過失多習氣深日損一日無不變也信之不及雖聰明才智足以為賊身之具無術以捄之
人須是令聖賢格言不間斷於此心方能有益
心是活物流而不息故舜跖之善利同一孳孳
自無所見因人而有警者不足恃
或問平時自省自謂無過然遇事接物却多流動過後却追悔如何曰正當發處不要放過須是辨認賓主各分曉但使善心為主私意為客却不妨若私心為主則善心乍發而復蔽矣學須是識賓主
學者平居相聚最為有益然亦須是於朋友攸攝攝以威儀處下工夫不然則至於忘形骸相爾汝豈唯無益所損實多
天下物各有似不善學者祗得其似
觀起之蚤晏可以卜人家之興替書曰夙夜浚明有家學者須是有歆然興起之意方能有進如敬修其可願可欲之謂善不知味後如何進德
學者須是心不外縁易曰君子學以聚之
人若是求師取友之心泛泛則可見其平日工夫亦是悠悠泛愛衆而親仁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古人之於師友其切如此
㸔史須㸔一半便掩卷料其後成敗如何其大要有六擇善警戒閫範治體議論處事
大抵人之為學須是一鼔作氣才有間斷便非學矣所謂再而衰也
或問謝太傅公何不教兒曰我常自教兒此語極好葢朝夕之所示者無非教也
已怨〈言徐 氣平〉
凡世俗所謂不妨有例不見得未必知衆人都如此也是常事之類皆不可聽
凡不善之事猶易改若賢者之過自以為是却難得除胷中存留悔心極害事且如賈誼號為通達及觀懐沙之賦悲憂傷撓無一念閑竟以是死夫梁王墜馬以死固當自責然豈遽至於殞身胸中有滯礙處故必至此如鵩鳥賦視其言非不洞達死生之理然誼實只以此自廣又何嘗廣得分毫
學者不進則己欲進之則不可有成心有成心則不可與進乎道矣故成心存則自處以不疑成心亡然後知所疑矣小疑必小進大疑必大進葢疑者不安於故而進於新者也
義理與客氣常相勝只㸔消長分數多少為君子小人之别
或有言病太剛太直者先生曰剛無病所病者乃暴而非剛直無病所病者乃訐而非直
工夫疑阻則無復積累
前面常要寛莫教窒窄
安燕而血氣不惰柬理也〈昏昏則惰而不精明矣柬别也〉勞倦而容貌不枯好交也〈厭倦則容貌枯矣好交云者欣然與事物交而非强勉也〉
戒慎固是要切工夫龜山中庸所謂見此則知所以戒慎恐懼此之一字當深玩也或問體察良心如何是體察云體察上著如何不得又問今若欲做工畢竟體察是如何云㸔他所起處又問今人良心雖不能盡識縱有自謂識之者雖欲㸔之竟以不見而止畢竟如何方可以㸔云持養之功甚切若不知敬以直内之理方良心未發豈都無所事
心之官則思官字最好㸔
看史非欲聞見該博正是要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大抵事只有成已成物兩件蠱者事也象止説振民育德前時亦嘗作六事㸔如儆戒擇善閫範議論處事治體要之止是兩件然兩事又却只是一箇成字史亦難㸔須是自家鏡明然後見得美惡稱平然後等得輕重欲得鏡明稱平又須是致知格物
禮樂不可斯須去身只是存養
為學須是以聖人為準的步步踏實地所以謂學不躐等
須是尋病源起處克將去若强要勝他克得一件一件來要𦂳是觀過人各有偏處就自己偏處尋源流下工夫克只是消磨令盡所謂見晛曰消如楊子云勝己之私之謂克恐未盡又云要知病處須是日用間常體察
初學須是去整齊收歛上做工夫
為學只為放過處多因舉孟子攘雞一段須是不放過始得人才説這次且恁地後次改此等人後次定不㑹改
人之一身必有事未及第時謂科舉妨為學已及第後又為做官為治家幾時得無事
或言做事做了方覺不穏先生云只是不曾常常體察如何做時不覺做了方覺不是若曾用工夫人才做便覺不是又云當忽然覺不是時便是良心才思量計較如何是不是便差了
或問今欲作一件好事衆人皆謂不然如何先生云只是自家誠意未至又問衆人做底不做衆人説底不說便覺突兀如何先生云這箇裏面有一毫外面見一毫不可掩須做合當做底事看始得若有一毫欲異衆外面形迹便露此極可驗
今人須是就治家上理㑹這裏不治如何是為學堯稱舜讓以天下如何止説刑于二女四岳舉舜不及其他止言克諧以孝若是今人須説舜有經綸大業濟世安民之事欽哉兩字最要看看得這箇便見得天命
致知力行不是兩截力行亦所以致其知磨鏡所以鏡明
為學須存不已之心持養之功甚妙常常提起自有精神持養之久自有不可掩者當以居敬為本
問誠敬兩字有異否云只是一般所謂存誠存便是敬士大夫善言風俗不好風俗是誰做來身便是風俗不自去做如何得㑹好
觀書不可徒玩文采要當如藥方酒法求其君臣佐使互相剋制有以益吾身可也
舜格于文祖詢于四岳明四目達四聰方説出治天下規模如食哉惟時蠻夷率服之類此是聖人之治天下手段必先資諸人而後展出規摹後世興王之君即位之初必自用如髙祖一入關便約法三章晉悼公一即位亦便自用
文帝先天下以敦樸而眤鄧通蔽而不可曉者也後賜子無度而至放錫之以銅山尤不可曉也
唐太宗歳斷死罪二十九人自以謂至少矣而不知所縱囚三百九十人亦未為甚少也
後世小人豈無七八分似正者但其一二分乃是直邪本迹發露處如李訓楊嗣復之類是也如李林甫輩則無是矣
魏元忠攝冡宰為武三思百户實封所動恐無此理為人所毁若捧制感咽則有之夫以元忠不為死生所屈豈為百户而動心乎此與裴度之事敬穆相類
長孫無忌之於吳王恪王猛之於慕容垂若此者自以為有意於忠國而不知非所以為忠也
予其殺非遽殺也正如今法當行處斬
正倫理篤恩義此二句極要推廣天尊地卑卑髙以陳而下正倫理也風以動之雨以潤之下篤恩義也
凡聽訟不可心先有所主以此心而聽訟必有所蔽若平心去㸔便不偏於一曲直自見
凡人有所干求可不可須便說不可含糊
凡使人須度其可行然後使之若度其不可而强使之後雖有可行者人亦不信且如立限令三日可辦却只限一日定是違限其勢不得不展自此以後雖一日可到之事亦不信矣
與人交際須是通情若直以言語牢籠人情豈能感人須是如與家人婦子説話則情自通
兩人不是自處其間甲必來説乙不是乙亦來說甲不是若都不應和人將以為我深或以為黨庇應和之語須是如與甲同坐對乙面前也説得方可
聽人説話或有不中節者亦無不有應荅之理説十句中豈無一句畧可取將此一句推説應之亦於其人有益
今世有短處可數便是第一等人
人皆知欲辨義利輕重須識得所以輕所以重方得能惡衣惡食在衆中不愧方可
儉與吝只爭分毫
欲窮理而不循理欲精義而不徙義欲資深而不習察吾未知其至也
謝師直為監司明道作簿每謂人與明道說春秋猶以為是至說易都無一句是伊川謂二公深知易者也以主簿而敢言監司不是監司能受主簿之言不諱〈此最當㸔不會㸔者只見監司主簿相與議論以為知易此當體師直容受明道所言之心當下便是易但不知師直能體其所自發處否〉
前輩謂公近仁
過在失而不在復最要詳玩人但能常存初悔時一念則豈至貳過惟其失此悔心故為危
讀書不可雜
人之於學避其所難姑為其易者斯自棄矣夫學必至於大道以聖人自期而猶有不至者焉
善學者之於心治其亂收其放明其蔽安其危守之必嚴執之必定少怠而縱之則存者亡矣
百工治器必貴於有用器而不可用工弗為也學而無所用學將何為也耶
編壼範或欲冠家人卦為首先生云才拈出却滋味短六經之中何處不是家人卦不獨在家人卦不若止依次序却自穏
處家之道導之以禮義示之以禮法養之以恩意雝肅遜悌之風可以維持百年而不息茍或未然則聚族既衆羣居終日當慮者豈止一事哉
大抵為學不可令虛聲多實事少非畏標榜之禍也當互相激之時本心已不實學問已無本矣
人之相與雖道合志同之至亦不能無異同且如一身早間思量事及少間思之便覺有未盡處葢無縁會無異同
臨事常思不中不逺
問學之講自孟氏後直至本朝方大明處今之世而熟聞前輩之已講可謂大幸但只為聞過便了所以不得力
徐仲車先生不肯娶恐不與己同心事母後有路振者力勸其不可無後遂以女妻之後生子名曰路兒此固正矣然亦未為中節
平居數日凡所思量多近於理只為此念不續處多而臨境忘了今若要下工夫莫若且据所聞亦湏得力
明於内而巽於外是非取舍不可不十分明盡然行之則當巽
凡書所言愠皆非忿怒也止憂悶之謂如言憂心悄悄愠于羣小豈可以怒言耶
桓冲憂晉室之危而謂吾其左衽及堅敗沖慙恨而卒夫沖所以憂晉之左衽乃事理之當然初不足為過淝水之㨗亦幸而已使沖言果騐晉之辱也使沖之言不驗則晉之榮也沖於此喜而不寐可也尚何慙恨之有夫沖所以慙恨者豈有他哉不過恥其言之不中耳然推是心而充之則極害事楊國忠之於安禄山是已此誠可為深戒萬一沖之言果驗吾意沖之未必能死也
侯景欲降梁武意猶未決嘗獨言我國家如金甌無一傷缺今忽受景地脫若紛紜悔之何及朱异揣知上意〈云云〉上乃納景其語雖若不欲受而欲受之意多故异揣知上意非是不要受是特尚懼為害耳
人一時權職不宜引嫌便當以正官自處且如宰相作知州承務郎作通判時暫權州便當以知州自處但不可妄有支用耳
内有輕刑之名外有殺人之實〈非也初時自然如此到後來方能盡善〉釋氏慈悲過當〈枉尺直尋處甚多〉
顔氏家訓雖曰平易然出於胸臆故雖淺近而其言有味出於胸臆者語意自别
李光弼畧有徘徊之意而大將田神功等遂不禀命因此憂鬱而卒大抵為善必盡其極者則我無所顧而人亦安之為惡亦然如當時亂臣賊子稱兵宫闕擅權枉法而軍士為之盡死力者比比皆是光弼焉有此風耶特一時畏死而狐疑其行耳然大將遽不禀命盖光弼善人也其大體已正矣惟其大體已正至偶有不純之迹而人因得以脅持禁制欲治之則不能欲不治之則不可首䑕狐疑其迹益露此尤為為善未盡而一出一入焉者之戒事不可生亦不可厭
南軒曰心在焉則謂之敬且如方對賓客談論而他有所思雖思之善亦不敬也纔有間斷便是不敬
君子思不出其位此位隨在隨有如對客時只是對客底位舍而他思即是出其位也
孔門問仁問孝處多葢孝最是為仁親切
伊川在洛衣冠雖不華盛而極於整肅飲食雖不豐厚而極於精美五峯見客正冠
或問五峯何以為學曰求仁何以求仁曰居敬何以居敬曰心不在焉是謂不敬
今人習氣深重天理昏隔本是順今却是逆若能於逆處用力即是順
與人相與處最當理㑹降意兩字不降而升小則忿怒大則暴戾
張釋之于定國為廷尉民以為不寃而鼂錯之誅無少長同産皆棄市趙葢韓楊之死皆不厭衆心其持心平恕固是一君子長者茍其不計人主之喜恕者自能盡其平允縁不曾透得利害禍福關緩急如何作得主宰以此見有資質者不可不學也
處家之道須是量度人之根器固是綱紀不可不正且肅恐有人受不得時却是敗壞譬如水滿平堤便須量其勢放一二板水以泄其盛不然崩潰四出不可救矣處家平時不放一分他日却用放五分不得
敬字最難形容謝上蔡釋食不語寢不言曰聖人存心不他為物之終始與事在此而心遊於彼者異此却相近
國學舊有東萊集版歳乆闕失晦蝕亦多不復可模印矣祭酒邢君遜之陳君緝熙司業張君振烈先後皆嘗補刻然僅三之一耳予承乏來貳監事乃復捐俸為之以版計一百有竒紙幅倍之於是是書遂復完具嘉與四方學者共之成化壬辰冬十一月朢日鉅鹿耿裕識
麗澤論說集録卷十
麗澤論說集録䟦
伯父太史説經唯讀詩記為成書後再刋定迄於公劉之首章尚書自秦誓上至洛誥口授為講義其他則皆講說所及而門人記録之者也伯父無恙時固嘗以其多舛戒勿傳習而終不能止伯父殁流散益廣無所是正然其大義奥指盖猶頼是以存而此編則先君子嘗所裒輯不可以不傳也故今仍据舊録頗附益次比之不敢輒為刪改若夫聴者之淺深記者之工拙則覽者當自得之喬季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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