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新青年 第7卷第6號.djvu/9

第六號

（勞動節紀念號）

民國九年（1920年）五月一日出版

五一"May Day運動史

李大釗

大凡一個紀念日，是吉祥的日子，也是痛苦的日子。因為可紀念的勝利，都是從奮斗中、悲劇中得來的。「五一」紀念日，也是如此。

「五一」紀念日，是一日工作八小時的運動勝利的紀念日。它的起源，是一八八四年十月七日在芝加哥（Chicago）所開國際的並國民的八大聯合（Union）大會里，決議以每年五月一日為期，舉行以一日工作八小時制度實行為目的的示威運動——總同盟罷工，指定一八八六年的五月一日為第一回示威運動的日子。參與這次決議的，不只是美國，加拿大也在其中。

這個運動，是因為政府屢次揚言改善勞工條件而不實行起來的。民眾知道希望不誠實的政府是絕望的事，要想達到目的，非靠自己努力不可，乃決定排去一切向人請願的行動，對於資本家取直接行動，以圖收預定的效果。所以「五一」紀念日，是由民眾勢力集中的協同團體涌現出來的。它的起源，全在勞工組合主義；它的發起人等的志向，全在毫不帶政治臭味的純粹經濟運動。

一八八五年，由十一月至十二月間，差不多同時開會的勞工組合（Knight of Labor，一八三四年在美國發生的）會，並美國勞工同盟會的大會，決議使八小時工作運動愈盛。全國勞工以翌年五月一日為期向僱主要求八小時工作，萬一不聽便斷然罷工，從那一日起決不做八小時以上的工。這個運動，從這時直到翌年五月一日，繼續着進行很猛。

他們的運動那樣猛烈，有許多的僱主，不到五月一日那一天，就屈服了。一八八六

年的四月中旬以降，已竟有出和從前一樣的工錢、實行八小時工作的不少了。

一八八六年的五月一日到了！美國全國所有從事於各種職業的工人，都停了工，合聲唱着：

從今以後，一個工人，

也不可做八小時以上的工作！

工作八小時！

休息八小時！

教育八小時！

的歌，在街市上遊行。

這回運動的結果，居然獲得可驚的勝利。五月一日以後，不過數日間，已有十二萬五千人得了八小時運動的成功。一個月後，成功的人數，增加到二十萬。

一八八六年的五月一日，這樣成了全美勞工大勝利的紀念日。

美國還有一個勞動節，就是Labor day，每年九月的第一個星期一日（？）舉行。但這是法定的紀念日，和那特別與八小時工作運動有關系的勞工自決得了勝利的「五一」紀念日迥乎不同。

「五一」紀念日為歐洲勞工團體所採用，是在一八八九年在巴黎開會的萬國社會黨大會里決定的。因為它在美國得了很大的成功，給歐洲勞工界以很大的刺激，使他們信歐美兩大陸一致的大示威運動，必定有更大的效果。

一九O。年的「五一」紀念日，歐美各國大小無數的工業都市，一齊起來，舉行這個大運動。倫敦海德公園里的大示威運動，與會的總數，不下廿五萬人，設了演壇十六處，為廿年來未曾有的大示威運動。

是年所開的第五次萬國社會黨大會，議決此後每年繼續不斷地在五月一日舉行這種大運動。

一九。四年，在盎士鐵爾丹所開的第六次萬國社會黨大會，最後的一天，也議決了每年五月一日的停工和示威運動。也有在五月的第一〈個〉星期日舉行的國，但是普通以五月一日舉行的為多。

一九。六年，萬國社會黨本部，刊行一本小冊子，題曰「五月一日萬國聯合示威運動」。這是用英、德、法三國語寫的，內容就是八小時工作權的獲得，訴於萬國工人

的宣言。節錄於左［下］：

萬國社會黨擇定五月一日為有階級的自覺的萬國工人停工舉行示威運動的日子。

這個示威運動，是對於資本家制度的定期警告。勞工階級拿這個表明他們要求解放的確切信念，並且宣言這個信念，決不能被像國際戰爭那樣的誘惑和迷亂。

這個統一的運動，是萬國平民一致結合始能獲得勝利，始能使勞工階級賦予平和與自由於全世界的事情。

各國團結的勞工，以法定的最長工作時間限於一日八小時，為自己階級解放的根本條件之一，相信依勞工組合的活動和立法的手段能取得之。（中略）

產業愈發達，結果愈使工人結合，工作劇重，生產狀態單一，因而作成使工作時間的限制有越發必要，越發容易的傾向。

八小時工作，可作給勞動力以新活氣，防止人種衰弱，並使平民大多數人人類知識的生活的手段。這個道理，如今越發明白了。（中略）

我們希望工人們參加這迫切的示威運動以求實現此希望的意思更加鞏固。

於五月一日停工啊！

於五月一日舉行示威運動啊！

祝福勞工啊！

由是以來，美歐各國的工人，年年在五月一日舉行示威運動。資本家階級，都戰戰兢兢地過他們的厄日。到一九一四年，大戰勃發，勞工階級解放的信念，一時遭了愛國主義馬蹄的蹂蹦。各國社會黨，多有為愛國的狂潮所卷而效忠於資本家政府之前的。大規模的「五一」運動，似乎一時中止；可是有少數信念最篤的志士，仍然利用那一天舉行休戰的示威運動。一九一六年德國社會黨首領李卜克內西（Karl Liebknecht）的被捕入獄，就是因為他的「五一」宣言和演說。關於此事的始末，本志另有專篇記述，我只把他的「五一」宣言，譯在此處罷了。

李卜克內西的《"五一"宣言》（May Day Manifesto）

貧困和災難，需要和飢餞，正在管治着日耳曼、比利時、波蘭和塞爾維亞。他們的血，帝國主義的凶鬼正在吮吸，他們好像大墳墓。全世界，很受贊美的歐洲文明，被此次世界大戰造出來的荒亂，剝落盡了。

那些由戰爭獲利的人，將要同合眾國戰。或者明天他們便命我們用那無情的

武器，去敵我們同胞中的新群合，去敵我們合眾國的勞工好友，也攻打美洲起來。我們應該仔細思量這件事：限於我們日爾曼民族不站起來，不用那由自己意思指導的勢力，這個民族的暗殺，仍將繼續不已。千萬人的聲音，都高叫：「打破無恥的滅人族類的政策！推倒那些犯此罪行的禍首！」我們的仇敵，不是英國人，不是法國人，也不是俄國人，是那大日爾曼的地主，是日爾曼的資本家和他們的執行委員會。

前進！我們要同這政府戰！我們要同這一切自由的不共戴天的仇敵戰！我們要為凡是勞工階級將來的勝利戰，為人類和文明的將來戰！

工人們！朋友們！女界同胞們！切不可令這次的「五一」紀念日——戰爭以來的第二個「五一」紀念日---點不反抗帝國主義的屠戶，就空空過去了。

「五一」這一天，我們要萬眾同聲地高叫：「掃盪滅亡民族的罪惡行為！推倒那些主戰的禍首！」

一九一八年，俄京莫斯科的「五一」紀念日，更是一個盛典。因為那一天是勞農共和組織成立後的第一紀念日，是舉行馬克思銅像除幕式的紀念日，接着五月四日又是馬克思誕生百年的紀念日。

「五一」這一天，勞工階級固然得了很多的收獲，但是也曾出了很大的犧牲。一八八六年的芝加哥（Chicago）悲劇，就是一段極慘的事件。

在一八七七年的時候，美國諸大城市，充滿了多數失業的工人，芝城更是不少。那裡的國際社會黨人，召集了多次的群眾大會，他們的宣傳運動，很得這一班貧苦工人的信從。一八八四年的感謝節（Thanksgiving day，普通是在十一月中最後的星期四日），他們舉行了一次遊街示威運動。芝城77ie 4rbeiter -Zeitung、The Vorbote x The Packet，77ie4ann諸報，都鼓吹工人趕快武裝起來。有一位Most君，編了一本小冊子，題為《戰爭的革命科學》（Scie鼠ce W卯ar）。許多報館，把它重印出來，傳布很廣。

自從一八八四年，決議以一八八六年的五月一日為八小時制實行的日子，美國全國的工人，都起來參與這激烈的運動。芝城的運動，更是猛烈。一八八五年，八小時會由George A.Schilling君及其他有志者的提議，組織成功。職工會議（The Trade and Labor Assembly），是芝城中最有組織的勞工團體的中心，也立刻整飭了陣容，准備作戰。中央勞工聯合會（The Central Labor Union）也接踵而起。

芝城的國際社會黨人，最初對於這種運動，還守中立的態度。後來看見八小時運動，得了大部分的同情，而且成了勞工界的中心問題，他們才漸漸變了宗旨，起來助進這個運動。像Parsons、Spies、Belden、Schwab等一流雄辯家，都在八小時集會里做了說士，很受歡迎。他們大都勸說工人預備在五月一日那一天武裝起來。

是年的「五一」運動，芝城的工人，達到八小時工作的目的者佔大多數，但那沒有達到目的者，還有四萬人左右。他們只得繼續着同盟罷工，以圖貫徹他們的要求。

最激烈的紛擾，實起於McCormick農具製造廠罷工的工人。他們由二月間已竟被迫出廠，因為廠主雇來三百多武裝偵探，保護那班破壞罷工同盟的工人，僱主和工人間的戰斗益烈。五月三日的早晨，罷工的工人在McCormick工廠附近，集合了一個群眾大會，討論恢復工作的平和條件。Spies君出頭演說，會場的光景，卻很平靜。不意McCormick工廠的鈴忽然響了，那些破壞同盟的工人出現了。有約一百五十人的群眾，動了怒氣，離開大會，向那些破壞同盟的工人面前進發。雙方相見，就大起沖突，巷戰起來，互以石子擲擊。警察看勢不佳，便去急打電話。不多時，一個巡官的馬車飛過街市而來。又不多時，有七十五名警察，步行隨着那輛車子走來。還有四五輛巡官的馬車，在警察後面。這些巡官一被他們用石塊拋擊，便向群眾開槍亂打。無辜的男、女、兒童，受傷的很多。

民眾非常激怒了。Spies君急忙回到Arbeiter -Zeitung報館，草了一篇對於芝城工人的宣言。後來人叫這做「復仇檄文」，因為這宣言的首句，就是「復仇！」勸工人們起來報他們同胞慘遭殺戮的仇。這篇宣言印了五千份，用英文和德文寫的，分布各街。

次晚，在Haymarket地方又召集了一個群眾大會，追悼他們慘遭殺戮的工界朋友。到會的約有二千人，Spies、Parsons, Fielden諸君，都有演說。

這次集會，官府在白天並沒有干涉。到了晚十點鍾的時候，芝城市長Harrison氏離了會場，這個會議實際上已經算是閉會了。因為眼看着雲氣低重，有大風雨將至的樣子，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散去了，只剩下數百人，Fielden君還在那裡給他們演說。演〈說〉了十餘分鍾，就有一百七十六名警察，由Ward大佐督隊，急奔這一部分余眾而來，嚴令解散。Fielden君答復說，這個集會是很平和的，並沒有什麼危險。在這個時候，忽然由一個附近的小路，擲進來一個炸彈，正落在第一個警士和第二個警士的中間，轟然炸裂，發出可怕的聲響，炸斃一個警士，受傷的很多。雙方立刻開槍亂射，延到兩分鍾之久，沒有間斷。結果警察方面，死了七人，傷了約六十人；工人方面，死了四人，傷了約五十人。

拋炸彈的人到底是誰呢？這是一個大疑問。有一位Rudolph Schnaubelt君，是Schwab君的妻兄弟，他當時很受嫌疑。Haymarket悲劇發生以後，他便即時逃走了。可

是他在歐洲報紙上，卻屢次聲明，他和這事沒有關系。此外還有兩說，亦頗盛傳：一說謂這個炸彈，是平日為警察所陷害的人的親友放的，是為報復私仇；又一說謂當時八小時運動很占勢力，所以官府使人暗擲炸彈，以便得所借口，好把這一班指導這個運動的中心人物一網打盡。從法庭審判此案故意羅織很不公平看起來，似乎最後一說，也頗可信。

事實縱然如此，但是反對黨到底要把這樁罪案栽到社會黨人身上。於是所有的工人會，都被解散。Arbeiter -Zeitung報館，也受警察嚴重的檢查，Haymarket大會中發言的人和Arbeiter-Zeitung報館印刷部、編輯部中的重要分子，都被逮捕。五月十七日，預審陪審官以投擲炸彈炸死警察M.J.Degan的罪狀，控告August Spies、Michael Schwab、Samuel Fielden、Albert R.Parsons、Adolph Fischer、George Engel、Louis Lingg、Oscar W.Neebe、Rudolph Schnaubelt 和William Seligar 等十人。除Schnaubelt 在逃，Seli-gar以告密免罪外，其餘八人，均付審訊。

審訊的手續既不合法，證據也不充分，並且有偽造的嫌疑。任被告人若何申辯，律師若何辯護，法官終是不睬。因為他們早有成見，此案不過是一個口實。有人說都是他們作出來的惡劇。到了八月二十日，判決書下了。Spies、Schwab、Parsonsx Fielden ，Fischer、Engel、Lingg七人判了死刑，Neebe十五年監禁。他們到州高級法庭去上告，仍然認可原判；到合眾國高級法庭控訴，他們說沒有審理此案的審判權，卻之不理。山窮水盡，只剩下了一條路：就是請求政府特赦或減刑。有的被告取了這個方法，結果只把Schwab、Fielden 兩人減為終身監禁，Lingg 仰葯自盡，Spies、Parsons、Fischer、Engel 於一八八七年十一月十一日慘遭絞刑。

他們死義的時候，都很悲壯。Spies君當那絞繩放在頸上的時候，有一句臨終的宣言，說：「我們在墳墓中的沉默比我們的演說更能動人的時候快來了。"Parsons的最後一句話，是「讓民眾的聲音得被聽見"。Fisher的死狀，尤其壯快，他以踴躍的跳步、光明的顏色，上了斷頭台，高呼：「這是我一生最快的一剎那。」這樣構成了這一段冤獄！

過了六年，John P.Aaeld被選為Illinois州長，冒許多困難，精查此案的真相，得到他們八人確實無罪的證據，才把還在生存的Fielden、Neebe、Schwab三人釋放出來，並聲告當時審理此案的檢查官、審判官、警官等，以賄賂關系同謀捏造證據的種種事實。這段冤獄，算是得了昭雪。但是死者已矣！他們的犧牲的精神，冤枉的罪案，只有引起後人的同情罷了！

我再把這八位悲劇中的人物的略傳，記在下面：

August Spies，那時才三十一歲。生於德國，一八七二年移居到美國。一八七七年

為社會工黨（Socialist Labor Party）的會員。他曾作過實業經理人，後來在Arbeiter-Zeitung報充當編輯長，直到他被捕的時候。社會革命俱樂部成立，他便加入這種運動。他是馬克思派的學者。用英、德文作文，都是一樣的。在八人中是最有學識的人。

Albert R.Parsons，一八四四年生於美國Alabama州Montgomery地方。十五歲時，曾習排字術。南北戰爭時，曾在南部聯盟方面當過兵役，但他在一八六八年刊行一種報紙，專鼓吹保障有色人種的權利，因此頗招他的親（？）的嫉恨。一八七五年，加入社會民主工黨（Socialist Democratic Labor Party）0一年後，又組織芝加哥勞工組合的織工會議，他是首先加入一八八。年社會革命運動的一個人。一八八四年後，發刊Zam報。他是一個有辯才且有魔力的說士，是一個有才能的組織家。由一八七五年至一八八六年間，他曾在群眾大會里演說過不下一千次。他為組織社會工黨（Socialist Labor Party），後又為組織萬國工人會（/nternational Working -people's Association），奔走各處，足跡遍十六州。

Michael Schwab的才能，比Spies、Parsons的才能略遜，但他也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德國人。年三十三歲，被捕時來美已八年了。那時他正輔助Spies作編輯部員。他雖不是創造的作者，卻也很明通，演說也很暢利。他所以於勞工運動很有影響的緣故，全在他那對於勞工階級利益偉大的熱心、無限的獻身。

George Engel，是八人中最年長的。一八三六年生於德國Kassel地方。艱難困苦的生涯，使他養成了一種慘厲的精神。他酷恨這現在的社會，是緣於個人的感情，不是社會哲學的結果。他一到美國，便加入社會改造的運動，為一最熱心的獻身者。

Louis Lingg，年只二十二歲，是一個篤誠、狂熱的社會運動者。

Samuel Fielden，一八四七年生於英倫，當過織工、車夫，並是一個辭職的Method-ist宣教師。他的社會主義的知識，大部分得自報章上的論述和公開的討論。他的演說，直截了當，也有雄辯的煽動的氣味，群眾很歡迎他。

Adolph Fischer比Lingg長兩歲，生於德國，十五歲時移居美國。他的社會主義的教育，受自他的父母。他被捕的前數年，才傾信無政府主義，是一個百折不撓的社會運動家。

Oscar Neebe，一八四九年生於紐約，一八六六年來芝加哥居住。從那時以後，就和各方面勞工運動發生關系。他曾當過一回國民勞工聯合的代表，後來加入社會工黨和萬國工人會。他未曾作過無政府黨人的宣傳運動，始終在工聯運動上盡力。在一八八六年的八小時運動中，也占首要的地位。

四

法國的「五一」紀念日，也曾受過鮮血的洗禮，染印在它的歷史上。

一八九一年四月下旬，禮路地方的織物工業中心地、雇有二萬多工人的福爾梅市，起了同盟罷工的風潮。一直延到「五一」紀念日，還沒有平息。

歐洲舊俗，五月一日本來是一個令節。是日，士女都出遊野外，摘取鮮花，歡欣歌舞。這一天福爾梅市的青年男女，也結隊成群地出遊原野，拿美麗的花，裝飾在身上，笑語而歸。

忽然滿街起了殺氣，軍警和工人起了沖突，把工人捕去了數人。出遊回來的青年士女，看見軍警暴亂的樣子，很是憤慨，便一齊唱着悲壯的歌，喧噪起來。在前引道的，是一雙青年男女：女年十八歲，名叫瑪利亞•卜倫德，手拿着一枝白桑茶西花；男年十九歲，名叫多孟德•季洛特，手拿着三色旗。民眾並沒有什麼武器，不過空聲騷動罷了。

軍警的指揮官，再三用刀槍襲擊群眾，結果只是增加他們的憤慨，愈加激昂起來。軍官又發開槍的命令。按法國的法律，在這個時候，必須擊三次大鼓，以為開槍的警告，乃軍官不守法律遽發槍擊的命令，實在是違法的行為。

在這次非法的暴行之下，死了九人，傷了廿四人。也有在咖啡店裡吃飯的客中流彈而死的。那引導群眾的一雙青年男女，一個血濺着三色旗，一個血濺着白桑茶西花枝，都作了這次血祭的犧牲。此外還有少女三人、青年男子四人，聽說其中還有一個年才十歲的小孩。

這一天在塞奴的都市苦裡西，官吏〈對〉於民眾也有虐殺的事情。

苦裡西的電報局員，早起把赤旗帶在胸前，不多時就被警官奪去了。午前，工人成群結隊地等候着演說的機會，直到正午，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可是警探已竟布滿了街衢。

午後二時，魯法羅呵的同志團體，忽然湧入苦裡西。他們要以自由獨立的意氣，紀念這個日子。

他們高呼着「自由萬歲」，在街上遊行，和警官小有沖突。

他們以後又進到一個酒店裡，高聲合唱工人解放的歌。警察署長聞而大怒，發令襲擊酒店。警官或用刀或用手槍，直奔酒店，洶洶而來，工人乃不得不出於正當防衛。結果警官方面，傷了六人，暫行退卻。

於是又為第二次的襲擊。這回警官得了勝利，工人大部分逃去，只捕住狄侃、達爾達爾、魯菲優三人。

三人的裁判，過了四個月才確定了。檢察官要求死刑，但陪審官很公平持正，判決魯菲優無罪，達爾達爾三年監禁，狄侃五年監禁。

最近一九一九年的「五一」紀念日，法國巴黎也曾起了騷動。是日巴黎市民，照

例舉行大示威運動，參加者多系少年，並且有外國人很多。午後，軍隊和群眾發生了大沖突，軍隊遮斷群眾前進的道路，群眾拚命沖破警戒線，消防隊欲用水龍擊散群眾，群眾仍悍然前進，警察用棍棒亂打。群眾過Opera House前，齊呼「推倒政府」。入夜形勢更險，騎兵和群眾又大沖突，群眾用手槍自衛，死十八歲少年一人，警察受傷的四百二十三人，其中受重傷的二百五十人。這一天巴黎全市罷工，又值陰雨，光景更覺凄慘。

五

我寫了這一段「五一」運動史，不禁起了好些感想。現在把他寫出來，作本文的結論。

二三年前，《勞動》雜志上有過一個題目：《不人支那人清夢之五月一日》。那時中國人對於這「勞工神聖」的紀念日，何等淡漠！到了去年，北京《晨報》在五月一日那一天，居然出了一個「勞動節」紀念號，一般人才漸漸知道這個紀念日的意義。到了今年，不但本〈雜〉志大吹大擂地作這「五一」祝典，別的同志的同業，同聲慶祝的，也有了好幾家，不似從前那樣孤零落寞了！可是到了今天，中國人的「五一」紀念日，仍然不是勞工社會的紀念日，只是幾家報館的紀念日。中國人的「五一」運動，仍然不是勞工階級的運動，只是三五文人的運動；不是街市上的群眾運動，只是紙面上的筆墨運動。這是我們第一個遺憾！

「五一」運動的歷史，胚胎於八小時工作問題，已如上述。去年華盛頓的勞工會議，對於工作時間問題，居然規定了下列四項：

（甲）一日八時間，一星期四十八時間。

（乙）只有在特別緊急的時候，才准有法定時間外的做工。

（丙）法定時間外的做工，須另加百分之二十五的工銀。

（T）關系法定時間外的做工，有工人團體的地方，須與工人團體協議，此協議的結果，有法律上的效力；無工人團體的地方，由政府決定。

以上四項，都是確定八小時工作制的規定，不能不說是這次勞工會議一件很大的成績了。可是這個成績，是三十年來，工人依自己階級直接行動的努力，早已得到的。「五一」運動，已經發生了一種新意義。英、美的工人，早已更進一步，做「六小時」、「三十六小時」的運動了。勞工會議的規定，還只是先進國勞工依自己階級的努力已經獲得的收獲，或其以下。難怪意大利和別國的工人代表灰心失望！這是我們第二個遺憾！

華盛頓勞工會議的成績，雖然不能滿足我們的希望，然而要他那四項一一適用到

我們的勞工社會來，我們那些苦工人，也許可以得享些幸福。誰知中國和日本、印度等國，又被他們認作特殊國除為例外了！那關於日本、印度等國的，我且不提，單把那關於中國的特殊規定，寫在下面：

（甲）每星期休息一日。

（乙）以一日十時間、一星期六十時間為原則。對於不滿十五歲的人，以一日八時間、一星期四十八時間為原則。

（丙）對於使用百人以上的工場，適用《工場法》。

（T）在各國租界內，亦適用同一規定。

再讓一步，就是這種特殊規定，果然能夠實行—也未始不是這一班苦人的幸福。無奈他們的愚昧，真是可憐！就是這個，他們也不知道起來設法使它實行。這是我們第三個遺憾！

我們在今年的「五一」紀念日，對於中國的勞工同胞，並不敢存若何的奢望，只要他們認今年的「五一」紀念日作一個覺醒的日期。

我們在今年的「五一」紀念日，對於世界的勞工同胞，希望很大。希望他們由「八小時」「四十八小時」的運動，到「六小時」「三十六小時」的運動，給「五一」紀念日加一新意義，為「五一」運動開一新紀元。

我們最後對於「五一」紀念日的自身，希望它早日完成那「八小時」運動的使命，更進而負起「六小時」運動的新使命來。

起！起！！起！！！勤勞辛苦的工人！今天是你們覺醒的日子了！

我這篇記述，是根據下列諸書作成的：

1.Morris Hillquit-History of Socialism in The United States.P.209—221.

2.《解放》創刊號，山川菊榮著《五月祭與八時間勞動的話》。

3.《改造》大正八年九月號，新妻伊都子著《致不真面目的勞動論者》和山川菊榮著《答新妻氏》。

4.Karl Liebknecht-The Future belongs to The People.P.126—128.

一九一九年巴黎的「五一」運動

T.C.I.

大戰以來，法國的「五一」運動，一時中止。合同社會黨，不用說了，就是勞工總同盟（勞工組合的聯合會），也曾傳檄全國的勞工階級，勸告他們廢止「五一」的示威運動，停止屋內集會。直到去年，法國的勞工階級，才漸漸醒了他們四年間的迷夢，重復舉行「五一」運動。這次的運動，八小時工作的要求以外，還添出一層新意味：一方表示法國階級戰爭的復活，一方表示對於巴黎和會世界改造案的抗議。

勞工總同盟，於四月十八日，即對於全國的勞工階級，發布「五一」示威運動的檄文。先是勞工總同盟的全國同盟委員會，決定即時應該實行最低限度的要求綱領，八小時工作，也是其中的一項。在這篇檄文里，有雲：

法國的資本主義，不得靠着給與些須的改良，減輕這個責任。勞工階級對彼，不可不表示勞工階級對於他們即時的要求和所謂究極解放的共同目的，有怎樣鞏固的團結力。

五月一日，不可不為全國工人的五月一日，不可不嚴格限於工人的示威運動。罷工應該為一般的。

要求完全的復員！強要不貽將來戰禍無合並的和平！主張即時施行完全的大赦！反對對俄軍事的干涉而崛起！反對對於工給的課稅！

主張八小時工作！要求以勞工總同盟最低限綱領為基礎的產業組織改造的必要！

為權利的主張與抗議，工人於五月一日休止勞動！

看這些語句，就可以知道去年法國的「五一」運動的意義了。

法國合同社會黨，也以常任委員會的名義，在四月三十日的中央機關報上載「五一」檄文雲：「社會黨尊重於勞工組合運動必要的自立行動，勸工人諸君嚴格地遵從勞

工總同盟的通牒。」「社會黨於此，重新表敬意於工人的革命，並嚴肅宣言工人的革命不能為資本家政府的神聖同盟所粉碎。」「社會黨對於俄國及匈牙利的軍事干涉，希望工人諸君更加有力地行動；希望在革命諸國正在用作憲兵的法國軍隊，必須即時撤退，並廢止封鎖°」「社會黨要求完全的復員，自由的復興，一般的大赦。」由此可以看出來法國社會黨對於勞工總同盟的態度。

法國的勞工總同盟和法國的社會黨，既都把這次的「五一」運動，看得這般重大，於是自巴黎始，全國的勞工組合，都決定以五月一日為期，一齊施行示威的罷工。社會黨的中央機關報《留馬瓦提》，也在三十日的報上揭載五月一日停刊的通告。

到了五月一日那一天，市內的交通機關，全都停止；所有的商家、咖啡店、飯店、旅館等，沒有一家開門的。那樣熱鬧的樹街，看不見一個人影，像死一般的靜寂，佔領了巴黎全市。巴黎的印刷工組合，在四月二十九日的會議，議決五月一日那一天，一張報也不出。因是巴黎的報紙，是日概不出版。只有勞工總同盟的中央機關報《人民之聲》發行，這是沒有遺憾地表出勞工階級威力的事。五月一日的《人民之聲》，共出二頁：表面是勞工總同盟的公報，裡面是塞奴縣勞工組合同盟的報告；欄外用大活字印「巴黎的市民欲知汝的威力」字樣；記事里也見「立刻復員！」「要求一般的大赦！」「防止對俄干涉！」「強要出版物檢閱的廢止！」「拒絕對於工給的租稅的賦課！」種種標題；裡面的塞奴勞工組合同盟報告中，也載着幹部最後的檄文，宣告不拘警察禁止與否，五月一日的屋外示威運動，須照最初的計划決行！

五月一日的早晨，古郎鳩•俄•貝爾街的總同盟本部，集了很多的工人。幹事長鳩俄以下，鐸木郎、湘方、加爾貝拉庫、拉貝耶爾諸君，昨夜因編輯《人民之聲》的特別號，在本部忙了徹夜，現在才稍一休息。午前十時，那樣寬闊的大廳，聚的人竟滿了，自然開了演說會。

勞工交換所，更是鬧熱。幾萬罷工工人，都來聚會。是單間，是大廳，都集滿了人。菲拉阿廳開了裁縫工人的大會；蔣•提約雷士廳，有郵便工人的集會；蓬台廳，有樂器工人的集會，到處起了熱烈的氣焰。交換所門前，駐着一駕汽車：這部汽車，由這個會場，到那個會場，任通信聯絡的事務；車上樹立寫着「勞工總同盟」「勞工節用」的赤旗，迎風翻飛，招展過市。這是那天巴黎全市內獨一無二的運轉的汽車。

這一天的罷工，普及了巴黎全市，包括着所有各種的工人，在法國的勞動運動史中，為第一次最完全的總同盟罷工。是罷工，是集會，都是靜肅着進行。由午後到夜晚，不幸到處起了騷動。這個原因，照例又是在於警戒隊的挑撥態度。

決行屋外示威運動的事，雖是前夜才決定的，郊外的罷工工人，也都來集合於巴黎。同時政府也派多數的步兵、騎兵出動，凡是重要的街路、廣場，都列成森嚴的警

戒線，阻斷示威行列。夕刻以後，更干涉到屋內集會，到處和群眾沖突。在馬鋒雷奴樹街，魯窪雅爾街，俄貝拉廣場，雷帕布利克廣場，馬江塔樹街，雷士特車站，諾爾車站等處，軍隊對於婦孺發炮，死傷很多。總同盟的幹事長鳩俄氏，在雷帕布利克廣場的沖突〈中〉也負傷了。

午後二時，以總同盟幹部諸人為首集合的一團，由古郎鳩•俄•貝爾街出發，過馬鐸雷奴樹街的時候，遇着一隊步兵攔住去路。這時由魯窪雅爾街來了唱着《International 歌》的一團示威行列，沖破警戒通過了。午後三時，又從樹街方面，來了一大行列，樹立兩面赤旗，上寫着「廢兵工人團」。這都是由戰線送回的兵卒，忽然喇叭一鳴，警戒的兵士，分在兩旁，為他們開道，他們就肅然通過了。

不但巴黎這一處，是這樣子；就是各地方，也都拿極盛的熱心，舉行「五一」紀念，情形大概都很靜肅。在威爾薩優地方，有六百名罷工的人集會。散會後，舉行千人以上的示威行列，遊行市中，其中鐵路工人佔主要部分。

蒙達爾齊斯地方.有四千名罷工的人集會午後，舉行勞工組合和社會黨聯合的示威行列。

南特地方，也舉行二萬人男女罷工工人的大行列，在歡呼的聲里，可決了總同盟聯合委員會的綱領。多數的兵士雖然准備出動，但是全沒有用處。

特洛伊優地方，有二萬名罷工的工人，立起赤旗，吹起喇叭，在市中遊行。在集會中、演說後，更可決了八小時工作的要求、復員、反對對俄干涉、大赦等決議。

是日所有商店、工場，都閉鎖了，行完全的罷工。

謝爾布爾地方，以海軍工廠為始，一切工廠全行罷工，冒雨舉行五千人的示威行列。

其他勃爾鐸、古爾諾布爾、布藏遜、亞布爾、黎爾、謝爾、布雷士特、尼士、北爾佛特、安節爾、里昂、桑、那節爾、夏倫、秀爾、薩奴、馬爾塞流、卓爾鳥茲等處，也全行罷工。午前在勞工交換所集會，可決總同盟幹部的要求綱領，午後舉行示威運動。在許多都市，勞工組合員和社會黨員互相協力。勞工階級對於對俄干涉，有斷然反對的聲勢，是一件很值〈得〉注目的事情。關於巴黎的騷動，社會黨都在議會里提起政府的責任問題

在這一天出《人民之聲》的特別號，是臨時想起來才作的。五月一日的前夕，才由總同盟的幹部，與印刷工組合交涉，得其同意，鳩俄以下幹部諸人，來到印刷所編輯完了，拿着呈請檢閱的樣本，到檢閱課來，那時已經是夜一點鍾四十分了。因為明朝的新聞，全都停刊，檢閱課里，除值班的差役外，一個人也不在課，彷彿是檢閱官也遵奉勞工紀念似的。到二點四十五分打電話，還是只有差役，直到清早五點鍾的時

候，檢閱官才來檢閱。因報上載着塞奴組合同盟示威運動的檄文，就立刻打電話給第十區警察，前來沒收。但是本部印了十萬部，已將發布完了，只剩下三千部被沒收了。

以上所記，是去年法國「五一」運動的大略情形，八小時工作以外，更添了些新意味。所以去年法國的「五一」紀念，也可以說在世界「五一」運動史里開了一個新紀元。

職工同盟論

俄國S.A.P.著C.S.生譯

職工同盟，在工人生活中，是個最重要的角色。在英、法、德、美諸邦和近兩年來的俄國，它們（指職工同盟）在勞動幫伙中，佔有一個首要的位置。

職工同盟，能夠在兩個條件上進步發展：就是什麼時候有了幾千萬的勞動軍和人民得着政治上的自由的時候。

工人們同在極長的製造廠和工場里隊伍中工作，受着同樣的剝削和痛苦，如是就互相團結起來。

那一成不變的機器和鏈台的嘈雜聲音，喚起他們的同情，而在熔礦爐和煉鐵爐的焦熱中，並鐵錘的重擊下，鍛煉出來一個共同唯一的志願，去做增進大家境況的奮斗。這個聲音，每天明明白白地，用共同抵抗的大益，和離心離德的危害處，來勸導他們。

從前的工人，僅在規模不大的工作房工作，並且那些有手藝的人數不多又散處在各處的時候，那同盟的利益，並不是這樣顯而易見的；但是到了工廠，一個一個地逼近起來，煙筒向著天空林立的時候，那工人們的團結，就是工人幫伙中最要緊的，又是自然的要求了。

但是他們在這個進行中，又遇着法律和政治的阻力，使他們不能有所組織。

因為這種緣故，就要盡先爭得政治上的自由。但可問一句不算廢詞的話：政治自由的己身是個什麼，為什麼人民這樣地愛它呢？

在專制制度下也罷，在共和制度或是蘇維特式的民主國制度下也罷，其實都是要勞動的。算來麵包並不會從天上落下來。誰不去工作，就要餓死。本不論他生在奴隸的或是自由的國家裡的。

到那時為什麼要去愛着那自由呢？

為什麼那些極聰明極優秀的人，都去為它犧牲，為它犧牲了呢？為什麼那些大奮斗家和那些不避艱險的好男子，成千成萬的，死在那絞台、牢獄和那冰雪的西伯利亞的苦役中呢？可見，是為什麼要這般地奮斗，要這般地受痛苦了！

政治自由的精義，包含在它那不但要使那些被壓制的、被人利用的，可以表示他們的抗議，並可反抗那壓制和利用。

全數勞動的和被壓制的，都被那些資本家藉著政治上的權力，極力阻撓他們改良自己的地位。工人們僅仗着力爭自由的一點，有投入任何一種組織的權柄。不但可投入各種團體，並且選舉代表加入憲法的討論和其制定。

全數無產業的，均辟有一條道路，進國務院、議院、省議會、城市自治會和別的機關。這些地方，從前僅有資本家能進去的。

可是被征服的大團體——勞動界——倘或結成一個有魄力的大同盟，那和壓制人宣戰的優勝勢力，就可想見了。

他們有了一種組織，就不但能改良自己物質方面的境況，並且能夠由根本上，改變現在各種的制度。

勞動界在自由二字上，倒很注了一番意。

在勞動界所受的壓迫上、利用上和痛苦上，就如在堅固的基礎上，也存有其餘窮困人民被利用和被壓制的痛苦。因為這個緣故，倘或把勞動界的利用鏟除了，那麼，全體被壓制的被鄙棄的人類物質上的窮困，藉此也可以解脫了。不枉那勞動界的偉人馬克思說過：「勞動界把自己解放了，也就解放了全體人類。」

為的是鏟除這個利用，為的是從自己身上脫去資本家的壓迫，並且為全體顛連無告的人類解除物質上的困苦，所以勞動界的第一急務，就是自由無礙地組織起來。

職工同盟，就是勞動界諸必要組織中的一種。

職工同盟，究〈竟〉是個什麼？

那就是一行或整個分工職業工人的聯合，以改良保護自己的地位的。

職工同盟對於工人，正像母親對於親兒似的。它保護工人脫離各種的危難，又勤勤懇懇地，在困難時候，替他盡力。

在共同行動的本身，原有一種很重大的教育意味。因為緊結地將工人幫伙融結了，並且喚起了他們的同心同德。他們的生活狀態和日常的奮斗，造就了一班戰爭的組織。關於職工同盟，馬克思曾說過：「偉大的實業，在一個地方，集合了許多不相識的人。但同行的競爭，把他們的利益分減了，就只工價平均地維持——他們與資本家的利益相沖突的共同利益——把他們聯結在一條心上，去抵抗壓制，組織同盟。」

職工同盟，時常具有兩個目的：就是禁止工人間的相互競爭，而轉求一個和資本家競爭的共同行動。

所以馬克思見得職工同盟的要旨，即在鏟除工人因為貪圖比較略高的工價的私爭，

而互相團結成為一個親愛的家庭，去盡力抵抗那幫資本家。

原先職工同盟的宗旨，不過是互相扶助，到後來它的能力，比較地擴張了。加入同盟的會口（員），每月有納付一定金額的義務，於是發生一個公共的儲蓄機關。照着各種情形和款項的用途，付給納款人一部〈分〉補助金，以為疾病、殘廢、出外謀事（旅行費）以及喪葬等事故的用費。

每次事故發生，支出補助金的多寡，一照會員全體的決議和本人每月所納會費的數目而定。

因為納費儲蓄的方法，發生一個特別的同盟罷工的儲蓄機關，以備同盟罷工時，發給補助金，維持工人的生活。

為的是要透徹了解職工同盟的宗旨，必須詳細考察勞動界的固有性和它的本身是個什麼。

這個問題，像個容易明白的，不須解釋的。其實不然。

我們舉一個例，即如幾種工業技師的助手，與工人有什麼分別？究其實，是不能把他們混入工人一類的。

假使他那行工藝的器械價值不貴，或是開個工作房不像那麼費事，就可知這個助手，也必要自己開個工作房的。

他不愛惜自己地去經營，整日整夜地去勞動，想積蓄些資本。

他對於資本的營殖，並不表示反對，又不去反抗那僱主的壓制。因為他到將來創設一個專有的工作房的時候，他也要像他從前的主人一般做了。

這樣的工人，很可以不必加入職工同盟的。他一心想做一個有產業的人，在這個里頭，唯貪圖自己的勢力、幸福和成功。而職工同盟，僅能妨害他那利用工人的計划，於他是無益的。

但是現在製造廠和工場的工人，自然是不同的。他們在機台上，或在自動機器後，或在熔冶爐側，或在別的場所中工作，他自然不會去想做工廠的主人。這種野心，從來不會有的。從他邁進工廠門闓的時候起，他永遠成了一個勞動的苦人。

他的臂力，就是他唯一的財產。他帶着這個臂力，來到市場賣給那資本家，好像一個貨商似的，看怎樣能夠多賣點錢。

他要在那幾種條件上，方能達到這個目的，又要在那幾種情勢上，他才能得着工價較高的工作。這個自然要遇着勞動〈力〉市場上，謀事的要求不過剩，又要趕着那工人能夠多待幾日，好從從容容地在別個地點去尋機會。

在這個境況上去救濟工人，給他一個援助，這就是職工同盟中的一個宗旨。

他費了許多的時光和許多的心血，去和那「失業」奮斗。資本家利用自己無限的權能，隨意地革除那些過剩的和不能用的工人，而所給的工價大都是僅供糊口的。所

以工人一經失去職業，一時不能急就一個位置，那就註定了要受折磨，要受痛苦和餓死的。我們對於這個，應加上一句話，算來這個「失業」，並不是不常見的東西，他每隔了一些時間，必要發現一次的。趕到他發現出來，那就是普通所說的恐慌到了。

這種實業的恐慌，就是每個工廠或是製造廠的主人，只圖多出製造品運到市場上去銷售，並不計算能夠將這些製造品賣得了或是賣不了。因此過了多少時候，市場上堆積了許多賣不去的貨物，廠主就趕緊地停減了他的出產力。

他把那些用不着的工人，並不憐惜一點地扔在街上，將他的營業停止一部，或是全行關閉了。

這樣的，突然間產出一個失業的大幫伙，那時候就只有一個職工同盟能夠來幫助他們。這職工同盟，第一，是有每地需要工人的精確計算，就能把失業的工人介紹過去。除此以外，他能由那公共儲蓄項內，撥出一部〈分〉補助金，以救濟許多人免予飢凍。

從前同盟中財產的大半部的消耗，是支給殘廢、疾病和老年的人作補助金了。自從國家把這個責任擔負過去，撥出公款，創設了國家保險事業和醫葯費支給的機關以後，職工同盟就有了專門幫助失業和窮困工人的實力，並且撥出一部〈分〉經費，為勞動〈群〉眾的教育用途。

職工同盟，自應造就一個最大的平民教育事業。

他們抱着這種目的，就創設了書報閱覽室和圖〈書館〉，發刊了淺顯易明的冊子和單張的篇幅，組織了講演會和談話會以及普通的和職工的學校，設立了平民的劇場、陳列所和俱樂部。

在這個和平進行之中，職工同盟對於軍事的動機，也取了一個必要的手段。工人的戰爭時期，就是同盟罷工的時候。同盟罷工當看不能猶豫的時候——就是那資本家極力削減工資或是增加工作時間的時候——原是個極鄭重的聯合。資本家雖則也要受點損失，但是他們渡過這個難關，比較工人們自然是容易的。

為的是減少勢力上和經濟上的不平等，就有一個職工同盟來作助臂。他能調度同盟罷工，和僱主開談判，由罷工儲款內，支出補助金，徵募私人的捐助，發表檄文和執行一切必要的手續。

工人們因着職工同盟所取、所施手段和它的注意，卻從那軟弱的和渙散的態度里，轉到了強硬的境界。資本家也不敢像從前那樣輕舉妄動地來削減工價、拋棄工人，或是使他們住在那污穢的房所和危險的環境了。他們一步比一步緊地被強迫着去讓步。但是，必等得工人們加入了職工的同盟，方能達到這個目的。

即如英國的Trade Unions，已實行了集議的條約。

本廠工人的代表，為着全廠做工的和後來進廠工作的便利起見，同僱主締結了一種傭工的條件。在這種集議的條約上，或是章程（Tariff）上，得那關於某項工作的報酬詳細規定了。那麼，工人被雇去工作的時候，自不必再去立約議價：因為通行的工價，早已規定好了。

資本家沒有權力去給低值，而在工人方面，亦無權去作過分的要求。

這樣的章程，漸漸地由這個工廠施行到了別個工廠。到了後來，竟把他的勢力，伸張到了全地。終至（？）資本家喪失了自由利用和虐待軟弱工人的能力了。工人藉著這個方法，整頓了勞動〈力〉的市場，使僱主絕了由外鄉雇傭或是運來失業工人的希望。在工人方面，也用不着出外尋找較高的工價了。

職工同盟，除了英國以外，別國的沒有這樣的成績，也沒有這樣偉大的、優強的、有秩序的和富厚的規模。

但是Trade Unions也有它們的黑暗處。我也不必細談，只據一個最緊要的事實說說罷了。英國的職工同盟，對於自己的成績，那樣的自驕自滿，竟把那全球勞動界的最〈重〉要的目的，完全地棄置一旁了。照着Trade Unions廣被的眼光看來，那完全的題目，僅在借經濟的戰爭，使資本家退讓又退讓。這個就是他們解決勞動問題的唯一方法。Trade Unions不去和資本制度宣戰，僅把戰爭的意義，用在經濟的侵略上，對於固有獨立的政治進取，卻是完全不計及。什麼叫做資本家，能和他共存麼？到了近來，生活狀態，才給了英國工人這個覺〈悟〉。

資本家創設了一些異樣的企業組合，作了工人團體的對抗，要使工人和他們的經濟戰爭，變成一個無益無望的滑稽事。

資本家還不滿足這個辦法，還去藉助於政治、審判官和行政官的權力。因為在這班官僚中間，也坐着同樣的資本家，自然是情願替他們出力的。這樣的.竟把那些英國工人，逼迫到階級的和政治的戰爭一途去了。

到後來，工人漸漸地覺悟他們境況的不佳，並不是他們賺的錢少，卻是他們生活上秩序，沒有絲毫長處。因為他的基礎，是建設在富人壓制貧民、資本壓制勞動的威權上的。

英國勞動界，浸潤了這種思想，所以等得治好了布爾祝阿集（Bourgeoisie）所施的毒料，就在赤色社會主義的旗幟下組織起來。

至於法國的Syndicates的形式，又不一樣了。它們的取徑，自然是和英國的職工同盟所作的相同，就是組織不同罷了。集議的條約，在法國也是實行的，但是沒有達到那種高度，也沒有操縱勢力的能力。在法國有操縱能力的，就只勞動介紹所。在城市的各種職工同盟，全數結成一個勞動介紹所。

在介紹所中，每個同盟，各有一個單獨的事務所，以備介紹該行工人的供給。各種同盟，同住在一個屋宇下，所以辦事很密切的有大進步他們的聯結，又叫做勞動介紹所聯合會。

這個聯合會，抱有一個戰勝失業和介紹勞動市場狀況的目的。它一經得知什麼地方需要工人，就把那些失業的工人資遣過去。它這樣地整頓了勞動〈力〉市場，就免得工人往返徒勞了。聯合會除了救濟失業工人，為他們支給旅費外，又去幫助那些有病的和殘廢的人，建立了一些圖書館、普通教育的和職工的學校或是講演班，創設了罷工的和慈善的儲蓄機關及其餘必要的設備。

職工同盟，在德國也極發達，極有勢力。他們所做的事業，和英、法兩國的職工同盟所做的一樣。可是他們因着本國先有了一個勢力雄厚的社會黨，隨後又發生了職工的大運動，就得免去了許多的錯誤。他們那處的職工同盟，並不似英國工人的自有目的，也不似法國工人利用它去實行社會主義的材料，僅僅就是怎樣能夠容易些、敏捷些，使勞動界得有階級的和革命的覺悟的一個方法。

德國的職工同盟，費了許多心血和金錢去從事文化運動。自來關於勞動問題的文學，沒有一國能夠像德國那樣的豐富。他們發刊了極多的書籍、冊子、單篇和報紙，去解釋勞動界奮斗的意義。

我們現在要把那浸潤到〈了〉俄國的職工同盟，作一個結論。

帝制政府，用着極暴厲的警察制度，苛刻寡恩地處治了各種勞動組織。所以職工的運動，既不能施展自己的能力，又不能自堅壁壘。這樣的政治況狀，很惹動了我們職工同盟的奮斗和革命的心情。他們都成了社會民主黨人，緊附着黨部，熱心加入了為自由而戰爭的事業了。

到了（一九一七年）二月大革命的時候，各種職工同盟，幾乎全被專制的魔力所摧滅。

現在俄國各種新而有力的組織的偉大建設，也具有極優良的現象。自此以後，已無人能去妨阻它們的進步了。

九年四月十九日譯稿（完）

勞動問題是些什麼

劉秉麟

在經濟學上，生產有三個要素：土地、人工、資本，這是大家都知道的。土地的重要，重農派的學者說得最透徹。人工和資本的重要，斯密氏也說得最詳細。但是這三個要素，比較起來，還是哪一個最重要呢？講到這一點，就有很多不同的意見。據舊派經濟學家的眼光，三者的重要，好像是一樣的。但是我們平心想想，什麼叫做資本？資本的意義，講起來雖多，大概舊派的思想，可用穆勒作代表，社會黨的思想，可用馬克思作代表。穆勒的話，雖然講了許多，都是講資本在生產上的重要。若是講到什麼叫做資本，還是馬克思說得精透。馬克思說：「資本不過是一種工具，以外還可以使不勞動的人，得到一種進款.」我常常把這兩派的思想，細心考究一番，覺得資本這樣東西，不過是過去的人工一種蓄積。若是沒有人工，則資本又從何處來，又從何處用！這種的思想，是很簡單的。就講到土地，也靠着人工。所以這三件要素，比較起來，還是人工最重要。這是從生產方面講的。從分配方面說起來，土地的報酬是租；人工的報酬是佣資；資本的報酬，當然是利。但是這三種以外，還有一種息，或者叫做紅。講息的來源，本是應當均配於人工及資本兩方面的。但據現在的事實，這件東西，好像只有股東與僱主可以染指，工人是沒有份的。這樣看來，不是資本有加倍的報酬麼？就講到土地，因為供少求多的關系，地主的厲害，好像一天比一天擴展。單剩下這個工佣，不僅不比從前加多，反比以前減少。因為生活一天比一天高，就是每天加給幾個銅元，比較起來還是苦。所以這個勞動問題，實在是這個時代所逼迫而成。勞動的運動，也是逼到這種地位，不能不如此。

許多的經濟學著作，可以說它是資本主義的經濟學。譬如講到組合，只有資本組合，如大宗生產、股份公司等是。勞動的組合，以前的經濟學書都未曾講過，而且它們實實在在把這種勞動界的現象，當做一類軌外的行動。一直到現今，始有把這個勞動問題附屬起來的，不過還是一種附屬品。但是資本既有集合，既有組織，勞動就不應當有麼？我們現在既承認這個問題有研究的價值，還有一點，我們也應當知道，就

是無論一個什麼問題，其影響與結果，必定是與各方面都有關系的。不過圖研究的方便，別方面我們暫不提起，專從經濟的方面講。不是說它除經濟方面以外，別方面都是不相關的。再進一步講，就是這個勞動問題，不過是一個總括的名詞，應當分別說，才比較踏實。但想要一層一層都講到，我恐怕來不及。現在且把想到的.講講罷了。

-什麼叫做佣資

什麼叫做佣資？照以前經濟學者講起來，就是一種收入，取之以交換其勞力者。不過這個定義，實在不妥當，實在說得太泛。因為照這樣講來，恍惚這種佣資，是自然發生的，是永久不能取消的，在學理上，理由是極圓滿的。不過我們從事實方面看來，從經濟學方面看來，現在所謂佣資，不過是工人對於僱主一種勞力的代價。好像工人是賣主，僱主是買主，佣資是價格。Price這種的現象，是在資本主義制度之下一種方法。若是資本主義一天不能實現，那這種方法也可以改變，並不是自然的，也不是永久的。在今日資本主義盛行之下，我們既明白這個佣資是一種價格，還要明白這個價格有二種的分別：一種是實在的價格（Real Price），一種是表面上的價格（Nomi-

Price）。照學理講來，就是實在的佣資與表面上的佣資之分別。這個表面上的佣資，又可以叫做貨幣式的佣資（Money Wages）。根本上既然有這樣的分別，所以論到佣資的時候，不要把幾百年或幾十年前的金銀購買力做標准，說是現在的佣資，還是與從前一樣。要知道表面上雖然是一樣，工人的生活程度不同了，也就是工人所費之勞力的成本（Cost qf labor）不同了。表面上的佣資縱然加高，實在的佣資還是一樣。就是實在的佣資特別加高，在生產方面，還是一個好現象。因為佣資加高，生活程度加高；生活程度加高，工人能力也加高，工人知識也可以加高。關於這種佣資的學理，講起來不勝其煩。有佣資固定說（Wage Fund Theory），有佣資鐵律說（The Iron Law of Wages'）a 時過境遷，暫且都不講了。

二時間問題

從勞動問題講起來，佣資不過是一個片面的關系。就是加增佣資，也不過是一個片面的利益。譬如我們坐人力車，叫人〈力〉車夫拚命地跑。雖然走到的時候，我們多加他幾個銅元，〈但〉這種的見解，還是不人道。各位閉眼一想，看他走到的時候之樣子，差不多是犧牲他的性命，這幾個銅元，又值得什麼？工廠里的工人，也是一樣。據資本家的眼光看來，每天加給四角錢，多做四點鍾，還不公道麼？好像一匹馬，我只要多把一點秋豆給它吃，就是一天多跑一兩點鍾，也不算十分苛刻。但是我們的眼光，略略有點不同。想要造福勞動界，除了這幾個銅元（指佣資）而外，還有一件最

重要的事，就是減少工人做工的時間。所謂時間問題，與增加佣資問題，同一樣的重要。近來這個問題，也風起雲涌。研究「五一」運動史，這就是第一件事。社會黨的眼光，以為減少工作時間，就是工人根本上的解放，並使他在資本制度之下，有自由發展的餘地。而且使他們對於政治上的戰爭，社會上的戰爭，階級上的戰爭，有一種着實的預備。不過要明白的，就是時間雖減少，佣資並不減少，或者佣資能增加一點更好。依此辦法，凡勞動界中人，都有一種增加知識之機會。簡單地講起來，就是減少他們的機器的作用，使他們自此以後，發展他們的人的作用，使他們自己人人個個，都了解我不是一個工廠里的機器，我是我國家的一個國民。但是這個縮短時間問題，是世界的，不是一國的。因為國與國的生產競爭，是時有的。若是這一國縮短，別一國不縮短，其中自然有一種利害。

若是世界上勞動界都如此，則此種的現象就不至於發生。而且我們從經驗上講來，就是工作時間縮短，於一國的生產，也決不至於退步，也決不至於競爭失敗。但是要解決這個問題，必須從人類年齡上、性質上，加一種分別。

甲兒童工作時間號稱文明的國家，除了幾個可恥的例外，大概都是禁止兒童在工廠內做工的。不過這種年齡上的限制，十四歲呢，還是十二歲呢，那各國有各國的不同。從法律上看起來，也從沒有一種絕對相同的，也從沒有一種完全放棄的。晚上的工作，大概多是禁止的。十歲到十四歲的時候，大概都有一種強迫教育的方法。十四歲到十八歲的時候，大概不準操過勞的工作，但是法律雖然是〈這〉樣規定，其中也有多少騙人的。從學理上講來，少年體格未發達就工作，老來的生產能力必定不佳。人類總要有一種較遠的眼光，總要朝將來設想，不要和老鼠的眼光一樣就只看到面前。

乙婦女工作時間婦女工作問題，比較兒童工作問題更難解決。自從機器發明以來，婦女可與男子做同樣的工作，佣資又比較的賤。法律方面，雖有嚴厲的干涉；事實方面，一天比一天多。有一派的人士，主張絕對禁止的。從家政方面看起來，從婦女身體方面講起來，從撫養兒童說起來，像這種禁止，也不為奇怪。這種惡現象，也是物質太發達的一個結果。相當的禁止（如挖煤），各國也有的；工作時間的限制（如每天十時），各國的法律也有的。不過我們中國，還有許多自命為專門家的人，用種種苛刻的契約，種種殘忍的方法，在那裡進行，在那裡鼓吹，這一點（如上海招湖南女工）是要請大家從根本上想一想的。

丙成年男子工作時間從成年男子講起來，法律的干涉，比較更困難。從前放任派（Liberal School）的學者都說過，成年的男子，可以完全自由規定其工作時間，謀他們自己根本上的利益。不過這一點，未免說得好聽。在大宗生產制度（The large

Scale Production）盛行之下，這種的希望，真正是夢想的。工廠叫他做工，工人敢不依從麼？工廠叫他停止，工人敢不停止麼？所以這一點，現在說不到。不過現在資本家和僱主所以反對減少工作時間的理由，大概都以為生產力必隨而減少。我們現在要證明的，就是工作時間雖然減少，生產力決不會減少。資本家的利益，不僅沒有損失，還有增加。從工人方面講起來，時間縮短，佣資照常，自己也有利益，同我們一類的人，也有利益。我所余的時間，可以叫一般失業的人去做。這樣看來，工廠里的工作，也何至於停頓，同類的工人失業的，一定比較少。而且我們知識加高，生產力必至於因精明而更發展。這種的思想，傳布起來最快。英國工人有一首歌叫做：「八點鍾工作，八點鍾游戲，八點鍾睡眠，八先令一天。」因這種思想而定的法律，也是極周密的。不過講到實行方面，恐怕只有幾國，其餘都不用說了。

三工人保險問題

增加佣資，是勞動界大家所希望的。不過所增加的佣資，應當怎樣用法，這也是應當研究的。因為勞動界中的人，常常有不幸的事故。這種不幸的事故，大概有五種，前三種是與普通一般人相同的。

1.疾病IDness

2.老年Old age

3.死亡Death

後二種，只有工人有的：

4.失業Loss of employment

5.傷殘Accident

這種的現象，是勞動界中時常有的。講到救濟的法子，還是鼓勵儲蓄，主張工人自己保護自己呢，還是希望別方面幫助呢？不過從事實方面看來，五種危險都要工人自己救濟，恐怕不能。儲蓄雖然是一種好事業，但工人能力有多大，所余有幾何？據我想來，只有預防疾病或者可以做到，但仍不能周到。歐洲各國，有一種團體，叫得互益會（The Mutual Benefit Society），就是同業的工人，納一種相當的費，以供給因病不能工作的工人，可以領到一種醫葯費。至於老年之撫恤，雖然互益會中，略略有點幫助，但為數太微，無濟於事。若講到死與傷殘，雖然有種種保險公司，但都不適用於工人。因為他們保險的率太高，工人能力太薄，無法照繳。講到失業一層，英國的工會辦理得甚好，因為工會的組織是極堅固的。它強迫工人所納的費，也是很高的。不過這種組織，就以英國而論，也不是普及的，也只有幾個工廠的工人始有的。因此之故，工人自己保護自己，實在有點做不到。但是誰人可以幫助，實在有大大研究的

價值。靠資本家與僱主麼，他們的力量是很夠的。

在歐美各大工廠中，多設有一種救濟機關（Rei時Department），以備各種的不幸。不過此種辦法，有極力辦理的，有不負責任的，這種法子，還是不普及。資本家與僱主既不十分可靠，還是靠政府呢？照以前德國的辦法，除死亡與失業外，對於老年、傷殘及疾病等事，政府皆有極密的規定。資本家的責任與工人應納的規費，皆是編制很完美的（參照德國一八八三年與一八八六年和一八八九年的工廠法）o

實行工人保險之法，又有兩種分別，一是強迫的（Obligatory），一是任意的（Op-tional）o以前德國的制度，是強迫的，工人與僱主都因為法律所限制，應納一種相當的費；法國的制度，是任意的，因為他們法律所規定的，不過規定僱主與工人之責任，並無一種實行的制裁。把這兩種制度混合的，是比利時。比利時的政府，常常對於工人有一種宣言，就是你們必須自己幫助自己，我們然後幫助你。

四佣資制度之將來與經濟學家各派之意見

現在的佣資制度，有人說要廢止的，有人說要改良。

改良與廢止，現在不去管它。但是它們缺點，是大家都承認的。我們既然知道它們缺點，還應當考究它們存在的理由。我想它存在的理由，不外兩點。對於工人方面，不過因為這種收入是固定的，是即刻有的，而且這種收入，不管公司失敗也好，成功也好，他們的佣資，總不至發生變動；對於僱主方面，不僅所有生產品統歸他們，而且對於公司有全權，並負完全的責任。講到它的（指佣資制度）壞處，就要蓋過它們的好處。請分做三點說：

1.這種報酬的方法，純把工人〈當〉做一種商品看待。關於商品定價的公例，好像可以適用。但是這種公例，只講物與物或物與人的關系，沒有講人與人的關系。所以這一點，曾經學者指破過。佣資制度，就是奴隸制度的變相，純把人當做一種物，可以買也可以賣的。地主與資本家，雖然把他們的地，把他們的資本，當做貨物，但是他們並沒有把他們自己當做貨物。

2.照佣資契約，恍惚工人給一種相當的勞動，換一種相當的報酬。不過如何而後可以叫做相當，這種事體真難預定。這種的動力，大概不外義務心與恐懼心所逼迫。義務心本是人類都有的，但因為僱主與被雇者感情惡劣之故，這種心理，多不適用。講到恐懼心，則純是往時使用奴隸的法子；就今日看起來，這種的工作，決不能做許多的事。

3.這種制度，實在是僱主與工人沖突的唯一原因。因為他們的利益，太相懸隔。工人一方面，勞動的多，報酬的少；僱主一方面，報酬的多，勞動的少。因為這種的

不同，所以同盟罷工的事，時常發現。

這種的制度，將來總要想一個改造的法子。工人這樣的困苦，將來也總要想一個解除的法子。不過講到這一點，各派有各派的見解。我且把他們的主張，分別出來，供我們參考和我們研究。

甲放任派之主張（The Liberal School）

佣資辦法，依放任派之眼光，實在是一種報酬的好法子。因為他們以為佣資是自由契約的結果，所以他們相信這種組織，必定是永久的。改良之法，亦惟鼓吹這種契約，一天比一天更自由罷了。自由之行，可試用工人的權力來組織（這種權力，亦放任派所極力鼓吹者），或聽工人任意選擇（有利沒有利，工人可自由選擇）。

乙集產派之主張（The Collectivists）

佣資制度，集產派以為應當根本廢除，而且以為這種制度，實奴隸制度之變相。照他們的宣言，工人應當取得其工作上所產生之貨物。這種權利，工人自己有之。不過照集產派的辦法，這種佣資制度，恍惚更形推廣。我們大家都成了一種取佣資的工人（卯age-卯orders），國家成了一個大僱主，不過沒有小僱主罷了。

丙合作派之主張（Cooperative School）

依合作派之眼光，佣資制度，實一種最下的報酬方法。這種方法，將來可用一種結合或合股的方法代替它。即使合股之法即刻不能實行，目前也可採用利潤分配法來補救。所以合作派的主張，可分為二：一久遠的，一暫時的。試分別言之：

1-合股制（Co-partnership）工人自己結合，組織一個團體，所有生產器具（The fnstrument of Production），均歸他們自己籌備，所有生產品，均歸他們支配。照此辦法，工人可由被雇者之地位，變成工廠之主人。

2.利潤分配法（Pr岫-Sharing）如佣資制度，一時不能根本取消，同時可採用利潤分配法，將營業部分所得之利潤，分配於工人。這種辦法，於工廠方面.於工人方面，皆有利益。自工廠方面言之，工人因有利潤可得，必振刷精神，使生產力發達，使工作完美，不啻鼓勵之一道；自工人方面言之，佣資而外，還可以得到一種相當的紅利，以備不幸時的用費。

本文暫說到此地為止，所有工人組織（如工會等等），因所涉太廣，未能提起。

勞動者的覺悟

陳獨秀

（在上海然色工界聯合會演說）伐厲

世界上是些什麼人最有用最貴重呢？必有一班糊塗人說皇帝最有用最貴重，或是說做官的讀書的最有用最貴重。我以為他們說錯了，我以為只有做工的人最有用最貴重。這是因為什麼呢？我們吃的糧食，是那種田的人做的，不〈是〉皇帝、總統、做官的、讀書的人做的；我們穿的衣服，是裁縫做的，不是皇帝、總統、做〈官〉的讀書的人做的；我們住的房屋，是木匠、瓦匠、小工做的，不是皇帝、總統、做官的、讀書的人做的；我們坐的各種車船，都是木匠、鐵匠、漆匠做的，還有許多機器匠、駕船工人、掌車工人、水手、搬運工人等，才能把我們的貨物和我們自己送到遠方，這都不是皇帝、總統、做官的、讀書的人的功勞。這世界上若是沒有種田的、裁縫、木匠、瓦匠、小工、鐵匠、漆匠、機器匠、駕船工人、掌車工人、水手、搬運工人等，我們便沒有飯吃、沒有衣穿、沒有房屋住、沒有車坐、沒有船坐。可見社會上各項人，只有做工的是台柱子，因為有他們的力量才把社會撐住；若是沒做工的人，我們便沒有衣食住和交通，我們便不能生存。如此，人類社會，豈不是要倒塌嗎？我所以說只有做工的人最有用最貴重。但是現在人的思想，都不是這樣，他們總覺得做工的人最無用最下賤，反是那不做工的人最有用最貴重。我們現在一方面盼望不做的工人，快快覺悟自己無用的下賤；一方面盼望做工的人快快覺悟自己有用、貴重。世界勞動者的覺悟，計分二步：第一步覺悟是要求待遇，第二步覺悟是要求管理權。現在歐美各國勞動者的覺悟，已經是第二步；東方各國像日本和中國勞動者的覺悟，還不過第一步。在表面上看起來，歐美日本的勞動者，都在那裡大吹大擂地運動，其實日本勞動者的覺悟和歐美大不相同。因為他們覺悟後所要求的，有第一步、第二步的分別。第一步覺悟後所要求的，是勞動者對於國家、資本家，要求待遇改良（像減少時間、增加工價、改良衛生保險教育等事）；第二步覺悟後所要求的，是要求做工的人自身站在

國家資本家地位，是要求做工的人自己起來管理政治、軍事、產業，和第一步覺悟時僅僅要求不做工的人對於做工的人待遇改良大不相同。第一步要求還是討飯吃，必須到了自己做飯吃的時候，油、鹽、柴、米、菜、蔬、鍋、灶、碗、碟等，都拿在自己手裡，做工的人的權利，才算穩固。否則無論如何待遇改良，終是仰仗別人的恩惠、賞飯。中國古人說：「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現在我們要將這句話倒轉過來說：「勞力者治人，勞心者治於人。」各國勞動者第二步覺悟、第二步要求，並沒有別的奢望，不過是要求做工的勞力者管理政治、軍事、產業，居於治人的地位，要求那不做工的勞心者居於治於人的地位。我們中國的勞動運動還沒有萌芽，第一步覺悟還沒有，怎說得到第二步呢？不過，我望我們國里的做工的人，一方面要曉得做工的人覺悟確有第二步境界，就是眼前辦不到，也不妨作此想；一方面要曉得勞動運動才萌芽的時候，不要以為第一步不滿意，便不去運動。

美國勞動運動及組織

張慰慈

勞動問題是此刻社會問題中最復雜、最難解決〈的〉一個問題。簡單一句話，這勞動問題就是如何可以矯正經濟上種種不公平、不道德的事情，使勞動的人能夠得到「公平交易」。勞動運動就是勞動階級不滿意他們生活上種種情形，想用他們全體共同的能力，與社會上固有的制度抵抗，藉以增進他們的幸福。勞動階級的狀況如有改良的地方，就要發生勞動問題。但是這個勞動問題是近來才發生的，除了英國以外，歐美各國勞動問題的歷史是過了一千八百六十年才有的。從〈這〉上邊看起來，我們就可以曉得這勞動問題是完全根據於此刻工業時代的種種制度而發生的。

第一個原因就是工資制度。社會上生產事務若是全靠奴隸去做，或是採用社會主義的辦法，每個工人是一定有工做的，一定有飯吃有衣穿的，勞動問題就要變個樣子了。不過有了工資制度，每個工人須自己擔任去尋工做，去養他自己及他的家屬。又因為他們的力量薄弱，一天不做工就一天沒有飯吃，所以他們總是在資本家勢力范圍之內，資本家願意給他們多少工資就是多少。他們個人的力量雖則是薄弱，不過他們如能把全體集合起來，他們就有抵抗資本家的能力，所以同行同業的工人往往組織工黨與資本家對抗。因此就發生同盟罷工及別種資本和勞動沖突的事情。

第二種原因是此刻的工廠制度。工業發達當然有種種很好的結果，如工資增加、生活程度加高等類。不過在壞的一方面看起來，這工廠制度是有種種不滿意的地方。無論何人，如要在工業上有所發展，非有極大的資本不可。平常的人是差不多沒有機會去得到大宗資本來辦工業。所以這一班勞工，做了勞工，永久是勞工了。從前的時候，所有的工業完全是一種小本經營，僱主與勞工是很接近的，一個勞工勤苦幾年，就可以積蓄幾個錢來做一個小資本家。但是此刻的情形是大不同了，勞動的地位也就因此不同。在此刻工業時代，每一個工廠起碼要用幾百或幾千幾群（？）個勞工，所以他們永沒有與僱主接近的地方，小的資本家是一天減少一天，勞動的人是永不能跳出

勞動階級，所以勞動〈家〉和資本家的沖突，漸漸變成一種階級的沖突。

勞動家要和資本家決斗，必須有強有力的團體才有希望。所以此刻的勞動，除了極少數以外，均組織了極大的團體，這種勞動的組織大約可以分做三種：（一）勞工聯合；（二）工藝聯合；（三）工業聯合。勞工聯合是把各種工人，就是商人或有職業的人也包括在內，聯合起來組織一個大團體。各地方有各地方的組織，聯合起來，組織一個全國的大團體。工藝聯合是由同藝或同行的工人聯合起來組織成的。這樣的聯合很普通的，就是在我們中國也有同藝同行的工人聯合，如木匠、泥水匠等類，在外國這許多同行的工人往往組織全國的或國際的大團體。工業聯合是把一種工業所雇各行的勞工統共聯合起來組織成的。

此刻雖然到處多發生勞動運動，各國多有勞動問題，不過細細研究起來，各國的勞動問題各有各的特別性質，例如德國勞動運動的特質是社會主義，西班牙勞動運動的特質是無政府主義，俄國勞動運動的特質從前是虛無黨主義，現在是布爾什維主義。這種種不同的情形，完全是因為各國的狀況不同，所以勞動運動的性質也就不同。美國的勞動運動完全是發源於美國的特別情形，我們現在既專論美國的勞動問題，必須先明白美國的特別情形，然後才能懂得美國勞動運動的特別性質，並把美國的勞動運動與別國的勞動運動區別出來。從美國的特別情形方面，又發生出幾種哲學。美國的特別情形和哲學合並起來，才能解說一國勞動運動的特質。

在美國最顯明的特別情形，就是地多人少，這廣大的土地是由政府賤價出售的，所以窮苦而勤懇的勞工稍微積了幾個錢就能買一塊土地，跳出勞動階級，變成一個農民或小小的地主。不過地多人少這一層實不能說明美國勞動運動的特質。澳大利亞洲也是新辟的地方，那邊人民也是很少的，土地也是非常之多，種種的情形和美國是差不多的。但是澳大利亞勞動運動的特質和美國的勞動運動卻大不相同。在澳大利亞洲，大半的土地早已被大地主霸佔去了，勞工的人是沒有機會得一塊小小的「自由」地，他們為境遇所迫，只有到城裡去爭他們的權利。其結果就發生工業聯合主義、社會主義的政治，工黨在議會佔住優勝的地位，這是澳大利亞勞動運動的特質。

美國在最初的時候，所有西方的土地差不多也是被投機人佔住，不過以後人民就覺悟了，起初是反抗，最後就反叛，相爭了五十多年，直到南北戰爭了結後，政府才規定一條人民家宅的法律。照這條法律，無論什麼人二十一歲以上，為設立家宅起見，可以向政府買公地二百五十畝，每畝取價一元二毛五分。我們曉得這種權利是完全由於勞動與專利爭戰得來的，並不是因為美國土地豐富而有的。在哲學一方面，美國人

注重的是個人主義，不是社會主義；是個人勞動，不是工業聯合主義；是政治的組織，不是經濟的組織；是議會的法律，不是自然的法律，所以美國勞動運動是以中等階級或生產階級為主體，其特質就是苦爭天然的土地。

美國勞動界之所以能爭得享受天然土地的權利，是因為美國的民治主義發展得最早，人民早享參與政治的權，所以就能利用政治權力來爭奪天然的土地。在一千八百三十年的時候，美國選舉法律就取消財產、宗教及種種的資格，普通選舉制度就已成立。勞動界當時覺悟後，立即加入政治運動，時時希望利用他們的選舉票來增進他們的幸福。

美國是土地廣大，出產豐富，國內商場漸漸推廣出來，到此刻全美國四十八邦差不多是變成一個大商場。無論商業上或工業上，競爭都非常劇烈。資本家或勞動界為保護自己的利益、防止別的競敵起能，不得不有強有力的組織。資本家一方面有極大的公司，勞動界一方面有極大的工業聯合，兩方面相持不下，成了此刻美國勞動界的狀況。

美國的勞動運動是到了十八世紀的末年及十九世紀的初年才發生的。起初的時候是由各地方的職工或手藝人單獨運動、單獨組織的，例如木匠、泥水匠、印刷工人等均在各地方組織了這個團體，共同保護他們全體同業的利益。他們的組織叫做地方上手藝人的聯合（Local Craft Unions）。這種勞動工聯合到了這時候才發生，因為美國到了這個時候，勞工與僱主才分開，社會上才發生勞工階級。還有一層，我們必須注意的，這種勞動並不是根據於什麼哲學，什麼社會學說。因為這時候最通行的學說是十八世紀的自然秩序和自然法律的學說，例如個人自由與平等，自由競爭等說，均以個人為單位，最反對群眾運動和勞動的團體組織。這時候所以發生勞動運動的原因，完全在於當時社會上的狀況。僱主和勞工完全分開後，社會上就發生出階級來，勞工的權利一天少一天，僱主的勢力一天增加一天，漸漸就變成大資本家。他們利用他們的勢力，就用種種的法子來壓制勞工，減少他們的工資，增加他們工作時間。勞工想抵抗僱主，不得不團結起來。他們的唯一武器就是聯合起來同盟罷工。

為什麼最初的勞動運動是以各地方的手藝人為單位呢？這是因為：勞工一方面的問題，職務，及當時商業的性質。勞工一方面的問題是要什麼樣可以阻止僱主減少他們工資，增加他們工作時間。他們的職務是要保護他們的勢力范圍，因為當時商業的性質，商場是限於各地方的，所以勞工的勢力范圍是限於各地方同業同藝的人。故最初的勞動組織是一種地方上同業同藝人的聯合。

美國勞動運動的歷史可以略略分作下列的幾個時期，每一個時期有一種特別的性質，所以每時期的勞動運動有特別的勞動組織。

（一）從一千七百九十八年到一千八百二十七年，是勞動運動的胚胎時期，其組織是各地方各業、各行的勞工單獨聯合。經濟上的原因就是僱主和勞工的界限漸漸分開，商業上發生出一種經紀人，周旋於生產的和消費的人之間。當時工業上已經用了機器.資本也已漸漸堆積起來，人口也增加了，交通也方便了，因之商場可以推廣出來。有了這種種的原因，工業的人就分做兩種：僱主與職工。工資制度就從此設立。勞工聯合也漸漸發現了。還有一個緣故，同行的勞工數目增加後，他們自然而然地組織起來，結成一個團體。在這個時期還沒有全國聯合會，但各地方的同業聯合時常通消息。這種最初的勞動聯合最注意的就是：（1）增加工資；（2）工作時間及工作的情形；（3）和地方上劣等的或不合格的工人競爭；（4）保護同行中的窮苦人。所以這種勞動聯合的職務是：（1）互相保險；（2）津貼病費和喪費；（3）與僱主交易是由全體出面；（4）規定學徒的資格；（5）規定工資；（6）規定工作時間及工作情形；（7）禁止不合格的工人；（8）同盟罷工。

（二）從一千八百二十七年至一千八百三十七年，是工藝聯合發生時期。在這個時期，一個地方所有的工藝聯合再團結起來組成全城的工藝聯備會，各地方同藝的勞動聯合又聯合起來組織全國的工藝聯合，這種變更的原因，一半是經濟的，一半是社會的。在經濟方面，因為當時的商場是推廣了，所以競爭的范圍也就擴充出來了。在社會方面，因為普通選舉權成立後，勞工就想用政治權利來改良各種政治的和社會的弊病。

（三）從一千八百四十四年到一千八百五十三年，是「烏托邦」的提倡社會主義的勞動組織極盛時期。這種組織的宗旨是要設立各種的互助會、模範鄉村、土地法改良及規定工作時間。它們這許多目的，有些是達到的，有些是沒有達到的。不過到了一千八百五十二年的時候，黑奴問題變成了極重要的政治問題和社會問題，人民就無暇注意及勞動問題，所以這時期的運動就漸漸消滅了。

（四）從一千八百五十三年到一千八百六十年，是地方工藝聯合會重新組織及全國工藝聯合會日形發達時期：其原因就是生活程度加高，當時商場推廣後，勞工的競爭范圍也就推廣，所以必須有全國的組織。

（五）從一千八百六十年到一千八百六十六年，是工藝組織復興時期。當時因為南北戰爭，政府發了許多的紙票。紙票充塞後，物價就因之增加，不過勞工的工資並不增加，所以當時的工人吃了大虧。在這個時期，一共發生了三十個工藝聯合會，其宗旨均是幫助罷工和對於商家的抵制。

（六）從一千八百六十七年到一千八百七十二年，是並合全國工藝聯合會的試驗時期。這個時期的特質可以從兩方面說明。一方面是一千八百六十六年所組織的全國勞動聯合會。這個會是由工藝聯合聯合而成的，但是所有勞動聯合均派有代表在內，但

是大多數的人均不贊成普通的勞動聯合會。這聯合會的單位是工藝聯合，不過帶有政治上的作用。在一千八百六十六年，這聯合會主張八點鍾工作時間的法律，勞工互助，勞工住屋改良，公地只能賣給人民作住家之用。第二方面就是工業會（Industrial Brotherhood）0這個會在一千八百七十三年開了一個大會，主張工廠每星期須發給工資，減輕運費，學徒學習的法律和禁止華工。這兩個會所以失敗的緣故，完全因為同藝人不願意與異藝工人或普通的工人聯合起來。

（七）從一千八百七十九年到一千八百九十年，是普通勞工聯合占優勝的時期。這種組織的代表是「勞動武士」（The Knights of Labor）o在這個時期，機器及新發生的「托拉斯」把從前工藝的界限完全打破。僱主一方面有了種種的聯合會與勞工組織對抗，所以勞工一方面非有極大的組織不可。這「勞動武士」的宗旨是理想的、人道主義的和政治的。

（八）從一千八百九十年到現在，是全國工藝聯合會占優勝的時期。這時代的代表是美國工藝聯合會。

（九）從十九世紀末，又發生出工業聯合主義及種種激烈的勞工組織，其代表就是世界生產勞動者。

美國從南北戰爭後，勞動運動的趨向，有幾種特質：（1）勞動階級的自覺性逐漸發展了，（2）社會黨員極力想干涉勞工組織的事務，（3）所有政治的及武力的舉動逐漸增加了，（4）集中的組動。

四

「勞動武士」在美國勞動運動的歷史上也曾佔了重要的地位，此刻雖則在美國勞動界中完全失了勢力，不過我們如果能夠明晰這個組織失敗的原因，我們就能曉得在現今的世界上，怎樣的勞工組織是能存在的，怎樣的勞工組織是必至於失敗的。

這「勞動武士」是在一千八百六十九年組織的。最初的時候是一個秘密的會，其會員完全是縫工。本來的意思是想組織一個工藝聯合，增進縫工的幸福。以後就由秘密變成公開，不是縫工也能加入做會員，所以其宗旨也改變了，想把所有勞工組織一個極大的團體。第一個大會議是在一千八百七十八年舉行的，當時有會員八萬人。以後會員逐漸增加，到了一千八百八十八年，共有十萬人，下一年就有七十萬人。這是該會的極盛時代，此後會員就漸漸減少，到了此刻只有十萬會員。

「勞動武士」的組織是一個大議會，每年召集一次。這個議會是由各地方的會員舉出代表組織成的。在這大議會之下，有全國工藝議會、邦議會、區議會及地方議會。地方議會大概是同藝的工人組織的，不過有時候也有地方議會由各藝的工人聯合而成的。除

了僱主、律師、銀行家、賭博者以外，各種人民均可以加入做會員。有許多的地方議會是直接附屬於大議會，不過大概總是附屬於邦議會或區議會。所有各種組織的性質及章程均由一種憲法規定的。「勞動武士」的組織及職務均詳載在這種憲法之內。如果我們要曉得美國工藝聯合會（見下節）的組織及職務，非讀幾百種憲法不可。這兩種勞動組織的區別，就是一個是非常集權的，所有事務均由一個總機關規定；那一個是非常分權的，所有重要職務仍舊在各處及各種的組織，總機關只有一定的職務及一定的權限。

「勞動武士」不是一個激烈的組織，也不是一個階級的組織。其目的並不是要推翻現今社會同工業的組織，不過是要增進全部勞工的幸福。他們的主張是包括人民直接立法——就是創制權及復決權——比例的代議制度，增進勞動階級教育的道德的和經濟的知識，要求土地所有權只屬於實在用的或確實住居在這塊土地上的人、種種保護勞動的法律等。這個組織是包括各種各樣的人，除了勞工之外，還有許多農民。其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想集合所有生產的人與資本勢力決戰。不過他們失敗的原因，就是在這一層。他們的組織和現今工業世界所發生出來的實在情形，完全相反。機械發生後，物質方面的競爭更加劇烈。但是這種競爭並不是資本勢力和人民爭斗，只是僱主和僱工的爭斗而已。如不注意及此，專以社會全體為前提，無論哪一種的運動，無論哪一種的組織，總須失敗的。「烏托道」主義此刻已經過時了，理想的態度實在不能應用於此刻的勞動問題。「勞動武士」失敗後，美國工藝聯合會就在勞動界里佔了極優勝的地位。

五

在一千八百八十一年，有幾個全國工藝聯合並合起來，組織一個美國工藝聯合會（American Federation of Labor）o起初的時候，只有會員二十五萬左右，以後就一天增加一天，到了此刻差不多是美國最重要的勞動組織。從一千八百九十七年起，會員增加的數目如下：

189726482519091482872

189827401619101562112

189934942219111761835

190054832119121770145

190178753719131841268

234OOP

999

11<1IX

1914

1915

1916

19172371434

19182726478

19193260068

11

在一千九百十九年的冬天，美國鐵路工人的四個大組織，如司機、升火夫、查票員、列車人員，也加入美國工藝聯合會，所以這聯合會此刻的會員大約總在四百二十萬至四百五十萬之間。這會的組織完全是根據於各地方各種聯合分權的制度。看下遽（邊，？）這一圖，我們可以知道這聯合會與各種附屬團體的關系。

這一邊的組織是以地方為界限的。

這一邊的組織是以職業為界限的。

從這一個圖，我們可以知道美國工藝聯合會是一個很疏鬆的團體，根據於各一各行的獨立權，以地方聯合，各邦或全國的聯合，及國際聯合為單位。所有各藝工人與僱主有什麼交涉發生，全由各工藝組織單獨辦理，單獨行動。如有較大的事情發生，關於各行工藝的勞工，那麼由各行工藝聯合共同對付。但是此刻的趨向和嚴格的工藝聯合，是不甚相合。資本家方面，因為推廣貿易及抵制競爭起見，組織了許多「托辣斯」和別種聯合的工場；勞工方面亦不得不打破同業的界限，組織工業聯合。所以近幾年來美國工藝聯合會亦漸漸改變其本來的方針，加入了許多工業聯合。除了原有的地方、全國和國際工藝聯合之外，近來又新添兩種組織：一方面是由各種工藝聯合再聯合起來組織一個較大的團體，叫做Department，就是各種工藝的聯合會；又一方面由各地方的工藝聯合聯合起來組織地方上的聯合會。所以美國工藝聯合會里邊有各種的組織，有以地方為界限的，有以職業為界限的。

六

美國勞動的人民，大約總在四千萬以上，但是各種勞動組織所包括的勞工，不過四百萬左右，約佔全體勞工百分之十。勞動組織在各種工業之中所佔的勢力，是不甚均勻的。在農業、各種手藝、煤油廠、鹽場及橡皮廠之中，勞動的組織非常薄弱，只有百分之一的勞工是有組織的，但是這幾項的勞工差不多佔全部勞工的半數.其餘如

石作鋼鐵廠、紙廠、食料店等所用的勞工，約佔全部勞工四分之一，但是在這項工業之中，只有百分之十的勞工是有組織的。所有職業之中，最有組織的勞工要推鐵路上的工程師（百分之七十四）及查票員（百分之八十七）。在建築業之中，百分之十六的勞工是有組織的：泥水匠一方面，百分之三十九；木匠，百分之二十一；漆匠，百分之十七。就是在同樣的工藝之中，在大城的勞工是很容〈易〉組織起來，在小城或鄉下的勞工是差不多沒有組織的。這就可以見得如果要有極大的勞動組織，必須先要有種種的狀況，使勞動的人覺得他們非有極堅實的團體是不能生存的。例如在大城之中，資本家的勢力厚，勞動的人數目多，同藝的工人，一方面須與資本家抵抗，不致為他們欺侮；又一方面須保護他們自己的勢力范圍，不致為外邊的人進來搶他們的生意。大城裡的勞工所以必須有一種組織，就是這個緣故。

勞動組織的宗旨是完全為保護勞工的勢力范圍。勞動組織的對敵是：（一）資本家；（二）不加入勞動組織的勞工。不過，要加入勞動組織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刻美國的勞動聯合均規定幾條極嚴的資格，例如一定須有幾年的經驗、極大的入會費等類，非有這種資格，是不能加入他們的團體的。還有幾個勞動聯合完全拒絕外國人。但是每年進美國的外國人非常之多，這一班外國人大半均是歐洲最窮苦、最沒有知識的苦工，他們未到美國以前，以為那邊是一個天堂福國，要什麼就有什麼，金銀寶物可以到馬路上邊去拾的。不曉得到了那邊，實在的情形和他們夢想的狀況全不相同，連尋一個工作的地方也難乎其難。因為美國許多的工藝聯合均主張一種叫做「關門政策「（Closed Shop Policy），就是在一個工廠之內，只有屬於他們工藝聯合的人可以進去工作，其餘的人一概不準撞入他們的勢力范圍。如果僱主要定用新進來的外國人或不是他們團體以內的人，他們就要同盟罷工及種種要挾。久而久之，凡屬於勞動聯合的工人就變成勞動界的貴族，他們自己的地位是保護好了，他們的工資是增加了，他們的工作時間是改少了；但是在他們團體以外的勞工，非但不能靠他們的組織得一點幸福，並且還要被他們拒之於門外，連自由工作的權利也被侵奪。這種情形以美國工藝聯合會為最甚。所以我們可以下一個批評：凡勞動組織以工藝為單位的，一定是自私自利的，違背民治主義的、不過是很有效力的；凡勞動組織以工業為單位的，如以從前的「勞動武士」及現在世界生產勞動者（見下），一定是理想的、階級自覺的，不過是沒有什麼效力的。

美國工藝聯合會自私自利的態度和極守舊的政策，早就發生出反動力。起初的時候，有一班社會黨員極力要想感動美國工藝聯合會的重要分子，希望他們改變方針，但是這聯合的重要人物，均是一班極守舊的工黨領袖，例如這聯合會的會長Samuel Gompers，差不多是從該會成立以來就做會長，一直做到現在。他的思想，他的觀念，

全是幾十年前的舊思想和舊觀念，所以對於社會黨的主張及稍激烈的政策，他是極端反對的。因此，激烈的分子不能在這聯合會占什麼勢力。但是對於這聯合會不滿意的人是一天增一天，他們在會里邊不能有所發展，他們就脫離這貴族的工藝聯合會，另外組織一個新的團體，來實行他們的主義。這個新的勞動組織就是「世界生產勞動者」，英文名詞叫做The Industrial Workers of the World ，簡單叫做IWWO

這IWW的特清性質有三種：第一，他們想打破各行各藝的界限，把全體勞工統共聯合起來，組織一個極大的工業聯合會。第二，這是提倡社會主義的勞動組織，他們主張廠棄工資制度及排棄僱主這類人。第三，他們進行的方法是全體勞動者的「直接舉動"（OirectAc而〃），他們最大的希望是要使全體勞工同時罷工。所以這IWW是美國最激烈的勞動組合，有許多的地方是同法國的工團主義相同，例如「直接舉動」、全體罷工等類。美國所以有這樣的勞動組織.是因為美國此刻的情形與前二三十年的狀況不同。從前的時候，地多人少，勞工的狀況是很好的，勞工的希望是很大的。但是近來情形是大變了——所有西方的公共土地差不多已被人占據完了，勞動的人民也一天多一天，非但本國的人口逐漸增加，歐洲來的移民每年總有數十萬到百萬以上，所以勞工方面的競爭近來是非常厲害。不過最有勢力的勞動組織，如美國工藝聯合會不但是守舊，並且有貴族的氣派，這班新到的歐洲移民往往被他們排擠出去，不能得他們絲毫的利益。有許多屬於社會黨的勞工對於這種情形是很抱不平的，他們對於美國工藝聯合會的守舊政策非常的不滿意，他們時常想用種種的〈方〉法運動這聯合會改變其宗旨和方針。他們失敗以後，才另外組織一個勞動聯合和這守舊的美國工藝聯合的對抗。

這1WW是發源於一千九百。五年美國工藝聯合會在芝加哥城開年會的時候。當時有二十五個勞動領袖，因為不滿意於聯合會，開了一個秘密會議。這會議的結果是發出一種宣言書，說明當時工藝時代，在勞動方面非先打破各藝各行的界限，組織工業聯合不可。這宣言又主張階級競爭，說勞動的苦狀非靠全體勞動界共同運動，共同抵抗，是不能棄除的。末了又提議召集一個大會，根據於宣言的主張，組織一個新的勞動聯合會。這大會就於一千九百。五年六月二十七號在芝加哥城舉行，這革命的勞動組織iww 就從此成立。

這IWW成立後的初幾年，力量是非常薄弱，並且內部又發生沖突。成立的第二年，就分裂做二派：一派主張集權的組織，一派主張地方分權的組織。不過到了一千九百十二年，東部的織工和西方的礦工均屢次同盟罷工，鬧得非常厲害。罷工的工人均是1WW的會員。因此美國人民就注意這個革命的勞動組織。美國工藝聯合會這一方面也覺得這1WW有些可怕，如不想法抵制，恐變成他們的對敵。所以在一千九百十二

年開年會的時候，他們就討請這組織下級勞工的問題。因為美國勞工能為IWW主義所激動的，只有這一班極下級的工人，其餘的勞工，他們的狀況比較起來還算是好，所以很難被激烈的主義所同化的。美國工藝聯合會如能把下級的勞工組織起來歸入他們團體之內，那IWW就要大失其勢力了。美國工藝聯合會下手的方法就先組織一般礦工，使他們加入聯合會。從此以後，這聯合會的性質也稍微變了一些，從絕對的工藝聯合變成混合的工藝和工業聯合。這就是從IWW所發生的影響。除了幾個少數的例外，大概只有兩種人能被最激烈的主義感化：（一）理想的哲學家，（二）極失望的和極困苦的勞工。在美國的地方，極失望的和困苦的勞工雖則是有的，不過究竟是勞工中少數分子。大多數勞工的狀況總算是不差，他們工資是很高的，他們在社會的地位也是很高的，所有一切政治上的和種種別的權利也均能享受得到。所以美國大部分的勞工，因為境遇的緣故，均是極守舊的。IWW的激烈主義只能感化極少數失望的和困苦的勞工，萬萬不能激動普通的勞工。近來美國社會上雖則時常發生不安靜的狀況，許多人民對於這IWW時現怖慌的心理。不過細細研究起來，這IWW的力量究竟是非常之薄弱，會員至多也不過是十萬，和美國工藝聯合會比較起來，真算不得什麼。美國普通一班人對於這IWW是非〈常〉仇視，所有IWW的領袖或會員在社會上很難有什麼舉動，各城的人民往往以他們的暴烈舉動為借口，非把他們驅逐出城，即把他們送入牢監。但是這也不是一種正當的辦法。如果人民仇視他們太厲害，將來這IWW恐怕能夠變成一種極有勢力的勞動組織，也是說不定的。

七

我們此刻可以總括一句，說美國的勞動是很守舊的。其原因有三：

（-）因為美國天然的和社會上種種狀況，勞工的境遇比較很（？）好，所以他們可以不必趨於激烈的一方面，只須利用社會上固有的制度增進他們的權利，就能舒舒服服過他們的日子。

（二）人民及政府方面早就知道這勞動問題是一個重大問題，如果不早些為勞工想法，制定勞動法律保護勞工的權利，恐怕他們將來都變成激烈分子。此刻美國大多數的邦政府均有種種的保護勞動法律，如工作時間的規定，最低度的工資，婦女小孩工作法律，工廠法律，賠償勞工法律（勞工如因工作而受傷，僱主須出相當的賠償）等類。美國大多數的勞工均有選舉權，所以他們往往可以利用選舉票使議會不得不制定種種保護勞工法律。

（=）就是在僱主一方面，他們也知道，如要勞工勤奮工作，非有相當的鼓勵不可。美國各大工廠均有一種叫做「勞工福利事業」（WeWre Work），就是在工廠之內，

設立藏書樓、體育房、病院等類。勞工每天有數小時可以隨便運動，隨便看書看報。如勞工或家屬遇有病痛，工廠就立即派醫生及看護婦到他們家裡去看視。在這一方面，最著名的工廠是一個汽車廠（Ford Company）°前三年有一個社會黨員到這汽車廠里去觀察，適值他們發工資的時候，他看見每個工人至少有六七十塊錢一個禮拜的工資。這位社會黨員對於廠內其餘的情形，均表示極滿意的意思。僱主方面有了這一舉動，就可以使大部分的勞工知足。他們很願意安安穩穩做他們的工，過他們的日子，所以激烈的主義如階級競爭等類就難發生效力。

我想上列的三種事實很可以說明為什麼美國勞工運動並不十分激烈。

日本近代勞動組織及運動

高一涵

一、勞動組織的歷史

各國勞動組織發生都有兩種原因：一為職業需要結合的，一為運動需要結合的。日本勞動組織發生也是這樣，德川時代的勞動組織是為職業上需要發生的，明治三十年以後的勞動組織是為運動上需要發生的。

日本最早的勞動組織便是「同業組合」，這種「同業組合」彷彿和歐洲古代的「同業協會」（Guild）相似；但是歐洲古代手工同業協會是為反抗商人同業協會橫暴發生的，日本手工同業組合卻和商人同業組合雜在一塊，這是不相同的地方。日本近於商人的同業組合有「吳服商同業組合」（吳服店便是中國〈的〉綢緞布匹庄）「米穀商同業組合」；近於手工的同業組合有「大工職同業組合」（大工便是中國的木匠）「石工同業組合」。在德川幕府時代很獎勵手工同業組合，法律並不幹涉他們集會；至於商人同業組合更有種種特別權利，對於不同組的商人，便用種種方法虐待他，同組的商店可以聯合一氣，隨便增減物價。明治初年，遵照法令便把四十八種職工——如砌匠、木匠、石匠之類齊解散了。

經過這回撲滅之後，各種組合都無形消滅，只有「石工同業組合」和「木挽職同業組合」兩種仍然存在。「石工同業組合」的歷史不能詳細知道，只有「木挽職同業組合」尚可考究出來。因為德川幕府霸佔江戶約有三百多年，總不免大興土木。家康本是新田義重之後，世世都住在三河，在江戶修造房屋的職工都是家康從他老家三河找來的。初找來的時候只有三十五人，後來竟一天一天多起來了，到了明治三十四年，東京市內和府下六郡共計有一千三百多人。並在日本橋越前掘設立事務所，每月十八日開例會一次，一月、七月開兩次大會，關於工錢問題都由會中提議。當初的組合本是工頭、工人合在一塊的，後來純粹工人設立事務所於京橋新榮町，和原來組合脫離關系，團結力格外堅固，勢力也格外擴張。

以上所說的勞動組織都是家庭工業手工工業時代的勞動組織。到了明治中年，機

械工業工廠制度漸漸盛行，一個工廠動不動就是幾千工人，人數既多，便漸漸造成一個勞動階級——這是明治中年勞動組織所以發生的一個原因。日本自明治以後，到美國去做工的人很多，後來看見歐美工人待遇和本國絕對不同，便漸漸有點醒悟。明治二十三年的夏天，在美國勞動工人便在舊金山設立一個「職工義友會」，該會的目的便是「研究歐美各國勞動問題的真相，為他日解決日本勞動問題的預備」。創辦的人便是城常太郎、高野房太郎、澤田半之助、平野榮太郎、武藤武全、木下源藏幾位志士，澤田、城常兩君於二十九年回國，便想方設法鼓吹勞動階級的運動。到了三十年四月，便在東京曲町區內幸町設一個「勞動組合運動事務所」，名稱便叫做「職工義友會」。後來加入高野房太郎、片山潛等，改名為「勞動組合期成會」，到處去運動勞動工人——這也是明治中年勞動組織所以發生的一個原因。

但是那時勞動階級和工業狀況都未十分發達，勞動者還在服從時代，不大懂得勞動組織的用處，所以那時「組合」雖多，都是若有若無的.最長的壽命都不到三年。又因為明治三十三年公布一篇《治安警察法》，便把幼稚的勞動組合一齊撲滅，就是剩下幾個團體也只得暗中結合，不敢公然集會。直到明治三十七八年日俄戰爭時候，工廠數目陡然增加一倍，勞動人數日日加多，所以許多勞動組合又重新設立起來了。《治安警察法》未發布以前的勞動組合大概如下：

（一）鐵工組合日本真正的勞動組織應當推「鐵工組合」為首。這是高野房太郎、片山潛兩個人經營的，於明治三十年十二月一日在神田青年會開成立會，會員計一千二百人，大半多是炮兵工廠、新橋鐵道局裡邊的工人和平岡工廠、中島工廠、東京紡績工廠、原鐵工廠、大宮工廠、橫濱鐵工廠、竹內金庫店工廠的工人共同組織成功的。後來不但在東京附近各鐵場設立支部，便是遠在仙台、青森、盛岡等處也都設下支部，支部一共有四十二個之多，會員一共有五千四百名之多。直到《治安警察法》宣布之後，才無影無形地消滅了。

（-）矯正會這是日本鐵路技師、工人因為日本鐵路公司待遇不好共同設立的，明治三十一年二月鐵路工人同盟罷工，大募基金和會員，卒募得日幣兩萬，會員千名，遂設下這個「矯正會」。因在一個資本家之下，所以團結力很大，規模節制都很可觀。後來因為鐵路國有，便又無形消滅了。

（三）印刷工人組合這個組合是深川印刷公司中一百多工人發起的，另外加入許多同業的工人，便於明治三十二年十一月成立。橫濱、京都、名古屋、大阪、奈良等處都設下支部，也似乎很有一點勢力。不過因為舉出許多資本家和供資本家驅使的學者做名譽員，會計上又不得人，又受《治安警察法》的影響，所以不久便消滅無蹤了。

（四）誠友會這個會是因為印刷工人組合失敗之後，由一小部分工人結合起來

的。他們親眼看見印刷工人組合拉進來許多學者和資本家，所以失敗，因而只集合純粹勞動者創設這個會，規模雖然不大，團結力卻是很堅固的。

另外還有船工組合、日本勞動協會、廚役組合、人力車夫組合等，除了船工組合之外，都不過是三兩年的壽命。

二、勞動組織的現狀

自從《治安警察法》發布之後，日本國內差不多十幾年沒有真正勞動組合出現，苟延殘喘的只有「信友會」「友愛會」兩個組合。但自歐戰以來，不但亞東商業完全歸日本獨占，便是美洲和南洋的商業也比較從前增加。商業既盛，工廠當然更發達。據大正七年年終農商部的調查，勞動者的人數大概如下：

工廠勞動者

適用工廠法的工廠…不適用工廠法的工廠

1425256人

••316193人

礦山勞動者.........................500000人

農林勞動者.......................2500000人

海運勞動者.........................500000人

漁業勞動者........................600000人

公私鐵道勞動者.......................200000人

家庭機織勞動者.......................900000人

手工業勞動者（如木匠、砌匠、石匠之類）............500000人

雜事勞動者（如車夫及小工之類）................500000人

總計約數..........................8000000人

勞動階級人數雖加，工錢仍然未加。日本全國工人的工資，雖然沒有詳細的調查，但就大阪府、兵庫縣兩處調查表看起來，也可以知道大概。

大阪府二十三萬四千六百二十五人之中（大正七年十月末調查）：

日收五十錢以下.........................41463

日收七十錢以下.........................68179

日收一圓以下...........................62811

日收一圓五十錢以下.......................40106

日收二圓以下...........................15155

日收二圓以上............................6911

兵庫縣五萬七千六百九十人中（大正八年一月調查）：

日收五十錢以下.........................13071

日收一圓以下.......................35105

日收一圓五十錢以下........................7465

日收二圓以下............................1463

日收二圓五十錢以下...........................339

日收二圓五十錢以上..........................247

當日本現在生活費陡漲的時候，工人收入每天在一圓以下的竟佔十分之六，生活困難的情形已可想見，又加以勞動衛生不大注意，死亡率數逐漸增多。單就礦夫一種工人說：大正六年四十三萬三千八百四十三人之中，竟死去十四萬九千一百十九人之多，勞動危險情形又可略見大概。這些原因便是促成勞動運動的「催生符」。近幾年來，勞動組織遍布全國，據我看來，完全是生活困難、待遇苛刻兩件事激起來的。現在且說一說幾個最有影響的勞動組織現狀。

（一）友愛會這個會要算日本調處勞動問題的唯一機關，它的名稱叫做「日本勞動總同盟友愛會」，是大正元年創設的，現在已有會員五萬人，支部四百個。該會的組織當初本取會長獨裁製，到去年第七周年全國大會開會後才議決改為理事合議制，但是本部對於各支部的事務仍有監督指揮權，還是一種中央集權制。該會的重要職務有教育、救濟、介紹職業、法律顧向、調查勞動情形、調停勞動爭議、出版、代理購置八種事項，分配到內務、外務、教育、會計、出版、法律六部分任。該會是由各種同業團體聯合起來的，從前各支部還有職業團體、地方團體兩種區別，現在漸漸從以地方結合的團體改為以職業結合的團體，朝同業組合的路上走去。總會之中包括「鐵工部」「礦山部」「海員部」「婦人部」，連東三省方面都設有「本部分派所」。自改為合議制之後的新職員如下：

會長鈴木文治

理事（關東方面）齋藤庄次郎吉岡吉太郎菊池喜市擀田彌三郎

中村一徹平野安藏棚橋小虎麻生久

（關西方面）久留弘三賀川豐彥木村錠吉加藤滋常石周益高山義三三宅幸太郎鈴木善五郎

（海員部）濱田國太郎中野文夫北野勇吉醍醐資祐

（婦人部）野村^山內三十

評議員吉野作造高野岩三郎河上肇佐佐木慈一

堀江歸一北澤新次郎內崎作三郎森戶辰男

櫛田民藏安部磯雄

（二）信友會這個會是印刷職業的同業組合，它的前身本是「歐友會」，是些洋

文印刷工人所組織的組合。後來因為新舊兩派不能相容，水沼辰夫一派便解散「歐友會」，組織「信友會」，會員不限定是洋文印刷工人，凡是拈字的、鑄字的、印刷的工人都可入會。該會因為人數很少，故取直接議決制，凡改定規則和重要事項都由每年一回的「大會」或隨時召集的「臨時大會」議決。至於在規則范圍內的重要事務，則由幹事會議決。會長只代表本會，執行議決的一切會務。會內重要的職務便是調處僱主和工人的爭議，介紹佣雇事項，組織「信用組合」「購買組合」圖會員彼此間經濟上的利益，對於死亡、疾病的會員，力謀救濟、弔慰的方法。現在的會長便是松崎朋太郎，幹事部便是水沼辰夫。

（三）大阪鐵工組合這個會是大阪鐵工合組的，一方面想調協資本家、勞動家爭議，一方面想使工人革新。會務共分五部——救濟部、出版部、法律部、講演部、技術部，並想設「購買組合」「勞動病院」「勞動會館」「勞動保險」。職員名目很多，有「組長」「委員」「理事」「監事」「代議員」「幹事長」「幹事」等名稱，「組長」「幹事長」「代議員會」選舉，「委員」由「組長」推薦，「理事」「監事」由「委員會」推舉，「幹事」由「幹事長」推舉，「代議員」由五十名會員中選出一名。現在會長是橫田允隆，顧問是神戶正雄，委員是坂本旭、平井榮藏等。

（四）小石川勞動會這個會是東京炮兵工廠職工為要求增加工錢，「突如其來」結合的，運動的人、組織的人都是純粹工人。可惜是單為增加工資結合，工資一加，馬上就職，自從運動者收入監獄之後，便把這個會同時消滅。這麼大的工廠，幾萬人的工人，至今還沒有久遠的團結，東京工人很看不起他們。最近普通選舉運動雖然看見「小石川勞動會」的旗子，但是內容很不整齊，仍然是四分五裂的。

（五）勞友會這個會當初本屬於「小石川勞動會」，後來因為東京炮兵工廠要求很力，派人訪問陸軍大臣和警察總監，不達到增加工錢的目的誓不復職，王子炮兵支工廠和十條炮兵支工廠便脫離「小石川勞動會」，另外組織這個「勞友會」。依警察總監的調停，把要求撤去，無條件地恢復職務。直到現在還沒有十分發達，不過該會根基尚沒有搖動，運動的人尚未收監罷了。

（六）電工組合這個會是大阪電燈公司、煤氣公司等勞動工人結合的，會件分「生產組合」「職業介紹」「救濟」「教育」「法律顧問」「出版」「購買組合」七種。會內設「大會」「理事會」「協議會」「支部總會」「幹事會」五種機關，組織的內容很算得完善。

（七）日本聯合坑夫組合這個組合是日本全國礦山勞動者聯合組織的，發源在明治四十年。礦夫中運動最有力的要算南助松氏，他當初在北海道夕張煤礦中做坑夫，後來又到足尾銅礦去做工，恨資本家橫暴，白天做工，夜裡設一個「至誠會」講演，

經過他極力運動之後，便生出明治四十年足尾銅礦罷工的大運動。中間相隔十三年不聞聲息，現在又感應世界潮流，聯合全國的坑夫組織這個大會。該會的目的專在改正法律，廢止省令，謀坑夫生活的安全，保證生命的危險（？）0各處設立文部，又創設《礦業新聞》做它們機關報。這五十萬礦山勞動者一致聯合，組成一個大團體，真是一件稀奇的事！

（A）交通勞動組合這個組合是交通機關——鐵路、電車、郵政、船舶——中勞動者聯合組織的，以東京市電車員為主體。這類勞動者晝夜不息地勞碌，且又多生命的危險，作成這個組合，主要的目的便是增多薪水，減少勞動時間。市內各電車車庫（停放車輛的房屋）都設有支部——如青山支部、三田支部、本所支部、三輸支部、濱松支部、巢鴨支部——和理事、幹事等職員。今年二月間電車罷工，便是這個組合的影響。

（九）食俸者組合這個會的名字叫做S.M.U.便是取Salary Men's Union三個字的第一個字母做會名的。組合員專以靠薪俸過活的人為限。現在日本靠三十圓或五十圓吃飯的人總計有十五六萬，想靠同盟罷工來爭薪俸，一定做不到。最近才有許多人覺悟互助的必要，才於去年六月在東京私立衛生會中開了一個大會，把這個會組織成功。現在推河津暹博士做會長，在東京設立本部，在各地方設立支部。會員官署中雇員錄事也有，銀行公司商店中朝俸也有。先從薪水中抽幾分做基金，一方為失職的或疾病的設救濟的方法，一方組織消費公社購買組合。不過這種不生產的、不聚合的勞動，很不容易舉行同盟罷工，所以這種組合沒有很大的勢力，反不如從前財政部的「判任官」、專賣局裁判所的雇員錄事，自行結合起來要求增俸的效力大。

（十）啟明會這個會是教育界教職員的結合，大概以小學教員為主體。去年六月東京小學教員想在日比谷開會討論加薪的問題，為警察所阻沒有開成；但是鄉下小學如茨城、高知各處都起同樣的運動。「啟明會」便是學校教員的組合，主要的人便是下中彌三郎、井上宗四郎等。看他們的宣言書好像不專為增薪的問題，並且要創造新文明，打破不合理不自然的組織習慣思想，《啟明》雜志便是它們的機關報。

此外還有大進會是博文館印刷職工的組合，去年夏天同盟罷工，爭得星期休息仍給半薪和每日工錢增加五成兩個條件後，便覺得組合的重要，把大進會立為常設的機關。又有革進會是去年八月間各新聞印刷職工組織起來的，新聞股東相約不用革進會的工人，革進會便先發制人，於八月三十一夜突然同盟罷業，便令東京十六家大報紙一齊停版。余如東京鐵工組合、婦人勞動組合，都屬於友愛會，只作友愛會的一個支部。

三、勞動組織的目的

日本勞動階級已漸漸脫離服從的時期，到了反抗的時期，想解脫機械的生活，要求人格的生活。現在正當勞動資本兩級正式宣戰的時期，各種勞動組織都是預備做階級戰斗的大本營，所以它們的宣言書便是勞資兩國的宣戰書。最明顯的例〈子〉便是友愛會的宣言。

人類是生而自由的。所以我們勞動者這樣宣言，說：勞動者有人格，不是可以由工價行市買賣的。他們一定要得到結社的自由。在這集中資本、掠奪勞力，使一切人性化為物質的時候，勞動者應該以團結力叫資本家知道，維持社會秩序，不單在有黃金，要完全靠着生產者的人性。

自從機械文化把我們引到錯誤的方向以來，資本主義的毒害已浸潤世界，生產過多和恐慌紛來沓至，不是把生產者從工廠逐出來，便把他〈們〉當做一個機械的附屬品，使他〈們〉不能不甘受僅足維持生活的工錢。

所以我們生產者這樣宣言：

我們決不是機械。我們為發展個性，為使社會化的有人格的社會，要求生產者得受教養的社會組織，要求生活安定，要求對於自己境遇的支配權。

這個宣言簡直是向資本家宣戰的一篇血書。

此外無論是宣言，是規約，類多含混其詞的。例如信友會的大旨只說鑽研技術、增進福利、陶鑄品性，使勞動者地位增高。大阪鐵工組合的大旨：（一）想以適合國體、國情的職工組合來根本解決勞動問題；（二）借勞資調協一致之力圖本國產業的發達；（三）發展自治精神，培養常識，增進技術，以謀本國工業的革新。電工組合的大旨也只說想免掉生活困難的弊害，使人格增高、知識開展、技術熟練、能率增加種種不可捉摸的議論。啟明會的大旨也很含糊，但是他們卻大聲疾呼地要實現真正人格的生活，要同錯誤的思想戰爭，要把一切不合理、不自然的組織習慣思想除掉，創造新文明的文化運動，這個宣言不啻對「皇道教育」宣戰，很可以代表思想界的新趨勢。

各業組合的具體主張，倉促間很難搜集，只有友愛會於第七周年大會議決「主張」二十條，很足以代表日本勞動界近來希望的一種趨勢。該會的「主張」是：

（一）勞動非商品的原則。

（二）勞動組合自由。

（三）廢止幼年勞動（未滿十四歲不得做工）。

（四）確定工錢最低數。

（五）對於同質勞動應確定男女工錢平等制。

（六）星期休息（一周休養一回）。

（七）一日八小時及一周四十八小時勞動制度。

（A）禁止夜工。

（九）設立婦人勞動監督官。

（十）發布勞動保險法。

（十一）發布爭議調處法。

（十二）防止失業。

（十三）內外勞動者同一待遇。

（十四）公營勞動者住宅以圖改良。

（十五）確定勞動賠償制度。

（十六）改良內職勞動。

（十七）廢止契約勞動。

（十八）普通選舉。

（十九）改正《治安警察法》。

（二十）民本化的教育制度。

這二十條主張可算日本勞動界一個共同的趨向，但這不過是勞動組織的目的，再看他們運動的方向。

四、勞動團體的運動

從歷史上看來，各國勞動運動都有一個共同的趨勢，便是先爭工錢然後爭管理，先爭勞動者人格然後爭工廠的效率。如果時機成熟，不但爭管理工廠權，並且要爭管理國家權。爭工錢、爭人格便是對於資本家罷工怠業，爭管理、爭效率便是對於工廠革命，爭管理國家權便是對於國家革命。日本勞動運動只算剛剛開始，剛在爭工錢、爭人格的時期，所以唯一的武器便是罷工怠業，對於工廠革命和對於國家革命都還沒有想到。不過最近八幡制鐵所同盟罷工和東京電車同盟怠業要求選舉組長委員權，普通選舉運動要求參政權，都是工廠革命、政治革命的初步罷了。

日本同盟罷工在明治三十年前後已經盛行，自「勞動組合期成會」成立後，到處運動，工人已有聯絡，故每次罷業必得最後的勝利。自從《治安警察法》發布以後，十幾年來，罷工的運動多被壓迫，工人多忍氣吞聲。直到大正三年以後，罷工的事件遂越出越多。據日本內務部調查，自大正三年到八年三月同盟罷工的事件列表如下：

年數件數人數

三年507904

四年647852

五年1088413

六年39857309

七年41766457

八年（到三月止）485660

共計1085153595

這幾年同盟罷工之中，以坑夫、紡績工人、染織工人、製造機械金鐵品工人、造船工人、窯業工人、化學工業工人等為最多。罷工的原因不外三種：

（-）要求增加工錢。

（二）要求改良待遇。

（三）反抗監督官的橫暴。

這三種原因之中，尤以第一種原因為最多。一千八十五次罷工的結果總計如下：

因調停而中止的477件

貫徹要求的195件

撤回要求的264件

拒絕要求的149件

最近一年間，幾個重要的同盟罷工要算東京炮兵山廠、八幡制鐵所為最足令人注意的。但是炮兵工廠是暴發的罷工，自首領被捕，王子、十條兩支廠脫離關系以後，便無影無形地消滅了。只有八幡制鐵所今年二月兩次罷工尚足令人注意。它們第二次罷工（二月二十四〈日〉夜）由代表提出希望的條件如下：

（-）各工廠的「工廠組長」由工人互選出來然後任命。

（二）評議員由會員互選。

（三）一年一回的賞錢改作一年兩回，與職員同樣。

（四）三天公共休息日要給一天的工錢。

（五）廢止在通門前的身體檢查。

（六、七兩條從略）

（A）對於指定工人，須按照家族的人數給予相當的補助。

（九）廢止同別的工廠締結的對於退職工人在六個月以內不能僱用的契約。

這個工廠計有兩萬五千多工人，分廠七十幾個，煙管計五百多個，一旦罷業，有

一萬多工人與警官隊對峙，聲勢非常浩大。無奈罷工的原動力是從友愛會、勞友會幹部發生的，到了二月二十六日便有幾個工人拿刀去刺友愛會的藤岡文六氏，並有五六十工人強迫友愛會的委員要求自罷工以後的工錢。友愛會看見工人生活不安，又因議會解散預算案不能成立，工廠長官更不能答應他們增加工錢的要求，所以沒有什麼結果，這出戲便收場了。

以上所說的是罷工運動，現在再說一說同盟怠業。去年七月間，神戶火柴公司的職工同盟怠業；隔一個星期，又有東京博文館印刷所工人要求加薪，把雜志的原稿隱藏起來，半天拈不出一個字；到了七月二十七日，又有鐵道院鷹取工場因為要求加薪而怠業。最大的怠業為日本從前所沒有見過的，便是大正八年九月十八日起，神戶川崎造船所的大怠業。這次怠業參加的工人計有一萬六千人，正式提出「哀願書」，限定該所社長於九月十八日正午前回答。「哀願書」後附加四個條件：

（-）增加日工錢。

（二）明白宣示特別賞金的日期（金額計三七五萬圓）。

（三）凡繼續做工到六個月以上的一年須給予兩回賞金。

（四）設備、飯廳、洗臉室和別的衛生事項。

到了十八日午後，仍然沒有答復，所以一萬六千七百八十個工人，一起開始怠業，第二天，兵庫分工廠也起來響應。兵庫分工廠提出的條件如下：

（一）增加工錢。

（-）對於自己害病的工人，須給一半工錢。

（三）公司方面須設一個與工人直接疏通意思的機關。

到了二十七日，發表分工廠八小時勞動制和加薪案，分工廠便相安無事。到十月四日，又把八小時勞動制和加薪案適於本工廠的意思發表，本工廠也算圓滿達到怠業的目的了。

再可令人注意的怠業，便是今年二月二十六日東京市電車怠業。去年交通勞動組合本提出五條要求，五條之中有三個主要的條件，便是「八小時制」「日薪制」「年功加俸制」三種。電氣局沒有容納它們的要求，所以自二十六〈日〉早晨起，三田、巢鴨兩處電車工人一齊開始怠業，即以三田一處說，平常有八十五駕電車，這天有許多車都被工人弄壞了，只剩二十三駕可用。京成、玉川兩處市外電車也起來響應，提出八〈小〉時勞動制，並要求增加工錢和給予特別賞金。後來玉川電車工人的要求大部容納，三田、巢鴨也採用年功加俸和八時間制。但自中西理事被捕之後，交通勞動組合內部幾乎分裂，又有六百名車夫情願復業，所〈以〉這台戲便草草終場了。到三月六日又提出六〈小〉時勞動制和初任事自七十圓起碼各種要求，直到現在還沒有解決。

此外無論是罷工是怠業或是暴動，大概都是為着勞動時間和工資問題。再舉今年幾個罷工為例：

日期工廠原因

二月二十九河津礦山增加工錢

同日大阪櫻島工廠增加工錢

三月大冢鐵工所八時間制，星期休息，增加工錢

同月芝浦製作所加薪問題，組長問題

同月池貝鐵工所增加工錢

同月明電舍設工廠委員，八時間制，增加工錢，星期休息

照這兩個月罷工的原因看起來，可見得日本勞動界還是爭個人問題的多，爭政治問題的少。

近於爭政治問題的便是各處普通選舉運動。爭個人問題以罷工怠業為武器，爭政治問題便以講演、遊街為武器。這一年來的勞動界示威運動，雖然有幾個政客利用他們，但他們也想利用政客求達他們的目的。最近（三月二十一日）芝公園、上野公園大會尤以勞動團體為最多，他們的議決很含有政治意味。上野公園勞動黨的議決文如下：

（-）我們民眾應彈劾妨礙愛國民眾運動的現政府的違憲。

（二）我們民眾希望更換反對普通選舉實現的現政府。

（三）我們民眾希望以合法的團結力來爭得參政權。

現在選舉的風雲正急，這些無權投票、無錢買票的勞動者只有拼着時間、口舌來奔走游說，遊街示威。自現在起，每逢星期〈日？〉各公園都有大會，即此已可見日本勞動界演（？）的熱心政權了。

五、結論

我本不是專門研究日本勞動組織的人，七扯八拉湊點材料，自己很不滿足，不過為時期所迫，不得不做一個「急就篇」聊以塞責罷了。據我個人意思觀察，日本勞動階級現在才到第一個覺悟時期，還沒有到第二個覺悟時期。便是他們才知道拚命爭待遇，還不曾極力爭管理；只知道爭普通選舉，還不曾知道就是爭到選舉權也不能解決勞動階級本身的問題。我以為無論怎樣平等待遇，如果仍沒有管理工廠權，不但平等兩字終究是句空話，並且連公產的希望也根本取消。各國工黨不趨向「工團主義」（Syndicalisn），便趨向「同業組合」（Guild），這種脫離政治關系，專重自治，實在是

本着多年經驗而來的。法國勞動黨當一九。五〈一九。〉六年間，也曾想從政治方面下手，後來因為有許多事體辦不到，所以才重新覺悟，知道非從「工團主義」下手不可。所以這次選舉勞動黨，反不如從前得票之多，這就是今昔趨向不同的一個明證。日本現在利用勞動黨的政客如尾崎行雄、今井嘉幸輩，自己並不是勞動黨偏要自命勞動黨，是何用意？如果日本勞動黨想利用他們把《治安警察法》廢掉，把《勞動保險法》《工廠管理法》重行改正，未不有利益；如果像現在的情形，以為選舉權一得，什麼事皆可辦到，未免是一場春夢。歸總一句話：我的意思只想教工人以「同業組合」來解決自身問題，不願意他們借政治勢力來解決自身問題；要想借政治勢力，那麼非行「布爾什維主義」不可，其餘的方法都是不中用的。

三月二十五日，在東京做的草稿

英國勞動組合及其最近的趨勢

程振基

英國勞動組合，大概可分三部〈分〉研究：（一）勞動組合的過去，（二）勞動組合的現在，（三）勞動組合的將來。但是過去的事跡太多，我們不能一一詳述，而且我們的目的在於考鏡，亦不必一一研究其歷史。故本文對於已往的事跡，只取其有用的，作相當的研究，而對於現在及將來的勞動組合，均取記載性質，不加批評。

（-）勞動組合的過去

在英國勞動史上，有一極有趣味的問題，就是英國勞動組合始自何時？何偉（Howel）說：「勞動組合是『同行公所『（。叨Union）之真正合法的後裔。」若此說不錯，那就英國勞動組合自中古時代而有之。李普生（Upson）遵從衛蒲（Webb）說，謂勞動組合始於十八世紀革新時代，並謂勞動組合與同行公所只有相同的一點，就是這兩種組合都認定集合行動足以增進工人的福祉但其根本不同之處，約有六端：

（1）同行公所的會員必須技能，且必須享有公民的權利，勞動組合無此限制。

（2）同行公所是一種城邑的組織，而勞動組合是一種全國的組合。

（3）同行公所的會員制度，含有強迫性質。凡該地同行的工人，皆當然為會員。但勞動組合工人有出入會的自由權，不過以利害相同而組成一共同機關。

（4）其最緊要不同之點，就是兩種組合的分子完全兩樣：

勞動組合的分子僅是「被佣的工人」一種階級，而同行公所的分子，就合僱主及被雇的工人熔於一爐。

（5）兩種組合的功能亦大不同。勞動組合只圖工人的利益，不顧公眾的利益。但同行公所深注意於調劑生產者與消費者利益。所出貨品，必須手工精細，貨質優良，物價公道。此同行公所的長處，猶為世人所稱道者。

（6）同行公所是一種半公式的機關，隸於地方公署，而其會務為地方行政的一部

分事業。勞動組合是純粹私人團體.

由上述六層不同之點觀察，可知何偉所言沒有根據。勞動組合與同行公所非是一物，已為今日學者認做定案。是故，勞動組合非始於中古時代，亦已明了。

衛蒲說：「遍閱各種公文、函牘、書報，都沒有一件可以證明勞動組合已經存在於十八世紀以前。」因而下一定義日：「勞動組合者，是一繼續不斷的組合，由被傭工人組成之，其目的系維持或增進他們工作的狀況。"（見衛蒲《勞動史》）這個定義內可注意之點有二：（1）「繼續不斷」的意思簡直就是「永久」（Perm。碇山），意謂工人組合是永久的，非暫時的，十八世紀以前的組合，都無繼續不斷的性質；（2）「被傭工人」所組成的機關，方為勞動組合。

中古家庭工業時代，傭人的工人與被佣的工人，利害不大沖突，且有時相同，故皆為同行公所的分子。迄後工業革新、工廠工業，日見發達，一部分傭人的工人變成富翁，遂為僱主。其他一部分傭人的工人，因受經濟的壓迫，漸變為被佣的工人，所以被佣的工人與僱主顯分階級，界限分明。他們的利害，自然發生沖突。被佣的工人因為維持或增進他們工作的狀況起見，就不得不結成勞動組合。一七二。年倫敦有裁縫工人組合，要求增加工資及減少工作時間，這個時期就是勞動組合的起點。

總而言之，英國勞動組合的發生，實由於工業組織的改變，時在十八世紀初葉。自一七三三年克•約翰（John Kay）發明「飛杼」（Fly-ShutMe）後，英國工業漸次革新，家庭工業日就消滅，機器日新，工人失業的亦日眾，以致工人的生活程度大不如前。欲救此弊，工人惟有呼籲於議院，要求規定工價。故自一七五三年以後的勞動史，都是工人抵抗事跡，自求防禦。

一七七六年，亞當•斯密的《原富》出版，資本家的氣焰日漲。議院規定工價，往往為時人詬病，浸至十八世紀末葉，工人呼救於議院，就無靈驗。又受法國第一次革命的影響，政府深恐工人集合，作政治上行動，因於一七九九年及一八。。年通過禁止集合議案。於是勞動組合都被解散，工人只能秘密結社，歷二十五年之久。慈善家培烈士（Fla祀is Place）種種運動，代工人請命，議院始將禁止集會的法律取消。自此項法律取消後，勞動組合始不為非法機關，加入組合者就不算為犯罪。因是各項組合猶如風起雲涌，極臻其盛。他們的目的，在於抬高工價，減少工作時間。不幸自一八二五年後，共計四年，工業頹敗，資本家寧願憩業，終不能應允工人的要求。他們初受法律的壓迫，方脫羈絆，希望得伸其抑鬱，今不幸又遭經濟的打擊，負怨何如！

迨一八二九年，工業漸有轉機，於是工潮爆發，凡十四年，謂之勞動革命時期。在此時期內，大規模的勞動聯合Trades Union風行一時。一八二九年蘭嘉縣的紡織工人組成「王國大聯合"（The Grand General Union of United Kingdom），其後又有「全國保護勞動團」（The 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the Protection of Labour）由一百五十個性的互異

的勞動組合組成之，計有團員十萬人。刊發《民聲》周報，銷行甚廣。但不及二年之久，此二大組織都消滅於無形。嗣有「建築工團」（Builders'Union）崛起，盡變「抵抗」「保護」政策，而專事「攻擊」資本家。一八三二年建築工人首在利物浦同盟罷工，他處紛紛響應。資本家亦即速籌對付方法，他們的利器就是所雇的工人都要填寫志願書，言明與建築工團絕無關系。此種對付方法的結果，遂使建築團體內部渙散。

工人既經三次失敗，然猶愈接愈厲，鼓其餘勇，而於一八三四年組成「全英勞動大聯合」（The National Consolidated Trades Union of Great Britain and Ire land），數星期內收入會員幾百萬。其唯一目的即在總同盟罷工，以消極的手段推翻資本家，而建設新世界。此與今日法國工團主義相同。在英，即於此時期為阿文（Robert Owen）及賓波（William Benbow）二氏，極力提倡。全英勞動大聯合，就是此種主義的實現。但是分子復雜，總同盟罷工未敢試嘗，而罷工風潮散見於全國，以故大聯合的財政狀況日見拮據，加以內部意見分歧，也就與前日的大組合遭同樣的命運了，

勞動革命派經此四次失敗，歷十四年，迄一八四三年，深有一種覺悟，以為基礎未固，徒用「攻擊」方法，不過自己招殃。是時商業又呈衰象，勞動運動自不能不趨於和平態度。因之工人組合改變方針，徒事提高工人在社會上、政治上及教育上的地位，尤以注重教育特著成效。各處勞動組合組織公共書樓，開設夜班，刊行月報、周報。同時並謀鞏固聯合的基礎，例如著名的「機器工匠聯合會"（The Amalgamated Society of Engineers）即在一八五一年成立。它的內容注重各種保險事業，章程亦稱完備。勞動界自經此番覺悟，凡二十年都很安靜。以是各項組合勢力日增，會員日眾，經濟能力亦較前渾厚。基礎既立，他項組織乃漸次發展。「勞動公會」（Trades Councils）亦即在此時期發生。

但自一八六。年以後，工人的態度又變如前狀，激烈舉動，常有所聞。資本家互相聯絡，行「閉門不納"（Lock-out）政策，當時法庭又袒護資本家，由是更激成風雲。政府也就不能袖手旁觀，即於一八六七年設一機關，專事研究勞動問題。在工人方面，既深感法庭偏袒的痛苦，也就不能不注重於法律改良的運動。一八六八年召集「第一次勞動聯合會議"（The First Trade Unions Congress），由此議會產生「議院委員會」（Parliamentary Committee）o此為勞動界參與政治的起點。迄一八七一年，議院通過《勞動組合律》一八七六年《勞動組合修正律》，就又是工人在政治上成功的起源。因自此後勞動組合已經議院認為合法機關，法庭遂不能以限制工業加罪於工人，而且「結合售工」（Collective Bargaining）的權利，又已為法律所應許。因是勞動組合的勢力大增，各項組合的會員計一八七六年，較一八七一年增加一倍。

不幸勞動成功的時期，國內的工業就形不振。至一八七九年商業大敗，千百公司

相繼閉門，工人失業的不可數計，工資自然減少，工作時間自然增加，能力較薄的勞動組合也就被淘汰了。在此情形，同盟罷工固不得已，不過也是惘然。自經此次挫敗，工人元氣尚未損傷。但他們的思想就有改變，對於舊式的勞動組織表示不能滿意，新式的勞動組合（New Trade Unionism）即在此時間開始發展。所謂舊式的勞動組合者，依有技藝的工人而組成「同行組合」（Craft Union）o例如機器工匠聯合會，必須有機器知識的工人始能充為會員，所以一般無技能工人及女工，都不能人會，就不能享同等權利。但是下級工人所受的痛苦獨多，又無能力組織機關，自謀保護，所以社會黨人及維新派，如莫理斯（William Morris）s享德門（H.M.Hyndman）及補慈（Charels Booth）諸人，對於舊式勞動組合極力抨擊。多數勞動少年都被他們感動了，當時輿論亦深表同情於苦力及女工。所以一八八八年的制火柴女工同盟罷業，就得輿論贊助，大奏凱旋。次年歷史上著稱的船塢工罷工風潮，亦隨之而起，這都是新運動的表現。

自新式運動組合發生以後，勞動界的精神因之一振。一八九三年「獨立勞動黨」（即社會黨，Independent Labour Party）成立。"全英工黨」在一九O。年成立。各類工人聞風興起，也就從事組合，如店伙，聽差，跑堂，新聞記者，書記，郵差，女工如接生婆、女幫等等都蜂擁而起，組織機關。故自一八九。年以來勞動勢力大增，隸於組合的工人，在今日當有四百五十萬以上，因職業不同的緣故，計組成一千一百餘個勞動機關。

閱勞動史至此，我們原可以代英國勞動界慶幸。不意在二十世紀時代，根深蒂固的勞動機關，猶兩次大受法庭的打擊。工人百年經營的結果，幾乎都被三數法官連根拔除。這個重要關鍵，我們應細細研究一番，當一九。。年夏天，南威爾士鐵路工人罷工，鐵路公司自然有所損失。於是在高等法庭提起訴訟，被告者不止犯法數人，連鐵路工人組合也在被告之內。高等法庭判決，由鐵路組合賠償四萬二千鎊。其判定理由，即謂勞動組合以團體性質可以被告，組合幹事有不法行為，應由組合的財產賠償。這個判案的結果，就置勞動組合的財產於極危險的地位，幹事稍有不慎，法庭就可以借詞抄沒組合的公款。於是激起全國勞動界的憤怒，工黨勢力因之突增。迄一九。六年，議院通過《工業爭議律》（The Trade Dispute Act），此項判件始見糾正。

勞動界第二次受法庭不公平的判斷，即在一九。八年。當時鐵路工人聯合會強征會費，供給工黨。事為其書記歐思本（W.V.Osborne）所反對，以為聯合會無令會員出金供給政治運動費的權能。上議院判決聯合會沒有此權。由此判案，勞動組合對於一切政治上運動，都失把握，興辦教育、印刷書報等，都不能令會員繳費。所以勞動界極力運動修正此項判案。迄一九一三年，議院通過《勞動組合律》，於是政治運動費有明文規定，勞動組合在法律上也得與公司受同一看待。

一九一四年歐戰開始，勞動界在政治上的勢力就如旭日東升。次年愛斯葵斯（Asquith）組織混合內閣，工黨首領做閣員的有五六人。可見這次歐戰的影響於工界，卻與百年前歐戰的影響不同。一則對於勞動愈施壓力，一則為勞動解放的先聲。是何緣故呢？（1）因十九世紀初葉，當時學術思想重在「個人主義」（Individualism），國家對於資本家與工人純取放任，聽他們自由競爭。但是貧富階級不同，地位亦異，自由競爭的結果，不外弱肉強食。於是「國家社會主義"（Collectivism）應時發生。自十九世紀末葉以來，思想進步，輿論對於勞動界就深表同情，此勞動界今日成功的第一原因。（2）十九世紀的三次《政治改良律》通過於議院，與勞動運動誠有莫大的關系。一方面助長工人的勢力，而他方面緩和工人的沖動，使其得鳴不平於立法機關。如一八三二年、一八六七年，又一八八五年的《政治改良律》，擴充選舉權，都有引起工人對於政治的興味，而免其趨於極端。不過選舉權經幾次擴充，工人在政治上的勢力就日見鞏固。百年前民權未張，自然沒有工人立足之地呵！

（二）勞動組合的現在

上文敘述勞動界的過去情形，至歐戰開始日子、歐戰以後的事情多未言及，因為歐戰是勞動界的一個關鍵，種種變動又非先知，現在勞動界的組織不易懂得。容我且將各項組合的現狀略敘一番，然後再反（？）勞動界所受歐戰的影響。

英國勞動組合在今日當有會員四百五十萬人以上，分屬於一千一百個勞動組合。其組織法，大多數都是依照職業相同而互相結合，維持共同的利益。例如此處機器工匠與彼處的機器工匠，同屬於一個組合。建築工、鐵路工，另有建築工和鐵路工的組合。以是分門類的組成一千一百所。國中各項職業的工人都有組合。但亦有不屬於組合的工人，因在窮鄉僻邑，組合的勢力猶未達到。屬於組合的工人約有男子四百萬以上，女子五十萬以上，其中半數成年的男子及八分之一成年的女子，都在工業界中靠着工資為生。在英，工業界的勞動組合最占勢力，每個組合的會員亦最多。如礦工聯合有會員七十萬人，轉運工聯合十六萬人，鐵路工聯合十三萬有奇。這三個聯合結有攻守同盟條約，所以世人稱為「三角同盟」（Triple Alliance）o三角同盟有會員百萬之眾，幾有全數四分之一，其在勞動界的勢力就可想而知。

但是一個機關由幾十萬人組成，其內部的組織如何，如何方能統馭群眾，是極有研究價值的問題。不過英國一千一百個組合都系獨立性質，悉數一一研究，實在不勝其繁，且內部組織有大同小異的，不必重述，故現在取出幾個講講，當作榜樣。

1.機器工匠聯合會，設有執行部於倫敦，主席一人、幹事七人，每日須到會供職，得領薪俸。此七幹事由七個選舉區域用無〈記〉名投票法舉出，任期三年，得連職。

外設總書記一人，助書記四人，協同執行部總理會務。關於組織機關事宜，有「組織區委員」（Organising District Delegates）十二人，資格以曾在該區居留滿十二個月者。在各區域設有「區域幹事」（District Committee），人數多寡依在該區內的分會多寡而定。其職務，管理該區的工資、工作時期、狀況及同類的事宜，惟所辦的事，須時常報告執行部。但是這個聯合會的主權並不在於執行部，而在於「專使會議」（Delegates Meeting）及「最高法庭"（Final Appeal Court）。專使會議由選舉區依照每三千人派一專使組成之，乃一種組合會議，有重大問題發生時始行召集。最高法庭每二年一次，亦由各區選派專使組成，依每六千人舉一專使。凡對於執行部有不滿足之處，都可在此法庭提起訴訟。

2.全國路工聯合會（National Union of Railwaymen），其最高政府則委託有每年的「代表會議"（Meeting of Representatives），代表凡六十人，由各選舉區舉出。總書記、助書記及組織委員，就由會員全體用無記名法投票選出。助書記四人不僅管理文牘事務，而且各有專責，如財政股、法律股、運動股、組織股，也就是這四個助書記的職務。此外設有執行幹事二十四人，由六個選舉區域用無記名投票法舉出。在此六個選舉區域內，復分為四類：（1）車頭類，（2）通車類，（3）貨車類，（4）機器廠類。此種布置誠是鐵路工的特色。

3.礦工與紡織工的組合，都采代表制度。紡織工共二萬四千人，有一「代表議院」（Parliament of Representatives）o代表由各省及各區每年舉出，每季開會一次，握組織最高權，得委任執行部幹事及總書記。他們都完全對代表議院負責任，這個與他項組合的幹事對全體負責任不同。礦工聯合的最高機關，亦即是聯合大會議，每四星期開議一次，與議者皆各分會的代表及幹事人員。執行部幹事即由每年正月的會議舉出，當然對會議負責任。這兩種組合的組織法純是採取本國的議院制。

我們所講的，只略略提及中央機關，未能詳敘各種分會的情形。但是一個組合的強弱，往往視分會的能力如何。各項組合的分會總共不下二萬所，分會的幹事人員，當有五萬以上。此種幹事仍是照常做工，開會一次，不過得六便士的報酬。但是他們很得友工的信任，故在勞動界亦占重要位置，不可忽視。分會幹事以外，又有「工廠糾察員」（Shop Stewards），由工人就每個工廠直接舉出。糾察員的職務原來是收繳會費，本非重要人員。但受歐戰影響，他們的勢力就漸漸地發展起來了。我們暫且不討論及此，容俟下回再敘。

每個組合內部的組織，我們已約略說明，現在當進一步研究這個組合與那個組合如何聯絡。因英國勞動組合共有一千一百所，若是外部沒有聯絡方面，求一致行動，那麼怎能抵得住資本家的壓迫及取得政治上的利益呢？聯絡方法約有五種：

（1）組織聯合會（Federations）職業相同的工人，組成組合，職業相似的組合，組成聯合會，以期協力增進公共的利益。如全英礦工聯合會在一八八八年組成，現有會員七十萬以上，且有偉大勢力，這都是聯絡的效驗。

（2）勞動聯合議會（Trade Unions Congress）各種勞動組合，每年聚議一次，討論一切關於勞動界的工業與社會問題。凡是實際的組合，都可以派送代表到會，投票權依會員多少而定。會議性質純取放任，也有組合不派送代表的（例如機器工匠聯合會）。一九一三年的聯合議會，計曾派送代表的組合會員達二百二十三萬餘人。所討論的問題甚廣，但無權力要加入的組合執行其議案。由此議會產出「議院委員」十六人，專在英國下議院監察政府及立法機關，並常提出有利於勞動界的議案，下次的議事日程也由此十六人事先籌備。但自「工黨」發達以來，這幾個議院委員政治上的責任，就漸漸減少了。近來勞動界對於政治問題，也想求個統一，他們就與「工黨」及「勞動總聯合會」共同〈組〉成一個「共同機關"（the Joint Board），各派代表，不時會議。

（3）工黨（The Labour Party）據一九一八年的報告，工黨的分子乃是一。一所勞動組合，八二所勞動公會，七六所工黨支部，三個社會黨，一個婦女勞動團。合共有黨員二百七十四萬六千餘人。設總部於倫敦，支部布滿全國市邑。屬於本黨的議員現有六十六人，居反對政府黨地位。年來工黨發達一日千里，他日組織繼任內閣亦在意中。但我們現無須詳論及此，只要知勞動界為圖政治上運動而有工黨的聯合。

（4）勞動公會（Trades Councils）此在各區域，由本區內的各項勞動組合支部組織而成，全國共有四百五十所。每星期開會一次，與議者都是各組合的代表，討論一切關於工業上問題，不幹涉政治行動。全國四百五十所勞動公會，屬於工黨者不過八十二所，此可見勞動界對於政治觀念尚不一致。而勞動公會復不加入於勞動聯合議會，這不免令人抱憾呵！

（5）勞動總聯合會（The General Federation of Great Britain）此機關在一■八九九年成立。其目的在聯合勞動全口而儲蓄大宗勞動基本金。在平時以供給互助保險。如有爭議時就發給罷工助銀。現存積金有六百萬鎊，且設有銀行，此可謂之「勞動財團」。一般工人鑒於往日罷工失敗的原因，多半是工人不能自存，不足與資本家抵抗，所以組織這個總聯合會作個儲蓄機關。

這機關的統治權在「總務委員會」（General Council），由各組合代表組成之。總務委員會每年得選任「經理員」十五人，經理員與書記（每年舉出）就是執行部的幹事。勞動總聯合會在一九一四年容有一百五十八個組合，計會員九十萬一千餘人。這是勞動團體為增進實力而有儲金的組織。

上列五種聯絡方法，總括說來，分做三項：（1）工業上的聯合，（2）政治上的聯

合，（3）經濟上的聯合。我們現在應進〈一步〉研究這幾個聯合的意義，換句話說，就是它們聯合起來有何用處。由工業上着想，它們如與資本家有爭議時，不外用兩層手段，或是「和平交涉」，或是「同盟罷工」。兩層都是要有大聯合，始可達到目的，這是非常顯明的。就不說爭議，平常工人或有死亡、疾病、失業的事，他們自己也應想個互助保險的方法，所以經濟上的聯合是不可少的。又它們所訂的「約章」（Common Rules），往往不能得資本家及法庭承認，它們為執行約章起見，就不得不運用政治。所以政治的聯合猶如經濟的聯合，原來也是一種手段，為增進它們工業上的利益。不過後來工黨發達，政治方面日趨重要，所以它們的黨魁就決意採用政治行動來解決階級戰爭。這種現象，我們如看得明白，就可以曉得「布爾什維主義」不受英國勞動界大多數的歡迎。

（三）勞動組合的將來

將來的事，我們只能按照科學方法推測，如尋「蛛絲馬跡」一般。可是猜得對與不對，我們不能擔負責任。要知道英國勞動運動變到什麼樣子，我們對於近年來勞動界的異狀，就不可不略為研究。第一個異點就是新近發生一個「工廠糾察員運動」（Shop stewards movement）o這個運動是自一九一四〈年〉歐戰開始後發生的。歐戰以前，這種糾察員在勞動組合內，原不處於重要地位，前文已經說明。因歐戰影響，陡使糾察員的地位增高。推其原因約有二層：

（1）自「軍需議案」通過後，同盟罷工的權利忽被取消，致使正式勞動機關呆如木偶，不能運用，而使工人行動超出常動，所以非正式機關從而發生。設使正式勞動機關的幹事下令同盟罷工，這就是違法的事，政府可以治罪。因此廠內工人擁護不甚著名的頭目，免得法律干涉。這個運動在未發生之先，原非政府所及料，但實由政府的壓迫行為，得此結果，誠無可疑。

（2）歐戰影響，全英工業大事變更。製造軍器工廠驟加至六千多所。所以做工狀態與前不同。往日各工廠原與勞動組合訂有成議，並遵從習俗。糾察員的職分，本來就是將廠內做工狀態如何及有無違背成議的地方，報告支部或本區幹事。但自從一九一五年通過軍需議案後，勞動組合的成規，既經暫時停止，廠內自然發生問題甚多，不易解決。唯一救濟的方法，就是增加工廠糾察員。因是，工人與糾察員的關系愈見親密，糾察員的地位也愈見增高。

我們既知道工廠糾察員運動所以發生的緣故°第二問題就要研究糾察員的新地位究是如何。可分三段言之：

（1）工廠糾察員人數增加甚眾。現在他們都由廠內的工人舉出，不似從前可由支

部或本區幹事選任，而且糾察員僅對於工人負責。

（2）工廠內工人近曾組成一個機關，叫做「工廠幹事」（Workers Committee）。糾察員也在其內。這個幹事照常開會，討論逐日所發生的問題。

（3）有多數區域的工廠幹事，互相聯絡，舉出代表，組成一個「中央幹事」。如是，代表一區內各廠工人的真正意思。

這類工人幹事首先組成的，是卡拉德工人幹事（Clyde Workers Committee）。（卡拉德，河名，英國著名造船處，在蘇格蘭的格拉斯哥城。）一九一五年二月，卡拉德工人罷工，未經勞動組合認可，因自行舉出幹事，管理罷工事務。自是後別項工業，也有仿行之者，如棉花業工廠糾察員幹事，乃由各廠紡工選出的。

總而言之，英國勞動界對於舊式組合，已表不滿意的現象。歐戰開始後，工人受法律的限制，又遇做工狀態驟改，深感舊式勞動機關不能適應新時勢的要求，所以不得不另謀組織。糾察員運動及工廠幹事等，都是自然而然發生的。舊式組合如不改組，必居於淘汰的地位，因新近英國工人的思想與前大不相同。他們且呈出一種不信任正式勞動機關幹事的樣子，說一般幹事離去工人生活已久，終日從事於政治上運動，怎能知道工人今日的痛苦呢？換句話說，就是工黨政客不能代表真正工人的意思。所以他們情願推出關系較切的工廠糾察員，做他們的首領。因為糾察員也同在廠內做工，本廠的事自然曉得清楚。工人對於僱主有所要求，就可請本廠幹事（糾察員在內）向他交涉。關於管理廠務的事情，也就漸漸地關涉起來了。所以提倡「同業組合」的人，異常注意糾察員運動，以為這種運動就是達到他們目的之工具。據我看來，「同業組合」在英國是已有了動機，將來代替舊式的同行組合不是別的，就是它無疑。什麼是同業組合（Industrial Union）呢？我且略說一二。同業組合的組織法不似同行組合，照技藝的關系，乃是照同業的關系，凡同在一類工廠內做工的工人，結成一個組合。他們的目的，就是慢慢地要管理這個工廠，廢去資本家。但這個工廠，他們也不要算是他們的，算作公有。這個主義就叫做「基爾德社會主義"（Guild Socialism）。簡單說明，他們是要廢去「工資制度」。沒有工資，就沒有餘利，沒有餘利，生產事業就都是為公益，不是為私人的利益。但生產事業，應由生產的人管理，不由政府派人任事。此與「國家社會主義"（State Socialism）所主張的不同。然基爾德社會主義承認國家為地主物主，有相當的管署權，此又與法國「工團主義」（Syndicalism）所主張的不一樣。所以倫敦《泰晤士報》（一九一九，十一，廿一）評論雲：「基爾德社會主義有二大優點：一方面免去國家社會主義官場腐敗的弊病，它一方面又可免去工團主義的結合營私。」守舊派的批評如此，基爾德社會主義的價值也可想見了。

閱者或猶有懷疑，以為代替舊式組合的，未必就是同業組合。我請再說個事實來

證明。

自歐戰發生以後，第二個異點，是礦工、路工都照着同業組合做去。舊年英國路工、礦工的風潮甚大，他們都先後要求路礦國有。現在雖未滿足他們的要求，但是舊年英政府就不得不設了一個礦務研究會，討論國有問題。

許多學者多贊成國有政策，如不達到目的，他們是決不中止的。至於路工，經幾次罷工，政府已於舊年十一月讓與路工聯合會一部分的管理權。原來歐戰開始後，鐵路就收歸政府管理，設有鐵路執行幹事，由政府指派。現在政府與路工聯合會商定，鐵路幹事凡十二人，政府指派四人，公用鐵路的機關舉出四人，其餘四人由路工聯合會舉出，共同管理鐵路事宜。由此可知勞動界所要求的是什麼：一是工業國有，二是管理權。這不是明明照着同業組合路上走嗎？且看路工、礦工本身的組織。路工組合，入會資格不拘限制，凡是在鐵路上做工的人，都可入會。七十萬會員的礦工組合，除機器師與地面上工人外，包羅一切礦工，並不問技藝相同與否。這又不是一種同業組合嗎？總而言之，英國的勞動組合，現在都是朝着同業組合一方面走，不過路、礦兩項工業容易照辦，就做了個先鋒，恰好它倆的勢力不小，堪任斯職，這是英國勞動界的福氣呵！

我述到這里，真真羨慕英國的工人離解放的日子不遠。打破資本家，廢除工資制度，就是解放勞工〈的〉不二法門。有人說，我國尚無資本家，就無所謂勞動問題。殊不知我國的工人所受經濟壓迫最深，有歐美工人所猶未夢及者，即如「包頭制度」，實我國的特色。他日全國工商業發達，如包頭制度不即鏟除，我恐怕工資的低率，必不足以養一口！唉！我們如想解放勞工，鏟除包頭制度！廢去工資制度！打破資本制度！和英國的同志攜手！和全世界的同志攜手！

九•三•廿八

去年《星期評論》雙十節紀念號上，季陶先生有紀英國勞動組合的一篇文章，和程先生這篇文章各有詳略不同，特附錄於下。

獨秀識

英國的勞動組合

李陶

（一）勞動組合的會員

據一千九百十六年末的調查，英國勞動組合會員的總數四百四十萬人，和英國全

部人口四千五百萬相較，差不多佔了十分之一。這當中男子勞動者十分之五，女子勞動者十分之一，都是勞動組合的會員。一千九百十七年以後，會員數的增加，更是厲害，最近恐怕已經上五百萬或是六百萬了。在蘭加歇爾、約克歇爾、東北海岸地方、蘇格蘭工業地帶、南部威爾斯、西南米特蘭、倫敦等地方，煤礦、棉織、機械、造船等項工業，非常進步，所以勞動組合的發達，尤其特別顯著。例如礦工組織的「大不列顛礦工同盟」，一百萬的礦工當中，就有八十萬是加在組合員裡面的。而且從前勞動組合的會員，只是限於體力勞動者。近年以來，鐵道上高級的辦事人、郵政局員、個人經營的店員、事務員、教習、醫生、葯師、看護婦，漸漸都組織起勞動組合來。農民的勞動組合，向來是不甚發達的，一千九百十五年以後，忽然活動起來。加以一千九百十七年制定《谷產條例》的結果，全國的農民，便都急急地着手組織勞動組合了。

（二）勞動組合的總數

勞動組合的會員數，雖是一天比一天加多，但是組合的總數，和會員數比較看起來，不但沒有加增，而且有減少的傾向。且把一千九百年以來的調查表寫出來。

年度組合會員

190013021971923

190112971970412

190212671966150

190312551942030

190412201911099

190512281934211

190612502128635

190712432425153

190812182388727

190911992388727

191011952446342

191112043018903

191211493287884

191311353987115

191411233918809

191511064141789

191611154399696

會員的數，這樣很快地增加；組合的數，卻是剛剛成一個反比例，逐漸減少。這是何故呢？就是因為組合的聯合及合並盛行。雖是年年注冊的組合數逐漸加增，但是新設

立的組合，多是聯合組織的地方支部，不能說它是獨立的組合。關於組合的統計，都是把聯合組合的報告拿來做材料，凡是已經加入在聯合裡面的組合，有許多都不把它算在獨立組合裡面。比如說大不列顛礦工同盟（M.F.G.B.），就是許多組合的聯合。這當中，准據《勞動組合條例》設立的組合，至少都有二十四個。但是凡在關系於全國問題的時候，同盟本身成為一個單位，處理一切；同盟內所包容的分子，不認為一個獨立的組合。除礦工同盟而外，紡織工業裡面，這種勞動組合的聯合，也有好多。其他各種勞動組合裡面，這種組織法亦復不少。因為組合集中統一的結果，一個組合的平均會員數，便異常增加。集中的組織最顯著的組合，往往收容很多數的會員。例如煤礦工人、鐵道工人，機器工人，這一種的聯合組織，都是把同業工人的大部分，統一在一個聯合裡面。在它那一業裡面，便成功一個唯一的勢力。據一千九百十五年末的調查，包容十萬以上會員的聯合組合，已經有八個：

大不列顛礦工同盟800000

鐵道業員組合聯合會400000

造機工人組合協會275000

全國一般工人組合225000

合同紡織工協會200000

建築木工木細工合同協會107000

全國合〈同〉勞動組合140000

這樣龐大的組合發達，所以就目前的現況說，加入組合的工人四分之三以上，都包含在二十幾個大聯合組合裡面。本來英國的組合聯合運動，和大陸諸國趨向不同，並沒有什麼中央組合的規則，只是適應於境遇必要，自然發達起來。但是因為沒有一定的規則，所以關於聯合合同的條件，也往往發生爭論。

現在英國關於合同運動的原則，有兩個最有力的主張：一個叫「熟練工組合主義，，，一個叫「產業的組合主義前者主張只是由熟練工人組織組合，後者主張不問熟練不熟練，只要從事一種職業的工人，便合起來組織組合。前者的用意，以為熟練的工人和不熟練的工人，合在一道去要求同等待遇是很不利的。所以在熟練工人和不熟練工人區別很明晰的產業，多半採用這個主義；熟練不熟練區別不甚明了的產業裡面，產業的組合主義，便很占優勝。從前英國的勞動組合，差不多都是專由熟練工人組織成的。到了一千八百八十九年，一部分的不熟練工人，各以產業為本位，發起組合運動。起頭的時候，熟練工人方面，以為這種運動總不會成功的，後來居然博得意外的成功。最近這種組合的勢力，幾乎要凌駕熟練工組合之上，所以兩者之間，時常有發生爭議的事情。

（三）勞動組合的種類

從這樣看起來，英國的勞動組合，大概可分為三類：

第一，熟練工人組合。就是一定技術的同業工人，以同一勞動條件對僱主要求為目的組織的組合。但是這種組合，雖是以同業工人為本位，但是同業之外關系很密切的工人，也有加入的。比如造機工人組合協會裡面，就是網羅造機、造船、造車各種熟練工人在內。.

第二，「產業別的組合」。這一種組合，就是不問工作的熟練不熟練，凡是從事於同一產業的工人，或是礦山，或是建築，或是鐵道，各以產業別作本位，在同業相助原則下面所組織的組合。這一種組合，越是僱主方面結合明了的，工人組合越是容易團結。比如鐵道這一種營業，差不多歸少數的公司獨佔了，所以工人方面也就容易團結。

第三，「屬於前兩者中間的組合」。這一種又叫它做「材料別的勞動組合」。這種制度的組合，德國還要比英國發達。比方德國的金屬工組合，就是屬於這種性質的。在英國的鐵工、銅工、真偷工，都是各有各的組合。惟有木工一行的「建築木工木細工合同協會」，是由木匠、木細工、傢具匠等組合聯合組織成的，勢力很大。

現在為供參考計，把一千九百十五年組合會員產業別的統計，列舉在下面：

職業組合數會員數

建築62228475

礦山89857183

鐵工172633502

紡織276507731

裁縫34114085

鐵道6384042

電車1694733

海運12116141

船塢23142088

印刷3297290

木工7965210

店員11111107

一般組合14452859

雜業203175658

官公吏77146689

合計11064126793

這許多種類的勞動組合，和地方的關系怎麼樣呢？從前蘇格蘭及愛爾蘭的勞動組合，都是各就各的地方去發展，和英格蘭及威爾斯的勞動組合，沒有什麼關系。近年以來，因為組合的聯合盛行，於是蘇格蘭的組合，漸漸也參加到全國勞動組合裡面來了。惟有愛爾蘭地方，因為愛爾蘭獨立自治的運動很強，所以愛爾蘭的勞動組合，到現在還沒有參加在英國全國勞動組合裡面。

（四）全國勞動組合統一運動與地方的運動

勞動組合發達的結果，於是以統一全國各種的勞動組合為目的的團體，也自然發達起來，最有力量的團體有三個：

第一，勞動組合會議。參加這個會議的，占組合會員總數四分之三以上。會議每年一次，會期一星期以上，全國各組合選出代表者與會。有緊急問題發生的時候，可以召集臨時會議。又由代表會議裡面，選出代議委員來，每月集會，討論時事。勞動組合會議的長處，就是討論問題及聯合團體很容易，組織也是很合於民主的精神。但是只能協商討論各種問題，沒有強制決議的權限。而且協議事項，都是限於一般的共通的問題，不許涉及詳細的部分，這是它的短處。

第二，勞動黨。這是勞動組合、地方勞動黨及社會主義者聯合組織的團體。它的活動，是限於政治的一方面，關於產業上的問題，都一任上面所說的「勞動組合會議」去活動。

第三，勞動組合大聯盟。是一千八百九十九年創立的。當初創立這一個團體的意思，是在糾合全國的勞動者。但是現在的職務，就只是一種罷工的保障機關。會員大家交納一定的會費，會裡面把會費存積起來，專作為罷工保障基金。一旦有決行罷工的事件發生，會員都可以受一定率的補助。

以上三個大團體，差不多性質和作用都不同的，各有各的責任，好像分工擔任職務的樣子，並不成為一種統一的機關。照最近情形看來，這三大團體很有要聯合統一的形勢。

勞動組合的發達，從一面看來，是向全國統一一方面發達的；但是再從地方上看來，地方的團結也同時發達。這是一個很應該注意的現象。就是凡屬於同一地方的各種組合及支部，不問職業的種類，都一致聯合起來，組織一種「地方的勞動委員會」。最近這種委員會非常發達，通英國全國，凡是重要的產業地，都成立這種的委員會。它們又組織地方的勞動黨，互相提攜，從事於產業上及政治上的活動。一千九百十八年，英國勞動黨的憲法改正以後，地方勞動黨的活動更加便利。今後的勞動組合運動，在這個一方面，一定是更加進步了。

（五）勞動組合的聯合及國際關系

第三節述勞動組合的種類，有三大派別。組合的聯合，也是和這種派別一樣，聯合的基礎，可分為三種：第一，是以特定煤礦地方為基礎的，如大不列顛礦工組合同盟。第二，是糾合全國各地方的同業組合組織的，如印刷組合聯合會。第三，是聯合全國以技術為標準的組合，如造機工人組合協會。且把最近主要產業組合的比較統計舉出來。

組合會員統計表

組合組合數會員數

炭礦68869000

運送50341000

建築65282000

鐵工12120000

印刷31105000

木棉25344000

一般15750000

組合聯合會員統計表

組合聯合會員數

大不列顛礦工同盟800000

全國運送聯合會200000

全國建築聯合會未詳

鐵鋼組合聯合會85000

印刷組合聯合會95000

合同紡織工協會300000

全國一般勞動協會700000

至若講到英國勞工運動的國際關系，從前就是很冷淡的。但是將來的關系如何，卻是不可預測。倫敦地方，本來是世界社會主義者的淵藪；國際勞動協會，又是組織在倫敦。一八九六年，又在那裡開過萬國社會黨大會，五年前萬國社會主義者的本部，也設在倫敦。只是英國的勞動組合，對於這些世界社會主義團體，都是由勞動黨或是勞動組合會議去和它們交涉，不過是保持一種間接的關系罷了。現在英國勞動組合主義的哲學，漸漸成立，勞動組合運動的世界的精神，今後或者是逐漸有進步的。

（六）組合的行政機關

勞動組合的行政組織，幾十年來，沒有什麼大變化。只是近年來因為「聯合」及「合同」的運動盛行，所以內容漸漸比從前復雜。近來勞動界主張直接行動的風潮，更加激烈。與勞動組合組織相關系的「工場庶務委員」運動，也給組合本身的行政組織上，加了不少的變動。今後的變遷如何，是極應該注意的。

沒有加入組合同盟聯合內的小組合，會員也少，勢力也小，在勞動運動上的價值也很微，且放下不講。單就幾個大的「聯合組合」的行政上，加以說明。

（1）A.S.E.的行政組織「A.S.E.」就是造機工人組合協會原文的略寫。這一個聯合組合，包容得有將近一千個支部。這支部當中，有三百個是在英國屬地及美洲的。在英國內地的支部，遍布重要產業都市。就重要的區域說，倫敦區七十二，格拉斯哥區六十，曼徹斯特區四十九，伯明翰區三十二。

凡支部發行的公文報告，須經過在倫敦的執行委員會認可，但是普通的行政事務，是可以由各區委員會適當處理的。事務的區分原則，大約如下：

（甲）凡須受本部的基本金支出的事項，須受本部——即在倫敦的執行委員會——的認可。

（乙）各區委員會自由處理的事項，限於產業上的問題。

執行委員會由會長一人、書記長一人、委員七人組織，均為常任制，受一定的薪俸。這種委員人數既少，又為常任的制度，是勞動組合的特色，乃他種聯合組合裡面所沒有的。

（2）N.U.R.的行政組織「N.U.R.」是「鐵道業員組合聯合會」原文的略寫。此組合聯合會的全部會員，約有四十萬人，是近年來新組織的，所以它的行政組織很自由、很新式，也有類於地方委員會的機關。但是在行政上沒有特定的責任，只是一種自由宣傳主義的機關。所以它的支部和本部，一切都是直接聯絡，不由第二級的機關間接。這也是因為鐵道業員組合的性質和機械工組合的性質不同，圖全國組合的統一，比較容易的緣故。執行委員會由二十四名的委員組織而成，不是常任，分春、夏、秋、冬四季，每季召集一次，要有特別問題的時候，再召集臨時會議。

（3）M.F.G.B.的行政組織即「大不列顛礦工同盟」原文的略寫。這一個聯合會，是許多「組合」及「聯合組合」的大同盟。所以組織的內容，比起前兩種來，內容更是復雜。參加在同盟中的聯合組合，如像南威爾斯的礦工聯合組合，它的本身，已經是一個極大的聯合團體。因為這個緣故，所以地方支部的權限，非常之大，各自組織它一地方的執行委員會；執行委員，由地方的組合選舉。至於這總本部，好像一

個「聯邦的政府」，它的權限和實力，比起支部來，反而弱小。它的特點有二：

（甲）本部沒有獨立的財政，所以不能夠做以本部為主的大規模活動。但是在舉行各支部一致行動的時候，全體作用的勢力，仍舊非常之強，以最近歷次礦工大罷工的事，就可以看出來的。

（乙）本部自身，沒有它所有的建築，所以一切執務，非常感受不便。也沒有專任本部事務的職員，會長、書記都是由地方支部的職員兼任，所以本部的行動，也很欠敏活。

就以上三個組合聯合會的組織概略，對於英國勞動組合的行政組織，已經可以略為得一點概念了。還有一層要曉得的，就是組合的財政。現在英國的勞動組合，大部分的經費，都是由會員的「會費」維持，規模大、創立久的組合，多有巨額的基本金，但是一般經費上，仍舊不能不靠會員的會費。會費的定額，隨組合而異。如像「一般勞動組合」，它的會員，比較的多是低級勞動者，所以會員的會費，一星期每人不過三便士四便士。還有比這種會費更低的，如像「徒弟組合」之類，每人的會費，一年不過一個先令。就是前項所舉「鐵道業員組合聯合會」「大不列顛礦工同盟」那樣有力量的組合，每星期也不過兩便士到五便士。因為這種組合，都是不分「熟練工人」與「不熟練工人」，只以職業別為區分組織的，不熟練的工人收入較少，所以取費也極廉。至於有一種專以熟練的工人組織的組合，會費額也有每星期多至兩先令的，一年的會費，每人便須五鎊四先令，不過這不是原則。據一九一三年的調查，英國全國各種勞動組合的財政，收入三百六十萬鎊，支出二百九十萬鎊，足抵中國大省一省的收支。當時英國組合會員全體二百四十萬人，平均每人分擔的收入三十先令，支出二十四先令。現在組合員的人數，比當時差不多加倍，財政的狀態自然比起從前來，一定更膨脹得多了。

（七）勞動組合與國家的關系

近年以來，英國政府幹涉工人僱主間問題的程度，漸漸加增。一千九百零六年，自由黨執政以來，政府對於從前的《工場法》，雖是沒有變更它，但是一九零九年，發布一種《組合局條例》，由政府、工人、僱主三方面的代表者，組織「組合局」，又定最低工銀的限度。制定《商店法》，改善商店員的境遇，每星期予以一天的休息。一九一一年，制定《煤礦條例》。這組合局制度，固然不能說是良法；然有了這一種組織以來，從來甘受劣等工銀和待遇的工人以及女工，他們的工銀也得加增不少。還有在獎勵勞動組織一方面，也有許多有益的施設。還有最低工銀的協定一層，最初只是限於一部分，後來范圍漸漸擴張，到歐戰終了以後，已經成為一種公認的法律。

政府幹涉勞動爭議的方法，從前是沒有統一的方法的。一八九六年，制定了一種《和解法》，但也只是由資本家和勞動者兩方的代表直接協議。後來政府關於這種問題

的結果，遂組織一種「產業調查會」。在組合局裡，設了一個產業調查會的幹部，愛斯葵斯氏做會長。一九一七年，鐵道罷工風潮逼近的時候，路易喬治自己出來做調人，能夠事前和解。一九一一年鐵道罷工風潮的時候和一九一二年的時候，政府更進一層，作有力的干涉。

在戰爭以前，政府曾制定《勞動交換法》《勞動者賠償法》《康健保險法》，關於這幾種事務，勞動組合可以接辦。勞動組合在這一點，已經成為「國家的機關」之一，好像一個政府的代理店。到戰爭開始以後，因為工業動員的關系，勞動組合和國家的連契益加緊密。在平時的時候，郵政及海陸軍的工廠都是由政府經營的，但是它們對於那些工人，非常冷淡。到了戰爭的時候，礦山、鐵道、船舶、軍需工場，都歸了政府一手經理。大多數的工人，這個時候多和政府直接發生關系，工人和國家運命關系的密切，勞動在社會進展上的價值，勞動組合的力量和影響，他們才認識了。所以對於勞動組合的運動，才發生出一種敬畏心和同情心來。這幾個月以來，英國勞動運動的進展，一日千里；政府的地位，好像在夾壁的當中，擠得出氣不來。我想他們的覺悟，一定較從前更多進境了。總之，把這十年的歷史通觀起來，就一方面看，政府對於產業上的問題，在它的必要上，漸漸地使勞動者參加。所以勞動組合，有一〈部〉分的事務，已經是代理政府的行為，好像地方團體委任事務的性質一樣。但是再從別一方面看，勞動組合之自治的發展，更是很明白的。因為他們並不是得着這一點地位，以為是政府的溫情，便滿足了。他們仍舊認為它的地位，是靠他們自治的發展力製造出來的，所以勞動組合在國家的地位越高，他們的自覺，也越是徹底。

在第四節里已經說過，勞動組合的多數，都和勞動黨互相提攜的，差不多是同一運動的兩方面。所以許多組合的工人，在經濟的運動上，便是組合的會員；在政治的運動上，便是勞動黨的黨員。一九一八年正月勞動黨大會的報告，當時黨員的人數二百四十六萬五千餘人，其中二百四十一萬五千餘名，是屬於二十三個大勞動組合的會員，這已經只有五萬人不屬於組合的了。其實連這五萬人，也不能便斷定他說他不是組合員。為什麼呢？因為有很多組合員是沒有登記的，如像全國鐵道業員組合聯合會，四十萬會員當中，只有十三萬人是登記的。此外相同的例，也還不少。所以勞動黨的黨員，幾乎可以說全是組合員。除了全國勞動黨之外，還有地方勞動黨；沒有勞動黨的地方，就由勞動委員會代行勞動黨的任務。一九一八年勞動黨的新憲法實施以來，勞動黨在各地方的活動更加繁盛。現在勞動黨在議會的議員數，就是一九一八年十二月總選舉的結果，是七十二名，比起一九一六年，已經加多三十三名。但是這還是勞動黨選舉運動失敗的結果，因為去年總選舉時候，勞動黨所提出的公認候補者，是三百七十六，差不多當選的人數不過五分之一。現在英國政治上、社會上改造的潮流，一天比一天洶涌，我看勞動黨全勝的時期，總在不遠的了。

（A）勞動組合與社會改造的理想

英國這一個國家，是一個習慣萬能的國家，一切制度，都是受習慣的支配，所以從前許多改造社會的理想，在英國很遭一般的冷遇。即如馬克思派的社會主義，輸入英國是很早的，而且刺激馬克思的思想、供給他的「科學的社會主義」的材料，英國產業界的進步實況，也是很有力的。但是馬克思派的社會主義，在英國總不能佔一個有力的指導地位，只不過是予以不斷地刺激、助長英國社會思想上若乾的進步而已。所以英國勞動組合的發達，並不是由於思想上、理論上的指導，是由於實際的必要所逼迫，並不是由理論的根據產生事實，是由事實的根據編成理論。

但是世界全體急切的進步，也就使英國人由現實的拘泥，漸漸地趨向到理想的創造。一千八百八十九年有名的船渠大罷工以來，英國的勞動組合，驟然趨向大陸的社會主義。一九一一年、一九一二年產業不安的狀態發生以後，法國的工團主義（Syndicalism）、美國的L.W.W.主義侵入英國，一方面馬克思直系的集產主義也抬起頭來。但是英國人對於這些外來的思想，終久不能滿足，現在的煩悶，又使他不能不建設前途的理想境。在這個時候，英國特殊「基爾德社會主義"、Socialism便應運而生。

基爾德（Guild）這個字，是由中世紀「同業組合」（Guild）的意思借用來的。「基爾德社會主義」，就是以生產者為經濟組織基礎的社會制度。換句話說，就是從事於一產業的各種勞動者〈全〉體的勞動者與心（？）的勞動者集合起來，組織一個全國的基爾德。各種產業，各自以民主的方法，管理他本業的基爾德，撤廢現在的工銀雇傭制度。要點是：

（1）生產者自己管理他的生產事業，完全實現產業的民主主義；

（2）關於社會全體的問題，由各基爾德共同管理，以免除為生產者犧牲消費者利益的危險。

這一個主義，是社會主義中最新的一派。最先主張的人是俄列基氏（A.R.Orage）。最初發表這一個主張，是一千九百十三年在Mw Age雜志上。所以它的生命，要算是為勞動者而設的青年理想。我們要推測英國社會運動的將來，不能不研究這「基爾德社會主義」。但是要詳細地敘述，本篇紙數已經沒有餘地了，只有等到將來有機會的時候，再和各位談罷。

附記本篇根據的著作如下：

井篦氏譯苛爾（Cole）的《勞動組合概論》（《中外新論》九月號）。

二室伏氏的《基爾德梭霞里士姆及其批判》（《批判》的九月號）。

三堞利彥氏《馬克思主義的分化》（《社會主義研究》九月號）。

英國勞動黨的新勢力

（錄《北京晨報》）

政界一分的迷夢戰爭前，自由、統一兩大政黨分開橫斷政界的英國；到戰爭開始後，因為聯立內閣，兩黨忽被縱斷；更到戰後，勞動黨的勢力擴張，英國政界又釀成分野的變動。從前兩大政黨對立的迷夢，現在也化為烏有了！就中勞動黨在戰後的英國政界，大有雄飛之勢，早為一般識者所承認。現在該黨的勢力，日盛一日，一定可以左右將來政界，何況趁着這時代的潮流，去做一個弄潮兒呢？！閱者須知，現在的英國，不比從前是保守的國家了，英國的人心，已在改造教室里聽了一回訓練了。

補缺選舉勝利自勞動黨折沖內外之政治，試之一年有半。於是該黨的勢力，不獨足以支配一般英人的意思，且足以使聯立黨和自由黨大加警懼。其使兩黨深悟時代潮流的轉變，乃在去年中補缺選舉的結果。去年上半年，這種傾向還沒有固定：三月所行的選舉，勝利或歸於聯立黨，或歸於獨立自由黨，勞動黨則一無所獲。即引續下去的四月選舉，也是一樣的結果。但七月二十九日波士威爾的補缺選舉，勞動黨的魯巴特孫，從聯立黨以七千百六十八票得占勝利；到九月十二日，在威德勒士選出亨達松；到十二月二十日，在斯賓巴列選出托曼耶。退一步說，假令勞動黨的候補者立於失敗的地位，例如阿爾巴斯、布魯列，勞動黨的勢力還是足以使敵黨恐懼，何況該黨又得補缺選舉的勝利呢？

不勝今昔之感就中最可注目的，就是在十二月二十日的斯賓巴列的選舉，從來沒有出過勞動黨議員的幼克沙地方，居然以一萬一千九百六十二票的多數，選出勞動黨的托曼耶。他比聯立自由黨的胡格斯，多三千八百二十八票；比獨立自由黨的賈西n，多一千七百十八票。這事若回想，一九一八年十二月行總選舉的當時，聯立自由黨的惠特嘉，獲得一萬六百六十四票，比托曼耶以二千百五十六票的多數當選，相隔還不過一年。昔也何衰，今也何盛呢！

可驚的消長勞動黨以破竹之勢，風靡去年下半期的選舉界。該黨的勢力，比起前年冬末的總選舉當時，有怎樣的優勢和進步？我們只看波士威爾以下到斯賓巴列最近九個補缺

選舉的勞動黨和聯立黨（聯立統一黨及聯立自由黨）的勢力消長，即可明白：

聯立黨勞動黨

總選舉（1918年12月）補缺選舉總選舉補缺選舉

波士威爾9359票5967票9017票13350票

烏德勒斯1151510417782111404

彭特弗拉克8561992050478445

拉修爾姆12447939429856412

抽斯達無候補無競爭同17838

布里馬斯170911449553319292

聖阿爾巴斯無候補9621無候補8908

布魯姆列1684011148無候補10077

斯賓巴列106648134852011962

合計86177790963872297473

由上表：一方可知聯立黨減少票數，他方可知勞動黨增加約二倍半的投票。假令勞動黨在補缺選舉失敗的地方，拿它得的票數與前年的總選舉比較，顯有急激的增加。所以勞動黨現在（民國九年一月）雖僅有議員六十三人，被它們的敵黨視為最可怕的魔神了！有許多人推測次期選舉，一定是勞動黨組織內閣，可見其勢力之一斑。但是勞動黨為什麼這樣行桃花運呢？英國政黨的將來要受勞動黨什麼影響呢？勞動黨果能握英國的政權嗎？它的前途如何？閱者且看下文便知

時代思想的轉換英國勞動黨為什麼有這樣急速的進步呢？一言以蔽之曰：時代思想的轉換而已。金權政治的弊病，即由此次大戰，從根本上動搖它的基礎。新時代的政治，不是偏重少數者的利益的政治，是為一般國民的福利而設的。所以那些常立在犧牲者地位的多數國民，換句話說，即是勞動者的代表政黨的勞動黨，當然為眾人期待的目的了。該黨勢力的增大，暗地裡充滿了偌大的英國。我們若溯其具體的原因，則以去年下半期間，婦人、〈退伍兵〉及中流階級的投票者激增，為該黨獲得優勢的三大原則。

少女投票的勢力不用說，選舉議員.是依選舉人的自由意志。所以今年投於自由黨的一票，明年也許再投於自由黨。但是今日的形勢、潮流的影響，或於統一黨有利，或於勞動黨有利。加以聯立內閣的缺點，已大暴露，早晚一定瓦解，故立於補缺選舉場的選舉人的意志，已經離開聯立內閣，移到勞動黨了。雖然，勞動黨的勝因，決不是依於既往的選舉人意志的變換，而在新選舉人的投票。戰前英國所有八百萬人的選舉人，到了戰後，婦人也獲得選舉權了。到現在選舉人的數目，已超出二千萬人。這種可驚的選舉權的擴大，當然予各政黨的勢力以莫大的影響。這千二百萬新選舉權所有者，果被什麼政黨所支配？真是一個富有趣味的問題。

婦人選舉人的傾向去年下半期的補缺選舉，於是產生勞動黨的新勢力。千二百萬餘人的新選舉人，多屬於結婚的婦人和青年的兩階級。就中婦人有純潔的心操，和處女一樣；她們不為舊習俗所左右，有高尚的理想。她們因為此次戰爭，或失其夫，或失其子，否則即為悲苦耐勞，支持一家；所以一到平和恢復，她們即希望建設新社會。她們的希望，自然落到有望的勞動黨.給予青睞。

還有一事，就是勞動組合和婦人勞動者的關系。有此次戰爭做媒介，一層密接，因之勞動黨的勢力亦漸增大了。例如：商店從事員，在戰前加入勞動組合的男女的比例，是女一對男五；到現在，竟成了女子四萬人對男子六萬人。使婦人增加對於勞動黨的引力，這是不可諱的事情。

婦人議員與候補者一方面，多數婦人對於勞動黨大投其票；他方面，婦人自運動去做議員。去年十一月布里馬士的補候選舉，阿士答夫人（聯立統一黨）當選，這是英國女議員破題兒第一遭。現在相傳窪烏克夫人，從東瓦爾沙姆士托為勞動黨的候補者。這位伯爵夫人，起初是保守黨，後來移到自由黨，又因為社會主義的見地，再歸到勞動黨。即此一事，可見英國知識階級的婦人的傾向了。所以我們要研究今後英國的政界，對於勞動和婦人的關系，真不可閑卻呀！

退伍兵的思想新選舉團體的婦人和現於英國政界的多數青年，都是退伍兵的一團，比一般婦人更熱望新的社會組織。我們如果要了解勞動黨的新力的原因，這一個要素，不可輕輕地看過。退伍兵的職業問題，固然是緊急事，但更有一層可注目的，就是他們的思想問題。雖以關於戰前社會問題比較的冷淡的青年，一到戰後，看見橫亙他們目前的生產分配，也不能束手旁觀了。或進而加入勞動組合，或盡力以擴張勞動黨的勢力。

中產階級的援助更有一事，就是中產階級中心的勞動者和勞動黨的結合。前年末的勞動黨組織大變更，在去年下半期的補間選舉，漸結成第一個果實。蓋過去英國的勞動黨，是由勞動組合、獨立勞動黨、胡賓協會、婦人勞動聯合會及其他小團體的聯合組織而成。其在議會組織勞動黨想獲得政治的勢力的時候，乃開始於一八九九年的《勞動組合規約》。所以從原來的宗旨說，勞動黨是勞動組合的宣傳者。其政治的勞動黨，要不過宣傳此主義的一過手段而已。但是該黨勢力的擴張，是從肉體勞動者和勞動組合，進而圖計一般人民的幸福。這種大變更的組織，在前年十月休戰的時際實行的。至於變更的主旨，如亨達松所說：「大戰後，是勞動者支配天下的時候了！勞動黨也要變更組織，從小團體的聯合物，有成為國民一般的黨派的必要。」又說；「新的勞動黨，是在產生國民民主黨。我黨是網羅一切筋肉的及心的勞動者，在有組織的勞動運動之上，確立基礎。」這些話都見實行了。亨達松又說過：「新勞動黨，是包含男

子及婦人的一大國民黨，真的政治的德謨克拉西，不是在階級的利害的基礎上，所可組織成功的。」此種組織變更的結果，中流階級合並勞動黨，而勞動組合員的心的勞動者階級，同時新設立個人部，參與勞動黨的事業。

心的勞動者勞動黨實行變更此組織時，世人對於它們，懷有兩種疑問：就是它們果能統率中流階級嗎？心的勞動者果能和筋肉勞動采一致的行動嗎？但是這些懷疑，都變成杞人憂天，結果之良好，其在我們意料之外。前年十二月的總選舉，勞動黨得三百六十人以上的候補者，但從選舉的結果而論，勞動黨仍歸失敗。其當選者，不過六十人，比起一九一。年出有四十三位議員的當時，真沒有什麼進步。但是這樣多數的候補者，可以暗示勞動黨在政界將來的發展。果然，自總選舉半年後，那波士威爾的補缺選舉，先予以證明，還不到半年，到現在已是一日千里之勢了。其中原因，實由勞動黨將婦人、青年等的新選舉團收入掌中，故其前途的發展，正未可量。聯立黨和獨立自由黨畏之如蛇蠍，良有以也。

次期總選舉預想勞動黨新勢力的背影，大概已如上述：這種背影，在數量上，質量上，都有稱霸將來政界的實力。所以近來將舉行的總選舉，一般人都預想勞動黨一舉而可以左右政府，但以現在情勢看來，勞動黨依次回總選舉而能組織勞動內閣的時機，現在還沒有到呢！今日屬於勞動黨的議員，僅有六十三位。如果要在議會為最大多數黨，至少非重新選出三百人以上的議員不可。無論勞動黨的勢力，怎樣的急速增加，然而要一旦增加六倍的數目，依着次回總選舉來組織勞動黨內閣，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呀！

勢力有急增之勢我們雖然不能就說勞動黨能一舉而得大多數議員，但是在次回的總選舉，勞動黨的勢力一定比現在更大。所謂最大多數黨，所謂勞動內閣，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並非可能不可能的問題。我們試一想到勞動黨的候補人，不僅是肉體勞動者，或是婦人，或是心的勞動者，或是代表中產階級的人，那麼候補者的數目，一定又會倍加前回的總選舉。總而言之，勞動黨是趨着時代潮流，它的勢力，快要執住英國政界的牛耳了。

新國民黨的對抗聯立統一黨啊，獨立自由黨啊，對於勞動黨，或嫉之如蛇蠍，或畏之如猛虎；但是他們對勞動黨的運動，漸次淡暗。自從斯班瓦列的選舉後，一時政界的耳目，咸集注於巴鏗黑德君的新國民黨建立說。巴鏗黑德的宣言，拿聯立內閣當做「無脊椎的曖昧動物」，所以非統一放在一個新政黨下不可。如果像現在的樣子放棄，恐怕不到一年，這個曖昧動物，不私奔勞動黨，就苟合魯意喬治了。他的意思，以為今日非組織一個新政黨而與勞動黨對抗不可；但因新政黨的首領、政綱，迄無明白的表示，致使一般人也漠然看過。還有人批評說：「拿聯立黨的熱火鍋，又投到火中

的蠢人，是誰呀？」

查智爾同時以查智爾為中心的中央黨樹立，色彩漸形濃厚。所謂中央黨，不用說是根據魯意喬治的政黨。那位又不純是自由黨的又不純是統一黨的魯意喬治，在事實上，拿統一黨的大部分，集在新黨的大傘下；又招致聯立自由黨員，想造成一個很難動的新勢力。這明明是對於勞動黨的攻擊啊！至於查智爾對於勞動黨的攻擊，在欲新設中央黨一點，我們由此可以明白他的隱衷。這些反抗勞動黨的運動，反足以托出勞動〈黨〉的勢力雄厚的色彩。以下再將他黨對於勞動黨攻擊的焦點和該黨的人物，略為說說。

政權獲得的能力勞動黨的勢力，既已增加，那麼勞動黨果有組織內閣的能力沒有？世人早已注意此事。反對論者的代表的意見，即是查智爾在沙答蘭德的演說：他以為現在的勞動黨還在准備時代；從人物上說，從黨的歷史上說，都缺少政治的經驗，到底不能委以政權。不過今日的政府勢力衰頹，足以促成勞動黨的增大；然而該黨握政權之期，一般國民以為還遠。

勞動黨的自覺勞動黨驟見此意見發表，大為憤慨。托馬士君和克拉因君，立時發表反對意見，極言勞動黨的勢力足以代現內閣而握政權。記者不願老將兩者的論爭，以擾淆閱者的頭腦。總之，兩者的意見，各從其立腳地來批評他人的。我們若公平論斷兩者的是非，那麼查智爾的意見，很不徹底，勞動黨首領的自負，或有幾分是事實。當魯意喬治組織戰時非常內閣時，就有許多人反對他，說他決不能永續，不出三個月，一定坍台。不知開戰後三年，喬治內閣，仍依然如故。可見事實在未實現以前，總有人懷疑或是反對。關於勞動黨組織內閣的能力問題，也是一樣。如果該黨由國民多數的投票，得最大多數的議員，那麼形成政府，自然是無所用其疑了。

勞動黨的人物反對側批評現在勞動黨首領等，或說沒有做總長的能力，或說太沒有經驗，但是這都不過一偏之見。勞動黨如果組織政府，該黨的政治家，可以充分適任各總長的，正復不少。何況該黨的背後，還有許多可靠的人才。那麼組織勞動黨政府，決非難事。我恐怕比現政府還強得多：雖說勞動黨出身的亨士君，曾為急進的思想家，後來做了喬治內閣之一員，又一變而為保守主義者；像這樣的人，固不能為勞動黨政府的閣員。又如羅巴池、烏德耳，都可以不參加閣員。然如亨達松、克拉因、布列土、溫爾修都有極深的政治經驗，都有十分參與組織新內閣的能力。又如托馬士，與勞動組合相終始，是一位積有豐富經驗的人才。又如哥爾、佛蘭克、霍池等人物，雖現時未參與國政，然其才力組織政府而有餘。其他如阿克拉德、胡以沙、斯布河、斯密土、智列特、斯秋特、巴林克、謝克斯登等，都是濟濟多土。一旦要組織新內閣，我恐怕內閣的椅子，還不夠這些人支配哩！

俄羅斯蘇維埃聯邦共和國勞動法典

李澤彰譯

（一）

《勞動法典》自勞農政府法令公報公布之日起實行。本法由蘇維埃政府各地方機關遍告全國勞動階級，並且郵遞到一切蘇維埃機關所在的重要地點。

（二）

《勞動法典》的規定，可以適用於凡是因做工來得報酬的人，並且可以拘束一切的企業、機關和工廠（蘇維埃、公的、私的、一家的）以及一切使用勞動的私人僱主。

（三）

所有一般現行的規定和那將要頒布的關於勞動問題的規定（私人的工廠規則、訓令、內部管規則等等）以及私人的契約和合同，只限於不違反本法為有效。

（四）

一切的勞動合同，無論已否實行，只要與本法規定相反，僱工和產主雙方均不得認為有效。

（五）

在採用有組織的合作（參看本法第六條第一款）形式做工的企業和工廠裡面，僱工必須於中央蘇維埃監督之下盡可能的范圍，得最大的自治權。勞動群眾只能在這個基礎上，得受社會黨政府和平民政府的精神的相當訓練。

（六）

蘇維埃機關所組織、所補助的平民企業為勞動條件，由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和人

民委員會的特別規則並人民勞農委員會的條例規定之。

農人在指定耕種的土地的勞動條件，由《土地法》規定之。

獨立技術家的勞動條件，由《勞動委員會特別規則》規定之。

第一章強迫勞動

第一條凡是俄羅斯社會黨蘇維埃聯邦共和國的國民，除第二條、第三條規定的例外而外，都應服從強迫勞動。

第二條下列的人得免強迫勞動：

（一）十六歲以下的人。

（二）五十歲以上的人。

（三）因傷害或疾病而殘廢的人。

第三條暫時得免強迫勞動的，須是：

（-）因傷害或疾病而暫時不能工作，必須有一定期間的休養方能復元的人。

（二）產前八星期和產後八星期的婦女。

第四條所有的學生在學校內都應該服從強迫勞動。

第五條永久的或暫時的喪失能力的事實，必須按該應被檢驗的人的居處所在，由城、區域、省身體檢驗局或臨時保險局即前項身體檢驗局為代理機關證實。

（附註一）檢驗喪失能力工人的方法都附加在後邊。

（附註二）負有強迫勞動義務而不在有用的公共工作里做事的人，地方蘇維埃為公共工作的執行，於勞動部決定而得職工聯合地方蘇維埃的同意的條件，得召喚之。

第六條勞動可依下列各種形式施行：

（一）有組織的合力。

（二）個人私的勤勞。

（三）個人特別的職業。

第七條政府（蘇維埃）工廠勞動條件，規定在工率規則裡面，由人民勞動委員會交中央蘇維埃政府批准。

第八條一切工廠（蘇維埃，國有的，公的，私的）的勞動條件，以工率規則規定。工率規則由職工組合起草，得工廠和企業的所有人或經理同意，由人民勞動委員會批准。

（附註）如在不能與工廠或企業的經理或所有人協定的地方，工率規則由職工組合起草，由人民勞動委員會批准。

第九條個人私的勤勞和個人特別的職業兩形式的勞動，依由有關系的職工組合

起草，由人民勞動委員會批準的工率規則規定之。

第二章工作權

第十條凡能做工的市民，都有在他們的本行業內做工的權利和享受這一類規定的報酬的權利。

（附註）勞動分配部區域勞動介紹局，經有關系的組合同意，得指派個人的僱工或一群僱工在旁的職業做工，但以本行業不需人的時候為限。

第十一條工作權首先屬於負有強迫勞動義務的人。

第十二條在免除強迫勞動階級當中，僅第二條第二款所規定的人有工作權。

第十三條第二條第一款、第三款所規定的人，絕對地剝奪工作權。第三條所規定的人，暫時剝奪工作權。

第十四條婦女和十八歲以下的男子，沒有晚間工作權或特別麻煩、特別危險的工業工作權。

（附註）特別麻煩和有生命危險的職業一覽表，由人民勞動委員會勞動保護部預備，每年正月在勞農政府法令公報公布。

第三章勞動分配方法

第十五條工作權的實行，由勞動分配部、職工組合和俄羅斯社會黨蘇維埃聯邦共和國各機關擔保。

第十六條僱主得由勞動分配部召喚。只有應蘇維埃各機關、各企業的命〈令〉去做事的時候，可以免除。

第十七條如遇工作須被選的人深具政治上的信用或特別專門知識的時候，得用選舉方法，召補缺額。

第十八條凡被選做工的人，來受聘以前，須先向勞動分配部掛號，但不受本法第四章試用規則的支配。

第十九條失業的人由勞動分配部依第二十條至第二十九條規定情形指定工作。

第二十條沒受本行業聘任的工人，得向勞動分配部掛號，聲明失業。

第二十一條機關和個人需用工人時，須通告地方勞動分部或支部（通信處），並且開明工作條件和工人的資格（商情、知識、經驗）。

第二十二條勞動分配部得第二十一條規定的通告後，即將合格的工人依次派送。

第二十三條如工作條件與有關系的工率規則所定的標准相合，或職工組合沒有規定，失業的人無權拒絕本行業的工作。

第二十四條僱工在受聘未滿兩星期內，應認為與失業者相等，在勞動分配部的掛號表冊內仍不除名。

第二十五條如果地方勞動分配部表內沒有合格的人的時候，須立將請求書轉送區域勞動介紹局，並須同時通知請求的工廠或個人。

第二十六條無論何時，本區域以外如來募集工人——勞動分配部依無職業掛號簿點名，問誰願意應募。如願應的人數不夠，勞動分配，得依着失業者名簿的次第補足，但單身男女當先於有家室之累的人。

第二十七條如果在勞動分配部區域范圍以內沒有合格的工人，區域勞動介紹局得有關系的職工組合的同意，有權派送與所需職業的性質最相近的失業的人。

第二十八條失業的人被指定為本行業外的工作時，有承受的義務，若本人願意，得以暫時承受至本人有本行業的時候為止作條件。

第二十九條工人於本人特長外做工，而聲明暫時工作，得仍舊記名於勞動分配部，至他獲得本行業為止。

第三十條個人違犯本章所規定勞動分配規則，應由勞動分配部地方局處以三百盧布以上的罰金或一星期以上的拘役。蘇維埃工廠和官吏違犯勞動分配規則，應受刑事制裁。

第四章試用時期

第三十一條工人最後的永久聘請，須經過六日以內的試用時期。在蘇維埃機關內的試用時期，簡易和不貴重的工作為二星期，精細或貴重工作為一個月。

第三十二條依試用的結果，定工人的去留，或定為永久僱用，或照工率給付試用時期的工錢，拒絕不用。

第三十三條試用結果（延聘或拒絕）須通知勞動分配部。

第三十四條試用時期完結以前的工人，認為與失業的人相等，勞動分配部仍編入待聘之列。

第三十五條試用而被拒絕的人，得向本組合上訴不服。

第三十六條如果職工組合認上訴理由充足的時候，得向工廠或拒絕不用的人交涉，要求延聘原告。

第三十七條如依第三十六條交涉失敗後得再向地方勞動部上訴，此為最後的判決，再無上訴的機關。

第三十八條如工廠或個人拒用工人，沒有充分的理由，勞動部得要求延聘，並且要求該工廠、該個人依工率規則賠償自拒用至延聘中間所受的損失。

第五章工人的轉業和開除

第三十九條一切使用僱工的企業、工廠或機關，僱用僱工的數目，以營業的必要和管理機關的決定決定多寡。

（附註）若果工作是屬於第六條第二款、第三款內所指的那使用僱工的私人的工作，便不適用本條。

第四十條企業、工廠或機關的管理部，得在本企業、本工廠、本機關內，命令工人轉到旁的工作。

第四十一條相當的管理部經勞動分配部同意，得令工人轉業於同一地方或旁的地方的其他企業、工廠或機關。

第四十二條有利害關系的個人和組織，不服管理機關依第四十條行使的工人轉業命令，得向有關系的勞動部（地方或區域）上訴。

第四十三條有利害關系的雙方，不服勞動部對工人轉業條件所下的判決，得上訴於區域勞動部或人民勞動委員會，此為最後的判決，再不能上訴。

第四十四條如遇有緊急的公共工作，而應募的人不足數目的時候，區域勞動部經有關系的職工組合同意和人民勞動委員會批准，得全體工人離開原來的工作，去到同一地方或旁的地方的別一機關去做工。

第四十五條企業、工廠或機關開除已經僱用的工人，必須合下列的情形：

（一）企業、工廠或機關，全部或一部清算，或某規則或某工程取消；

（二）一月以上的停工；

（三）僱用期限已滿或工程已經完成的一種短期工；

（四）經管理部特別決定，經有關系的職工組合同意，而有確實不勝任的證據；

（五）工人的請求。

第四十六條企業、工廠或機關的機關及僱用工人的個人，依第四十五條第一款、第二款、第四款開除已經僱用的工人，必須兩星期前通知被開除的工人，並須同時通知地方勞動分配部。

第四十七條因第四十五條第一款、第二款、第四款的理由而被開除的工人，與失業的人受同等的看待，得在勞動分配部存記，他一方面仍舊繼續做工至滿前條規定的兩星期為止。

第四十八條有利害關系的人不服依第四十五條第一款、第二款、第四款所為的開除命令，得上訴於地方勞動部。

第四十九條任何一方不服地方勞動部對於開除爭執的決定，均得上訴於區域勞

動部，此為最後的決定，再不能上訴。

第五十條企業、工廠或機關的工人辭職，工人自治機關（勞動和其他委員會）須先審查辭職的理由。

（附註）個人僱用工人，而工作性質與第六條第二款、第三款所指的相同，不適用本條的規定。

第五十一條如工人自治機關（勞動和其他委員〈會〉）研究工人辭職理由，而認為不合理的時候，工人必須仍留原職，但得將委員的決定，上訴於有關系的職工組合。

第五十二條工人違反委員〈會）依第五十一條所下的決定，離開職務，得剝奪勞動分配部存記權一星期。

第五十三條使用僱工的機關和個人，應將工人離職的日期和理由，報告地方勞動分配部和該工人所屬的職工組合。

第六章勞動報酬

第五十四條一切使用僱工的企業、工廠和機關，工作報酬、詳細情形和給付規則均按照本法第七條至第九條規定的情形，制定計算各項勞動的工率。

第五十五條所有機關制定的工率，必須與本章規定的相合。

第五十六條制定工率和決定標准報酬等級，必須將一個職業內的工人分出等級，並且每一個等級，必須定出一個一定的報酬標准。

第五十七條工率所定的報酬標准，至少須夠俄羅斯社會黨蘇維埃聯邦共和國，各區域人民勞動委員會所決定的和勞農政府法令公報所公布的最低生活費。

第五十八條決定每等、每級的報酬標准，必須注意所事工作的勞動種類、危險情形、工作的復雜和精密、責任和獨立的程度、成就這工作所需的教育和經驗的單位。

第五十九條每一個工人的報酬，按該工人所屬於一定等級的分級決定。

第六十條各種勞動里的工人分級，均由地方或中央有關系的職業機關組織的特別估值委員會決定。

（附註）估值委員會的程序由人民勞動委員決定。

第六十一條一普通工日或點工作的報酬標准以及額外時間工作的報酬，均依工率規則制定。

第六十二條點工作的報酬，須以構成生產標準的件數分每日工率算。

第六十三條額外時間工作報酬的標准，不得超過普通報酬的一倍及其一半。

第六十四條除同種勞動或異種勞動的額外時間工作報酬外，無論以何種形式、

何種借口，這個報酬或僅在產業地點的一處支付，抑在數處支付，均不得有超過特定等級所定標準的附加報酬。

第六十五條凡有幾處工作的工人，當聲明他願受報酬的一處。

第六十六條凡違犯第六十四條多受報酬的人，應得詐欺罪名，並將超過普通標準的數目，於下次報酬內扣除。

第六十七條因違犯六十四條和因在放假期間做工而多得報酬，應在工人報酬內扣除，停工亦應扣除報酬。

第六十八條除第六十七條規定之外，無論何種形式、何種借口，均不得扣除報酬。

第六十九條報酬不得預先發給。

第七十條如系長期工作，必須分期給酬，至少二星期一次。如系二星期以上的短期工作和特別職業，應於完工時立刻發給報酬。

第七十一條工資得用貨幣或貨物（房屋、食料等等）支付。

第七十二條用貨物支付之時，須得地方勞動部的特別許可，貨物由地方勞動部會同有關系的職工組合酌定價格。

（附註）價格的決定必須根據蘇維埃政府有關系的機關（糧食估值委員會、土地房屋部、物價委員會等）所定的標准價格。

第七十三條支付必在工作時間。

第七十四條支付必在工作地點。

第七十五條工人只限於已成的、實際的工作準予支薪。如在工作時間，因出工人所能防範以外（因偶然的災變或因管理的過失）而停工，應由工廠負責。如系計時工作，當按照工率賠償損失；如系計件工作，當按照本人每日平均所得賠償損失。

第七十六條工人於休假內仍應得工資（參看第一百零五條、第一百零六條）。

第七十七條工人生病的時候，應得報酬照常支付，作為補助醫葯費。

（附註）支付補助費的情形，另有規則附加於後。

第七十八條失業的補助費由救濟失業基金局撥給。

（附註）關於失業的工人和補助他們的支付的規則，都附加在後面。

第七十九條每一個工人必須備一本勞動小冊子，登記已成的工作和已經領到的補助費和報酬。

（附註）關於勞動小冊子的規則，附加於後。

第七章工作時間

第八十條工作時間依本法第七條至第九條載明的情形，規定在各種勞動的工率

規則內。

第八十一條工作時間的規則必須適合本條的規定。

第八十二條一普通工日與工率規則規定的定量工作的生產應需的時間、意義相同。

第八十三條一普通工日的時間，須白天工作不得過八小時，晚間工作不得過七小時。

第八十四條一普通工日的時間不得過六小時的人只限〈下〉列二種：

（一）十八歲以下的人；

（二）工業中特別麻煩和有生命危險的部分（參看第十四條）。

第八十五條普通工日的時間內須有吃飯、休息的時候。

第八十六條休息時間內除因技術的情形或因通風、放水、燈火不可能外，一切機器、皮帶、旋盤必須停止。

第八十七條第八十五條規定的休息時間不包含在工作時間以內。

第八十八條休息必須在開始做工後四小時以內舉行，休息時間必須延續至半小時以上、兩小時以內。

（附註）女工必須每三小時有半小時以上的額外休息，來看護兒童。

第八十九條工人於休息時間內得自由行動，並得離開工作地方。

第九十條如遇工作性質有超過一普通工日的時間的必要，必須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工人輪班做工。

第九十一條在幾個工人輪班做工的工作，每班更替必須按照內部管理規則規定的時間，不得與工作的普通行程沖突。

第九十二條普通規則不許有超過普通時間的工作（額外的工作時間）。

第九十三條額外時間工作必須具備下列的例外情形：

（-）防止公共災難的必要工作或俄羅斯蘇維埃聯邦共和國的蘇維埃政府的存在或人類生命有危險的時候。

（二）危急的時候，關於公共利益的自來水、燈、溝渠或交通發生故障的時候°

（三）有完成的必要而因生產技術的情形發生偶然、意外的遲延，在普通工作時間不能完成的工作，如不一次完工，材料、機器均受損失。

（四）修理或更新機器或建築物，有防止一大部工人停工的必要的時候。

第九十四條第九十三條第三款的額外時間工作，以得有關系的職工組合的同意為限。

第九十五條第九十三條第四款的額外時間工作，除應得前條規定的同意外，尚

須得地方勞動檢查所的許可。

第九十六條十八歲以下的男女不得為額外時間工作。

第九十七條耗在額外時間的工作的時間在繼續不斷的兩日間不得過四小時。

第九十八條工人得做額外時間工作，補遲到的鍾點。

第九十九條凡工人所做之額外時間工作，或因額外時間工作而得的報酬，必須登入本人的勞動小冊子。

第一百條各企業、工廠、機關，每年額外時間工作的日數不得過五十日，就是有一個工人做一天的額外工作，也要把那一天算入五十日以內。

第一百零一條各企業、工廠、機關必須具備一本額外時間工作登記簿。

第一百零二條凡工人每星期應享四十二小時以上繼續不斷的休息。

第一百零三條特別指出的假期不得工作。

（附註）關於假期和每星期休息日的規則附載於後。

第一百零四條臨休息日前的普通工日，應縮小二小時。

（附註）每日工作時間在六小時以內的機關和企業不適用本條。

第一百零五條無論工人在一個或幾個企業、工廠或機關工作，如繼續工作在六個月以上者，應得兩星期的休假。

第一百零六條無論工人在一個或幾個企業、工廠或機關工作，如繼續工作在一年以上者，應得一月的休假。

（附註）第一百零五條、第一百零六條，自一九一九年一月一日實行。

第一百零七條全年內的休假，如不礙企業、工廠或機關的工作普通進行，得給予之。

第一百零八條關於給予休假的時間和次序，由企業、工廠或機關和工人的正當自治機關（勞動和其他委員會）雙方決定。

第一百零九條工人於休假期間，不得工作以求報酬。

第一百十條工人於休假期間所得工作報酬應在正當工資內扣除之。

第一百十一條工人因特別情形或經經理許可而不上工，不得視為休假；工人不得受於此種情形之下損失時間的工給。

第八章勞動效能保證法

第一百十二條為保證勞動效能起見，在凡以組織的合作的形式使用勞工的公私

企業、工廠或機關的，工人及企業、工廠或機關的管理人，均應切實遵守本法本章關於效能標准、生產力和內部管理等規則的規定。

第一百十三條每一個工人於一普通工日間和於普通工作情形之下，〈必〉須做完本人所屬等級一定的工作標準的數量。

（附註）本條所指的普通情形的意義如下：

（-）機器，旋盤和附帶物件精良。

（二）工作必需的器具和材料按時交到。

（三）上等的材料和器具。

（四）工作建築物的設備適於衛生。（必要的光和溫）

第一百十四條各行、各等級工人出貨標准，由有關系的職工組合估值委員會酌定（參看第六十二條）。

第一百十五條估值委員會須參照特定等級的職工於一普通工日及在普通技術情形之下制出的產額，酌定出貨標准。

第一百十六條估值委員會所採的出貨標准，須呈請相當的勞動部會同國民生計會議批准。

第一百十七條工人出貨低過定額時，相當的估值委員會得令其改入本級或下級的他種工作，並得於工資內減少相當的數目。

（附註）工人不服減資、降級的決定，得上訴於地方勞動部，再不服，得上訴區域勞動部，此為最後的決定，再無上訴的機關。

第一百十八條如工人因欺詐及本人過失不能維持出貨標准，得依第四十五條開除，毋須按照第四十六條兩星期前預先通告。

第一百十九條國民生計最高會議會同人民勞動會議，得令特定區域的企業、工廠、機關，對一切工人出貨標准和效能標准為一般的增高或低落。

第一百二十條關於企業、工廠、機關的出貨標准及效能標准，除本章規定外，再由《內部管理法》確定之。

第一百二十一條蘇維埃機關內部管〈理〉法由蘇維埃政府的機關制定，由人民勞動委員會或地方分會批准。

第一百二十二條工業、企業、工廠（蘇維埃、國有的、私的、公的）的內部管理法由職業組合制定，由相當勞動部證明。

第一百二十三條內部管理法關於下列各項，必須為清楚、精密，並且詳盡的指示：

（-）工人的普通責任（小心使用一切的器具和材料，服從管理員的號令，遵守工作時間的一定標准，等等）。

（二）特種工業的〈工〉人的特別責任，在用易燃材料工廠，應小心火燭；在制

造食料的公司，應該特別清潔；等等。

（三）違反上列兩款的義務應負責任的范圍及情形。

第一百二十四條蘇維埃各機關的內部管理法等的實行，委託有責任的管理人。

第一百二十五條工業的企業和工廠（蘇維埃、國有的、公的、私的）的內部管理法的實行，委託工人自治團體（勞動或同等委員會）。

第九章勞動保護

第一百二十六條在經濟上活動的人，應由勞動檢查所（專門檢查員及衛生檢查委員）切實保護生命康健及勞力。

第一百二十七條勞動檢查所由當選勞動檢查員組織，受人民勞動委員會及地方支部（勞動部）管轄。

第一百二十八條勞動檢查員由職工組合會議選舉。

（附註一）勞動檢查員選舉方法由人民勞動委員〈會〉決定。

（附註二）於無職工組合會議的區域，地方勞動部得召集各職工組合的代表開聯席會議選舉勞動檢查員。

第一百二十九條為保護工人生命、健康起見，勞動檢查員得實行本法以及關於保護工人的生命、健康的法令和其他條例。

第一百三十條為達到第一百二十九條目的起見，勞動檢查員有下列諸權：

（一）隨時考查各區域企業和工廠的設備（住所、醫院、養育院、澡堂）；

（二）要求企業或工廠的經理以及在該企業、該工廠的工人選任的機關（勞動和同類委員會），製成必要的表冊記載和報告；

（三）督促僱工組織代表及執行職員（經理、稽查員、頭目）為檢查的工作；

（四）將違犯保護勞動的現行法典、規程、命令以及其他條例的人送交法庭；

（五）幫助職工組合及勞動委員〈會〉改良在私人企業和企業全部中的勞動境遇。

第一百三十一條如遇關於工人生命、健康上有危險的事情，勞動檢查員有權採用特別制度附加於前條所規定的制度上，就使那樣的制度，未為人民勞動委員會或地方勞動部的特別規條所備，也不妨採用。

（附註）檢查員為保護工人生命、健康起見，而依本條賦予的權力採用特別制度時，須即報告地方勞動部，地方勞動部得批准或拒絕之。

第一百三十二條勞動檢查機關活動的形式和范圍，由人民勞動委員會頒布的法令決定。

第一百三十三條關於安全規則的實行，委託專門檢查員行之。

第一百三十四條專門檢查員由地方勞動部於機械專門家中指派，此種檢查員須於他們所管地域內，盡本法第三十條所規定的義務。

第一百三十五條專門檢查員的行動，除依照普通規則外，並須遵依人民勞動委員會的命令及地方勞動部專門司頒布的法令。

第一百三十六條衛生檢查局的行動，由人民衛生委員會會同人民勞動委員會決定。

補訂第七十八條附則關於失業及補助費規則

第一條俄羅斯社會黨蘇維埃聯邦共和國的國民，有勞動義務，已在地方勞動分配部存而未得本行職業或未得正當工率所定的報酬者，日「失業者」。

第二條失業也可以說是：

（-）已有工作而工作期限只在兩星期以內的人。（參看本法第二十四條）

（二）有非本行的短期工作而待本行延聘的人。（參看本法第二十八條第二十九條）

第三條失業者所享的權利，下列三項人不能享受：

（一）違犯本法第二十三條、第二十八條，故意規避勞動義務並且拒絕所授予的工作的人。

（二）未在地方勞動分配部報名為失業者的人。（參看本法第二十條）

（三）按照本法第五十三條規定的情形而故意辭工的人。

第四條合於本規則第一條、第二條第二款的人，得依勞動分配部各業一覽表所定先取權的次第，補入本行長遠的工作。（在一個超過兩星期的期限）

第五條合於本規則第一條、第二條第二款的人，得由地方失業補助基金局給予補助費。

第六條本規則第一條規定的失業補助費，須由估值委員會指定該工人所屬等級的工率所定的報酬相等。（參看第六十條）

（附註）如有特別情形，人民勞動委員會得將補助費減至本區決定的最低生活費的限度。

第七條工人暫時在外行工作（第二條第二款），倘現在實得的報酬少於他所屬等級的定數報酬，應受與本行本級的定數報酬和現在實得報酬相差的數目相等的補助費。

第八條失業的人慾得補助費，必須請求地方失業補助基金局，並呈驗證書：

（-）本人在地方勞動分配部掛號的證書。

（二）估值委員會指派等級的證書。

第九條未交補助費以前，地方失業補助基金局須由地方分配部及有關系的職工

組合，確查請求人的失業期間、原因以及請求人的等級C

第十條地方失業補助基金局有充分理由，得拒絕補助費請求書。

第十一條請求書被拒絕的三日內，地方失業補助基金局必須通知請求人。

第十二條利害關系人如不服地方失業補助基金局的決定，得於兩星期內上訴於地方勞動部。再不服，得上訴於區域勞動部，此為最後的決定，再無上訴的機關。

第十三條補助費於失業後即須給付，至遲不得過失業的第四日。

第十四條補助費由失業保險基金內撥給。

第十五條失業保險基金的來項如下：

（-）僱用工人的企業、工廠和機關的強迫捐輸；

（二）因延誤此項納款所受的罰金；

（三）臨時捐款。

第十六條本規則第十五條所載常款及罰金每年的總額及徵集的情形，由人民勞動委員會以特別命令決定。

補訂第七十九條的附則關於勞動小冊子的規則

第一條凡俄羅斯社會黨蘇維埃聯邦共和國國民，無論在何等、何級（參看本法第六十條），應領一本勞動小冊，毋須納費。

（附註）勞動小冊子形式由人民勞動委員會制定。

第二條凡工人如人使用僱工的企業、工廠或機關，必須呈驗本人的勞動小冊子於該管理部。如系私人僱用，則呈驗於該私人。

（附註）使用這個工人的企業、工廠或機關的管理部，應備一本勞動小冊子副本。

第三條凡工人在一普通工日內所做的一切工作，或點件工作，或額外時間工作，和工人得的報酬（金錢或貨物報酬，失業或醫葯基金的補助費），都應登記在勞動小冊子上面。

（附註）休假、病假及在工作期內因工作被征的罰金，亦登記在勞動小冊子上面。

第四條凡勞動小冊子的登記，每一筆必須註明年、月、日，由登記人簽字，並由工人簽字（若他識字），證明無訛。

第五條勞動小冊子應載明——

（一）工人的姓名和出生的年、月。

（二）工人所人的職工組合的地點和名稱。

（三）估值委員會派定的等級。

第六條被開除的工人的勞動小冊子，應即刻繳還。如更換新冊，舊冊子仍存在工人手中。

第七條如工人遺失了勞動小冊子，得補發新的，以前的登記都補記在上面。新小冊子費用依內部管理法決定，令工人如數繳納。

第八條工人如遇下列的要求，應呈驗勞動小冊子：

（一）僱用工人的企業、工廠或機關的管理部的要求；

（二）勞動分配部的要求；

（三）職工組合的要求；

（四）管理工人和保護工人的官吏的要求；

（五）保險局或同性質的機關的要求。

補訂第五條的附則（決定喪失工作能力規則）

第一條喪失工作能力，由城區域的醫學專門局或省保險局、殘廢保險局及同性質的機關驗明請求人決定。

（附註）如遇保險局不能組織醫學專門局時，得由地方蘇維埃的衛生部組織之，但以該局遵照保險局普通規則辦理為限。

第二條專門局職員應有：

（一）三個以上的專門外科醫生；

（二）本局理事會的代表；

（三）本局理事會指派的衛生工程師；

（四）職工組合的代表。

（附註）專門外科醫生，由衛生部推薦，由理事會同意，由本局代表會議許可，醫生以與醫葯基金有關系的外科醫生最為合格。

第三條查驗體格委員會查驗一個人的時候，凡請求查驗的人都可以來。

第四條無論何種機關，都可以遞決定喪失工作能力的請求書。

第五條請求查驗體格書，得呈遞於請求者住居附近的保險局。

第六條查驗應在保險局的特別室行之。

第七條應受醫學專門局查驗的人，應由有關系的保險局通告施行查驗的醫學專門局的地點和施行查驗的日期、時間。

第八條醫學專門局於決定喪失工作能力時，得用醫學上一切試驗有效的方法。

第九條醫學專門局必須備詳細記載聯席會議的討論，並記載查驗結果的記錄，

須由全體局員簽字負責。

第十條受查驗而認為不適於工作的人，應由〈醫〉學專門局給發證書。

（附註）證書須在局中文牘課存一副本。

第十一條記錄和證書，應分別註明喪失能力系永久性或暫時性。如喪失工作能力系暫時的，記錄和證書須註明查驗的日期。

第十二條喪失工作能力證實後，相當的保險局須報告地方蘇維埃社會安全部，並註明喪失能力的人的姓名、住址和喪失能力的性質（暫時的或永久的）。

第十三條醫學專門局證實或批駁喪失能力請求書，如利害關系人不服，得上訴於人民衛生委員會。

第十四條人民衛生委員會得批駁上訴書或令新的專門職員重新施行對於控訴人的復驗。

第十五條新專門職員的決定為最後的決定，無再上訴的機關。

第十六條復驗情形與初驗同，仍依本章規定辦理。

第十七條如被查驗人保過險，查驗費用由關系的保險局擔任；如未保險，則由關系的企業、工廠或機關擔任。

第十八條人民勞動委員會於必要時，得限制或修改《決定喪失工作能力的規則》。

關於支給工人疾病補助費的規則

第一條凡工人有病，得向本人加入的地方醫葯基金局領取補助費及醫葯費。

（附註一）每人在一個時候只能做一個保險局的會員。

（附註二）如在地方醫葯基金局的區域以外生病時，得在生病的醫葯基金區域領補助費，以後由本人加入的醫葯基金局撥還。

第二條醫葯基金局會員領疾病補助費，自起病之日起至病好之日為止。但那還在工作且受了僱用工人的企業、工廠和機關相當報酬的日期不在此限。

第三條疾病補助金須與在有關系的等級做工所得的報酬相等。

（附註一）工人等級種類、地方醫葯基金局須由勞動分配部和職工組合查明。

（附註二）孕婦產前、產後應領的補助費由人民勞動委員會特別規定。

（附註三）如遇特別情形，人民勞動委員會得將補助費減至依有關系的區域決定的生活費最低限度。

第四條補助費以外，醫葯基金局並須為其會員備各種醫葯上的補助（第一次補助費、轉地療養費、家庭療養費、病院療養費等）。

第五條地方醫葯基金的來項如下：

（一）使用僱工的企業、工廠和機關（蘇維埃、公的、私的）的強迫捐輸匚

（二）因延誤納款所征的罰金。

（三）基金投資的所生的利潤。

（四）臨時收入。

（附註）地方醫葯基金得合為一個公共疾病保險基金。

第六條企業、工廠和機關應付地方醫葯基金數目，由人民勞動委員會分期定出。

（附註一）如不按地方醫葯基金局所定的時限交款，則由勞動部收取，除原數外，應繳百分之十的罰款。

（附註二）如延遲出於特定企業、工廠或機關負責任的經理人，罰金由該私人擔任。

第七條不服醫葯等基金局的決定，須於兩星期內上訴於勞動部。勞動部的決定為最後的決定，再無上訴的機關。

第八條人民勞動委員會於必要時，得修改關於工人疾病補助費的規則。

上海厚生紗廠湖南女工問題

陳獨秀

一、長沙《大公報》柏榮君論「上海厚生紡紗廠試用湖南女工問題」

上海厚生紡紗廠自今日（二十七）起，在自治女校招收女工。我現在把它簡章上面所載的主要點寫在下面，並根據這些主要點發為問題，務請注意社會問題和女子問題的人，在這解放潮中，大家來討論討論。它的簡章上面說：

（一）主義念湘省迭經兵事，生計艱難，婦女尤甚，然讓出一部分工額，招募湘省女工一批來申試用，以開內地女界力食之風，並培養紡紗熟手，預為湘省振興紡織工業地步。

（二）工作每日工作十二小時。

（三）工食每月工食約八元，視各人工作能力而增減之。

現在我要代表湖南人對於厚生紡紗廠致謝。致謝的是什麼？就是它「念湘省迭經兵事，生計艱難，婦女尤甚……」的一片慈悲心。但是我要問：

（一）它這些話到底是不是「由衷之言」，它為什麼對於我們湖南的女同胞有這番美意？它到湖南來招女工，據它說是讓出來的，到底骨子裡含不含着有別的什麼意思？

（二）上海工廠的工人，受着世界潮流，已有對於工作時間和工資問題發生同盟罷工的事實，厚生紡紗廠此次招收湖南女工，到底是不是為免除這種困難事實起見？

對於工作時間問題「八小時」的勞工制，暫且擱置不說。但是我要問：

（一）每日十二小時的工作如何支配？

（二）每日二十四小時，除工作十二小時和睡眠八小時外，尚余幾小時？

（三）在這所余的四小時中，除三次飯食時間最少需一小時半外，每日所余這二小時半，可做些什麼事？

（四）據它的傳單上面說，除工作時間外，寄宿舍內還要做灑掃、烹食、洗滌諸瑣事，在每日工作、飯食、睡眠餘下來的二小時半，可以將就把它處理。但是我再要問它傳單上所載的什麼書算、簿記……游戲、舞蹈等，有什麼時間去分配？

（五）做夜班的人，整整地要做一星期，於她們的身體沒有什麼妨害嗎？

（六）每日做十二小時的工，不要休息時間嗎？於她們的生理上沒有什麼關系嗎？

現在說到工食問題來了。

（一）上海伙食的價格怎樣？

（二）八元內除去伙食，尚余幾元？

（三）每月所余的錢，假若去的婦人，家裡有人要供養，所余的錢寄回去供家人了，倘若發生什麼不幸的事故又怎樣？即使不要寄錢歸家，倘若有人發生什麼重大事情，自己所儲蓄的還不夠用又怎樣？

（四）八元的工價（伙食在內）和十二小時的工作，工值是否相等？

厚生紡紗廠此次來湖南招募女工，是否「念湘省……」，我不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我總對於上列諸點有些懷疑，那是我不能不說的。我很希望注意這個問題的人快來討論，「五十個人」的前途幸不幸，都在這三日內解決咧。

二、長沙《湖南日報》樵仲君論「上海厚生紡紗廠試用湖南女工問題」

崇明黃君，乃余在長邑中學時同學。自長邑歸並長郡後，黃君離校。厥後，不謀面、不通信者數載。日昨忽過訪，互道契闊。余詢其近狀，黃君自言曩因受種種激刺，忿然赴滬，投厚生工廠為工徒，歷今五年，已為工頭，以種美國棉花為職業。即此次厚生工廠招湘女工，亦由渠董其事。語次，出章程、圖片種種相示，並囑余代將詳情，披露報端。余以患病，未應也。昨日，閱《大公報》，見柏榮先生所著《上海厚生紡紗廠試用湖南女工問題》，對於招募湖南女工，實懷疑慮。余因此，遂不能不將余與黃君之談話述出以明真相，而祛人惑焉。

（余問）厚生工廠總理為何許人？

（黃君答）總理名穆藕初，本世家子，父歿時，家產盪然。穆君乃改業商，後留學美國。返國後，遂組織厚生紡紗工廠。

（問）厚生工廠，何以必招募湖南女工？

（答）總理因擴充工廠，故加募女工。余因我湘省屢遇兵燹，且受紙幣影響，生計艱難，故請求穆總理，留額五十名，在湘招募。但不知湘省女工能否適用，故雲試用。

（問）女工在工廠所事若何？

（答）工廠紡織皆以機器，女工不過做接斷紗等事而已。

（問）每日工作十二時，不太久乎？

（答）現在為中外紡紗業競爭之時，總理因欲戰勝外國紗廠，故用夾工，即日夜兩

班，循環繼續工作。工作時間雖長，亦系不得已也。

（問）在廠工作，必滿三年乎？

（答）至少須工作三年。因此次招募五十名赴申，資斧皆由工廠預備，每人並贈皮箱一隻，面盆、網籃各一隻，工廠所費，實屬不資。恐女工中有僅藉此有游歷計，非實心做工者，故必限定三年，方可出廠。

（問）工資每月八元，似過於少。

（答）工資雖只八元，然除伙食外，尚可餘三四元。長沙女工工價，多者僅二元，以此相較，則八元亦不為少。

（問）女工除工作、寢食外，所余時間無幾，恐不能操掃灑、烹食等事。

（答）時間雖短，但工作時並不勞苦，即以休息時間作灑掃等事亦可。

（問）三年之後，女工如何？

（答）願留者仍可繼續做工，不願者聽其自由。

（問）女工寄宿何處？

（答）總理因念湘省女工，不能如本埠女工工罷即可歸家，特於工廠附近設寄宿舍，刻尚在建築中。

（問）女工工作時間既長，又須做晚工，於身體似有損害。

（答）因此原因，故招工必選身體強壯能耐勞者。

（問）工廠對於女工不正當之行動，有預防之法否？

（答）此事工廠不能負責。但余擬組織一湖南女工勤工會，以互相警惕、勉勵，另有簡章。

（問）女工在廠時，設遇有特別事故，可以請假返湘否？

（答）遇特別事故，由工廠調查確實者，可以請假，但以不請假為最好。

黃君並雲：「勞工實有樂趣，余在滬，常服避袂。返湘，往自治女學晤舅氏馬君時，仍未易服，馬君見余狀若此，聞述招女工事，似不深信。余乃電穆請電縣教育會證明，隨又恢復數年前之少爺衣服，始有與我周旋者。我既不見信於長沙社會，故對於報名女工，必再三詰問果願往否，如稍存疑慮，則勿往為佳。余有妹，曾畢業東鄉女子高等小學校，已入厚生工廠數載。余妻問余可往否，余以願往則往，不願往則勿往答之。余與君（指樵仲）共校時，年皆未舞象也，余常謂必為工人，君每嗤之，今果何如哉！且君若以數年前之餘與今日之餘相比較，得毋笑余愈趨愈下耶？」吾日：「否，否，君大覺悟，我深愧不及耳。」

三、長沙《湖南日報》暢吾君論「上海厚生紡紗廠試用湖南女工問題」

早幾日前，我就想要研究這個問題，只因瑣事太多，沒有提筆。現在我的朋友柏

榮既然將這問題提出來了，我就跟着他也來說說。但是我在未講到本題以前，有句話要申明，是我所講的，純是「事」的問題，與「人」沒有關系。因為下面我所講的人，都是我不認識的，所操的職業也不同，決沒有半點利害沖突，純是由於內心的自動，決無別的作用。

據厚生紗廠的章程第一條，大概說是「因念湘省婦女生計艱難，特讓出一部工額，來容收湖南的婦女」。下面書有厚生紗廠總理穆藕初，並蓋有私印。照上海報紙記事看來，他也似乎是一個重要的商人。據本省近日報載，厚生紗廠招女工的經理員是黃本操，他是一個湖南人。又聽說他到長沙來，並且請些什麼湘紳，在自治女學開會一次，也得了他們的同情，這件事大體可說是沒有壞處了。我不是工藝家，對於工作的情形不甚熟悉，當然也不能下一個全權斷定，說他怎樣不好。只就我心裡所想到人人應該懷疑的事件寫出來，先請在省的厚生紗廠招女工的經理人黃本操及與聞厚生紗廠招女工會議的鄉紳答復。上海的穆藕初，我也要寫信到上海去，請他答復。看報的人，也要請參合昨日柏榮先生所講的過細想想。女工的本身和與女工的有關系的人，更要切實思量。諸君要曉得，我並不是不贊成湖南的女子到外邊去做事，實在是因為照它章程上所講的，有研究的必要，不可不慎重其事。

這問題所應該研究的，可分作勞值、工作時間、單方契約三項。

（一）上海地方，每日做十二小時的工作，月給工食洋八元，並要因工作的能力而增減之，現在有這種成例嗎？上海的米，現在買八塊多錢一石，每人每月要吃兩塊錢的米。米之外，要油、鹽、菜、煤，這油、鹽、菜、煤要兩塊錢不要？做工的人不要衣服穿嗎？一年的衣服要多少錢？每日做十二小時的工，我可以斷定會生病的，病了不要醫葯錢嗎？上海醫葯費比湖南如何？病時不要扣工錢嗎？不要飯吃嗎？工作能力差點的要減工資，最低額足以維持個人的生活嗎？也就是每月能夠得八塊錢，或許多得一二元（我想最多也不過多一二元，因為工食的本額只有八元）。每年每人，可余多少錢？並且要做三年工，上海的生活程度不會增高嗎？每月的伙食增至六七元（三年後必至如此），每月得了八塊錢，又怎樣？現在的八塊錢，在湖南看來似乎很好，若是把在本省做女工的伙食工價比比，又強許多，大家留心想想。

（二）每日做工十二小時，是世界上哪一國的勞動制？紗廠的機器，是日夜不息，每日做二十四小時工，要日夜兩班人去用它。日里工作時間，固然太長（此事柏榮先生開有預算表，我不再講，請讀者參看）；夜間的十二時，更覺為難。我要問問穆藕初、黃本操和湘紳，你們自己做得到嗎？做工之外，還要煮飯、洗掃、梳頭、吃飯，要佔多少時間？做一個禮拜的日工，換做一個禮拜的夜工，是根據於什麼原理？不會生病嗎？厚生紗廠的主人，你們要曉得，機器是機器，人是人，決不可將人當做機器！

（三）招收女工的資格有一條，要填具願書，家長署名，外加鋪保。勞動家與資本家，本然是對待（？）的。招人做工，要家長署名，外加鋪保，是不是不把勞動者當人？是不是在這三年之內，賣給工廠？開工廠的有錢，要人這樣那樣，假使她們工人在工廠里，因做工緻死或有疾病，你們獨不要認醫葯費，負生命賠償的責任嗎？並且在這時候，要預定三年，絕沒講到日後工資的增加。我要問：三年後的紗價，能照今日的定價出賣嗎？厚生紗廠的主人坐在上海，眼光很大，逆料勞動界將來一定有問題，在這時把基礎弄穩，只管把別人做奴隸、自己賺錢，並且得着「因念……」的好聲名。計策真好，恐怕將來潮流來了，反動比別處還要利害些。

這是我一時所想到的，請黃本操答復之後再說。

暢吾君這篇文字日前送來時，本部已將樵仲君所作付刊了。樵仲君與黃本操君所談的，我覺得未免太籠統、太簡單，對於柏榮君所懷疑各點，還是沒解釋明了。跟着現在暢吾君又提出嚴重質問起來，越發印證得黃君所答異常含混。我很希望黃君看過了這篇文字，早點兒詳明答復，大家多是提着筆等呢。

四、長沙《大公報》亞文君的《上海厚生紡紗廠在湖南招女工的章程的研究》

「上海厚生紗廠委託湖南人黃本操試招湖南女工」這個問題，柏榮君昨天已經提出了。湖南人出外做工，我也是很贊成的，但是我看厚生紗廠招工的「辦法」，也不免有些懷疑，特寫出來和大家討論：

（一）人格問題工人是人麼？人應該有自決的權利麼？此次厚生紗廠招女工，預先要有家長署名的志願書和有力量的鋪保，才能夠取得做工的資格。是不是預先將五十個女工的「人權」完全歸到家族和鋪保手上？是不是就是把這五十個女工的「做人」的權利根本取消？一個人做工都沒有完全自決權，這個人是不是機械？厚生工廠是不是把這五十個人當做機械買去？

（二）勞力問題我請問：農人的耕牛，是否常要它每日做十二小時的工？我請問：我們一般人每日能否做十二小時的工？我請問：世界各國哪一國有每日做十二小時的工的工人？我請問：我國女子的體力能否比世界各國的女子更強健？機械每日工作二十四小時，女工每日工作十二小時，一個女工可當半部機械。厚生紗廠的想法固不錯，只是這五十部「折半的機械」恐怕有點壽命不長罷了。

（三）工資問題一個女人每月能夠得八元的工食，在我們長沙人看起來，覺得很有利益。但是我們拿上海的生活情形來估計，每月所余也有限了。且我還有幾個疑問：

去時的盤費由他擔負，回時的盤費怎樣？平時每月有工資，病時又怎樣？住在上海的女工，遇有疾病等事，可有家庭照料？湖南去的女工，離家這樣遠，倘有疾病，醫葯費和看護人怎樣？

據我看來，每月工食八元外，若沒有特別補助費，這五十個工人遇着疾病等事，必要發生絕大的困難，現在我說她們每日做十二小時的工太多，恐怕她們到了那時還要再加工作時間才能生活呢。

上寫的三個問題，我希望大家研究研究。

按：柏榮、亞文兩君，都對於厚生工廠招工辦法有些懷疑，所以投稿本報，提出討論。我認為這件事頗有討論價值，所以替他發表了。今日《湖南日報》上登的樵仲君那篇文章，是替厚生工廠「明真相，祛人惑」。有了他和黃君一段談話，柏榮、亞文兩君的疑團，多少總可以解除一點。

據我看，他要家長志願書，要有力量的鋪保，也無非是為免除將來意外糾葛起見，不能十分怪他。至說到有人權無人權，能自決不能自決，這是全中國婦女界尚待解決的問題，不便單單拿來責備厚生工廠。

柏榮君疑該工廠或者含有別的什麼意思，我看別的意思是當然沒有的。至於「免除罷工風潮困難」一層，我卻不敢擔保該工廠定不含有這種意味。但是他說是「念湘省迭經兵事，生計艱難，婦女尤甚，特讓出一部分工額……」，我們就不能不感激他「念」「讓」兩個字的美意。

厚生工廠既然對於湘省婦女有「念」「讓」兩層令人感激的美意，那麼，工作時間長短問題和工資多寡問題都很容易解決了。記者敢代表五十個女工，以最誠摯懇切之詞，向厚生工廠請願：

（一）請「念」八小時工作已成世界公例，酌量減少該女工等的工作時間。

（二）請「念」婦女做工勞苦，酌量增加相當的工價。

（三）請「念」湘省婦女遠道做工，遇有疾病或特別情形時，酌量給予以補助費。

以上三事，是和柏榮、亞文兩君意思相同的，但是柏榮、亞文兩君是取研究的形式，我是取請求的形式。我願黃本操君帶了回去，即作為湘省女工的一紙請願書。何如？

兼公附記

五、長沙《大公報》柏榮君「再論上海厚生紗廠試用湖南女工問題」

我昨天說，有了樵仲君和黃本操君一段談話，柏榮、亞文兩君的疑團，多少總

可以解除一點。今日看了《湖南日報》上登的暢吾君那篇文章和柏榮君投的這篇再稿，也如楊積君君所說的「對於懷疑各點，還是沒有解釋明白」，所以再把它披露出來，要求黃本操君作一個書面的總答復。黃君呵！並不是我們故意麻煩你，你原是個很「關懷桑梓」的人，古語說得好，「為人須為澈"，請你注意一個「澈」字罷。

兼公附記

上海厚生紗廠，此次到湖南來招女工，我很懷疑，我已把它寫了出來，登在二十七日的本報上。昨日我讀了樵仲先生和黃君的談話（見《湖南日報》），我的疑團，依然一樣，所以我不能不再把它寫出來請教。

（-）厚生紗廠，是穆藕初君辦的，我在他招女工的章程上面看見了，並且在上海報紙上面，我早已屢見其名，曉得他是上海一個重要的商人。

（二）厚生紗廠此次來湘招募女工，是黃先生的請求，是黃先生關切桑梓的處所，我敢再代表湘人致謝。

（三）據黃先生說：「女工在工廠不過做接斷紗等事而已」，但據招工的簡章上第五條說：「先習搖紗，嗣後酌調。」在第四條說：「在本廠練習一個月或二個月。」人工廠須練習，我想工作必不像黃先生所說「接斷紗等事」那樣的容易。「先習搖紗」雲雲，是否是「接斷紗等事」一類的工作，我是個門外漢，不敢下什麼斷定。但從「搖」字上面看來，我敢斷言工廠內的工作，是要用體力的，必不像黃先生所說那樣的不用費力。

（四）黃先生說：「總理因欲戰勝外國紗廠，故用夾工，……工作時間雖長（每日十二小時），亦系不得已也。」當此劣貨充滿全國之時，穆總理有此宏願，那是全國人所禱祝的。但是黃先生呵！每日做十二小時的體力勞工，並不是好玩的事，是要性命相交的，「不得已」三字，就可以了之嗎？

（五）在廠做工，必滿三年，黃先生所持的理由誠然不錯。但世界一天一天地文明，生活程度即一天一天地增高，且勞值又與工業競勝成正比例，該廠的工資，僅說每月工食八元，並沒有說按年增加的話。假使到了第三年，每月八元不能維持生活，該廠又將如何？假使有人因為不能維持生活，或因為別的工廠的工值比較地要高些，而要求退工，該廠不說「做工限定三年」的話嗎？

（六）「八元亦不為少」的話，固然不錯。但是我要問：長沙的女工，每日要做十二小時的工嗎？每日要做像「搖紗」這一類的十二小時的勞工嗎？長沙女工的工價，比較地雖要少些，還可得身子的自由；倘若到了上海，我恐怕有一點子不對，就會害得上不上、下不下哩。並且在上海工作，每月多得一二塊錢，又算什麼事？拿物價的

高低比起來，每月實實在在，又落得幾個？如果遇着不幸的事，那才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黃先生！上面的話，你先生記及嗎？能夠作保證嗎？

（七）黃先生說：「工作時並不勞苦J我從「搖紗」的搖字「顧名思義」起來，總有點不相信。並且婦人的事，比男子分外地多些，如梳頭、洗滌之類，又有什麼休息時間，去做灑掃等事呢？黃先生呵！還是請你勞神，把工作、寢食、梳洗、烹掃、書算、簿記……，把每日二十四小時好好地分配，釋人疑團！

（八）三年之後，女工還不自由嗎？

（九）賺八塊錢一月，不設寄宿舍，還要人家住棧房嗎？

（十）樵仲先生問得好，「女工工作時間既長，又須做晚工，於身體似有損害。」在我的意思，「似」字覺得太輕，應改「必」字。黃先生說：「因此原因，故招工必身體強壯能耐勞者。」身體強壯能耐勞者，目前雖沒有損害，能保將來不損害嗎？且因生理的關系，女子又有比男子不同的地方，若遇女子呈生理變態的時候，女子不做工嗎？她的工作時間，又可以減少嗎？工作時間不減少，整日地做十二小時的勞工，誰能說於她們的身體沒有損害！黃未醒先生，你是我們湖南一個講體育的人，講女子體育的人，你醒了麼？這個問題，我要請你答一答。

黃先生下面所說的話，我不研究了，但是我再要問一句：應招的資格，須由本人親具願書，家長署名，外加鋪保，這是工人對於你們貴紗廠所具的字據；你們貴紗廠對於工人負有什麼責任呢？倘若工人入廠不久，又沒有儲蓄，得了疾病，怎樣？倘若由疾病而至死亡，又怎樣？現在雖不能決定有這些事實，然不可不明白計較。黃先生！你是湖南人，你應該拿「負責任」的話說出來。

我並不是反對厚生紗廠在湖南招女工，又不是不贊成湖南的女子向外邊發展，像厚生紗廠這樣招工的條件，我實在是早替被募的女子深抱杞憂。

六、長沙《湖南日報》佛蘭克君「論厚生紡紗廠在湖南招女工事」

上海厚生紗廠在湖南招女工的事，我連日在本報與《大公報》上看了許多議論，觸發我也要說幾句話。柏榮、暢吾、亞文三君所提出的許多問題，有了樵仲君和黃君問答的一篇，固然可以解釋一些，但我覺得所解答的還不十分滿足，就是兼公君也只說「多少總可以解除一點「，可見兼公君也覺得不十分滿足。我且把我覺得不滿足的寫在下面：

（-）黃君說因中外紡紗業競爭，不得不日夜循環做工；我說何不減少工作時間，增加工人，那麼所出的貨也可以多少相等。

（二）黃君說恐女工中有非實心工作者，故必限定三年，方可出廠；我說如果女工

到上海不久，家中忽發生喪生，或有已有病痛與別的原因，工廠能不能許她回家？

（三）黃君說女工以休息時間做灑掃等事亦可，我說每日除十二時做工外，究有多少時間可以休息？縱說有休息時間，在這時間內又要做灑掃等事，究竟是不是休息？還有一層，那些什麼書算、簿記、游戲，就是支配在黃君所說的休息時間內呢，或者另外更有時間？

（四）黃君說三年之後，不願留者聽其自由；我說解散軍隊，政府要護送他們回籍，如果有女工三年後不願留者，工廠能不能設法送她們回湖南？倘若不能，那時女工有因困於經費，不能自由回籍者，又怎樣處置？

（五）黃君說招女工必須身體強壯者，為的是怕有損害；我說就女子的生理上講起來，任她如何強壯，到了月經的時候，總不能過勞。那麼每日如何能做工十二時呢？且又如何能做晚工呢？據研究體育的人說，女子到了月經的時候，學校中的體操課都不能上，因為過勞了有礙於生育，何況到工廠中去做長時間的工呢！厚生紗廠，能不能擔保女工的身體沒有損害？

在上面提出的五條，是我對於黃君答樵仲君的話再進一步的疑問。此外，暢吾、亞文、柏榮三君的問題還很多，或者別人更提出什麼問題。黃君既然來辦招女工的事，要想免人的疑慮，不能不把這些問題解答明白。我並望大家注意，因為一方面關於五十個女工的本身，一方面關於中國的工人制度，這事很有討論的價值。

我今日聽〈得〉人說，黃君看見報紙上研究這宗事，說是書生只曉得做文章，不知道事實。我請問黃君，你的事實到底是怎樣，你自己能不能照女工這樣去做工？

我又聽得說，女工報名的已有百幾十個。像湖南這樣生計困難，莫說只招五十名，就是要招五百名也有；莫說每月有八元的工食，就是更少一點，也有人願意去；莫說每日做工十二時，就是再長一點，去的人也不得怨勞苦。因為各人只自揣暫時可以解除生計上的困難，日後的怎樣，恐怕未研究過。如果厚生紗廠能滿足我們的問題，能保障五十個女工後來不至受損害，它那「念」「讓」兩層當然感激不盡。否則兼公君不敢擔保的這種意味，總有些令人想到那上面去。

金錢萬能，我知道湖南五十個女工，一定會到上海去。書生的文章，黃君或可掉頭不顧。不過我所說的，要請大家注意罷了；要求厚生紗廠應允兼公君代女工所作的請願書罷了。

七、長沙《湖南日報》負庵君的「研究厚生紡紗廠招募湖南女工問題」

上海厚生紗廠在本城招募女工的問題，已經有柏榮、亞文、佛蘭克、暢吾諸君的研究發表在前了。這種做工十二點鍾的問題，在今日正提倡勞動主義的時候，原與吾人

有研究的價值。我自己就很窮忙，抽了這麼幾個鍾頭，也插進來研究研究。有人說道：「你們研究你們的，哪怕你們的筆寫禿了，他們招工的還是招工，應募的還是應募。他們瞧見了你們所發表的意見，還說你們是書獃子，你們何必苦苦地來研究呢！」這個話固是不錯：他們招工的，我們也沒能力去干涉。他們應募的，我們也沒能力去干涉。不過是一個問題出來，我們負着有研究知識的，應當充我們力量去研究。至於實施，是在社會上的覺悟。我們的研究，也是要促社會上覺悟，他們聽不聽，他們行不行，我們暫時不管；只要有研究的價值，我們還是要研究。工人做工，就實際的研究，也不宜有十二時的操作。就是在勞動會議以前，世界各國，也沒有超過十二點鍾的。今將調查所得的結果列表於下：

工場種類就業時間休息時間勞動時間每周勞動時間

日本紡織工場十二點鍾一點鍾十一點鍾六十六點鍾

機械工場十點鍾一點鍾九點鍾五十四點鍾

英國紡織工場十一點鍾一點鍾十點鍾六十點鍾

機械工場九點鍾一點鍾八點鍾四十八點鍾

德國紡織工場九點五五十七點鍾

機械工場九點鍾五十四點鍾

美國紡織工場五十八點鍾

機械工場五十四點鍾

照上表看來，就把八時制丟開不說，也不應該有十二點鍾的工作。況且還有多數的工廠，有優待女工的一條：「凡女工可以遲進工廠半點鍾，早退半點鍾。」因為女子體力軟弱，所以特別地注意。現在厚生紗廠要女子做工十二點鍾，對於女子的身體有沒有妨害呢？

再進一步，就細心實際上的考察，勞動時間太長久了，對於工人的身心很有妨害，所以勞動率也隨着減低了。換一句說，就是工人勞動過久，精神也就疲倦，工作也就遲鈍了。不但是遲鈍，還有粗糙的毛病；因之所制出的物品，也就要比較地惡劣。據阿制柏氏在寨集工廠實地研究的結果，說工作八點鍾與工作九點鍾的比例，與（？）一一六點三與一。。之比；照這樣說來，做工八點鍾所得的結果，比工作九點鍾所得的結果還大。因為多做工一小時，工人的精神，日漸多一份的消耗。起初進工廠的人，是沒有熟練的，做工速率自然比較地遲鈍些，及至熟練的時候，精神也就和時間消耗了許多，所以工作還是要遲鈍。又有人說，精神是愈用愈出來的。這句話是指毫不用精神的人說的，不用精神的人，精神漸次退化；過用精神的人，精神漸次消磨。「過猶不及」，所以每日操工過多，也未必就有許多的益處。這是就厚生紗廠方面說，也不宜

有十二點的工作咧。

我前年在上海斜橋方面，住了三個多月，瞧見各紗廠的女工，每日進廠總約在七點鍾左右，出廠總在五點鍾左右，共計還不到十一點鍾的工作。為什麼到湖南來招工，就要有十二點鍾的規約呢？呵！我明白了，我從前在日本各工廠實習的時候，瞧見朝鮮人是操十二點鍾以上的工作，大約湖南對於上海是亡國奴！

前次萬國勞動會議，提出中國的工人，每日操工十點鍾的一條，我們還要起來反對。現在居然自己家裡人，還不把家裡人當人，只說望外人來提起怎麼能夠呢？唉！我也是中國的一個工人，仔細一想，我非常傷心！

工人的勞資，固屬以其工作的能力而定，但各地方的情形不同，生活的程度不同，勞資也就應該有差異。這些女工（應募的湖南女工），雖說是在本地只得一元兩元一月的工資，她們卻實實在在地得着這麼一元兩元。現在上海地方生活的程度何如？除房租外，每人伙食，月需至少四元左右。不要衣鞋襪穿嗎？不要零用嗎？每月八元的工資，試問能夠剩下許多呢？設有意外的事，又怎麼樣呢？照這樣的說來，湖南被募的女工，只是白〈白〉地替厚生紗廠做了一場工，若是被募女工的家裡希望補助，還是沒有。咳，可憐！

厚生紗廠待遇工人的話，也只是糊里糊塗的幾句。數十個工人將來沒有病的嗎！沒有死亡的嗎！沒有意外的事嗎？在外國工場法規，都明定有保險、救恤、扶助的章程，並有種種保護生計的設備；厚生紗廠招工章程上全沒提起，這也是我應該替這些女工質問一句的。

八、長沙《大公報》黃醒君論《紗廠中女子做工的體育問題》

厚生紗廠招女工，供給我們討論社會問題的一個好資料。我本是個好事的人之一，天職上應該哼兩聲。我的朋友盛野人在兩禮拜以前，就和我作個三小時的共同研究，結果是要向他的大本營作正式的總攻擊.近幾天柏榮、新城兩位同志忍不住了，稍稍發表了一些意見，我還是裝聾，不則一聲。前天柏榮君單點我來研究這問題中的體育問題，我正寫信給他，申述我的意見，恰好代厚生來湘招工的黃本操君來了。我告訴他正預備答復楊君，他要求我犧牲寫信的時間，同到《大公報》館去，邀集舒楊作一個總解說，以圖時間經濟。裝聾的我，當然贊成此舉。不料經過解說之後，兼公定要我做一篇收束這問題的文章，我這聾還是裝不成，只得說幾句良心話，應個景兒。

（一）工作時間長短與體育的關系

工作與體育中第一個問題，就是時間的長短。但是時間的可長不可長，是要看這種工作使用力氣的多少，就是使用的是大肌肉還是小肌肉以及疲勞的狀態，更要看這

工作者的身體元氣，工作時的環境，工作中的休息及使用元氣的調和、食物中的養分種種方面，才能得實在的結果，才能下適當的批評。大概使用大肌肉的工作易感疲勞，須多得恢復疲勞的次數；使用小肌肉的工作難感疲勞，須有使用大肌肉的機會。

據黃君所指定紗廠中女子的工作，是使用小肌肉又不變化的，是在屋子裡不潔空氣中的，是用腦力較用體力十與一之比的。這種工作，在當時——即三五年中，身體上決不致有顯著的病態。資本家的發財欲和勞動家的生活欲兩方造成一種最長時間的工作例，現在稍明事理的人，都知道它不衛生，我也不贅說。

（二）日夜輪工是否合於衛生？

日光中空氣和人的關系，正同河海里的水和魚一樣。據黃君稱，工廠因成本和出品的關系，勢不能停機，不停機當然做夜工，做夜工是人所不願的，所以定做一禮拜日工一禮拜夜工的輪替制。每天交替在第六時及第十八時的時候，請想第六時天才見光，第十八時天日要黑，做日工的這六天中每天不能和日光中的空氣有十分鍾的接觸。等到下一禮拜輪着做晚工了，雖說可以接觸日光，又不能不睡。請問社會的習慣，許不許女子睡在露天日光的地上？

還有這輪替上有一個極大的問題，就是一個人在第一禮拜中是晚睡，第二禮拜中是白天睡，能不能成習慣？資本家說，只要給他錢，沒有不可能的事，似乎這種習慣不習慣，不成問題。但是一個人起居沒有習慣，是衛生學上最忌的。

（三）體格健強就不會弱嗎？

黃君說，這次招工極注重身體，但我要問黃君，鑒定她們健強的標准如何？現在假定有極完善精密的檢查，有一女子其健強等於健強男子，我也有些疑問。

假定有一夜很冷，這冷的一夜中有一個最強的女工，她身體上正營她那特殊工作，試問這工作受涼後在身體上的表現和健強上的關系如何？這要請資本家去問一問他家的太太。

假定有一女工當工作時候忽然內急，在事務上萬不能離身，勢必忍着。這種忍着的事實發現得多，每每發生便秘的毛病。就是長時間的坐和站的人，也多有病患便秘的。便秘雖不是顯著的大病，究竟和健康的關系也很大，這也要請資本家去問一問他家的太太。

關於婦女生理病上的致病原因，我不是婦女，也數不出多少。資本家是靠勞動家吃飯的，工人〈不〉健康，間接就要損傷資本，資本家也知道要注意的。至於中國女子的體格素弱，更是要特別注意。然而我說這些，又近迂腐，我且和資本家算一個賬。

女子生理上，比較男子多一件事。這件事在輕巧不使用大肌肉的工作雖說無礙，但是她總不能說不為這件事佔去一些時間。工作的時間有規定，那麼處理這事的時間

一定是從睡眠或休息中勻出來的。如果是這樣，她的睡眠或休息的時間內每月最少要比男子減去三點鍾。現代的習慣，女子還不曾剪發，為束發每天最少要比男子減少睡眠或休息的時間有二十分鍾。有多數女子的腳，不曾完完全全解放，就是最不愛清潔的女子，每個月也要洗兩回腳，但洗腳的時間，比男子最少要多費半點鍾，這時間也是從睡眠或休息中勻出來的。現在假定有一個女子，她的元氣和強健男子一樣，同在一個工廠里做同樣的工作，照上面的計算，三年中要比那男子減少睡眠和休息的時間五百零九點鍾的工。請問這多做的五百零九點鍾，究竟耗不耗她的元氣？此外的一切暫且不問，只請那靠着勞動家吃飯的企業家，解答這一個小節何如？

我寫到這里，我自己的事已經耽擱了不少。我想再寫也是白費紙筆，體育以外的問題，我也不懂。黃本操君昨日的答解如何，我不能拋卻我忙不過來的時間、精力，替他當記錄。好在他現在還在長沙，要知他的內容的可去問他。

一九二O年一月三十一日十五時作

九、長沙《大公報》兼公君論「厚生紗廠招工問題論辯的結果」

這幾天內，討論上海厚生紗廠在湘試招女工這個問題的，有柏榮、樵仲、亞文、暢吾、佛蘭克、未醒、負庵諸君，都在本報和《湖南日報》上發表了意見。除樵仲君一篇外，都是對於該廠招工辦法十分懷疑的。

我和楊績蔚君的意思，甚想該廠經理招工的黃本操君作一個書面的總答復。黃君為節省時間起見，卻邀集了柏榮、暢吾、未醒三君，在本館開了一次談話會。談話的結果，想必是一般閱者所急要知道的，待我逐項寫在下面，作一個論辯的小結束。

（一）工作時間長短問題本題中最關重要的就是這一項。黃君說：「十二時工作，是上海各紗廠現行的通例，並非厚生一家如是，也不是對於湖南女工做工時間的特別辦法J據此說，這個問題就不是黃君一人所能解答的了。我們要解決這個問題，須要順着世界潮流，如未醒君所說的「對他大本營中下正式的總攻擊」。

（二）工作勞逸問題黃君說：「女工在廠工作，如接紗、搖機之類，都很輕快。」據此說，勞是不頂勞的，但因此便發生了一個衛生不衛生的問題要待商量了。

（三）工作時間分配問題黃君說：「紗廠日夜不能停機，工人又不能日夜工作，所以才規定一個七日輪番交替的辦法。」這個辦法，據未醒君說是很不衛生而且很不習慣的，不過也不是黃君一人所能解決的問題罷了。

（四）工資增減問題黃君說：「八元是該廠工資的最低額（指非童工），雖說視能力增減，事實上是有增無減的。」但是事實上既然有增無減，又何必標出一個「減」字來惹人疑惑呢？

（五）伙食問題黃君說：「上海工人伙食，每月至多絕不過四元。」假使食用不過四元，那麼每月八元的工食就也勉強可以支持了。

（六）特別補助費問題這項也是關系很大的。據黃君說：「照廠中規則，工人疾病，由廠備有醫葯，但不做工須按日扣薪。工人不幸死亡，由廠按照原工資酌量給予以三月至五月之撫恤費。」因為招工時未曾聲明，所以才發生疑問；於今說明了，這項問題，算是得了圓滿的解答。

（七）修習時間分配問題據黃君說：「傳單上載的書算、簿記、游戲……是他特擬的。他擬組織一個勤工會，合五十個女工作一個團體，於星期日修習上述各項工課。」柏榮君因他沒有特別聲明，所以發生時間分配的疑問，這項算是誤會。

（八）契約問題這個問題「就是限製做工三年」，暢吾君認為最關重要，我也認為最關重要。我質問黃君，如果女工三年內有正當事故，必要辭工回籍或他去，硬不行麼？他硬回答：「硬不行。」這項問題算是完全沒有結果。

他們的談話，我替他記錄完了：除（四）（五）（六）（七）四項不必再說外，我還要批評幾句，請黃君轉達厚生紗廠。

（-）八小時制度，據報載，日本已經得了大多數資本家的同意，也快要實行了。黃君說的東亞問題，不久就會成了單獨的中國問題。中國工業集中點在上海，穆藕初君雖不算資本家，卻還是個有體面的商人，應該有較先的覺悟。

（二）工人身體康健和業務生產是成正比例的，經營工業的人丟開人道主義不說，利害總應該有個通盤的打算；紗廠日夜不能停機，分作三班工作就不行嗎？

（三）限製做工三年的契約，固然是她們自己承認的；論契約的效力，她們固然應該受條件的拘束。但是一個人的身體行動自由，至於要受三年的拘束，這和有期徒刑的罪犯做工有何區別？你怕她們做工不滿三年，廠中要受招工和旅費的損失，她們既有有力的鋪保，難道和她們訂一個半途辭工賠償損失的預約就不行嗎？

俗語說：「事不關己，休要提起。」我想當局的人必定要怪我們多嘴的。只是這件事不能說我們完全沒有關系，我們當這「勞工神聖」一片響亮的聲中，總想替企業家和勞動者謀個雙方永久的安全罷了。

十、穆藕初《答復討論厚生紗廠招募湖南女工問題諸君書》

黃本操君與棉業接近之緣由黃本操君肄業上海清心實業學校時，聞予名，通信白所志，並得校長之介紹。晤談後，覺黃君性情殊爽直，有骨節，無習氣，故錄用之。助予辦理植棉事已閱三年，終歲勤勞，毫無倦態，予頗信任之。蓋黃君能自食其力，不務虛名，實現時青年中不可多得之士也。

紡織業與民生之關系予在上海創辦德大、厚生兩紗廠，現有工人二千七百名，年內又需添雇千餘名；又在河南鄭州開辦豫豐紗廠，年內在該處又需陸續僱用工人約三千名。頃接廠員來信，述及開招本及旬日，已得應募工人三千八百餘名，已溢額。內地民生窘迫，工人無慮缺乏，於此可見一斑。蓋紗廠內每萬錠子，需用工人六百餘名。各工人為直接向廠中領工資以裕其家計者。如本廠附近居民，一家數口，四分之二三在廠工作，而地方上間接因以裕其生計者且倍征焉。故予深信欲救中國之貧弱，舍振興各種主要實業外無他道。蓋平民生計不寬裕，即不能使地方進於治安之軌道中也。

紡織業擴張原因及招募湘省女工之動機自歐戰迄今，我國民之受其影響而蒙其損失者，不知凡幾。即以棉業論，美、E[l、日諸國咸注力於供給歐洲之缺乏，致我國市場上棉織品大為減少；每包十六支紗向售百兩者，今售二百兩，而直接蒙其害者我國民耳。於是紡織同業，急起直追，盡力推廣，故予亦有添招女工之舉。夫我國人口之眾多，生計之奇窘，資本之難募集，工業之不發達，已成各地方通病。上海工廠林立，就浦濱一隅觀之，今後新廠勃興，或有工人缺乏之感。但距滬甚近之蘇松常太各屬，人煙稠密，招工至便易，而黃本操君鄉土情長，念兵燹之後，生活艱難，陳請試招湖南女工若干名。予亦以湖南第一紗廠籌備迄今已六七載，將來開工有日，而熟手工人不易募招，則所受困難當必不少。以此兩種動念，遂發生委派黃君就湘省招募女工之事。

頃因招工問題，而柏榮、亞文、黃醒、未醒、暢吾、佛蘭克、負庵諸君之發表意見，樵仲君之問答等記載，疊在長沙《大公報》《湖南日報》閱悉，名言卓論，至為佩紉。惟間有誤會處，予系當局者，請向諸君子總解釋之可乎？

（一）人格問題按商業習慣，無論在何店號行鋪就事，總須有薦保。此次所招女工，更宜仔細，故請具願書，並請家長署名及鋪保，亦以杜流弊而免招清議也。而亞文君以為把五十女工做人的權利取消；予以為亞文君確系書生，於職業界習慣法未甚明了，故發此憤言耳。

（二）工資問題上海紗廠女工，十年前熟手工人每日工資約一角七八分，五年前二角四五分，現時三角左右，膳宿自備。工值之級增，固因地方生活狀況而起變更，一視乎大勢所趨，固不能以一部分之意思故作低昂也。今本廠試招湖南女工，允給八元，並允以量工作情形加增，本廠允給此數，此種待遇並無故抑之處。西諺有：「世界不知汝為誰，但問汝能做何事。」湖南女工工作能力如何，責任心如何，其果能勝任愉快否，尚未可必，而諸君子先斤斤於工資之多寡，其毋乃太不近情理乎？予敢忠告提倡勞動問題諸君，務須先謀增加工人之工作能力及責任心，則工資之增加自然隨之。若徒唱道多給工值，而不問其工作能力之大小，與責任〈心〉之有無，此唱彼和，認

其為新思想而相率提倡之，實業界中固直接蒙其害；因此而投資人多所顧慮，工業振興將無望，國貨空虛，外貨愈得安然占據我腹地之市場，置我全國之死命。然則社會、國家亦間接蒙其害焉，此豈非大背諸君子愛群、愛國之初衷哉？

（三）工作時間問題工作十二小時，似乎太長。而負庵君引證阿制伯氏紗廠〈管〉理之研究，以為九小時之工作不及八小時之多，此言也予其鞋之。予前曾譯述美國戴樂爾君所著《紗廠適用之學理管理法》，於紗廠各別之性質，以迄工人工作時間支配之異點，知未可混視也。設使負庵君以學問家而組織紗廠，實地研究，必恍然於阿制伯氏之所雲，僅適用於劇烈之工作及簡單機械之工作，而不適用於紗機之工作。蓋紗機開車後，除落紗外，日夜輪轉不停，工人僅從旁監視，如有斷紗即行接上，每經若干時間，略行車面整理而已。搖紗女工雖工作十二小時，然此系按件給值，勤敏之人出數較多，則得工資亦較多。其中休息時間之多少，亦視乎其人工作勤敏之程度而分之。

本廠紡而兼織，織廠內可以適用八點鍾之工作；然而我國各布廠女工，大都要求工作至十三小時半；蓋工作時間愈多，而工人所得工資愈多故也。湖南巨紳聶雲台君為我國工業巨子，經理上海恆豐紡織新局多年矣；紗廠內工作十二小時，布廠內工作亦十三小時半，全國工業工作時間大都如是，間有更長於此者。不識研究厚生紗廠招工問題諸君子，亦曾將國內紡織業大概情形一一研究否乎？負庵君曾例舉上海斜橋工作情形，以為該地紗廠工人，僅做十小時，豈知該處並無紗廠。負庵君所見之女工，諒系絲廠或肥皂廠工人。但絲廠當新繭上市、新絲銷路暢旺之時，竟有延長工作至十五小時之多者，不識負庵君曾確實調查及之否？按前年底調查世界工業狀況之報告，英國有紡紗錠子五千七百萬枚，美國有四千二百萬枚，英美固僅用日工者。日本人口僅及我國人口八分之一，有紡紗錠子四百萬枚，日夜開工；而我國今日僅有錠子一百五十萬枚。此一百五十萬枚中，尚被日商、英商佔去七十萬枚，完全為我華人所有者不及百萬枚。予亦甚願仿照英、美成例，不開夜工，不識諸君子將以何術贊同之歟？研究全國人口及紡紗錠數，不識諸君子有動於衷否？予深願湖南第一紗廠早日開幕，以便諸君子就近研究之。而負庵君憤憤然謂厚生紗廠以日本待高麗之手段待湖南女士，嗚呼，何其言之沉痛而有餘恨竟至於此！此種論調，設使聶氏聞之，不識作若何之感想也！

（四）衛生問題予留美六載，曾工作於紗廠矣。機輪飛轉，花絲騰布，而清花間為尤甚（清花間工作非女子能勝任，故均系男工）。然歐美先進國不曾以不合衛生而停辦紡織業，衛生機關亦未嘗以此種職業有礙衛生而停止其營業。蓋工廠中之衛生與住宅中之衛生不同：工廠中之衛生但求廠屋高爽，光氣充足，隨時收拾潔凈，毋使塵垢

堆積以及屋內溫度依時調劑使之適宜而已；若住宅中之衛生，在力求陽光充足、空氣鮮潔之外，更在怡情悅目上有多種之布置。工廠衛生固未能以住宅衛生相例也。如僅就工廠而言衛生，則本廠在構造上已具充分之研究，任何工程家及工廠衛生研究家之曾來參觀者，俱無異辭，故予甚望憑空立論者作實地之研究也。且予曾游煤礦矣，入地數十丈不見天日，空氣阻塞，呼吸為窒，在礦穴工作之人，渾身污穢，幾非人類；然素講衛生之歐美各國，亦未曾芟除而封閉之。兵禍連年，內地人民之轉輾溝壑者，飢不得食，寒不得衣，何以救之，在乎使有生業而已。工作即使不盡合衛生，不較諸窮無所歸之為愈乎？拯斯民於衽席，固吾人之天職；然拯救之道至不一，有創辦實業以裕多眾生計者，有振興教育增加各人生活能力者，有研求科學增多國家富力者，有研究經濟自衛、努力增進需要品出數而力拒外貨之侵掠者。殊途同歸，慎勿謂紡織界拯救時艱之主義，偏落諸君於後也。

（五）醫葯問題本廠每年夏秋延醫給葯，非但在廠工人如此權利，即附近居民亦受此便益，且並聯絡同仁醫院，如有疾病，隨時送去診治，醫葯費由廠供給。工人如有不測，並定有周恤辦法。此外對於勤務工人規定出數標准，隨時獎給。又如工人儲蓄之獎勵及工人子女之義務教育，無不推行有素。招工簡章中無一一詳列之必要，其應募工人亦斷無歧視之理，此則可釋諸君子之疑慮者也。

對於有志研究工業諸君之期望負庵君借旁人口氣以為書獃子發表意思，怕沒甚相干；佛蘭克君一再謂書生文章，真不值價，書生文章掉頭不顧。嗚呼過矣！至理名言值價自在，唯一涉揣摩，易失根據，其不發生真價或未可知。今日賴以救時艱、抒國難者，惟望一輩開明人發揮有經驗而公允之言論，予更望諸君子由言之時代進於行之時代，蓋力行後而言論愈生真價也。予雖與諸君子未曾晤面，然深信諸君子均一時名彥，對於國計民生上，將來必有絕大之施設。不識諸君子亦有志游歷全國各大都會，悉心考求民生之現狀及工廠之真相否乎？古代名士大都遍游名山大川，然後發抒其雄壯之言論，為多士所折服；今代名士除遍游名山大川擴展其見地外，尚須對於所樂研究之事業，真身局內，實地考察，然後遇可改革者設法改革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古來大建設家、大改革家，泰半出自力行隊里。一旦大功告成，述其經歷著為巨帙，海內外自然爭先快睹，紙貴洛陽，言論之真價固有如是。夫我國人口如此其眾多，工業如此其衰微，資本之結合如此其艱難，國民生活常識及工作能力如此其幼稚，而年來頗有一輩學者，摭拾泰西之糟粕，僅作片面之言論。勞動問題之精義如何，自有史以來資本家壓迫勞動家之手段如何，我國勞動家與各國勞動家比較之下所處地位如何，知識程途如何，工作能力及其責任心如何，社會多數生活之現狀如何，國內需要之度數及自給仰給之現況如何，概未加以詳細之思考，而惟知逞快一時，發揮不負責任之

論調，聳人聽聞，以謬傳謬，盛唱此自殺主義，予不禁為祖國實業前途悲也。予並非資本家，深慨乎我國實業之衰微，思所以補救之。故不憚煩勞，敢忠告一輩學者：自今以往，腳踏實地，不向空際捉模，力從實處研求；寧以行勝，勿以言勝。救國、愛群之要道，固在此不在彼，質諸諸君子，亦以為然否？

十一、葉之喬君《為厚生紗廠招工事致自治女校教職員書》

玉笙、秩庸暨列位先生同鑒：

闊別經年，未聞近況。想職業女校艱難困苦，賴諸公努力撐持，總需留此基礎以為發展地步，且感且祝。前聞有黃本操君在我校為厚生紗廠招女工五十名赴滬工作.嗣見湖南《大公報》有懷疑之論文；因此女學生中函詢滬上情形，各同鄉處均有此事實。弟接家緘，小女雲珊亦在考取之列.准陰歷正月初四齊集首途；乃不能不為詳密之調查，以為我女同胞告。厚生紗廠為江蘇穆耦初君所辦，此君經營實業歷有年所，紗廠成績至優；現又在河南鄭縣開辦豫豐；蓋本一留學美國生，對於中國實業前途，具有宏旨。昨特訪此君，詢其於湖南招女工之意旨。渠謂：各處女子生活都艱，貴省尤甚。且湖南紗廠問題亦有所聞，然將來開辦，驟招五六百名之有經驗女工，事有所難。渠實對於紗廠之營業，應盡互助之擔；只於本廠（謂厚生）經濟無所損失，未有不慨然為之者。此可見穆君確有社會心理、實業眼光，不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者也。至於工作諸問題，特請其介紹，親赴該廠參觀。今日會同工場稍有經驗之友人同往，察看該工場之建築，俱照西式（廠在楊樹浦蘭路，距離上海繁盛市場二十餘里），空氣流通，宏廣闊大；所使用者均系電機，略分清棉、粗紡、細紡、織布四大部。其清棉各機，均用男工，使力較重，與我調查之旨無涉。其餘三部，均系女工，略雜有十二歲以下之小童，其餘則男女工頭負管理之責者。每女工一名，照拂一百二十支紗錠，無非脫紗、接紗、紗完換筒諸工作，手腳須輕且快。據雲愈細紗手愈需靈，弟見各女工於其最粗搖紗工作時，需略用腕力外，絕無痛苦之運動，行坐自由。惟機聲以外，不聞人語。織布機每女子一名，照拂兩機，較之我校人力機，不惟事省功倍，其活動甚有興味。工作十二時者以晝夜分為二班，其辦事人雲：渠等初來工廠，夜班亦有所苦，迨習久亦覺甚自然。且星期停工，原有休息之候。至於疾病，另有工場醫院。惟上海女子多數不以西醫為然，遇有疾病，必請假歸自醫，亦無不準者。此次對於湖南之女工五十名，另於附近租有房屋，可省小車之往還。惟伙食一節，必須女工自為組織，廠中難負此責任。來往盤川，系為特別優待，而於工資中已扣除之（廠內女工本每日三角，以月計應得九元；招工章程訂為八元，川資業已除去）。其來年已另築房屋，將來女工概可住廠中寄宿舍（房屋建築弟亦親見.惟陰歷二三月方可完工）。此調

查該廠實在之情形也。就我湘女同胞言之，其在高小以上之學堂，有志向上，無須練習此項工作。如家庭經濟不能再施教育，或為勞工神聖之學說激刺腦筋，與其他之有志於工場做苦規模者，則此為極有秩序、極有計划與發展之工廠，可無疑慮，無負此次招工者之希望。再有一言為我同胞告，湘人數十年前兵、幕、官三項，寄食他省，動以萬計，今則何如？若不改變方針，從事工商，其以經濟自殺，不待國亡種滅之日。此五十名女工須抱有絕大犧牲之願，望為各省女工樹其模範，庶湘人勤苦耐勞與自重人格之名譽，日馳千里；則不獨穆君現在在河南仍招湘工之說，而各處之紗廠、絲廠、蠶業需用女工者甚多，無使過絕生機，此其大有望於諸姑姊妹者。若以到上海耍玩與學習時妝為目的，則為擋駕，必不能堅決久留，而為我女界留一污點，甚無謂也。至於我校染織班與縫紉科，報名考取者諸可敦促上道。凡為弟負責之調查報告，應否登諸公報，諸公酌之。兩日來調查該廠營業情形，極為欣慕。而該廠機器不過容得一萬錠，回思湘人之紗廠能容四萬錠，彼中人亦稱道不止。而廠業何如，機錠安在？令人不禁潸然淚下耳！黃本操君，穆公見我時，猶汲汲稱道渠，謂為湘人之最可信任者。彼有令妹尚在紗廠工作，此次顧念桑梓，幸為道德。並聞何雨農君護送女工，甚善善。此請道安，惟照不具。

葉之喬頓首

二月廿日

十二、柏榮諸君《復厚生紗廠穆藕初君書——招募湖南女工問題》

二月二十三日之《時事新報》，長沙之《大公報》《湖南日報》，均載有《答復討論厚生紗廠招募湖南女工問題諸君書》，業經閱悉。穆君為我國實業界有希望之人，對於實業前途，抱有宏願，毋任佩仰。吾輩（柏榮、亞文、黃醒、未醒、暢吾、佛蘭克、負庵）對於貴廠在湖南招募女工所起疑慮，亦多經解釋，良謝良謝！但尚有不能已於言者，特為穆君申詳之：

（-）吾輩所當先聲明者

貴廠派黃本操君來湖南招募女工五十名，吾輩提出此事於《大公報》《湖南日報》，互相討論，原為研究問題，並非對於（1）提倡實業，（2）創辦紗廠，（3）招募女工，（4）招募湖南女工四項所有反對，特對於待女工之辦法有所懷疑。雖《湖南日報》先有樵仲君與黃君一篇問答，又黃君曾邀吾輩至《大公報》館當面解釋，然黃君之言，究未解釋明了。《湖南日報》之楊積蔚君，亦謂黃君所答異常含混，是以吾輩繼續提出論文。不意黃君始終無一詳明之書面答復，故吾輩中有「書生文章，黃君或可掉頭不顧。……書生文章真不值價」及「湖南人對於上海為亡國奴」一類之忿語。若早知黃君與貴廠接

近之原因與關系，渠不過貴廠一不能負責之辦事人或工頭，則深悔未先向留美學生之穆君請教。總之吾輩所研究者，為招女工「辦法」，非有他意，此當先聲明者。

（二）吾輩為女工請願者

湖南連年兵燹，生活艱難，飢不得食，寒不得衣，吾輩身歷其境，不待穆君言之，已知非拯救不可。今穆君以一部分工額，讓諸哀哀無告之湖南人，「登斯民於衽席」。大實業家之穆君，有此抱負，寧非甚善。「紡織界拯救時艱之主義」，誠堪嘉許；但工制改革，已成世界問題，東西各國之勞動家，知識較高，自能與資本家協商，以謀改進；若資本家絕不容納，始有罷工之舉。年來東西各國，罷工風潮，層出疊見，即工制不良之反響；吾國勞動家暫時固不至有此，而資本家為免將來罷工起見，則改良工制，當不容緩，並當先出諸資本家，毋待勞動家之要求也。縱不然，資本家為憐恤勞動起見，工制亦當酌量改革。此次貴廠招募湖南女工，美意固不可掩，然若能適用每日八小時之工作，減去夜工，並改良其他工制，豈非更美乎？

（三）吾輩對於答復不滿意者

（1）人格問題穆君謂：「此次招女工，比店號行鋪就事須有薦保者更宜仔細，故請具願書，並請家長署名及鋪保，所以杜流弊而免清議。」今請問穆君，流弊雲何？清議又雲何？豈欲藉此工人自行承認之單方契約，以杜工人不服從之流弊歟？又欲藉此契約以間執人之口，一任資本家壓迫勞動家，而人不能議其非歟？且就事於店號、行鋪，所以須有薦保者，不過恐遭銀錢、貨物之損失耳。豈此五十名女工，將恐為禍於貴廠，更有甚於此者，而必須更加仔細乎？吾輩之所謂仔細者：在工作時間之長短，是否有害於身體；在所獲工資之多寡，能否維持其生活；在疾病或死亡之特別情形，將否另給補助費。此三者，《大公報》之兼公君，代表女工所請願於貴廠者，亦即吾輩研究問題所應當仔細者也。豈料穆君之所謂更宜仔細者，在彼而不在此乎？且即以招工辦法論，每月工資八元，限制三年工作，並須自具願書；自具願書之不足，而必須家長署名；家長署名之猶不足，而更益以鋪保。女工對於貴廠之單方契約，如是其嚴；而貴廠之對於女工，不過因其工作，月給工資八元而已，此外更對於其本身、其家長負有責任乎？否則此五十名女工，不猶賣與貴廠做工乎？似此不平，直以人為物。況所謂杜流弊、免清議者，將不知若何待遇，而猶得謂女工有絲毫做人之權利耶？吾輩只知職業界習慣法之成立與遵守，必有其理由；若不合理，則雖為習慣法，吾輩亦必加以批評。若不論習慣法之良不良，惟仿而行之，固有知識者之所羞為也。

（2）工資問題穆君謂；「工資因地方生活狀況而起變更J固屬不錯。以上海十年前、五年前之紗廠女工相例，現在每日三角左右，固視前有加；但每月工食銀八元，必三年後方能出廠，能保此三年內上海生活程度不至增高乎？縱生活程度增高，而在此三

年內之工食銀，亦不能增加乎？據招募女工簡章雲：「每月工食八元，依工作能力得增減之。」若貴廠謂女工工作能力不高，不將每月八元之工食銀亦不能得乎？前黃君雲：「有增無減今穆君又雲：「量工作情形增加。」姑無論有減無減，即令日有增加，亦系「按件給值」之辦法，豈不知「按件給值」為工制不良之點乎？穆君又謂：「工資隨工作能力及責任心而增加。」試問工作能力有何標准？豈每人每日做工十二時，月僅值八元乎？豈非工作能力得由貴廠任意認為高低乎？至於責任心，固與工資為正比例者也。金錢萬能，世界勞動家固賴資本家以為生活。貴廠對於工人之生活不能有明確之保證，而先斤斤於工作能力及責任心之有無，其毋乃太不近情理乎！

（3）工作時間問題穆君以阿制柏氏之所雲，不適用於紗機工作；毋謂紗機之工作，即可日做十二時也。吾輩前在《湖南日報》，列舉東西各國工作時間：日本紡織工廠，依工務局所定，每日工作十一時；英國紡織工廠為十時；德國古刺德巴紡織工廠為九時四十五分；美國紡織工廠，有每周少至五十八時，多亦止六十六時者。今更列舉，幸毋與各國機械工廠之勞動八九時者相混視，而謂機械工廠不能不八九時，紡織工廠離（？）多至十二時亦無損也。況此次國際勞動會議，議決各國勞工制，歐美各國日做八時，日本九時，中國十時。縱令中國經濟生活習慣之不同，以特殊國自解，不能如東西各國；而每日十時之工作，則應遵循之者。此次國際勞動會議，我國勞工未能完全覺悟，致未遣派代表；即資本家亦無代表出席，致勞他人代謀，幾欲儕我於暹羅、波斯之列，不亦羞乎？我國勞動家固未能完全覺悟，而資本家則應當覺悟着，穆君尚不知自行改革乎？至謂：「我國全國紗業工作時間，大都十二小時至十三小時半，間有更長於此者。」在彼輩僅知銅臭之資本家，不以勞動家當人，而以勞動家當牛馬者，原不足責。穆君自謂非資本家，開口即以留學美國相誇示。以留美學生，自應識世界潮流，自應對於此種不人道之工制，具有改造之宏願。若人之如此，我亦如此，則僅知銅臭之資本家，與非資本家之留學生，有何分別耶？穆君又謂：「我國各布廠女工大都要求工作至十三小時半，蓋工作時間愈多，而所得工資愈多故也。」以此而論，益證「按件給值」工作制之不善。何則？工廠剋扣工資，工人不能生活，不得不捨身工作，以求多得工資；而工廠即以此法強迫工人為牛馬。若何廠剋扣愈甚，則工人要求工作時間必愈長，豈僅日做工十二時乎？又豈僅十三時半乎？工人仰賴於資本家，為維持一時生活計，即欲其日做工二十四時，固亦資本家之所能也。穆君引女工要求工作十三小時半以作證，將誰欺乎？我國紡紗錠數，不及外人之多，言之誠為可嘆。而我國實業家尚能辦有錠子八十萬枚，增進國家之實業，以與外人相頡頑，固亦吾輩所禱祝者也。然如穆君之意，現有錠子僅八十萬枚，則工人不得不日做工十二時；若僅有錠子四十萬枚，不須日做工二十四時乎？穆君自雲「甚願不開夜工」，而苦於無術。吾輩周知錠數太少，不能夜間停止進行，敢進一解曰：

何不增加紡紗錠數？若一時趕辦不及，又何不增加工人，做三班日夜輪替？縱開夜工，而工作時間則減少矣。穆君固以行勝者，甚望起而行之。

（4）衛生問題吾輩前在《大公報》及《湖南日報》討論衛生一項，無非根於工作時間太長所起之問題。貴廠在構造上，據雲「已具有充分之研究」。此辦工廠者所應有之事，穆君特出此語，殆欲借衛生問題以自矜其工廠構造之佳乎！究之佳與不佳，吾輩未嘗參觀，亦不得而知也。穆君謂「工廠中之衛生，使之適宜而已」。試問十二小時之工作，適宜否乎？又謂「歐美先進國，不曾以不合衛生而停辦紡織業」。試問歐美先進國之紡織業，有十二小時之工作乎？又謂「煤礦極不衛生，歐美各國未曾封閉」。亦知英國煤礦勞工，要求坑內六時、坑外七時之工作乎？若貴廠先將工作時間問題解決，則衛生不成問題矣。

（5）醫葯問題吾輩對於此問題認為必要，苟於招工簡章中略一見及，當然不至提出討論。然先後既有黃、穆二君之明白答復：工人疾病有醫葯，死亡有撫恤。則此已不成問題，然此固工廠中所不可忽者也。

以上五問題，除醫葯問題有美滿答復外，其餘吾輩皆視為不滿意者。豈僅吾輩不滿意乎？今日之研究勞工問題者，皆必不以為然也。此外尚有限制工作三年一節，不僅吾輩認為最關重要，即《大公報》之兼公君亦認為最關重要。兼公君曰：「一個人的身體行動自由，至於要受三年的拘束，這和有期徒刑的罪犯做工，有何區別？你怕她們做工不滿三年，廠中要受招工和旅費的損失，她們既有有力的鋪保，難道和她們訂一個半途辭工賠償損失的預約，就不行嗎？」請問穆君，對此問題，如何不置一詞。以此推論，女工既與有期徒刑之罪犯做工無別，則「取消做人的權利」一語，不更顯明乎？女工之人格尚可問乎？且既有有力之鋪保，而不許半途辭工賠償損失，是則專借鋪保以杜女工不服從之患，得恣意壓迫之，不又顯然可見乎？且也黃本操君雲：「此次招募女工五十名赴申，資斧皆由工廠預備，每人並贈皮箱一口，面盆、網籃各一隻，工廠所費，實屬不資。」證之葉之喬君《為厚生紗廠事致自治女校教職員書》，何其不相符也。葉君曰：「來往盤川，系為特別優待，而於工資中已扣除之（廠內女工本每日三角，以月計應得九元；招工章程訂為八元，川資業已除去）。」川資既於工資中扣除，黃君何必作此欺人之語？更進而論之，女工月應得九元，今招工章程訂為八元，以三年計算，則扣除三十六元，豈湖南、上海間之川資，需如許用費歟？然多寡之主權，固在貴廠，即欲更少給若干，女工為願書、家長及鋪保所束縛，敢有所要求乎？穆君雲：「內地民生窘迫，工人無慮缺乏。」豈吾輩研究此問題，乃故與穆君為難，使招工不足乎？抑穆君幸內地民生窘迫，以工人無慮缺乏為得意乎？以穆君資本之勢力，無慮五十名女工，即五百名、五千名以至五萬名，皆可滿載而去也。此問題已經研究明白，自可聽國人批評，資本家能否改良工

制，亦惟視其有無良心與能否覺悟。

（四）吾輩所期望於穆君者

穆君固留美六載之學生也，吾輩對於留美六載之一學生，敢進最後之一言：

現代之勞動家，固恃資本家而得食，資本家亦賴勞動家以為生。資本家與勞動家立於對峙之地位，此種粗義，穆君嗣後應知之。今日勞農政府之勢力如何，主義如何，受人歡迎之程度如何，穆君嗣後應知之。勞工神聖之真理，資本掠奪之罪惡，穆君嗣後應知之。毋謂工人無責任心也，資本家之待遇適當，工作責任心自隨之而增，否則豈僅無責任心已乎？要求不獲，繼以罷工；罷工不能，則以「薩波達舉」相對付：此工人自衛之方法，穆君嗣後亦應知之。歐美邇年因大資本家及大地主之專橫，極端壓抑勞動者，遂釀成階級間之大決斗，致罷工之舉，幾日有所聞，此世界之大變動也。我國貧富之差，雖不及東西各國之甚，然物質文明日益發達，將見富益富而貧益貧。勞動家受經濟之壓迫及世界潮流之影響，難保其不演東西各國今日之現象（上海三星紗廠近已發端）。此豈研究勞動問題者之咎，又豈勞動者之咎，乃資本家怙惡不慘，不知改良工作制度，過事抑壓所制出之罪惡也。毋謂我國勞工現在知識未開，即可任意壓迫。毋徒利己，取快一時，致將來不可收拾。更以人道謂，亦當改革工制，為勞工謀幸福。若不及早覺悟，終自有解決之一日。「今日學子，大都尚空談，不務實際。」誠哉如穆君所雲。如穆君者，既曾游美六年，且能自辦工廠，應識世界趨勢，對於工制問題，應擔改革之責，不應再勞吾輩「書生及書獃子」（此穆君語）為之憂慮。而今竟勞吾輩「書生及書獃子」為之憂慮，不亦大羞新世界之留學生也乎？穆君又雲：「摭拾泰西之糟粕。」然則須如穆君所主張之工作十二小時制，乃得謂為泰西之精華耶？吾輩固非留學美國者，而猶想趨向於人類進步之方面，雖雲「糟粕」，猶二十世紀之糟粕也。較之連二十世紀之糟粕未曾夢及之留美學生為何如乎？掛游新世界六載之留學生招牌，不謀採取人類進步之新理貢獻祖國，而勞國內「書生及書獃子」代為採取糟粕，如此等之留學生，是亦大可哀矣！穆君又雲：「發揮不負責任之言論。……盛倡自殺主義。」然則須如穆君招工要鋪保，要家長簽字，要本人填具願書，方得謂之負責任耶？須贊成平民任資本家虐待，方得謂之非自殺主義耶？凡此荒謬之處，不值吾輩「書生及書獃子」一笑，亦不值有識者之一笑。吾輩茲奉勸一言，「收起罷」，慎毋再以「留美六年」四字相誇耀，貽留學界之羞。蓋「留美六年」四字，只能誇示於床笫間。吾輩雖是「書生及書獃子」，而「曾經留學某國」數字，久已羞道。更望穆君從學問上着手，「一旦大功告成，述其經歷，著為巨帙，海內外自然爭先快睹"（皆穆君語），勉之勉之！他日再見，君之以「行勝」也。

十三、長沙《大公報》真心君《讀穆藕初君〈答復討論招募湖南女工問題諸君書〉》

去年上海厚生紗廠，派人在湖南招募女工的時候，我有許多朋友，對於那紗廠的招工條件，詳加討論，大都認為苛酷，當時我默無一言。何以故？因為我們要改變勞動條件，須向資本家下總攻擊故。現在厚生紗廠的主人——資本家——穆藕初已有答復書來了，我讀了一遍，覺得他所講的是「似是而非」，若再置而不論，則恍惚的中國社會或者信以為真，那就為害不淺了。穆君原文第一段與女工問題無關，可以不論。第二段所講紡織案與民生之關系，倒還不錯。不過我們討論勞動問題的人，這點知識總有了，可以不勞穆先生費心。第三段講招募湘省女工之動機，確是番好意，我願代表湖南女工道一句謝。第四段講商業習慣法一層，已被朱執信駁了（見《星期評論》第三十九號）。至於第五、第六兩段，講工資及工作時間等問題，就更不成話了。特分別論之如下：

第一，工資問題。原文說：「工值之級增，固因地方生活狀況而起變更，一視乎大勢之所趨，不能以一部分之意思，故作低昂也這話雖是不錯，然而你們當資本家的，總得要想想，你們每年的凈贏利，不是幾萬、幾十萬嗎？這幾萬、幾十萬，不是許多工人拿勞力替你們換得來的嗎？為什麼你們總不願意多給他們幾個錢呢？再進一層說，現在資本家的生活狀況和工人的生活狀況，是不是天來劃分應該如此的呢？你們若認定這個區別是命令的，是天經地義，我也沒得話說了。不然，我就要請問你們：你們在上海每月拿八塊錢，能夠生活嗎？能夠有餘錢養家嗎？你們若是「不能」，為什麼他們「能」呢？他們既不「能」，你們要強他們「能」？於是他們的生活，不能不變為極悲慘的、極痛苦的生活了。這就是「罷工」「穿木靴」的大原因。原文又引西諺「世界不知汝為誰，但問汝能做何事」兩句話，而推論到「湖南女工工作能力如何，責任心如何，其果能勝任愉快與否，尚未可必，而諸君子先斤斤於工資之多寡，其毋乃太不近情理乎？予敢忠告提倡勞動問題諸君，務須先謀增加工人之工作能力及責〈任〉心，則工資之增加，自然隨之。若徒唱道多給工資，而不問其工作能力之大小與責任心之有無，此唱彼和，認其為新思想而相率提倡之，實業界中固直接蒙其害……」留美六載的穆藕初先生，你這種話，是從前店東對徒弟說的話，不是「留美六載」的實業家應該向我們說的話。你既是一個「留美六載」的人，應該知道「穿木靴」（薩波特舉）是什麼。那麼，我要請問你，工資只有八元，為什麼「先斤斤於工作能力和責任心之增加」呢？至於「實業界中固直接蒙其害……國家、社會亦間接蒙其害」的話，又怎麼講呢？「實業界中」諒必是指資本家罷。資本家少賺幾個錢，又何害於實業的發展？難道造福於國家、社會的實業家，是專以謀私利為目的嗎？老實說一句，只有利於少數資本家、無益於一般勞動者的實業，

不是二十世紀所應有的。中國的實業不發達則已，中國的實業若發達，只利少數而不利多數，那就是製造「布爾什維克」的大原因呵！現在我們雖不高談勞動者支配工場問題，到那時，勞動者支配工場的事實，恐怕會要發現了。穆先生，你們何必只把眼睛望着鼻子啊！

第二，工作時間問題。穆君原文說：「搖紗女工雖工作十二小時，然此系按件給值，勤敏之人出數較多，則得工資亦較多。其中休息時間之多少，亦視乎其人工作勤敏之程度而分之。」穆君既定了每月八元工資，每日十二小時工作時間，復定按件給值之制，是「按時」「按件」兩種勞銀支給法，兼而有之。不料穆君留美六載，僅學了這種剝削工人血汗的本領，未免可嘆！定工人每日工作十二小時，已經是冒「大不鞋」了，還要說：「出數較多，工資亦較多」。像這樣以工資之增加，引誘工人之拚命，是不是救國救民的實業家應有的態度呢？至於拿「休息時間的多少定工作勤敏的程度」也是很籠統的話。每日只有二十四小時，工人既要做額定十二小時的工作，精神上自然有來不及的地方。假使一個人每日做十二小時的工，中間不休息一分鍾，希望多拿幾個錢，如此繼續一月，能保其不害病嗎？到那時病死了，實業家的錢，是不是變成殺人的器具？唉，我不願中國有這樣的實業家，我更不願留美六載的學生，做這樣的實業家。穆君又說：「我國布廠女工，大都要求工作至十三小時半，蓋工作時間愈多，而工人所得工資愈多故也。"我國女工——其實不僅女工如此——沒有受過教育，為生活所逼，要求工作時間加長，確有這種事實，然而這種情形，何等可憐！不料號稱救國救民的實業家，竟利用這種弱點，以飾其長時間工作之非。「蓋工作時間愈多，而工人所得工資愈多故也」兩句話，更虧他說得出來。工作時間愈多，所得工資亦愈多似乎不錯，但工人是不是「人」呢？凡「人」是不是應該有「休息」「娛樂」「睡眠」等時間呢？照穆君這種說法，假使有工人每日要求做二十四小時的工，恐怕也會要允許她的。何以故？工資愈多故。我還要請問穆君，各國的法律，為什麼對於婦孺工作時間，特別加以限制呢？為什麼各文明國，都定了「每日八小時工作」之制呢？留美六載的人，對於這種道理，總應該明白，為什麼還要說「工作時間愈多，工人所得工資亦愈多」的欺人話呢？唉！這就是中國實業界的態度呵！

十四、上海《時事新報》侯可九君《告穆藕初先生》

藕初先生：

我同你是不相識的，但我早已曉得你是實業界的巨子，對於中國的振興實業和發展經濟，都負有極大的責任，所以久已要想寫一封信給你。一向懶懶的，總不上勁。在二月二十三日的《時事新報》上，看見先生對於湖南招募女工問題，有一篇文章，說得很詳細。我所以就趁這個機會，寫這封信給你，諒先生明達，不以「書生之見」見棄罷！

我今天同先生談的，並不單是女工問題。那女工問題，自有湖南的《大公報》和《湖南日報》的言論，和先生的答辯。我要同先生談的，就是現在世界上所公認為最恐慌、最重要的勞動問題。

先生是美國的留學生，且曾譯過美國戴樂爾的大著，對於工業，對於現在的勞動潮流和以前的沿革，一定是有過研究的。那麼，那轟動一世的歐洲和會所通過的勞動待遇條例怎樣？國際勞動會議和中國的代表問題怎樣？英國的三角同盟怎樣？美國的世界產業勞動者同盟（I.W.W.）和法國的勞動總聯合會（Cey.t.）怎樣？先生都應該曉得的。但是先生自己所組織的工廠，和現在的潮流，能夠適應嗎？先生是受過新教育的，不比那些陳腐苛刻的資本家，我要同先生談論，也為着這個意思。不過我以上的話，太籠統、太含糊了，現在可以照先生的話，拿幾段出來討論：

人格問題商業習慣上所沿用的薦保手續，在現在是不適用了。工廠和勞動家，並不是「拿金錢去換勞力」的關系，工廠不過是一種互助的組織，在沒有到共產境界的說法，就是說：資本家出錢，勞動者出力；工廠里的生產品和組織法，應當由資本家和勞動者兩方面的意志去支配它。這樣，才算是互助，才算不辱沒勞動者的人格。假使拿了生活最低額的八元大洋一月的工資，去做每天十二小時的牛馬工作，還要寫一張賣身式的志願書，束縛得她緊緊的，難道不是把她們的做人權利取消嗎？

工資問題最低額的每天三角左右的工資，你想她們怎樣生活呢？但是先生還要說：十年以前，還不過是一角七八分左右哩！一個人家，算他是一個妻子，二個子女——老年和多子女的還不在內——總共有四個人，你想這三角工資，在他們的生活上——膳宿、教育、交際、娛樂、衣服……——怎樣支配？她們既然做了個人，盡了「人類勞動」的責任，難道這些生活上的必需品，還不應該給她們嗎？還是我替她們的預算，是浪費的嗎？

先生又說：「予敢忠告提倡勞動問題諸君，務須先謀加工人之工作能力及責任心，則工資之增加，自然隨之。……」先生抱定了「金錢換勞力」的主義，所以要說這種話。但是這樣能夠達到你們的目的嗎？勞動黨對於這個手段，有沒有消極的抵制方法嗎？現在流行的「薩波達舉"（Sabotage），就是一個例，也是勞動問題里的一個重要問題。不要說勞動黨除了同盟罷工，再沒有第二個抵制方法，這個「薩波達舉」，就是一個較厲害的抵制方法。所以這個手段，非但不能達到你們的目的，而且還有「薩波達舉」的恐慌，我勸先生快快拋棄以前的老法子罷！

工作時間問題阿制伯氏所說的話，就是的一方面說，或者不宜乎紗廠，但是就質的一方面說，未必不宜乎紗廠。紗廠工人在紗機上的工作，雖然簡單，但是要這樣長的時間去注意它，一個人的體力，哪裡能夠勝任呢？體力既有所不濟，工作也自然要草率;

在質的一方面，比較那短時間的出品，未免要有精、粗、高、下之別了。但這樣還不是有意的「薩波達舉」，不過是長時間工作的天然結果罷了。

先生又說：「我國各布廠女工，大都要求工作十三小時半；因工作時間愈多，而工人所得工資愈多……」照先生的話，好像我國的女工，生就的奴隸性，一天不做牛馬生活，就不能過日子的。那麼，現在工廠里的十二小時工制，還是先生輩大發慈悲。要知道她們所以要求這樣長時間工作的緣故，就是因為她們的工資，不足應付她們的生活需要。你們一方面壓低她們的工資，一方面增加她們的三小時間，叫她們不得不入這個圈套。還借口說，長時間工作，正是答應勞動家的要求，這算合人道嗎？

先生又說，我國地大物博，而紡紗錠子，不及百萬枚，似乎不得不加添夜工，以供需要。這種論調，好像極有道理。我要請問一聲，難道除了夜工，沒有別的法子使出品增加嗎？難道不好多設紗廠，添辦錠子嗎？

衛生和醫葯問題先生對於這兩件事，說得像煞有介事，其實缺點正多，於現在將我在《青年進步雜志》（念九冊）里一篇疲勞文章，摘幾句出來：

「工廠內關於衛生方面，當有盥洗室、浴室、療病房、體育場……的設置。

」工廠內關於娛樂方面，當有小食間、散步室、游戲場……的設置。

「工廠對於勞動者，當有疾病補助金、養老金、壽險金……的補助。」

從這樣看來，你們對於衛生和醫葯兩件事的辯護，真可不攻自破了。

我要同先生說的就此完了。

十五、上海《星期評論》執信君的《實業是不是這樣提倡？》

穆藕初君為招湖南女工的事，在《時事新報》發表一篇東西，我看他里頭再三注意聶雲台的恆豐紗織新局的工作時間和「聶君的感想」，很像是專向聶氏辯護的樣子。本來互相攻訐的事情，我們不願意管的；但是我也不願意過於立人他的心理內容，先就他表面上看來，可以算得一個代表的錯誤。

他說：「人家徒倡導多給工值，而不問工作能力大小，責任心有無。……實業界中固直接蒙其害，因此而投資人多所顧慮，工業振興將無望，國貨空虛，外貨愈得安然占據我腹地之市場，制我全國之死命，然則社會國家，亦間接蒙其害焉。」這是向來做生意的人不敢講的大帽子話。如果沒有把「留美六載」的金字招牌，隨時掛在嘴邊、筆上的大實業家，我們簡直聽不到如此妙論！

從前將本求利的生意人家，自己看着比那上京求名的，還低了若干倍，這真可以不必。然而如果說刻薄求富，一定比鑽營做官高許多，那更沒有道理了。富貴本來相差不遠，求富，求貴，一樣是古來奴才的名稱。但是從來做官的，總愛說憂國憂民，做生意

的卻老實不客氣，說句「但覺眼前有生意，不知門外是何人」。如果要在求富、求貴這一大堆號稱為人的動物里頭，勉強說哪一個比較好，我也不能不推獎這個老實的。可憐這老實一層，都給近來的時髦企業家糟蹋了。「商戰」「抵制外貨」「振興工業」，這都是近來新出的好題目。講起這個是提倡實業的人，就像已經有大功德於民，不肯同那一班做官發財的來相提並論。把做生意的話完全不提，似乎提倡實業，是犧牲了自己來利益社會的一樣，不許人家問他一問。先假定了提倡實業是一個神聖不可侵犯的事情，一概反對，都拿實業蒙害的題目來壓住。我試問一問，他們的提倡實業，是有利益於他沒有呢？現在盡有辦了沒有利益的事業，他們並沒有提倡，提倡來提倡去，還是他自己有利的實業。老實說，還是揀最好做的生意來做。既然做最好的生意，又要說是「救中國貧弱」「使地方進於治安之軌道中」，不許人反對，這樣便宜的事情，恐怕沒有罷！

振興工業，還是做生意；幾個人做生意攢錢，中國就不窮了麼？現在中國果然工藝沒有發達，天然富源沒有開發；但是如果照他這種辦法得來〈的〉結果，中國可以算做富麼？就算說是富，這種富於中國人民有何益處？本來講國家富不富，不應該只看總額若干，還要看每人所能受的分配額若干。所以就有天然利源開發了，實業勃興了，提倡實業的人，個個都在那裡面團團得意；而一般工人，求薦覓保，仍舊是做每月八元的工，中國並不算是富了。況且物價跟着采礦、冶金術的進步來騰貴，是現在貨幣制度里頭，免不了的趨向。將來這些工人恐怕實際上比現在更苦，就是中國一般國民比現在更窮。他不肯多出一點工錢的提倡實業者，能夠救中國貧的地方在哪裡？

說到救中國弱，就更遠了。如果他們紡紗、織布等等一概有利的生意，都是養成良好軍人的機關，只要由工廠撥進營盤，就立刻可以成一支勁旅，那就南北軍閥，都免不得三熏三沐，請他把留美六年的經驗教給他。可惜從統計上來講，農業勞動者變做工業勞動者之後，他的徵兵成績，實在壞了許多。如果像穆氏所說的「做工做到十五點，污穢幾非人類」的工人，尤其不適合於兵役。所以要救中國弱，正要把他這種工業的組織來大改良。如果不許人主張改良，那完全是致中國弱的實業，不是救中國弱的。

我們且把他這門面上說的話揭開，試看提倡實業有什麼真正價值呢？我決不做無條件地反對提倡實業，卻是我批評提倡實業，要注重在分配一層。從分配上來看，如果認外貨占市場為比國貨占市場更不好，自然要主張提倡，但是這要有比較的。

為什麼外貨占市場有不好的結果呢？普通都叫它作漏卮，以為金錢因此漏出去了，這是大錯的。因為金錢本是無用的東西，我們能夠將它換有用的貨物是毫無妨礙的。沒有現錢，就用紙幣也好，有什麼不可以的。要些人覺得這個錯誤了，改就一句說，外國買我的生貨，賣給我熟貨，他攢了我的錢（這個實際是貨物不是貨幣），所以我們做許多產出生貨的工作，才能夠換他用很少的工作做成的熟貨。這個說話，精透得多，有點知

識的人，聽了都點頭了。但是這層只把全國合在一起來說，全國是吃了虧了。如果改用國貨，這個虧就不用吃了，豈不是應該提倡國貨麼？

然而這後頭卻有一個誤謬，看不見的，就是分配的問題。我們假想他全國出口的生貨，是要一千萬人，每人每天做十二個鍾頭的工夫，才做得成的，換來的東西，就是人家用八百萬人，每人每天做八個鍾頭工夫做出來的？這是大吃虧了。如果我們提倡實業，外國八百萬人所做的熟貨不進來了，一千萬人所做的生貨也不出去了，立刻便有一千萬人沒有工做。如果實業家做國貨的時候，仍舊招了一千萬工人，叫他做每天六個半鍾頭的工夫，或者因為不熟練的緣故，做到八點鍾，究竟還是一千萬人，沒有一個失業，工卻做少了，工錢也不見少去，那是可以贊成的。如果提倡的人說，這些工人盡可以做十二點鍾的工，所以只要招六百七十萬人做工就夠了，於是乎實業提倡起來，外貨不進，生貨不出，做生貨的人少一千萬，做熟貨的人加六百七十萬，兩下對銷，就逼出三百三十萬個失業的人。平心想想，這個時候，社會上是有益還是有損呢？這六百七十萬人，本來做生貨的工，是在家鄉的，有家族的樂趣的，現在因為提倡實業的緣故，他那老營生幹不成了，離鄉背井來做一工人。做工時間是一樣的，工錢也還公道，沒有比從前減少，他們還有歌頌實業家的恩澤。然而這三百三十萬人無端失了生活，坐着等死麼？不能夠的呀！所以就成了流氓，成了土匪，成了兵隊，成了督長的附屬物，來敲詐這提倡實業的大財主，分他的錢去用。雖然有些算做搶騙，有些算做保鏢，究竟沒有這一批失業的人，是不會有這些事的。他們雖然不曉得，實業家的錢也是一千萬個工人身上出的；他們總曉得，你這種實業家，是可以出錢的。我們冷眼看他，這種國貨占市場的情形，恐怕比外貨占市場的時候還是一樣。有眼光的人，一定要痛恨這些令工人做十二點鍾的工，來榨取剩餘價值的人，既愚且妄，自貽伊戚。然而現在國際勞動會議，已經決采八點鍾制。關於中國，也決定采十點鍾工制的時候，中國的留美六年實業家，還有主張十五點鍾的工，還說使地方進於治安軌道！大概還嫌中國的流氓、土匪、兵隊少，多製造他一點，要等他們做出一個治安軌道麼？

我們現在可以達到我們的主張了。就是提倡實業，能夠令得工做的人比較失業的人更多，就應該贊成。如果能夠令失業的人比新得工做的多，就應該反對。而失業的多少，就看要求工人工作的時間長短。像他這十二小時工作工廠，就不能說是有益的。

最奇怪的，是穆氏說反對招工的家長署名、鋪保，是未明職業界習慣法。如果說習慣有鋪保，我們可以不管它，但是從來也沒有由湖南招女工到上海的習慣。講到法麼？最少總要社會上承認它的強制力，可以適用來裁判，才可以當得起。光是社會上所容許的，只可叫做習慣，不能叫做習慣法。美國也是有習慣法的國家，有人敢把普通的習慣，當做習慣法麼？留美六年的大實業家，連習慣和習慣法都分不清，那「置身局內實地考

察」的本領，只好對他的同業聶雲台君互相標榜了。

而且是真法律也有討論改革的餘地，是習慣法便怎樣呢？野蠻的人生第一個兒子，要宰了來吃，叫做宜弟，這是他的習慣法。哥哥死了，要拿嫂嫂當老婆，也是猶太的古代習慣法，不是不可以改革的。在穆氏的意思，以為人人都如此，你為什麼不許我如此。我的意思是人人沒有知識，已經不應該如此，你既然稍有知識，何以還要如此？

尤其不可恕的，就是篇中屢次用「歐美先進國不曾以不合衛生停辦紡績業」「亦未曾芟除而封閉之」的話。人家不封閉，不是不理。要整理的時候，除了封閉以外，還有許多手段：第一就是工作和休息的時間，第二就是工場改良的強制，第三就是工人住宅問題，第四就是疾病保險、廢疾年金及其他，等等。這幾層藏起來不講，似乎除了封閉之外，只可同厚生、恆豐一樣，沒有方法。你以為上海看報的人的了解力、判斷力，都是和你這留美六年的人一樣麼？或者你以為還有人再比你笨的呢？

穆氏又舉出河南招工溢額，工人無慮缺乏，較之窮無所歸為愈，幾乎要以萬家生佛自任。但是我們所注意的，不止在受雇的幾個人，要在失業者的全體。這種最長時間工作最低工銀的結果，一定發生社會上的危險。危險在僱主自己終歸是不能免的。他叫人「寧以行勝，勿以言勝」，大概所有改良的批評、忠告，都是他所厭聞。如果他有力量，不難還要要求張敬堯命令報館，不許再登出反對的議論；但是我替他想，還希望他的理論到底是一個空言。如果說對於這個「工銀制度、資本掠奪」來以行勝，那小的就是同盟罷工和怠業，利害一點就是俄國的榜樣來了！寧以行勝，這句話是不容易講的呀！

（附記）萬國勞動會議的結果，或者穆氏可以說：「我留美六年不曾有這事情，現在報紙上的說話，哪裡可以相信。」但是美國自一九O八年，阿力根州女子十時勞動法，被美國高等法院判決為不違憲法以後，大概的州，對於女工，都採用一禮拜六十時間以內的制限，並且有限定一天九時間或八時間的。穆君在美國工廠的時候，難道不曉得時間和法律麼？或者他蒙廠主特別優待，叫女工多做兩點鍾，來表示敬意嗎？不然，或者是買了一個特別走得快的時辰表，看見女子做十點鍾，他掏出表一看，已經是走了十二點了；所以到現在還不曾曉得，以為美國如果不叫做十二點鍾，只有封閉工場一個方法。然而可惜這個表，沒有放在厚生、德大廠里，做時間計算的標准！

十六、我的意見

長沙新聞界諸君因為代湖南女工向厚生紗廠要求待遇改良，受了穆藕初先生一場奚落，實在是自尋侮辱呵！大家要曉得二十世紀的勞動運動，已經是要求管理權時代，不是要求待遇時代了。無論待遇如何改良，終不是自由的主人地位。勞動者要求資本家待遇改良，和人民要求君主施行仁政是同樣的勞而無功，徒然失了身份。溫情主義，無論

在政治上、經濟上，都是主人待奴隸一種沒有保障的恩惠，我們羞於去要求的。況且要求不着，白受奚落，真是侮辱上又加侮辱。前清末年要求立憲就是一個榜樣，長沙新聞界現在又戳了一個同樣的霉頭！

有人說中國機械工業還不發達，勞動運動還沒有萌芽，去勞動者要求管理權時代還遠，眼前的待遇問題，還是不能放鬆的。況且穆藕初先生是一個很有學問、見識的人，和一般專門牟利的商人不同，和他討論討論勞動問題也未嘗不可。這話我卻不反對。因為代勞動者向資本家要求固然是我們所不屑，但穆先生雖然站在資本家地位，實質上恐怕還不算是資本家。況且他若不拿資本家資格來和我們平心靜氣地討論勞動問題，我們也放不着拒絕他。

中國人向來相互不承認他人的人格，所以全體沒有人格。這件事若責備穆先生獨為其難，未免太看重他了。

每月八元的工資，在長沙或者不算很少，在上海的生活程度，僅夠做工的個人不至凍餓而死罷了。在穆先生的意思，中國人絕對沒有衣食的人很多，現在只要有工做得免餓凍而死就算福氣了，你們還要得寸思尺嗎？但是我們要知道得寸思尺是人類的天性，譬如穆先生辦紗廠，去年得利六十萬，難道今年不想得利百二十萬嗎？假定穆先生的工廠用一千工人，每人每月以八元計算，一年工資是九萬六千元。倘若一年得凈利二十萬元，內中提出二萬四千元分配給工人，每人每月就可以增加工資二元；資本家除官利外，又得那十七萬六千元，總不算太吃虧罷。從前放債的利息過了二分，打官司還要受罰；開典當的，照法律只准按月二分息，安徽安福部的省議會通過了典當利息二分五厘的議案，社會上就說這是倪嗣沖禍害安徽的一種罪案。我們現在要請問上海紡紗廠的股東，去年得了幾分息？中國人說的什麼紅利，工人照例得不着分毫：馬克思說這是剩餘價值，都應該分配給工人的。照穆先生說，十年前每日工資只一角七八分，五年前只二角四五分，現在有三角左右，表面上已經是遞加的現象。照馬克思的學說，工人每日勞力結果所生——即生產物——的價值，就算是五年前比十年前只加一倍，現在又比五年前只加一倍，而兩次工資增加都不及一倍，實際上豈不是遞減的現象嗎？這種遞減去的不是都歸到剩餘價值裡面，被資本家——股東——掠奪去了嗎？這且不談，就以工人生活費而論，各項物價合計起來，比十年前增加不止一倍，而工資增加不及一倍，這也是減少，不算是增加。穆先生要曉得這都是事實、常識，並不是「泰西之糟粕」！

工作時間，不單是工人個人問題，也還是社會問題。假定上海日做十二時工的有二十萬人，若改為八時制，日夜三班，機器並不停歇，而社會上可以減少十萬個失業的人。資本家所損失的工資增加半倍，若照前例計算，一千人的工廠增加五百人，每年工資增加不過四萬八千元，在凈利中提出這點，還不及全額四分之一。穆先生如果不專為資本

家——股東——牟利，如果明白「紡織業與民生之關系」，如果可憐「平民生計不寬裕」，如果要「使地方進於治安之軌道中」，如果提倡「紡織界拯救時艱之主義」，如果憂慮「社會國家亦間接蒙其害」，如果懂得「救國愛群之要道」，就應該主張減少工作時間，好叫做工的人多、失業的人少才是！況且十二時制倘不改少，工人教育問題便絕對沒有辦法；照這樣下去，工業越發達，人民的知識、精力越退步，將造成人種衰微的現象。這種社會的損失，前幾天我曾和聶雲台先生談過，他也覺得有這樣的危險。聶先生也說要謀工人教育，非減少工作時間不可，他並且主張八時制。聶先生到底是基督徒，是有點慈悲心腸，是比別的「想入天國較駱駝穿過針孔還難」的富人不同呀！我希望信仰「愛之宗教」的聶先生，要學耶穌的犧牲精神，莫學耶穌所深惡痛絕的富人，趕快實行八時制，為窮苦的工人謀點教育，救救他們的苦惱。我並且希望別的資本家莫讓聶先生獨得賢者之名！

工人教育問題，固然非工作時間減少無辦法；工人衛生問題，也非減少時間無辦法。至於工人儲蓄問題，誠然要緊得很；但照現時的工資僅僅足以糊個人的口，養家還差得遠，拿什麼來儲蓄？

穆先生說：「英國有紡紗錠子五千七百萬枚，美國有四千二百萬枚……日本人口僅及我國人口八分之一，有紡紗錠子四百萬枚……而我國今日僅有錠子一百五十萬枚。此一百五十萬枚中，尚被日商、英商佔去七十萬枚，完全為我華人所有者不及百萬枚。……研究全國人口及紡紗錠數，不識諸君子有動於衷否？」又說：「若徒倡導多給工值，而不問其工作能力之大小與責任心之有無，此唱彼和，認其為新思想而相率提倡之，實業界中固直接蒙其害；因此而投資人多所顧慮，工業振興將無望，國貨空虛外貨愈得安然占據我腹地之市場，置我全國之死命，然則社會、國家亦間接蒙其害焉。」執信先生對穆先生這兩段批評道：「振興工業，還是做生意；幾個人做生意攢錢，中國就不窮了麼？」又道：「於是乎實業提倡起來，外貨不進，生貨不出，做生貨的人少一千萬，做熟貨的人加六百七十萬，兩下對銷，就逼出三百三十萬個失業的人。平心想想，這個時候，社會上是有益還是有損呢？」執信先生這兩段批評，可算是對於借口什麼振興工業，什麼抵制外貨，什麼謀社會國家的利益來牟個人私利的人一個頂門針。另外我還有幾層意思也要請教於穆先生：我們只主張把「工值」給工人，並不主張在「工資」以外要多給一點。「工值」是什麼？是工人每日勞力結果的生產額在市面上的價值，不是資本家任意定的三角兩角。三角兩角以外的剩餘工值，都被資本家——股東——用紅利的名義搶奪去了，工人絲毫分不着；工值搶了去，反過臉來還要審問被搶者的工作能力之大小與責任心之有無，這實在是清平世界裡不可赦的罪惡！工人若沒有能力和責任心，股東的官利、紅利是從哪裡來的？每日三角兩角的工資還要減少幾何，每日工作十二時以外還要增加幾

時，才算有能力、有責任心呢？利息是社會上不勞而獲的人的救星，利息制度一天不掃除，社會上不勞而獲的人一天不能絕跡。不但放債、開典當是利息制度，凡是自己不勞動用資本去生息，像靠田租、房租、股票生活的一班人，都是利息制度之下的寄生廢物。現時卑之無甚高論，我們暫且不去反對利息制度，不去把它根本取消，但是也得有點限制才好。穆先生恐怕「投資人多所顧慮，工業振興將無望」，是以為必用重利引誘資本家，集合的資本雄厚起來，才可以振興工業。近世機械工業固非資本集合不可，但是集合的方法，就是不廢私有財產制，不廢利息制，似乎不可而且不必拿七八分重利，甚至於對本對利來引誘。田地房屋和存在銀行的利息都只得幾厘，尚且有人肯做：工業只要有信用，未見得拿一分利還招不着股。若嫌一分利不能引誘資本家，資本集合太微、太緩，不能夠和外資競爭，這個問題卻大了，決不是現時的招股集資方法可以救濟的。照現時的經濟組織，聽憑穆先生、聶先生等如何熱心拿厚利來引誘資本家，充其量也不過招得二三千萬元。不說歐美的資本家了，只要周學熙勾一個日本資本家來就壓倒了。我以為，要想中國產業界資本雄厚可以同外國競爭，非由公共的力量強行把全國的資本都集合到社會的工業上不可。果然是社會的工業，它的發達，社會上人人的幸福都跟着平等地發展；工資少點，工作時間多點，都還沒甚稀奇。像現在個人的工業，犧牲了無數的窮苦工人，利益都集中到少數的資本家個人手裡。若用這樣厚利去引誘資本家，免得多所顧慮，那麼，工業或者可以振興；若說有利益於社會、國家，除非是少數資本家獨有的社會、國家，除非是多數工人除外的社會、國家。歐美、日本的社會危機，就是這個人的工業主義造出來的。我希望想「使地方進於治安之軌道中」的穆先生及其他企業家，千萬別跟歐美、日本人走這條錯路！

穆先生或者可以說，我們中國紗業的勢力，漫說英美了，就是比日本還不及四分之-o現時紗業雖有點利益，正要少數的資本家壟斷這種利益，才能夠把資本聚住，才能夠叫他們樂於投資而且便於投資，才能夠使這資本有再生產的效力。若是分配給工人，這資本不但分散了，而且都用在消費上，失了再生產的效力，因此營業不能夠推廣，豈不是社會的損失嗎？穆先生倘若說出這個理由，恐怕有許多舊式的經濟學者都要點頭稱是，就是我也以為這個理由含有一半真理，不能全然否認。但是我以為也有一種法子，可以免除這個人和社會間的利害沖突。這法子是什麼呢？就是採用Co-operalive Society的一部分制度，一方面承認工人都有得紅利的權利，一方面規定所有股東、經理以下事務員、工人等應得的紅利，一律作為股本填給股票，以便推廣營業，如此工人都可以漸漸變到資本家地位，個人方面比現在賣勞力而得不着全工值總好得多；資本都用在再生產上，社會方面工業也因此推廣了。這法子似乎可以使個人、社會間利益兩全，不識穆先生有動於衷否？

還有一層：因為近來工廠生意不差，什麼周學熙，什麼梁士貽，聽說都紅了眼睛，倘然大規模的中日棉業公司（聽說日本三千萬元）或是中日棉紗廠（聽說日本七千萬元）只要有一個實現，聽憑穆先生用什麼厚利去招股，都不能和他們對敵。我想只有用Co-op*erative Society制度，或者可抵制。他們要在中國設廠製造，最大部分是因為中國工價低廉。我們工業界若採用這個制度，他們若不一致，招工便不容易，就是招到，和我們的廠里工人相形之下，也必然沒有從前那樣容易對付；若和我們一致，他們就來辦一萬個工廠，我們都一律歡迎。

厚生廠在湖南招募女工無論辦法好歹，都不但不單是湖南的女工的問題，也不單是上海男女工人問題，乃是全中國勞動問題，，有人責備厚生廠苛待湖南女工，所以穆先生不服。我現在拉雜寫了許多，都不專是討論湖南女工問題，也並不把穆先生當做一個資本家來攻擊他的厚生廠，乃是把穆先生當做一位關心社會問題的人，所以研究一下勞動問題來請教。

穆先生企業的才能和他在社會事業上的功勞，我們當然要尊敬他。正因為尊敬他，所以才希望他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由個人的工業主義進步到社會的工業主義！

中國的資本固然還沒有集中到工業上，但是現在已經起首了。倘然仍舊走歐美、日本人的錯路，前途遍地荊棘，這是不可不預防的。穆先生很有預防的力量，或者不是我過於看重了他。我希望穆先生及其他企業家，都要有預防社會前途危險的大覺大悟，使我這篇拉雜亂談中當心的地方將來不至成了預言，那才是社會的大幸呵！

香港罷工記略

記者

（-）罷工的原因

自從糧食問題發生後，各國罷工風潮，就不可遏止了。現今罷工風潮已蔓延到香港，雖其原因為生計困難所致，然可算是最近東亞勞動家和資本家奮斗的創舉。近年以來，廣東各地真有薪桂米珠的景象，工人終日腳手臟足，欲求一飽都不可得，兩年前就舉出代表向各廠主磋商增加工資。一般資本家不特絕沒哀憐，反從而施非法的壓迫，致他們養贍之資，既無着落，又不能楞腹去做工，才下了決心，去和資本家奮斗，要求加給工資。其始僅打磨機器和車床的工停止工作，不兩日就影響及港里所有華人機器船廠，電燈、電車公司了。海軍船廠里的華工，亦有百多人不肯照常供職，南洋兄弟煙草公司的工人，亦有罷工的意思。現計已有五千五百人，要求照現有的薪金，加給四成，非達到目的，就誓不開工。豈知資本家依然不理，仍用着他們固有的本領，欲遷延了事，致各工人紛紛返省。省中機器總會和各同業以痛癢相關，捐助工金，補助他們的膳費。各資本家見沒法挽救了，答應第一天每點鍾加給五個仙士，第二天每點鍾加給一仙半。惟各工人仍不滿意，因為非加至四成，不能維持生計，故沒有回港。據個中人說，港中工人的生活，近日已算困難到極點，這回罷工，實在是不得已的。倘資本家猶諸多吝惜，解決就不是容易的了。怎麼說呢？香港自糧食高昂，發生搶米風潮以後，米價至今依然沒跌，每元僅可購中等米十磅。若論及工人的食用，每人每餐須米半磅，已用了五仙，加肉食和蔬菜五仙，柴、油、雜項兩仙，每天三餐，就要銀三角六分了：合一月計，共要銀十一元。另房租、燈火各費約二元，是每人每月最廉的用費亦要十三元。以每人養一妻一子而論，非三十元不能過活，而衣服教育防病各費，尚沒着落。現時港中的工價，平均每天不足一元，雖有些比較稍優的，及因工務緊急的時候，加開夜工，得些補助，這不過是少數罷。從前各工人的妻子在港居住的，近日雖遷回內地，以減輕費，但仍不能支持。若有年老父母，和子女多的，其困苦更不堪說了。且港中尚有一種很苛刻的規例，就是每遇工務冷淡的時候，資本家為着節省起見，即着各工人輪流休息。故此常常

有一個月里，只得兩三個禮拜工值的，這更於工人的生計上受了莫大的影響。

（-）罷工的經過

本年三月間，僑港機器工人的代表，因為糧價驟漲，召集全體同業，在港開會，籌商最後對待方法。當時華民政務司知道了，恐怕此舉有礙香港治安，出為調人，召集各大廠主與工人代表等，直接磋商數次，終沒有滿意的答復。工人要求全體工金增加百分之四十，廠主最後只應許每人每月補給伙食銀一元五角，工人遂實行罷工、離港。當未罷工以前，九龍船塢的英工頭，曾奉廠主命令，於未放工之前，徵求該廠各工人的意見，都說非達到加四成的目的決不幹休。當各代表在華民政務司署與各廠主交涉時，最後政務司對各代表說：「你們倘若決意告辭，准可自由，但港中律例，不準居留閑人，你們好自為之。」各代表回到會所，將交涉情形，向大眾宣布。各工人都以為此種主張非華民政務司所敢言，實受各廠主的示意，以蔑我華人。於是全體議決，三月三十一日起，實行罷工離港，願犧牲一切以維持中國工人的人格。自從機器工人實行罷工，他業也相率繼起。黃埔造船公司及太古造船公司，答應從四月一日起，每一小時加工資九分半；工作時間外的工作，每小時加工資三分或三分半。工人等對於此大不滿意，遂至罷工風潮漸漸蔓延起來。青山水泥廠自四月四日起也停了工，各船廠所屬的電匠、銅匠，也都相繼響應。前此數日，各處船廠的工人，曾上書各司事，要求增加工資十分之四。措詞很和平，並指出去年物價騰貴及衣食住的高漲。各司事說他們未免張大其詞，置之不理。工人初上書時，還沒有罷工的意思。後由各處附近船塢的工人，宣傳四月一日罷工。各大公司都雇暗探調查此事，隨後果然實行開始罷工。查香港各處船塢，共有工人九千多名。華人機器行有同泰號專門修理船務，廣協隆在深水埔，廣德昌在卑利公司附近專造船隻，另有油麻地店鋪兩間，及深水埔數間小店，也受了影響。此等中國人的鋪戶，約有二千名工人；黃埔船塢，約有工人四千名；卑利公司，約有二百名；鐸也亦有五百名：他都起來要加入此次風潮。各工頭與司事曾討論此事，但各司事都說工人無理，必不能允納他們的要求。接着電車公司各工人及各糖房的工人，也加入了罷工運動。電車公司的工人，十日早晨停工，不能開車；電氣廠也要響應他們，使香港與九龍的電燈大受影響。船廠工人罷工還沒有轉機，海軍船廠的工程，因此失其秩序。還有數種工業的華工，也用罷工的手段來要求增加工資。冰鮮公司所用的華工，也於十二日罷工，公司出產大受損失。十三日起，各船廠的木工一律附於罷工。十七日，電話公司及煤氣公司的工人，也先後罷工，一時現出不可收拾的狀況。惟香港旅館管電氣的中國技師罷工後，已令西人代替。

此次罷工，工人離港者，不下五千餘人，分駐河南機器總會及長堤華僑工業聯合會，

而伙食、雜費，所需不少。省垣同業，除表示贊助外，另籌補救辦法。現已公眾決定，每人於半月內，捐助工金一日倘仍未完滿解決，將或再捐三四日工金，以充招待來省工人伙食、雜費雲。

六日下午七時，留省罷工工人在河南機器總會，特開談話會，到會者有五六百人。是日由港到省的代表馮君，稱代表等七日在港與華民政務司及各廠主切實磋商。廠主方面，全無意見答復；華民政務司說：「以我個人意見，每點鍾每工加銀二仙半至三仙，或可辦到，但你們若全不退讓，事就難辦了。」代表等以受諸君重託，自當按照諸君決心，表示堅持，非達到加四（？）目的，同人等必不滿意。馮君自宣布情形後，由到會諸君發表意見，都說非達到完滿目的不止，寧可犧牲一切，亦當堅持到底，誓不受外人五分鍾熱度的譏消。至九時乃散。

十日華民政務司，復令華人機器會派人到省城徵求工人意見，想彼此讓步，早點了結。機器會即午派人到省，和各工人磋商，也沒有結果。至於電車公司的工人，已於九日晚盡行告退，已無電車來往，交通異常不便。惟連日人力車夫很忙，大有應接不暇之勢。電車公司的機器工匠聯合罷工的有一百五十人，因此司車及駕車的二百五十人，也非停工不可。十四日電車公司開常年會議，主席說到罷工的事，頗願答應工人正當的要求；但是增加百分之四十，礙難照辦，非候工人願意討論合乎情理的條件，難得滿意的解決。這回罷工風潮並且蔓延到新加坡了，該處附近吉隆坡的鐵路工人，也全體罷工，要求增加工資六成雲。

十九日僱工者與廣州機匠會館所派工人代表四人開會，由約翰斯同氏主席。工人代表謂彼等有討論及議決合同最後條款之全權，僱工者提議：今每日得工資自〈大〉洋七角至一元二角者，分等增加工資自百分之三十五點七至三十；其工資最大之數人，則增百分之二十。工人代表不允，主張一律增加百分之三〈十〉七。雜方續加討論後，僱工者允增百分之三〈十〉二。聞現因罷工者取強硬態度，大約將請政府幹涉，以解決爭端。僱工者自省已盡力讓步，以應罷工者的要求了。皇家海軍兵士現駕駛山上電車，惟已減少開車次數。自來水公司之修理匠三十人罷工，自來水現仍照常開水；惟如須修理燈與水表，則頗感不便。九龍埠頭之小工罷工，推棧搬貨出入，甚為延緩。

二十日約翰斯同氏代表僱主與工人協商，並允許下列條件：（1）普通工人（連學徒也在內）一律增加工資百分之三〈十二〉點五；（2）凡在一九二。年一月一日，月得工資在百元以下者，皆得完全加資百分之二（十二〉點五；（3）工頭在一九二。年一月一日，月得工資在百元以上者，得加資百分之二十。於是工人代表允到廣州招回工人，一律照常上工，電車現已開行了。

（三）罷工的宣言及通告同業書

（罷工宣言）敬啟者：

同人等食力香江，久慚雌伏；頻年僕僕，依樣葫蘆。不謂邇來百物奇昂，米珠薪桂，終年食力，入不敷支，困苦艱難，問天無語，廠主不情，諸多搪塞；哀求數次，總不加工，忍令沉淪，般般輕視，凡有血氣，莫不裂眥。同人等顧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敢不死里圖生。是以率合群儕，交相討論，僉謂非最後之解決，莫可以生存；非鋌而走險，則艱難越甚。是以停工，為勢所逼，非輕於嘗試也。茲已將次實行，見端開始。惟是同人眾庶，在在維持，結果如何，莫能妄斷。伏望同業諸君，懷念同胞，絲連藕斷。仰懇瑤函攻錯，指時方針，俾以遵循，得依軌路。會當危難，謹訴哀衷。語語肝腸，字字血淚，臨書涕雪，不盡所言。肅此布聞，敬候團安不備。

闔港機器同業全體公叩

（通告同業書）敬達者：

港地米珠薪桂，生計困難，入不敷出；是以請求各大資本家，加增工金，借資彌補，以舒貧困。舊歲去冬，請願四次，不料港資本家不允所求，全無體恤，並有侮辱同業之語。鄙等再四思維，寧願犧牲現在之職業，另謀生計，故有全數回省，集合在省之董事局，暫為棲身，靜待港局解決，務必堅持。倘有西人來省招人往港做工，望我親愛之同業，實行拒絕，以全我等之體面，則鄙等之厚望，亦同業之光也。端此敬求，不勝哀懇，並叩大安。

香港機器同業全體叩

巴黎華工會

記者

我以前曾略記過該會的成立，那時不過是一個雛形，計划和進行都無可記。直到了本年一月，經過幾番改良，方才有了眉目。自從華工會成立以來，工人都知道有了改善的希望，又知道這是華工唯一的一個團體，所以分會不久便設立了三十六處，會員也擴張到六千多人，算來時間很短，成績已很可觀。它們內部的組織，精神上大概是取工聯主義。會的最高權在各分會的總和，總會不過是一個交換和執行的機關，它實際上在評議會監督之下。評議會便是各分會代表的總體，執行機關多半是外界的人熱心幫助工會的，他們都分擔職務，扶翼進行。這會成立不久，便在法政府立了案，與法工會聯絡成功，所以進行很快，前途很可樂觀。

但是在去年年底，便發現一種不好的事，便是法國陸軍部要借故將華工完全送回國。如一廠中有華工數百人，若是有數人不安分，他便說全體不好，一齊送回國去。回國本來不算一回事，何以華工那樣不平呢？因為當初合同上訂有將來工作年限滿後，有種種的優待，願回去的自然有很多的利益，不回去的也可以當一個自由工人。現在若是被他送回去了，合同上的規定既然無效，又得了個壞工人的頭銜，過馬賽還要在監獄里住許久，所有的存儲，自然是搜索一空，就衣履也有時保不住。讀者試看那才回到上海的法國華工，便可以想象到他們的慘狀了。

這種事件發生之後，果然一二月內便走了數千人。於是華工大為恐慌，旅法的華僑也很不平，都願替他們幫忙，因而工會的進行，更加快利。並且專將精力集中於向法政府請願一事，因為這件事要是不成功，別的事都不能辦。於是一月十五日，華工會的評議會長潘瘦石君以華工代表名義，由法國工會書記介紹，往見法總理克列孟索，請願改良待遇和借故送回國的阻止，現在將他們談話大意寫在下面：

潘君謂：華工來法，因在戰時條約上雖明訂不做危險工作，但華工自知系協約國的一分子，凡是能助法人抵抗強權的，即使在危險的戰線上做工也是願意，並沒有一定拿合同來說；並且又不反對陸軍部的管理，這都不過是幫助法國和希望將來的一片

心，只望停戰以後，一切便可改觀。哪知現在和平已恢復，法政府管理方法不但沒有改良，並且還變本加厲地借故送回國去，我們實在失望得很，特來面求貴總理將華工一概改良待遇，取消管理方法，並阻止借故送回國的計划

克氏答謂：華工在法做工情形，我本不詳知，我不過知這有華工在法國做工便了；不過我前幾次到北方去的時候，北方的居民，都紛紛地面求緘懇說是華工有種種劣跡，願意將他們都調開。我接到這種的請求多了，我才知道華工做壞事的不少。我後來回巴黎，確是發了一個通告，說以後若再有華工不安分，便立刻將他們送回國去。你們的請求雖是，但是也要彼此能夠相處。

潘謂：人數多了，自然良莠不齊，有不安分的，我們當然不袒護；但是好的很多，應該分別辦理。

克氏謂：那是自然，但是好歹如何能分得出來呢？分別以後，便能保不出事嗎？

潘謂：華工多事，管理法不善，是個最大原因。若是善於管理，壞人也難於做事；要不然，好的也漸漸壞起來，所以要希望將管理法改善。

克氏答謂：你們若能設法將不良分子選擇出來，使他們以後都能安分，那什麼都容易商量。但改歸工部一層，手續太繁，一時不能做到；陸軍部盡力改良，是一定做得到的。

潘謂：既然如此，貴政府一面暫緩送歸，我們便去想分別好歹的法子，一定要使良莠分明，將來彼此兩便。

克氏起立，答謂：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商量出好法子後再來談罷。於是潘君見話已結束，遂辭出。

這一篇談話的結果雖還不錯，但是分別良莠的法子，實在不易想。因為人數既然很多，平時又沒有處在一起，辨別自然很難，但是這一層若是做到，別的都好辦，便是法政府也可說是沒有成見的，法工會自然是萬分地出力，所以全在華工的自己和工會的運動。我現在再將潘君和我的談話，寫在下面：

我們〈問〉他此後工會的進行，怎麼下手？

他說由法國招來的華工，原來是兩萬多人；這數月之內，已經送回去了一半。法政府只恨沒有船，要不然，恐怕早走完了。我們華工出力一番，要是這樣下場，豈不令人短氣，一點知識、技藝都沒有學着，新式的組織、團體的習慣，更是說不上。回去以後，於中國社會有什麼益？空勞國人的盼望，辜負了自己的機會，那是萬分可惜的。所以我們的計划，是第一着先要保存這半數不走，一面預備他們將來合同滿了以後，當自由工人時的種種組織。譬如學校一門，現在陸軍部是非常反對，它不利於將工人的知識提高。前回工會開大會，各處舉來的代表，回去以後都紛紛被罰往馬賽，

還有幾處分會受迫解散。所以在這個時候，消極的或者可以做點事，如像反對送回之類。至於積極的，是沒有一點希望，所以我們希望的事，都是在滿合同以後。至於現在，我們雖不能辦到切實改良待遇，但是我們決不忍使這不平的情形，湮沒不張。所以現在的計划，是要出一個宣言書，痛痛快快，盡情一吐，並向上下議院及各機關呈遞求助。效果雖不可知，但是也可以為我們華工吐氣。此外，一面籌備以後的事，想仿照華法教育會對於勤工儉學生的辦法，如像介紹工作、儲借款項之類；一面再採取法國新式組織，竭力從知識方面發展。這事說着雖然順口，但是要不得各方面的幫助，恐怕也難辦到。至於同法總理談話之後，我們也想有辦法。現在內閣更迭，陸軍部的態度漸漸和緩起來，那天他們向我們說，只要想有好法子，我們都完全照辦。所以我們商量，若是專從我們去辦，一定也是艱難，因想組織一種諂問會，由法政府、法工會及我們華工會三方面派人組織。一切事件，都由這里決定，那便好辦。現在正在進行，多半可以成功。但是我們工人力量、知識有限，還得望各界人的扶助，並請先生在國內報紙替我們鼓吹鼓吹。

旅法華工工會簡章

（一）定名本會為旅法華工所組織，故名為「旅法華工工會」。

（二）宗旨以鞏固中國工人之團結力，擴張中國工人之知識范圍，增進中國工人物質及精神生活程度為宗旨，毫無政黨之性質。

（三）事務本上條之宗旨而生以下之事務。

（甲）在結合吾國工商各界之團體（如協社等），為勞動社會諸同胞擴張生計。

（乙）吸取歐洲工業知識，以備歸國廣植實業人才。

（丙）擴充實業以圖經濟之發展，而助群體之進行。

（T）輸入歐風之優點於國內，以助社會改良之進行。

（戊）廣設工余學校，以增進工人之常識，或教授特別專門之技藝。

（四）進行手續。

（甲）本會於成立時，即設立總機關部於法京巴黎，俾利進行。

（乙）各廠同志應就力之所及組織支部以廣范圍。

（丙）創辦機關報，喚起國人之傾向。在此報未成立以前暫以華工雜志為言論機關。

（T）由各會籌備的款，組織生產協社，賞辦機器，以備歸國時創辦工廠，振興實業。

（五）會費凡本會會員，每月應交常費法幣三方，願多捐者可，病者可免。此項

常費，即作為本會的款。各會員按月交款，由各該處支部接收，並由經手人發給收據為憑。無支部處，可於三個月總納一次，直接寄交總部接收。總部每三個月向各支部提款一次，提到概存貯殷實銀行生息。此款的款，平時不得動支，如有動支之必要時，須經評議會議決，方生效力。凡新入會員，應先納入會費五方，以五分之三歸總部，余歸支部。會中應費雜項，即由此入會費項下開支，如不足時，應由發起人另行設法集籌。凡會員無故停交會費者，由介紹人完全負責。

（六）地址本會暫在法國巴黎西郊36，rue de la pointe, la garenne, banlieue ou est de paris設立總機關部。後隨時局情形之需要，再為遷移他處。

（七）義務本會暫無會長名目，惟由會中推定才識兼優之會員數十人為評議會員。又推定十數人各科主任，分任義務，各專責成。其餘普通會員應負之義務如下：

（甲）聯絡同志入會。

（乙）為新會員作介紹。

（丙）實行本會所決定之事件。

（T）報告本會一切有益之事。

（八）會員與資格。

（甲）凡工業者，無論男女老幼，能抱守本會宗旨，專心一志、始終不變者，為實行會員。

（乙）凡表同情於本會，欲有所盡力而非職工業者，為贊助會員。

（丙）凡有大力能助成會事之發達，而未能專一同理會務者，為名譽會員。

（T）無論何項會員，於新入會時必經舊會員二人以上之介紹，方能人會；人會後應領證書暨會章各一份。

至會中詳則及備考各件，另有他章。

（九）誡約凡會員應守之誡約如下：不狎妓，不賭博，不飲酒，不吸鴉片，不為一切耗財、耗時之事，勿擾害公安；犯者由同人忠告，屢告不聽，由評議會員宣布出會。會員已被除者，或自己無故出會者，即不得再享會中之權利；所付之會費，悉為會中所有。如有他理由而不甘心者，可質諸評議會。

（十）作用本會之作用如下：

（甲）舉行教育事業，增進同人之知識。

（乙）聯絡他國工商各界、諸團體之感情。

（丙）輔助勤工儉學會之發展，以求學者人數之擴張。

（T）補助華工於合同期滿有志在法留學者。

（戊）組織薦工處，為工界同人代謀生計。

（己）設立交通所，代同人接洽一切事宜，並代同人傳達信件。會員於入會時，須將國內通信地點註明，以便填入通函錄內。

（庚）組織互助社，以防意外困難，如扶持疾病及安厝死亡等。

（辛）發揚博愛之精神，以達禍福與共之事業。

（十一）實習凡海外會員，當於工余求學。關於工藝事業，尤當注意考察。經驗既富，歸則以餉國人，庶可普及全國工界同胞。

（十二）職員之選舉暨評議會本會總機關成立時，須由全體大會選舉評論會會長一人，評議會員十五人，文牘科正副主任二人，理財科正副主任二人，交際科正副主任二人，又接待員二人，庶務科正副主任二人，學務科正副主任二人，調查科正副主任二人，以上幹事人員，每年重選一次。評議會中人員，均不給酬償。其餘各科人員，若遇事項過多時，按損失之時間，酌給酬勞費，須由評議會議決。文牘科聘常駐書記一人，薪水視事項之多寡由評議會酌訂。評議會對於一切事宜，應負完全責任。凡決議事件，必須評議長及評議員四分之三到會，方可有效。如有因故不能到會者，須預向該會請假。各科如有應行事件，須經評議會通過，並由議長簽字，方可施行。

（十三）文牘科之責任：

（甲）作開會紀事錄。

（乙）通信。

（丙）開會報告。

（T）經理一切文件。

（戊）代評議會簽字，其常駐之書記，即為開大會時之書記。

（十四）理財科之責任：

（甲）接收一切入款。

（乙）每值開大會以前，報告評議會以經濟情形，並籌備每年度預算。

（丙）交〈驗〉全數存款，管理經費出納簿冊，並於開大會時報告本會經濟情形。

（十五）交際科之責任：

（甲）聯絡各國工界諸團體之感情。

（乙）聯合吾國宗旨相同之社會，而為一體。

（丙）與各支部接洽一切事宜。

（T）至招待員之職務，應聽交際科主任之支配。

（十六）庶務科之責任：

（甲）管理會中一切雜務。

（乙）做開大會時之招待員。

（十七）學務科之責任凡關於華工人之普通教育，及職業教育，及外間調查所得，即由此科研究而討論之。一方面編輯雜志或印刷品報告於社會，一面與評議會斟酌辦法以備進行。

（十八）調查科之責任調查國內外各種實業，暨社會必需之新工藝與新知識。凡於本會之活動有關系或有裨益者，皆由此科詳細調查，

（十九）支部之組織范圍較小於總部，幹事減半。其餘章程與總部同，其他詳則，隨時另訂。

（二十）開會之時期本會每六個月開大會一次，開會之期，定在每年六月三十日、十二月二十日。平時遇有他項事故，亦可召集臨時大會，其等類之事項如下：

（甲）因故重選幹事人員。

（乙）因經濟情形。

（丙）因更改章程。

（T）評議會中有沖突之事。

（戊）遇有非常事故。

此種特別大會，由評議會臨時召集，或由會員總數四分之三要求評議會召集。

（廿一）附則本章程於總機關成立之日施行，如有未完善處，可由大會議決增改。

南京勞動狀況

莫如

緒論

南京的勞動界，散漫得很。現在所研究的，乃是單指着用「體力」（Physical Activities）去換報酬這種工作說的。南京的勞動家，就是貧苦的工人，把他們計算起來，連男帶女和小孩，總共有十五萬以上。這十幾萬人，多半是「一天不做」，就「一天不食」。日日做工，終年勞碌，並且連吃飯和睡眠的時間，都要緊緊扣定，辛辛苦苦；有的還要白天里做得不夠，晚上再加做些湊湊，哪裡還想有一點兒快樂的時候！這樣含含糊糊地，度過一生，等到一口氣不來，兩眼一閉，還要幾個慈善家，大發慈悲，出來做點好事，化個薄皮棺材，就算畢生的事業，從此完結了。當他做工的時候，被人僱用，若是一時不當心，或是犯了規矩，或是拂了管理人的意思，不消說得，隨即就要受那種種的處罰和凌虐。這樣的待遇，在小工更是容易不時可以嘗着的。在僱用他們的人的心理，以為這些工人，要靠他吃飯，好歹要就範圍，所以越發起勁，把工人當做奴隸，任意驅策，要他們走東，就不敢往西。可憐這些人面的牛馬，處於積威之下，飲泣吞聲，要長就長，要短就短，又沒有個什麼組織的團體，能與抗衡，暗地裡叫苦連天，做工的時候，卻還俯首貼耳，乖乖地處之泰然，忙了一世，依舊是個窮鬼。至於工作的時刻和工錢的支配，除了有數的幾家工廠有一定的限制外，都是不定的。一切情形，據現在實地調查，不外乎以下四類，各類的行業不同，如今一一地述說起來，雖然算不得十分詳盡，也可以代表南京勞動狀況的大概了。

第一類機工

一、綢緞工業。南京的緞子，是頗著名的，所以操這個行業的很多。城裡和城外附近地方，算來有一萬一千多家，做工的不在六萬人以下。內容組織，按照經濟的程度，可以分為緞號、機房和機戶三種。用人多少，也就不齊。工人依着工作的順序，分為織工、拽花、牽絲、絡經、絡緯等項。工錢不等，是論手段的高低和出貨的多少

計算。織緞的工人，為緞號做工，是論匹的。又有織素緞和織花緞，兩種的工錢，不是一樣，素緞每匹三元，花緞每匹四元。在機房做工，每日至多能得四角。機戶在自己家裡做工，也是如此，因為織一匹緞，總要一個禮拜以外，才得成功。機戶是自家沒有本錢，只能辦一兩架機，領別人家的絲，替人家織的，南京叫做「代料」。專做這事的人，南京城內，將近七千。工作的時間，每日從上午七點到下午六點，有十點鍾的事。陰歷重陽以後，還有三個鍾頭晚工。工人之中，大半是男子，二十歲以上，四十五歲以下的，都做主要的事；小半是女工。所以只有織工，是常被僱用的。其餘牽絲的，絡經的，絡緯的，多半是領回家做的；女工居多，內中寡婦佔三分之一，處女佔三分之一。論出貨給工錢。一天到晚，做得好的，能得二百文，吃自家的飯。拽花的，是要與織花緞的同時僱用，因為他們是一個織，一個拽花，互相幫助，每日能拽五百文，織素緞就用不着。織工和拽花的，都吃東家的飯——白米、素菜，一個月兩回葷，有的四回葷。有的是住在東家的房子內，也有的不寄宿。若是遇着生意不好，停工的時候，南京人叫做「歇黃梅」，只有飯吃，沒有工錢。工人為了衣食和贍養的關系，還有除了老的少的不能做工，幾口都做。巴不得多賺一點，冷熱和約束，都是要受的。這樣說起來，做這業的工人，餓是餓不煞，肥也肥不起。身上粗布衣服，還要略略齊整。也有的女子，不是專為生計，不過賺些女紅，添修首飾，所以她們的工作，不是怎樣拚命。

南京所織的土綢，不售本地.專銷外埠。做這行業工作的情形，和緞工彷彿，也是論出貨給錢的。不過工價比較緞工，約高六分之一。工人作業時間，上午七點鍾起，下午六點鍾止。冬天也有夜工。南京城內，大的工廠，現在有七家。

二、布工。南京城內，織布廠共有八家。內有四家是官立的，規模頗大。每廠有三百多人，女工一半。其中的工人，大都是失業的人，約束很嚴。每日有八點鍾的工作，吃自家的飯。工人都住在廠外，有的在廠中寄餐，是要出錢的。也有早晚在家吃食，攜帶干糧冷物，午時充飢。男工每日除去飯食，可以余洋二角；女工可以餘一百文。以外還有牽梳和翻花的，每廠不過二三人。他們的工錢，有十餘洋一月。以上是指着官立織布廠說的。工作除了織布以外，還有搖紗。織布是論匹計算；搖紗又有搖經和搖緯兩種，都論支數。搖經每支十文，一日能搖十四五支；搖緯每支二十文，一日能搖八支。這種工作，總是婦女做的。

民立的織布廠，比較官立的，規模略為小一點。做工的情景，大致相同。不過管理上和工錢之中，稍為優待一些。工人做工的時間，是八個鍾頭一天：上午八點到十一點，下午一點到六點。有的工廠，還貼工人的飯食。有的是在廠中吃飯，扣算飯錢。若是不願吃廠中的飯，也可自備。工錢按做工的輕重、多少計算：有按布匹的，有按

染、漂紗的數目的，有按搖經、搖緯支數算的，有的按機上布的尺寸算的。男工每日可餘三角多錢。女工也有二百至三百文左右，並且為身體、養育的關系，禁止婦女做重工。

此外，又有自辦的。若是有了幾百塊洋錢，或是幾十塊洋錢的資本，就用他辦兩三架機子。先是自家幾個人織織，連日帶夜，賺着幾文，就添置機器。慢慢兒擴充，弄到後來，居然做起老闆來，僱用工人。南京的人，照這的辦到十幾兩十架機子，因而成為小康的，也很不少。他們小小織布廠中，僱用工人的制度和民立的織布廠沒有兩樣。

三、織毛巾。南京織毛巾的，有三百多家。每家平均六個工人，一日做九點鍾的事，沒有住宿的。吃飯歸自己料理，或是吃東家的飯，扣算膳費。做事不受工頭節制，工錢是論出貨計算：頭工每條二十文，二工每條十五文，三工每條八文。這等的名稱，是照手巾的大小定的，頭工就是大號手巾，二工就是二號手巾。織的數目，各人不一律，因為條件有大小，從三十條到四十幾條不等。工人之中，女工居十分之八。

四、織線襪。織襪的總共有三十二家，織工將近三百人，男女工都有。女工之中，又以姑娘為多數。每日要做十個鍾點，沒有夜工，因為晚上多半是自家徒弟學習的時候。工錢是論出貨計算，每雙十文。各人織的快慢不同，所得的工錢也不一律。能乾的，一日能得小洋二角多，須要吃自己的飯。

五、機器工。這種工作，是有統系的。工人的階級，也很復雜，管理上頗嚴。有名的幾處，就是造幣廠、電燈廠和火車頭上的機器師。造幣廠的各部分，都有一個工師，工匠、藝徒，都是要受指揮的。工師的工錢，比工匠要多一倍。工價以雕刻鋼模的為最高，每月有五六十元；普通工人，每月只有十幾塊錢。一日做工八個鍾頭；若是遇見工忙，可以連夜做，得雙倍的工價。

電燈廠里，在機器部的工人，責任很大，工錢也很高。若是添煤的，栽桿的，在外邊修理過火線的，每月不過十五元，有的還在十元以下。

火車頭上的機器師，是指江寧鐵路，從下關進城說的。這些機器師，真正黑得好像火車頭一般。開車的和燒煤的，都有兩班，輪流替換：早上四點鍾到下午二點鍾為一班，下午二點鍾到夜十二點鍾為一班。論到工錢，開車的二十四元一月，燒火的十三元。以外還有修理車頭的匠師，正的每月三十元，普通的每月二十元。車站內備有房屋給他們住的，但是有的也有家眷，三五口不等，住在外面，所得的款項，家用勉強敷衍。又有伏子、小工，歸於苦力一類。

六、碾米。用機器碾米的米廠，城裡和下關兩個地方共有二十多家。大的養着打米工人靠二百人，給三塊洋錢一個月一名。飯食是東家貼的，糙得很，每月之內，吃

兩次魚肉。一日有九點鍾的工作。工人之內，也有幾種階級：由大工頭包小工頭，由小工頭招小工。工頭是快活得很，一月有三十多塊錢，專照應機器，管理工人。

七、印刷。印刷分為三種，就是鉛印、石印和木板。做鉛印的，南京城內有二百多人，工價是以工作做標准，排版的是算版數。一天到晚，做八個半鍾頭的事，能得七八角錢，飯食自備。還有受雇的，論月，一月得十幾塊錢。印刷的工人，每月也有十幾塊錢。

做石印的，共有四五十人，分為二種：一種是自家營業的，佔全數三分之二，看生意的好歹，沒有一定的工作時間；一種是受僱用的，製版的每月可有十五元，印刷的只有數元，尤以學徒為多，給三四塊錢，也沒有規定的工作時間。

木版印刷，有五十餘人，很為勞苦。做工的時間，每日九個鍾頭。重陽以後、清明以前，還要加上四個鍾頭的夜工，每日可以忙（？）得五百文。

印刷的各業，都有個公所，會議行規。每逢陰歷月朔，集議一次。議決的事，都要實行；若是查出弊端，共同處罰。

第二類手藝

一、泥水木作。泥水木作，分為本幫和客幫二種，行規不同，工價也不同。本幫是本地的人，客幫是寧波和江西兩處來的。工人做事，從早晨八點鍾上工，下午六點鍾歇工，中間除了吃飯的一點鍾不做外，休息的時候很少。工價是論天數算的；本幫大洋三角，客幫大洋四角，因為他們工作略為好一點。有的作坊，把泥水工和木工分為兩事的。工人歸工頭節制，這個工頭，是由老闆聘用的，也有的老闆自己就是工頭。工人可多可少，有事忙的時候，臨時雇一許多，無事可以減少。吃老闆的飯，所得的工錢，和老闆有一個三七分：工人得三成，老闆得七成。若是遇天雨或無事的時候，僱用的工人，只有飯吃，沒有工錢。有的時候做包工，包造房屋或別的工程，講定多少銀子，什麼時候成功。那賺錢、蝕本，都歸老闆。工人吃呆飯，拿呆錢，不管閑事。他們自己家裡，平常過過。

二、成衣。成衣店南京總共有一千多家，工人不止四千，分中、西兩種。西衣匠是用機器做工，寧波人和上海人為多。他們的工錢，要略為高一點，工作時間也比平常做手工的衣匠，減少一點。那靠着十支手指的成衣匠，實在可憐得很，無冬無夏、無晝無夜地插針頭，何止做十二個鍾頭一日。而且低着頭，坐在矮小的店內，空氣不通，地下卑濕，一天到晚，不移動一步。這種工人，以揚州人為多。工錢是按日算的，和老闆一年一算，或三節一算，或五日一算，每日有二百文錢，吃老闆的飯。若是被人家雇去做衣，就可得人家的錢，可有二角八分，吃人家的飯。但是因為晚上住老闆

的房子，所以得來的工錢，還要分給老闆一點。他們有一個成章公所，一年要繳點會費。若是同行中有什麼事體，或是議論工價，就要開同行會議，請公所里的董事決斷。成衣匠的身體，極是虛弱，享高年的很少。身上的衣衫，到還齊楚。他們的妻女，多半幫助做些針線，衣食也很簡陋0

三、鞋匠。做鞋的工匠，有做皮鞋的和做緞鞋的兩種。南京城的皮鞋店，共有二十四家。工人將有一千。這種工人的數目，本來不一。平常每家僱用十來個人，到了忙的時候，就臨時召集幾十或百把。這種被召集的，多半是個街上走着的皮鞋擔，到了不用的時候，依舊還原。每家皮鞋店，有一個工頭，管理工人。工人的工錢，按日計算，每日四角。早晨六點鍾就動手做工，到下午六點鍾停止。

做緞鞋的，有一百多家，工人通共一千七百餘人。清早見亮就做，到下午六點鍾為止，有的時候，還帶夜做。工作分底工和緞工，底工專做鞋底，緞工專做鞋面。刺口、盤花，都用女工，論件計算。工人的工價不等，有七八元一月的，少的四五元一月，吃老闆的飯。有的還有家眷，衣食不大好。

四、竹匠。這種工人，一天到晚，在小小店房裡，要做九點鍾的活，一身骯臟，衣衫襤褸，通共有三百多人。做的是菜筐、籃子、竹筷等等什物。每日賺一百二十文，冬天有夜工，並不加價，吃老闆飯。這等人，大都是自顧自，若是有了妻子，也是要做別的苦工度日。

五、石匠。做石工的，有九百多人，有粗工、細工兩種。早起六點做起，到下午五點鍾歇工。好的一日有四百多文，次一等有三百二百不一。吃老闆的飯，住的是茅舍小屋。他們家小，多半靠着針線過活。

六、漆匠。做油漆的，合共有五百多人。每日做工八個鍾頭，工錢分幾等，有兩三角一日的，也有一角零點的，靠他們的本事拿錢。日用也就勉強敷衍，好在他們是吃老闆的飯。

七、染工。染工分漂的、染的和曬的三種。多是壯年人做的，老了就不能做。一日要做九個鍾頭。工錢也是分等級的，多的三角，少的二角，吃老闆的飯。這種的人和他們相類的工人，老闆對於他們，有點伙計的性質，所以待遇一層，不是十分難受。

八、理發。南京的理發師，都是從湖北來的，本地的和別處來的很少。計算起來，剪發店有三百多家，匠人有一千五百多。他們做工的時間，沒有一定，總是從早上六點鍾開了門，就要做到晚上十一點。每傢伙計三五人，輪流剪發，看來的生意多少定他們的工錢。生意盛的時候，每人一日可得八九百文；到了晚上，要和老闆分賬。分的法子，老闆得六五成，伙計得三五成。住房、吃飯，都是老闆的。沒有生意的時候，只有飯吃，飯食平常。同行之中，也沒有什麼公所。每年到了七月十三，叫做什麼羅

祖生日，攏總的理發師，停工一日，聚在一處，開一個會罷了。論到他們個人，身上衣服，倒也齊整。

九、紙作。紙作坊的工人，每日早起七點鍾上工，到下午五點鍾歇工，沒有夜做。工錢也是論出貨，有的一天能做七百文，也有做六百文的。粗布衣，吃老闆的飯，平常得很。

十、細木工。南京這種工人，通共有一千七百多。一日做十個鍾的工，不做夜作。工錢有幾等，有二角一天的，也有按月算，兩三塊錢一月。吃老闆的飯，也住老闆的房子。多半也有家眷，住在外邊，為人洗衣服，或做針線度日。

還有一種木工，用車盤雕刻器具，南京叫做圓作，全城有廿一家。工人一日有九個鍾頭的工作，每月可得十一二千文。這些工人，多半在小店裡做事，苦得很！

十一、棺材店。做棺材是屬於木工的一種，全城計算起來，有一百二十一二家。大的每家有十幾個人，小的也有五六人，都是歸老闆僱用的，吃老闆的飯。一日要做十來個鍾頭的工，工錢四角。他們的身體很為強壯，但是衣服破碎。做老闆的非常舒服，賣出一個棺材，可以賺十幾塊錢，不過這種生意，不是天天有得做的。

十二、刻字。刻字的全城算計起來，有一百三十一人。每日做事，從早上七點鍾，到下午六點鍾。重陽後到清明前，有四個鍾頭夜工，每日有四百文。同行也有一個公所，一個月聚議一次。住老闆的店房，飯食白米、素菜，逢禮拜葷期，每人派肉半斤。做這事的，多半家中有點田地產業，不甚貧苦。

十三、銀匠。銀匠分本幫和浙幫兩種。本幫銀樓四十二家，浙幫五家。本幫銀匠，多半做銀工，每月不過得三塊洋錢；有的做鍍金或金工和細點的工作，工價略為高點。吃老闆的飯——平常素菜飯，一日做九個鍾頭。浙幫銀匠，盡是寧波人，每天五六角的工錢；若是能翻新鮮花樣，就可以拿到塊把錢一天。做工的鍾點，一日也是九個;有時候做晚工，再要加半個工價。吃東家的飯，兩葷兩素；衣服也很齊整。但是他們進銀樓的時候，都要有保人。家境也還不壞。

十四、銅錫匠。這種手藝，南京有二十一二家，每家有五六個匠人。也有把銅和錫分為兩事的，也有合為一事的。工人苦得很！每月得三四塊洋錢，一日要做十點鍾的工。

十五、鐵匠。南京打鐵的，有兩種。一種是燒紅爐，打鐵、釘傢伙和馬掌鐵那一類的；一種是白鐵的生涯，做做白鐵壺吊子的。這兩種比較起來，還是第一種多些。一個老闆，帶着上十個徒弟，一日乒乒乓乓，也沒有一定的鍾點；有了亮光就起來打，打到天黑就休息，吃一碗粗菜飯。論到他們一身，真是如鐵鑄成的人一般，沒頭沒臉，都是漆黑。一個月倒可以賺兩塊錢。初學習的藝徒，一個月只得三百文。但是滿師的

時候，有了十幾塊大洋，就去開鐵店，做老闆去了。

做白鐵的工人，一身稍為干凈一點。伙計的工錢，每月三塊大洋，吃老闆的飯，也是從早做到晚的。初學習的徒弟，一個月只拿兩三百文。

十六、礦工。南京的礦業，有鐵礦、煤礦和石礦。工人合共六七百人。工作的制度，各家彷彿。時間是每日十個鍾頭。工錢分幾等：鐵礦工人，甲等每月二十元，乙等十六元，丙等八元；煤礦和石礦的工人，甲等每月十二元，乙等十元，丙等八元。都是吃自己的飯。

十七、打米。打米工人，是米店僱用的。南京的米店，大小共有二百六十多家，各家用的工人不等。這些工人，大半是安徽和縣來的，冬場更多，春天有好多回去種田。一天的工作，總在十個鍾頭以上，出一身的死力，飛了滿身滿頭的白灰，除了吃東家的粗菜淡飯外，每日工錢不過落着二百文。他們的家小，多半是做務農的。

十八、紙紮。做紙紮業的，共有三十三家。做事沒有一定的鍾點，有起事來，從早到晚，甚至於通宵達旦；沒有事的時候，就一連幾日閑空。平均每月可有七八弔文，看生意的多少而定。素食布衣，房屋也平常得很；還有衣食不周的，妻女做些針指添補。

十九、紙盒。做紙盒的，有三十多家。他們的工作，靠天氣定規的。天晴就整天地糊，陰天就少糊，霉雨的時候，就不糊了。平均每天一個人，也有三百多文。衣食住房，都很簡陋。

二十、擇茶女工。南京只有三四百人。在擇茶的時候，上午八點鍾上工，下午四點鍾歇工。工錢是論兩計算的，手快的可做三百文，也有一百多文一日。吃自己的飯。這些女工，多半不是為生計。

二十一、顧綉。是綉花的，都是女子，姑娘家居多。考究手藝精細。一天從早到晚，會綉的也可得四五角錢。做這工的，多半也不是為生計，乃是為自己賺些衣飾。

二十二、做帽子。男女工都有。很做得辛苦，早上八點鍾做起，就要做到晚上十點鍾。工錢是論帽子的頂數算的，四分洋錢一頂。絞邊又是另外的，一分洋錢一頂。做得快，一天做四五百文，一個月一結，吃自己的飯。

二十三、打線。打線的，多半為東家僱用，吃東家的飯。打線絲的，每天工錢三角；打棉線的，每天二百文；打放子線的，每日二角（放子線乃是織緞子機上的過網）。

二十四、做糕餅。這種工人，南京有三幫，就是廣東、揚州和蘇州三處來的。做工時間，一日有十二個鍾頭。工錢分為幾等，按手藝的高下而定。最要緊的是在乎調味和出新花樣。甲等每月十六元，乙等十元，丙等八元。自己的生活也很簡單，吃東

家飯。

二十五、做蠟燭。是指着做中國燭說的。工人受東家的雇，吃他的飯，做工的時間，也和做糕餅的彷彿。工錢每天二角，身上常常是油滑滑的，很不潔凈。

二十六、醬園。南京的醬園，可分兩種。一種凈做醬園，有十幾家；一種是雜貨帶做醬園，有三十幾家。做這業的工人，通共有七百多。每日要做十個鍾頭，約五六千文一月。衣食二字，是不俱全的。

二十七、洗衣。洗衣作的僱工，是洗外國裝和學生的操衣，吃東家的飯，拿三四塊錢一月。還有短工，是事忙的時候，臨時雇的，每日一角。又有些貧苦婦女，替人洗衣，按件算計，平均每月可有五六元，吃自己的飯。這等婦女，多半是傭工或車夫的妻子。

二十八、做筆。這是指着做中國筆說的。南京有兩幫，一種是客幫，湖南和績溪來的；一種是本幫，做事是整天的。工錢看手藝的高低，上等四五角一天，次的二三角，吃東家飯。

二十九、做香。做香的有二百多人，每日做工，總在十個鍾頭以外。忙到一個月，得五六塊錢。身上也襤褸得很。

三十、煙工。南京的煙店，福建幫居多，安徽人開的也有。做工的人，滿身都是黃的。一日要做十個鍾頭，有的時候，還要做夜工。吃老闆的飯，一個月拿三塊大洋，自然是很苦的了。

三十一、藤工。藤工就是編藤椅、藤榻的。南京有十幾家店，多半是廣東人開的。工人做整天的工，工錢是按照手藝高低計算，分為幾等，有五角一天的和三角二角一天的，吃東家的飯。徒弟只有飯吃，沒有錢拿還有一種專在木器店裡編藤面的，如藤綳和藤面木椅之類，一天也有三四角。又有一種在大街小巷行走叫喚，替人家修理損壞的藤具。他們的時間和工錢，都沒有一定。

第三類傭工

一、男佣。普通僱用男工，總是一兩塊錢一月，服侍主人，替主人家做做雜事，也吃主人的飯。有的能體貼主人的意思，或是在做事上頭出得場點的，就要拿三四塊至五六塊錢一月不等。都是整天做事的，主人若有什麼吩咐，不敢違拗。還有個擔保，假使有什麼過錯，保人要負責任。這樣的傭人，上中等的人家有的。

二、女傭。女傭人有薦送的行，僱用的時候，行里要拿五百文，是擔保費的意思。這種傭人，總是吃主人家的飯。職務不同，工錢也依着她們的本分有分別。普通做家庭雜事的人，一塊洋錢一月若是主人不滿意，隨時可辭退。第二種就是乳娘，專替

人家照管小孩，不做別事，每月六七元或八元，隨主人的意思。初雇來的時候，必由她的丈夫立約，兩年不能辭退，三年之後，就聽便。第三種就是針線佣，專做綉花縫紉的事，不做粗工，每月五六元或七八元不等。若是因特別緣故，主人就可辭退。第四種就是梳頭佣，專替太太、少奶奶梳頭的，其餘的事，一概不做，每月工錢三四元。

這幾種女傭，除了應得的工錢外，遇着主人家有喜慶的事或是年節，還有賞錢。這樣的傭工，以六合和清淮婦人為最多。

此外，又有接生婆和伴娘，是短期雇的，或幾個禮拜，或幾個月不等。她們的進項，卻沒有一定。平均起來，總有二三十元。一年做着幾回，也就不少了。她們的丈夫，倒不務正業，靠着妻子過活。

三、西崽。西崽就是外國人的傭人。若是闊氣一點的外國人，總要用上好幾個，主人家裡的雜事都是他們做的。工錢不是一律，有的每月四五元，有的七八元。吃主人家的飯，住的也是主人家的房子。衣服也還料理得整齊潔凈的。有的因為丈夫做了西崽，妻子就做他女主人的使喚婦，工錢和男子差不多。飯也還好，有的時候可以得着主人桌上的余剩殘餚。但是她們的性質，要伶俐一點，總是好的。那弄西菜的廚子，衣食也和他們彷彿，不過口福還要好一點，工錢每月有十塊大洋。

四、校役。校役就是學校里的傭人。一天到晚做事，不能隨便走開。他們的職務，有的是號房，有的是打掃課堂，有的是潔凈院子，也有的是服侍教職員和學生。工錢分兩種，一種拿三塊錢一個月，吃學校里的飯；一種拿六塊錢一個月，吃自己的飯。大概教會的學校，都是第二種辦法。他們的妻子，替人家做做事，譬如縫衣洗衣之類，添補添補，門戶也可勉強支持。

五、廚房。這是指着公共機關和學校里包飯的說的。廚房裡的傭人，總歸一個廚子老闆管理。一天到晚，也沒有什麼空閑的時間。工錢分幾等，上鍋的每月九元，燒飯的和洗菜的每月七元，其餘的都是每月三元。吃老闆的飯，身上也不見得齊整。

六、茶房茶房就是旅館、酒館、茶館和浴堂里的侍者，南京又叫跑堂，或叫堂信。旅館里的茶房，人數不一，大的旅館，有十幾人，或二三十人的；小的客棧也有三五人。都歸賬房先生管理，有的是老闆親自做賬房。這等工人，不但是沒有工錢，還要拿錢存在旅館里，叫做押櫃，多少按旅館的大小而定。多的要一百元，少的也要四五十元。他們的進項，全靠客人加一的小賬和另外的賞錢。小賬還要分給賬房先生，賞錢卻各人得的歸自己。平均起來，多的可有三十多元光景，少的十幾元一月。他們的職務，是服侍客人，每人照應二三個房間。每日分為兩班，輪流替換，值日班的從早上八點到夜十二點，值夜班的夜十二點接續，到早上八點。此外，又有所謂接江的，輪船到埠的時候，領客人到旅館。這等人所享的利益，有點特別，每月工錢六元，小

賬要得雙份。他們也要到火車站接客。茶房吃飯，都是歸旅館老闆。這等人以揚州、六合居多。

酒館里的茶房，有要押櫃，有不要押櫃的。每月工錢四元或六元。若是酒席出外，還要提一成，歸並小賬，大家分，賬房先生也是照例多得一份。早上八點鍾〈做〉事，到晚上十二點以後方才休息。吃老闆飯。

茶館里的堂信，也和酒館彷彿。不過工錢有的二元一月，有的是沒有的，進項靠着小賬。晚上不做事。替他平均起來，一個月總可以得十塊錢以上，也是吃老闆的飯。

浴堂里的堂信，要押櫃，沒有工錢，也有早班和晚班。小賬的分配，大半要歸老闆，小半大家分，吃老闆的飯。內里擦背、剪發、修腳的，都要拿錢給浴堂，如同出房租一般，但是得着的錢歸自己。

七、郵差。郵差有送快信和送普通信二種。送快信的，可以騎鋼絲車，每月十二元。送普通信的，單靠跑腿，每月八元。都是吃自己的飯。上午七點到夜十一點，皆是工作時間。

八、電信差。電報局的差人，每月工價三元，吃局裡的飯。無論什麼時候，有了電報，就即刻要送的。送到一個電報，可得一角錢賞錢。

九、店家棧司。店家的棧役，各業彷彿，一天到晚做事，以送貨為主，兼做店裡雜役。工錢每月二元，送貨還有送力，每月也可有二元。吃店裡的飯，住在店裡。

第四類苦力

一、黃包車。南京開黃包車行的，有九十多家。拖黃包車的，約有七千五百人。平均年歲，在十八歲以上，七十六歲以下。淮城、清江、山東等處的人最多，總是為生計和衣食的。有的一家好幾口，他們的妻室多半是做傭工、拾柴草、縫紉等事，很難過活，真是衣食不周，住的也是低小茅棚。拖車的在車行領車，有拖日班和拖夜班兩種，有的日夜兼拖。車租日班二角，夜班二角五。一日拖得好的，拖七八百文，除去車租，混個飯食。遇着生意不好，車租都拖不出，就要一家人打餓肚。

二、拉包車。拉包車的工錢，是看主人的身份。普通總是三四元一個月，吃主人的飯。餘外若遇着主人家有應酬的事，還有分紅。如果幫着官員、老爺人家，一個月就可弄十幾元。身上齊整，不穿草鞋。

三、馬車。南京通共有二百十多家馬車行。趕馬車的，遇着生意好，能得一塊多錢一日，老闆和伙計四六分。吃自己的，若是吃老闆的飯，就要和老闆二八分。上午六點鍾，到晚八點鍾，都是伺候生意的時間。

四、汽車。汽車行共有二十一二家，汽車夫每月工錢十五元，吃老闆的飯。工作

時間，沒有一定。身上衣服，也還齊楚。

五、搬運佚子。這是車站上和輪船碼頭的小工，專指下關江口而言，總共有二三千人，各有工頭管理。火車站的柵欄夫和小工，每月六七元，吃自己的飯。挑抬伏子，還要押櫃。替客人搬行李出站，每件二十文；送到旅館，每件三分。有替換的班，所得的錢，要和頭子分的。輪船碼頭伏子，搬運上下船行李，每件五分。轉運公司挑抬和絞包的，都不一定。替他們平均，每日大約可得五百多文。他們的景況，實在苦得很。住的是茅棚，齷齪極了。身上撕撕掛掛，沒有件完全的衣服。面上污穢，像是沒有水洗臉的。他們的妻子，或做傭工、縫窮，或做小本營生。小孩賣香煙、燒餅、油條。一天到晚，一家人會面的時候都難得，還要受工頭節制，一半為別人忙。

六、修馬路。修馬路的，北地的人居多，每天得工錢四角，由馬路工程局送粗菜飯給他們吃，從上午七點做到下午六點。又有敲石頭的，把大塊石頭敲碎，每天三角，是吃自己飯，上午六點做到下午五點，男女小孩都有。造馬路的工人，如同叫花子一般。

七、拖大車。從下關運貨進城，多用大車，拖車的工人，三四個拖一車，來往拖幾次，得塊把錢一日。老闆坐在家裡，也要分一股，若是他自己也來拖車，就要分兩股。

八、推小車。推小車的，多半是北方人。每天推四五百文，吃自己飯。苦力之中，總算拖車和推車的人最苦了。有的是終身沒有妻子的，身上破衣都不完全，冬天要披稻草背心。

九、清道夫。清道夫是由清道隊僱用的，也和警察一樣的分區。每日上午六時和下午一時，清道一次。五塊錢一月，吃自己的飯。

十、挑水。挑水的上午替人家挑水，每擔十文，可以挑二三十擔。下午替茶水灶推水車，吃他的飯，又要拿他的錢。平均起來，每日有五六百文進賬這等人多半沒有妻子。

十一、趕驢子。趕驢子是自己有一匹驢，兜攬人騎坐，自己跟着走，每日能得五六百文。又有一種，要趕好幾匹，替人家馱磚、瓦、泥土，每日得一千多文。

十二、渡江小划。在下關有的，搖這種划船的很不少，歸班頭管。每次過江，搖四五個人，每人三十文，每日也可搖五六百文。

十三、游舫。秦淮河上，靠搖舫為生的人，有好幾千之多。專在秦淮一帶碧水上，搖來搖去，供坐船的人遊玩。每隻船上有三四個人，搖一日有三四塊錢。但是老闆要提七成，餘三成幾個人分。此外有客人的賞錢，時間總在下午一點到晚上十二點。

結論

如今把南京的勞動情形，略略說完了。總結起來，南京的勞動界，實在是苦得不得了。若提他們這樣辛辛苦苦地做工，目的也無非是藉著有個職業，糊糊口罷了。論到他們的「衣、食、住」三個字，若說講究，自然是個笑話，略為好點的，或是寄人籬下，粗衣韌食，不飢不寒不露宿，也就要和妻子兒女一齊忙得個半死；下等的，就是「鶉衣百結」，惡蔬劣食，飽一餐餓一頓的，矮舍茅棚，怕不是他們所享受的家庭幸福！還有的今日賺着幾文，就買點肉，打幾兩酒，香煙抽兩支，把那幾文用得精光，再又牛一樣地去做。這樣的「辛苦賺錢快活用」的法子，倒也是一種的風味，連做賊的都望着他們叫「奈何」。若是有了疾病、飢寒、意外的事，也只好憑自己的命運罷To僱用他們的，哪裡還生只把眼睛，長個把耳朵！而且不能做工的日子，就沒有錢進益。南京勞動的人，是處在這樣的境遇，這叫他們如何得了呢？

唐山勞動狀況（一）

無我

唐山的大工廠，共有三個：一個是京奉路製造廠，一個是啟新洋灰公司，一個是開灤礦務局。三個工廠的工人，統共算起來，總有一萬人。其工價、做工時間及生活狀況如下：

唐山京奉路製造廠

工別工價做工時間每日做工時間總數

匠目三角至一元八角上午八點半至十二點，下午一點半至五點七小時

工匠同前上午六點三刻至十一點三亥k下午一點至六點（冬日少一小時）十小時（冬日九小時）

工徒每日自二角二分起碼，每年增薪一次，增至六角即改為工匠同前同前

小工二角至二角六分，增薪甚難，也有每天賺三角以上的，然而極少同前同前

練習生每日自五角起碼，每年增加二角五分，加至每日一元為止。此項練習生，須具有學生資格的才能考人，四年練習完全，派各廠充當助理員同前同前

以上統按日給薪。一切例假，全都扣薪，所以工人全不願放假。廠中如發生特別事故，或沒有水的時候，立即宣布停工；本日工作，即按時計算。每星期六下午停工，也不

給薪。生活太忙時，無論星期六或星期日，全不停工。（廠中職員、司事.工價大，做事時間約七小時，且按月給薪，例假也不扣錢，冬天尚按月發給煤火。）

全廠工人，共二千五六百人。工匠以廣東人為最多，天津次之，本地人極少。本〈地〉唐山人做苦工的佔大多數。

廠里要有大宗工活時，均由工人投標包做。做包活的工人，有在開支時給臨時花紅的，也有每天工作比原薪多加一二角的；但包活做完，工作仍然復原。

工匠生活，衣食住全都講究。南方人用費因較奢：常見有每月賺四五十元錢的工人，他十一二歲的小孩子冬天就穿上皮襖；其餘就可想而知。小工們賺錢不多，自然是不能闊綽，然尚不至十分狼狽。

啟新洋灰公司

工別工價每日做工時間總數

電汽機工匠二角二分至二元五角十小時

陶器工匠一角五分至六角同前

木瓦工四角同前

小工二角二分至五角同前

以上也是按日計薪。做工時間，通常為十小時；若到冬日天短的時候，即減少一小時。全場工匠共二千餘名，其中匠人甚少，苦工最多。按章程說，工價雖如上表；但廠里全是包活，工人做得快，工價自然賺得多，跟製造廠的辦法相同。其生活狀〈況〉，也跟製造廠的工人相仿。惟裝洋灰的小工，因洋灰末一經啟動，彌散到空氣里，吸入鼻管、喉嚨里，就幹得難過；吸進肺里去，若日久天長，大有生命危險，也算是很苦的生活。

開灤礦務局

工別工價做工時間每日做工時間總數

頭等電汽機匠一元至一元八角五分上午自早七點至十二點，下午自一點至六點，若晝間極短的時候，抽去半點十小時或九小時半

二等電汽機匠二角五分至一元

續表

工別工價做工時間每日做工時間總數

電機台汽機廠的小工一角五分至二角五分每日全做十一時的工

井上頭等小工二角五分

井上二等小工二角二分

井上三等小工二角

井下頭等小工三角五分每一班下井八小時，欲做十六小時者工價加倍

井下二等小工三角

井下三等小工二角五分

按：該局上等的工匠，賺錢既多，做的事也舒服，自然是很好，所苦者惟下井的工人。余每到唐山就看見那挖煤的苦漢，穿着木頭底的屣跟那膩垢破爛的衣，開口露出雪白的牙，抬頭現出鍋底似的臉，結群成幫地走在大街上。這班苦漢，到在煤洞子里，雖是隆冬，也熱過盛夏，甚而至於空氣不足，窒悶欲死。且常有土地塌陷或煤石下墜，壓成肉餅的。井下的煤，用人工挖，用馬車運，要是塌陷的時候，外國工師一定問傷馬了沒有？至於人的死活，他們不很注意。因為死一馬價值百八十元，死一工人，僅出撫恤四十元，工人的生命，比牛馬還賤幾倍！

按情理說，挖煤的苦工，既冒偌大危險，照表上所定的工價，也不為多，誰知實際上還比定價少賺。何以呢？礦務局的煤，全是由工頭包挖，包窯的人，照章以大作包出來，他再以小作僱工，所以包窯人發財的很多，他所雇的小工，每日下井八小時，不過銅板二十枚（也有賺二十多枚的，但是很少）。此二十枚中，尚設法誘賭，放債取利，致使要走不能，愈做愈窮，窮年累月，當此牛馬。所以使他們賭博，也有個原因：礦務局是每半月一發工作，平常一定是無積蓄的，賭資系由包窯人借給，每借銅板十六枚，半月以內，須還二十枚；若每人舉債過多，超過半月工作時，即不能再行借給，即只好連做雙班（即十六時）以補借貸。這個取利的原因，人人都可明白。又一個原因，即是工人流品太雜，若不以賭博羈縻他們，他們就不定出外惹什麼事。他們的苦處，固然可憐，他們的愚昧更是可憐！

工人所住的房子，名叫「鍋伙」。「鍋伙」者，即包窯人為苦工們預備的屋子，不收房費，包辦苦工們伙食的地方。這個「鍋伙」，就跟留養局的形勢一樣，內容窄狹污穢，臭氣蒸人，也有睡在地上的，也有睡在土炕上的，講究的豬窩，也比它好。每天所賺的錢，吃上兩頓玉米面，吃上兩卷紙煙，也就兩手空空了；雖不賭博，也難以積蓄。

聽說去年冬天開灤礦局的洋總辦，因累年獲利極厚，現有剩餘存款四百萬元，恐怕工人效法外國罷工的事，想把這四百萬元當做花紅，分給眾工人，以安大眾之心：這也是一番善舉。想不到該局副辦某（系中國人）獻策，說中國人貪得無厭，要今年分給花紅，明年他就要照樣，此端是萬不可開的。莫如給職員、司事、工頭們增幾元錢，自然會把小工們壓住。外國人很佩服他的話，果然小工們就一個銅板也沒有分着，挖煤的小工也真算是倒霉！

唐山勞動狀況（二）

許元啟

一、緒言

唐山是一個北方最大的勞動區域，運輸、製造和礦工遂形成很重要很惹眼的東西。究竟內容怎樣，暫先把製造工和礦工先說說。其實唐山大的工廠還有啟新洋灰公司等等，但因時間的關系，不能有詳細精確的調查，所以不如略去。裡面的材料是根據於吾們唐山工業專門學校學生救國團調查部的報告，擇要節錄。

二、唐山製造廠

組織唐山製造廠是屬於京奉鐵路機務處下，一共有兩分廠——機車廠和客貨車r，這兩個下又分二十個小廠，它們的統系可用下頁圖表之：

管理製造廠的廠長是機務處處長兼的，廠裡面設廠務經理正、副各一人，兩分廠里設監工，各小廠里設工頭。

工制用「平均包工制」-一■就是大多數工人自己包工，賺錢後利益均分。但是這包工制各小廠不是一律的，有的很〈早〉已實行這種制度，有的還是用「寡頭的包工制」。

工資最賤的是學徒和雜工，每天二角二分；最高的是工頭，每天約一元半。工資用時、日計算，每星期六日計，工人或工廠因事不能開工，工資也依時，日扣發。

工作時間每日八小時，早從七點三刻到十一點三刻，午從一點至五點。

工人待遇工人大都居唐山鄉間，知識程度比他種工人為高。廠中每年每人有一次來往京奉路三等旅行券，每年有外加一月（依星期計算，一月扣除三日）無工資，名為獎勵金；廠中有工課、夜課社，使工人補習。

京奉路---機務處----製造廠，

機車廠

客貨車廠

機器房汽鍋房打鐵廠生鐵廠風力房水力房鍋爐房模型廠電機廠建立廠機器房木廠鋸木廠油漆房鍋爐房風力房輪軸廠修車廠補爐廠打鐵房

關於工作時間的變易製造廠沒成立以前，唐山只有一個礦務局。後來礦〈務〉局運煤不便遂築鐵道，鐵道成後再設製造廠，製造廠當時是設在礦〈務〉局內的，製造廠的工人大多是礦〈務〉局裡的工人。當時礦〈務〉局是歸我國自理，待遇工人，尚算周到。工人由局給燈火、用具、住屋、火爐和煤柴，每天工作九小時~一從七時到十二時，更從一時至五時。局中人以放工過早工人無所事事，所以多加一小時工作到六時放工，除每日工資外每月加給煤一噸——四元。此後和礦〈務〉局分離，外加的煤停止發給，而工作仍十小時。從前的工作是依陰歷給假的，朔、望放假兩天，朔、望日願上工的工資加倍，當時外人也依中國習俗。一千九百零八年借英款，主權歸英，遂改每星期做工六日，星期日無工資。

廠名工人辦事人廠主（監工）

人數工資按日工作時間（時）人數工資按月工作時間（時）月薪工作時間（時）

最低（角）最高（元）最低（元）最高（元）

機車廠

機器房2452.21.61011208094507

汽鍋廠2022.211082011093507

打鐵廠1042.81.510248809--

生鐵廠風力房892.21.510240909--

水力房110030.51241560--一

鍋爐房模型房J 1112.2110145-9一—

電機房1202.2-1011209093007

建立廠1452.81.6109209093507

客貨車廠

機器房2152.81.5105259093007

木廠2252.21101015509--

鋸木廠372.60.810340509--

油漆房1402.61.810415809--

鍋爐房風力房｝並於機車廠之鍋爐房---一--

輪軸廠（？）（？）（？）（？）（？）（？）（？）（？）--

修車廠652，81.410420709--

補爐廠1542.81.410420809--

打鐵房452.21.310220549--

雜工3002.20.4-8201209--

2000餘平均0.61090平均509平均3507

三、唐山煤礦

概況唐山煤礦是開灤礦務局最大的煤礦。我且把各礦的大概說一說：

唐山的礦是最深（一千六百六十尺），也是最大（南北四五里，東西十二里）。

礦名深度

第一層一層半第二層第三層第四層第五層第六層第七層第八層第九層第十層

唐山194.7英尺-284.15467259001071.11267.614661666-

小山--260353.75429.75506.1582.63660.16738.36838.36938.36

林西260一399.11593.4725.49----一-

馬家溝343.3493640.59-

曹家莊286.6-577.3837.3-----一-

工制包工制包工的也分數級：第一級是總包工，第二級是監工，這兩個是包貨的；第三級是叫二頭子，第四級叫老班子，這兩個是監工包工的。所以分成幾級的緣故，大概因煤層太多，地局太大。平常每層有監工，監工下有二頭子把那層分作幾路，老班子更包那路里的支路。

包貨每車局給一角一分（每百車四十噸）。

小工每工取煤三車半（約二千餘斤）。

工資監工（甲）一元一角，（乙）九角二分，（丙）八角。二頭子二吊一（每吊十八個銅元），礦工一弔六，推車夫一弔二，看門二角二分，看道二角二分，木匠四角，瓦匠三角五分，管馬車三角五分，拉馬二角九分，雜工二角半。礦面工人（甲）一弔八，（乙）一弔，（丙）七百，（丁）五百（小孩）。

工作時間工作不分晝夜，每星期也沒休息。每日分三班，每班工作八小時（晨六時，午二時，晚十時換班）。礦工因工資不夠生活，所以一天上兩班，做十六小時的工作，叫做雙工。

工人待遇

（1）疾病工人疾病是沒人留意的。礦務局雖有一個工人的醫院，但施醫和就醫的極少。創辦的時候，工人因公受傷，送往醫院醫治在未好以前，給薪資一半，病癒人局，仍給原薪。但是到現在中英合辦的期內這條就廢除了。工人有病不做工是沒飯吃的，所以一病就要死了。從前說「傷及手足，不得已而割去，愈後酌量派充更夫或看門之缺」，現在也廢除了。工人傷了手足，礦〈務〉局是不撫恤的，簡直叫他活活地餓死。

（2）死從前的定例「因公致命給葬費二百吊」，現在改為四十元——這就算生命的代價！（從前比國礦師受傷死撫恤洋兩萬元。每匹騾價一百四十元，故礦〈務〉局視人命比騾還輕。）

（3）生活礦面工人，由局給住屋外，礦工都由監工管理的。監工的另有一種住屋叫「鳥窩」，專招攬礦工去居住，並且也包他們伙食。這種費用都在工人工資里扣除。工人每日所做的工一弔六隻夠他一人生活，要贍若家室非做雙工不可。工人的工錢連「五銅子」想儲蓄都不能。「鳥窩」里每日給他的是三個饅頭，一盞燈油，睡的地方也沒設備，只有一隻空炕，無數的工人枕着磚瓦而睡。工資本每月一發，但是工人一拿到錢立刻就用完了，用完後更借債，監工和工頭就用重利放債，到後來放債愈多，苛逼愈緊，工人往往起反動。礦〈務）局因弭患起見，禁止借貸，並改一月一發的工資改為半月一發。從此工頭的餘利剝奪殆盡，所以包貨的把煤車改大了。從前是每百車三十三噸的現在每百車要四十噸，工人每日要多掘五百磅煤，但是工資還和從

前一樣！

在這種生活之下就發生了消極的娛樂法：（一）賭，（二）嫖。賭本是不許的，但是工頭有抽頭，所以仍舊可賭。他們本沒有室家的多，並且在這種機械的生活下，肉慾是很盛的，往往有無日無夜地連做了幾日，就出來縱情大樂一樂。本來這種現象是極不好的，但是在他們哪能顧慮到此地呢？

工人如發生了盜竊或別種認為犯規之事就要施行減發燈油、減發饅頭。

（4）生死率這沒有精確的報告。據說每月因傷死於礦內者平均四人，多的時候十幾人，幾十人不等（病死者不計）。大半因不通風的悶死和中毒死，傷的人數比死的多兩倍，生率無從調查。

（5）年齡礦工的壽命是不長的，大都不過五十的。在礦內工作的年齡最多的在二十到三十，最老的是四十歲（有一個是五十九歲），最幼的九歲。

（6）家室大都礦工的妻女，除揀煤渣、洗衣服外，沒有正當事情可做。

礦中狀況上面的幾層已開得沒有煤了，五層以下才有煤。礦中的情狀非去過的是想象不出的，從上面到礦里有三個井口，最大的井口直到第七層，以下須換車下降，每層有幾支大路，大路又分支路，支路又分小路，都是沿着煤脈成路的。我們現自去調查的是第七層和第八層（因礦〈務〉局不容外人人礦，頗不易調查）。大路闊十一尺，高十尺，途中昏黑，沒燈火及種種設備，非常濘泥，路旁有水溝，水深過膝。路中設軌，用騾車運煤。小路闊只七尺，高只四尺半，走的須俯伏行走。頂和兩旁用木柱上撐，身首偶觸之，煤塊紛紛從上下墜。工作的地方非常狹窄，且煤層向上作斜坡，礦工赤身塗炭，屈曲如蝟，借一點燈光，在內工作。這種情狀，看見的都要想這是宗教里的地獄，而非人間。並且還有許多危險的工作。雖然裡面有通氣的風筒，但是一些流動的空氣都沒有，空氣里夾着煤氣、水氣、硫磺氣和種種重濁的臭氣。氣溫的高至華氏八十三度，氣壓的大大到水銀柱三十二寸十分之七（在第八層一千四百六十六尺下），地面都是水，伸腰須覆在地上。別處做工的恐沒再比他更苦了。並且唐山的煤礦總算開得最早，但是幾十年來工資半文都沒加。以幾十年前的工資想在這生活程度比幾十年前高十幾倍的社會里生活，怎樣成功呢？

四、工人團體

講到工人的團體，就先講唐山工人的大概情形。唐山工人的總數，只以京奉路製造廠、礦〈務〉局和啟新洋灰公司三大廠而論，已有六千人。以生活和工資而論，製造廠是較高；以知識程度論，也以製造廠較好。所以，團結的力量和要求，以製造廠較大。講到礦工方面，他們一天做十六點鍾的工，拿三吊六的工錢，不要說求常識的

機會都沒有，就是他們互相作正當的談話的機會都沒有。他們不知道什麼叫團體，更不知——也不敢——有團結的要求對於這班苦工，想叫他們立刻自己獨立、團結，簡直沒希望，只好像胡適之說的「從上面做下去」，然後再從下面做上來。至於那製造廠的裡面，粵籍的工人有五百三十六名，佔全廠工人百分之二十四（四分之一），他們的程度又較好，所以對於活動方面，他們好像是個中堅分子。

工黨的發起和消滅在前清預備立憲的時候，唐山的居民組織了一個地方自治會。當時旅居唐山的粵人（一千多人）對於省界的觀念是很重的，所以也組織了唐山粵人自治會和自治研究社，到後來乂建立了一個廣東會館。但是較有知識的工人都以為劃清省界種種舉動是極不應該的，並且在那時工頭包工制的手下，若工人內再分界限是最危險的，所以當時的暗潮也很厲，以後又有閱報公會，工人素關心時事的互相傳觀。辛亥革命起，工界表同情於革命的極多，有人悟工人無團體，不能謀工人的幸福，所以致力於組織工黨的活動就發展起來。四月（？）里唐山工黨就宣告成立，當時入黨的有七百多人，唐山各廠工人大易人黨。本來成立的時候，上海的中華民國工黨已成立，此地本預備做支部的，但是到八月才正式地聯合。同時製造廠里的司事，因不滿意於唐山工黨，另組織旅唐粵人工界團體會，後來又改組叫華民工黨，總務設在唐山，而總事務所設在北京，他們的目的是想組成全國的工黨。當時唐山工人入黨的也不少。九月華民工黨刊行日刊，但是他們時常用不大正當的手段來攻擊個人和工廠，並和唐山工黨時生意見，所以兩年就解散。至於唐山工黨無多時又產生公益社，對於工人的貢獻是：（一）閱書報社，（二）工余夜課，（三）月刊，（四）演講隊。但是唐山工黨到了二次革命也就無形解散了，公益社綿延至五年遂消滅。

同人聯合會這是「五四」後的產物。製造廠有機務處同人聯合會，礦務局有礦務局同人聯合會，更有閱報室、注音字母學校，發行《注首字母雜志》。但是在救國的題目下，這種組織不是純粹工人的組織，所以不能發揚工人的精神，更不能專做謀工人幸福事業。現在也有不少人覺悟到此，想另組勞工團體，他們成功的快慢，就要看工人要求的決心。

五、結論

上面的報告，有許多缺少和不周到的地方。至於精確的程度怎樣，我個人也不敢斷定它是百分之百，因為我自己或者有調查不清楚、聽錯和筆誤的地方。製造廠方面的報告，大半從鄧培君處來的，礦務局的報告大半，是從董恩君和礦工劉某君處來的，這幾人都很熱心的。

從上面的報告。可得很多研究的資料。

以我個人所觀察的和發生的問題：

（-）工黨反敗的原因是工人依賴他人，沒擁護工黨的決心，並且因沒充分的金錢，不能發展謀工人幸福的事，以堅工人的信仰和團結力。現在應該從何處着手，才能組成強有力的團體？

（二）對於礦工的救濟是一件更要緊的事。增加工資和減少工作時間，只給他們浪費和消極的娛樂'—戕身——的機會，所以最好從改良待遇上起：但是這種要求改良待遇，又怎樣做起？

山西勞動狀況

高君宇

《新青年》為了「五一」世界勞動節，要出個勞動節紀念號，陳仲甫先生要我轉托在太原的朋友調查那邊的勞動狀況，我便函託了太原我的一個朋友去做這件事。後來我想山西的勞動狀況，北部、南部和中部有些不同，覺得北部大同和南部河東都有調查的必要。接着去問陳先生，但陳先生已經出京去了，所以沒等得陳先生同意，我便又轉託了大同和河東的朋友。現在，太原和大同的調查結果都已寄來，我為整一起見，特把它們編成個《山西勞動狀況調查》。但這個調查十分不完備，遺漏了好些重要的部分，是我的朋友和我要對《新青年》表示歉意的。又這個調查，太原一部分是我的朋友續約齋和我調查的；大同一部分是我的朋友韓雪峰和方成章先生調查的。

山西的勞動狀況是很難調查的，因為那邊人民除了務商的一部分外，大半多是務農的。雖然有一小半工人，但（一）企業團體很少，差不多還純然是家庭工業時代；（二）各地自為風氣，工人並無何等組合。企業的工業既不發達，工人方面又這樣渙散，所以調查起來，很感困難。這個調查，是以太原代表中部，大同代表北部的。但山西勞動狀況這樣沒系統，它們哪裡能夠代表這兩部普通的情形，我僅敢說這是太原和大同的勞動狀況調查。

一、太原的勞動狀況

太原的勞動狀況，因為我們調查的時間很短促，不但遺漏了好幾項工人，就是調查到的，也很不完備。現在只就調查過的分類列來——

（一）工廠工人——太原從前沒有工廠，工廠是近幾年來才有的；但雖然有幾個工r，對於工廠的條件，卻欠缺的很多。這個現象可說是那邊的一個壞現象，也可以說是一個好現象：這幾年來，小百姓叫苦連天，公家也入不敷出，未必不是由於工廠本身條件欠缺，不能發達，必須仰給外來生產品的緣故；可是那邊工廠對於工人，倒沒什麼萬分苛刻地方，未嘗不是這樣組織不完的工廠一種結果。現在我把我們在那邊調

查過的工廠勞動狀況逐一寫在下邊：

a.平民工廠——這個工廠是由公家設立的，成立已經七八年了，向來是專門收容無賴、小竊、乞丐和一切遊民的。——凡為這樣人，不論老幼男女，警察隨時都有權把他們捉進工廠做工去。凡捉進去的都失去了自由權，名為工廠，實在是個變形的監獄。這些囚犯式的工人哪裡還高興努力去做工，每天不過敷衍了事罷了，所以每年工作品售價的所得，連本廠開支都不夠，總要公家補助一萬余元。工人都不給工資。按例.每月終由廠長分別勤惰，以定賞罰，但這個賞.每日至多不過銀元二角。工人工作時間每日約八個鍾頭。工人的「衣」「食」和「住」〈都〉由工廠預備——每人每月給約值一元六角的食用。管事人對於工人，倒沒十分苛待的地方。廠中每日給工人授課一小時，教淺識和注音字母。若有死亡的工人，工廠備棺埋葬；老的不能工作時，送普濟堂——太原的一個養老院——養老。

b.軍人工藝實習廠——這個工廠名為軍人工藝實習廠，其實工人多半是雇來的，不過其中管事人多是些退伍沒處安插的軍官罷了。廠中的正務有「修械」和「造幣」兩種。工人有工長、工匠和工徒的分別，工長每月工資五十元，三等工徒每日工資銅元十枚。每日工作時間約十一小時。工人能在廠中寄宿。廠中每日供給午飯一次，扣銀三分，惟工長不在廠內用飯.廠中每年給工人工衣兩套。工人的數目共八百餘人，都是男子。除春節休息三日外，每兩星期休息一日。工人出外，都要經嚴密的搜查一過，才可以放行。

C.山西實業試驗所——是個織工廠。工人有一百餘人，都是男子。每日約工作十一小時。工資按月計算，數目不等，由七元五角至十五元，按工人手藝的高低分別定工價的多寡。廠中僅供給住所，飯用由工人自備。待遇亦不甚苦刻。工人死亡，廠中備棺埋葬，

d.山西蠶業工廠——里邊工人有二百人，也都是男子。工資數目不定，因廠中給錢的多寡以每日織成物之多寡為定——每日約銀一二角不等。每日工作時間不一律不能計算——這全是因為廠中給工資不按日計算，按織成物的多寡計算的緣故。廠中對於工人，亦不苛待，每日尚令工人上課二小時，教國文、算學和實業三樣。工人死亡，也由廠備棺抬埋。

此外還有雙福火柴公司，電燈廠，糧飯局……沒得調查，所以沒寫在這里。

（二）手藝工人——這些工人種類雜多，調查起來，掛此遺彼，更是不可免的。這里調查的，只是撿同類人數眾多的工人調查了一下。太原手藝工人向來多是單人做工或是合夥攬工的一包工的很少。因為近二年來，太原方面建築很多——蓋自省堂咧，修督軍府咧，還有些傅青主祠堂和國民示範學校、兵房……好多些建築，便造了許多

時勢英雄的包工者。不論哪樣建築，總要跑好些包工者。包好了，工頭才去招雇苦工。因為包工還分着總包工和分包工。總包工把工包到手了，便坐等着在分包工身〈上〉賺錢；分包工又在工頭身上吃錢；工頭又在二工頭身上想法子……一塊錢剝了又剝，洗了又洗，論到苦工——真正的工作者——的身上，比蒼蠅的翅子都薄了！所以近來在太原蓋那高大洋房的工作者自然都是受苦多而賺錢少了。但因為調查這事的時候定當着舊歷年關，這些可憐的弟兄們都還有家可歸，回家過年去了，所以他們的狀況沒曾調查上。這里調查到的還仍然是那些非包工制的手藝工人了。

a.木匠——大概都是——單獨或合夥——被佣做工，自成工廠的很少；雖有幾個小木廠，大半是工人合夥開的，資本很小，沒什麼大規模，不過是專做些家用木器和棺材。小木廠的工人，既然兼着資本家的身份，年終的「紅利」便是他們一年唯一的酬報；就是工作的時間，他們為他們自己勞苦，也沒有一定時間了。至於那些被雇做工的，大約每日得工資一角至三角，這是要看工人缺乏不缺乏和他們做工的技能定的。他們每日工作約十小時左右，若被包工者雇去，當然不能有這樣便宜，每日要做工到十小時外了。他們每日除了年節休息幾日外，再不做休息。他們在城市做工，大概食宿都是自備；若到鄉下，主人不但供給食宿，還很優待——每逢個時節，都要拿酒肉來犒勞他們。在城市的犒勞，大概是現錢，但數目很微。

b.泥水匠■一■這一類工人多是專門修理中國式房屋的，也有好些被招去蓋大洋樓的。他們若做非包工制的工，主人待遇和木工一樣。他們每日約得工資八分至三角不等；若在十六歲以下，僅能「搬磚」「調泥」的童工，每日僅得銀五分。他們工作時間每日約十小時。一年休息的日子很少，但遇天雨，他們也要息工了.

c.雕刻匠和油畫匠——這一類工人很少，多是單獨被雇做工的。每日工資自三角至一元不等，視活計粗細而定。工作時間不一定，工人很自由。工人待遇，較他工為優。食、住亦和別工一樣：在城市做工，自備；在鄉間，由工人供給。

d.做首飾工匠——太原首飾店很少，所以這類工人也很少了。加之山西近年官廳嚴禁婦女修飾，所以這項工作品更不能發達了。但業這樣手藝的卻得錢很多：他們的工資是按年計算，每年約二百元內外。工作時間不一定。

e.理發匠——這類工人有單獨營業的，也有合夥開理發所的，也有招致學徒開理發所的。單獨營業和合夥的都沒一定工作時間，大概自早七時開門至晚十時關門。每人每年除食用外，可得凈錢約三四十元。招致學徒的僅由一師傅供給學徒衣食宿，不給工資。

f.五金匠——種類很多，大半多是招致學徒營業的，僱工開店的很少。詳細未調查。

g.縫工——這類工人多半招致學徒和合夥營〈業）的。每年每人約剩——除食用外——銀五六十元。忙的時候，他們每日工作總在十幾小時。

還有許多新工，都未及調查。上項工人還有可注意的一點，就是工人對於學徒多不給工資，——主人有給工資的，也須經師傅的手，扣留十分之四或六，或僅津貼、鞋襪費。有時師傅對於學徒，和私塾先生對學生的一般，往往施工夏楚。

（三）勞力工人——似苦力的工人，太原種類很少。

現就調查過的，分為在下邊：

a.人力車夫——約一千餘人。勞力時間不一定。每日除繳「車份」——即賃車費——四角——普通價——外，約可得錢四吊——每吊合銅元十枚一至十吊。

b.挑水工人——售水一擔.得制錢六文「每日可總得錢若干，未詳。

c.車站腳夫——代搬客人上下車行李，每件銅元三枚，全歸工人；裝貨一車，約二至四元，看貨之貴賤分別定之。

d.澡堂工人——專打水和燒水。每日工作時間不一定，至夜兩點鍾無顧主，才散工。每日工資約一角至二角。食宿堂內供給。

還有運煤工人、運排泄物工人……未及調查。

（四）傭人——

a.差人——做一切僕役的事情。每日服役時間無定。工資大多按月給予，每月約三元左右。食宿由主人供給。

b.女傭——職務與差人同，惟較輕。每月得工資八角以上至二元左右。食宿亦由主人供給。

c.廚子——任做飯和買菜肉一切事情。每月約得工資三元至四元。食宿亦由主人供給。

d.農人僱工——這一部分是太原城北一個村子調查的。本來「農」和「工」應當兩分，這里不當把他們也加進來；但因為山西那邊，農人除自耕作外，「佃地」的很少，多半還是僱人來耕作，這些僱工當然也是「工人」的一部分了。那邊農人僱工分長工和短工兩種——山西大概多是這樣——所以我也分着寫出來：

（1）長工——都是男子。工資老壯不同：壯年工人每年工資最多至二十四吊；老年每年最多至十八吊；牧羊童子，每年工資約六吊至八吊。每日工作時間，四季不同：春冬兩季，每日約工作九小時；夏秋收禾的時候，有夜工。每日工作約十二小時。食宿均由農主供給，並不惡劣。每年除天雨或下雪不做工外，都不休息。

（2）短工——短工都在扒苗和收禾的時候僱用。壯年工人每日工資得二百文——合銅元二十枚，老年約一百五十文，女工約一百文。每日工作十小時。農主不供給食

用；有願由農主家供念食物者，工值減半。

二、大同的勞動狀況

大同的勞動狀況調查，因為調查的倉卒，更有許多不完善的地方。現在僅就調查過的列在下邊：

（一）工廠工人——大同工廠，這里調查過的僅有一個——大通麵粉工廠，僅有男工四十餘人。每日工作約八小時。工資按月計算，至多數至二十元；若臨時添僱工人，則按日發給，每日工資約銀一角。食宿均由廠中供給。廠中對於工人不苛待，亦無教育機關報設置。

（二）手藝工人：

a.木匠——每日工作約八小時。每日工資一角二分。食住均由僱主供給。

b.泥水匠及一切新工——其工作時間及工資，略與木匠一欄相同。

大同一城業製革的很多，惜沒調查到，還有些要緊工人也沒調查到，這是我們很抱歉的。

（三）勞力工人•~•這里調查過的，僅有農人僱工一項，茲分列如下：

（1）長工——壯年工人每年工資至多約三十元；老年約二十元。每日工作平均約十小時。食住均由農主借給。

（2）短工——壯年工人每日工資一角，老年七分，童工四分，女工五分。每日工作約九小時。農主僅給飯食。

三、結論

山西自勵行「新政」後，人民的負擔比從前增加了好幾倍（有一位朋友告我，他說他們那邊一個小地方，從前大約三萬吊，現在卻要十八萬吊了），人民一方很有些叫苦的地方，但勞動界一方面卻還沒什麼十分的飢荒。據我看來，大概因為：（一）近兩年雖然百物昂貴，工值一方也隨着增加了好多；（二）人民負擔是按地畝分擔，負擔雖重，都沒什麼直接輪到沒地的工人頭上。有這兩種普通山西的現象，所以那邊工人的生活，要比那邊「日出而作，日人而息」的小地主們容易多了。

附：太原生活需要品價目調查表

目7＜具計算具時價（按大洋［元］計）

大米每斗0.70

穀米每斗0.36

麥面每百斤5.00

黃米每斗0.44

季⑺米每斗0.36

黃豆每斗0.32

穀子每斗0.18

豌豆每斗0.30

粗上白布每匹2.00

海鹽每百斤4.70

大化鹽每百斤7.50

肥炭每百斤2.50

煤每百斤0.80

柴每百斤3.00

油每百斤銅元13枚

（附註）山西近用之斗與秤，系由前農商部定之官斗、官秤。斗以穀米較，每斗約十六斤；秤公平十六兩；尺用木京尺Q表內之上白粗布五丈長，一尺六寸寬，其布次者價亦次之

江蘇省江都縣勞動狀況調查表

鐵民

勞工類別男女人數每人每日工價每人每日生活費每人每日工作時間

染工300人2角2角12小時

帽260人2角2角12小時

燭炭500人2角2角12小時

煤炭200人2角2角12小時

旱煙460人2角2角12小時

皮絲240人2角2角12小時

茶食500人2角2角12小時

酒館400人3角2角12小時

漆匠60人2角2角12小時

蛋廠男60人女400人3角2角3角2角12小時12小時

電燈80人8角3角12小時

皮鞋匠500人3角2角12小時

旅館600人2角2角12小時

浴堂300人2角2角12小時

剃頭600人3角2角12小時

雕亥1]300人3角2角12小時

瓦匠600人3角1.5角12小時

木匠500人3角1.5角12小時

材板店120人5角3角12小時

織布廠600人5角2角12小時

帶子店200人3角2角12小時

紙紮160人5角2角12小時

續表

勞工類別男女人數每人每日工價每人每日生活費每人每日工作時間

襪子200人3角2角12小時

筆墨300人3角2角12小時

麵粉60人3角2角12小時

磚瓦石灰200人2角2角12小時

竹器80人2角1.5角12小時

藤器100人3角2角12小時

W 子120人3角2角12小時

鍾表120人5角2角12小時

鍋32人2角2角12小時

紙盒44人3角2角12小時

麻繩30人2角1.5角12小時

箍桶50人2角1.5角12小時

皮匠200人2角1.5角12小時

裱糊60人5角2角12小時

成衣1000人3角2角12小時

盆桶120人3角2角12小時

傢具300人3角2角12小時

鐵匠300人2角2角12小時

爐坊50人3角1.5角12小時

印刷80人5角2角12小時

花爆50人3角2角12小時

磨坊180人3角2角12小時

首飾300人3角2角12小時

窯貨60人2角2角12小時

眼鏡40人3角2角12小時

亥11字50人3角2角12小時

石匠20人3角2角12小時

人力車夫200人3角3角12小時

小車夫300人3角2角12小時

長沙勞動狀況

野

在我們研究勞動問題之先，有個重要疑問：便是怎樣是勞動？怎樣是勞動者？

勞動是人類生活的要素，也就是做「人」的必要條件。換句話說，便是各自運用自身的本能，去取得其通（？）的生活，所以勞動絕不是商品。

勞動者是以體力或腦力之工作，去取得生活的人，也就是社會生產的人。那些坐食的豪貴，固然是社會之蠹；不生產的勞動者——供使喚的僕役——消費製造的工人——他的勞動，很不合勞力的經濟，也不是社會所應有。

但是現在的生產事業，是不是歸勞動者所管理？勞動者處社會上怎樣的地位？

在這資本制度以下，勞動者為資本勢力所屈服，完全處於被壓迫的地位。勞動者的生活，為資本家所操縱；生產事業，無勞動者管理的餘地。

勞動者既處被壓迫的地位，所以勞動狀況，是被壓迫而且黑暗的狀況。我們現在所要研究的，便是因壓迫而生的種種情形，不是勞工作業的情形。這種因物質變遷而存在於今日社會的情形，是呈露於社會的一種現狀，有時不能用具體的說明，只能從抽象的描寫。

現在受壓迫最甚的，是那些體力勞動者，所以我們最要研究的，便是那些勞苦的農工。但是這些勞動的情形，鄉村、城市，很有分別。因為城市是資本家所建築，鄉村為農夫所集中，所以鄉村生活很簡單，城市生活很奢侈。而且鄉村土地，大半被資本家和地主所佔有，農夫工作的出品，都須飽資本家的貪欲，所以他們生活很是貧苦。資本家的貪欲無窮，又想在工業上吸貧民的血汗；受生活壓迫的工人，只求活他的生命，不惜為資本家的馬牛，他們狀況，較農夫更為勞苦。雖說現在長沙工業尚未發達，城市習氣已極奢侈，富商豪客，窮奢極欲，無所不至。奢侈的結果，是使生活增高，一面增加勞動者的痛苦，一面迫勞動者競趨於無人格的服役和詐偽。所以城市的勞動，不特是商品化，而且大部分未達商品化的程度；鄉村勞動，還比較有「五十步百步之勝」。但是鄉村狀況，更為重要，因為城市情形，容易為一般人所覺察，鄉村情狀，則

易忽略。且勞工的由鄉村而漸集中於城市，實因鄉農受生活的高壓，才舍農而工，所以鄉村情形，很需注意。

現在就鄉村情形，先說農夫，次說其他工作者。

農家狀況，與城市距離遠近很有關系，所以須先把地域分作幾段，才可說明。一是距城市較近的，多半是些很貧苦的以園蔬為業的。我們委託一位作園的朋友實地調查，據他的報告：小吳門外湯公廟到五里牌，盡是作園的，統計人數三百六十四人；五里牌到東屯渡，專門作園的四百九十七人，作田兼作園的八百O四人；湯家鋪湯頭坪專門作園的四百七十五人；軍路起到湖跡渡八十二人；湖跡渡過河到白馬鋪六百三十二人；和豐火柴公司到新河一百三十七八；教場坪軍路起到黃土嶺四百廿一人；北門外大瓏六十五人；周家嘴六十人；獅毛沖四十八人；瀏陽門外南元宮到陽家山二百。七人；又長嶺到阿彌嶺一百廿八人。可見附城一帶的農民，都以作園為活。這一面是因為城市的要求，一面也是近城地方的生活比僻遠之處壓迫高些。因為園蔬是不間斷地終年作業，時常可以用園作品交易，而且不像作田那樣要佔較大面積的土地。他們每三人作園，每日只二人上市賣菜，要留一人挖土種菜；每日約可賣錢一千五六百文，甚或只一千左右，新菜上市，亦可得二千八九百不等，除工食、肥料外，平均可得利六百上下。其不敷用度的，多半飼豬補助。他們的工作，每晚須把次日上市的菜預備，不論雨雪炎暑，清晨五時以後，便須挑菜上市，約十時始能賣完。賣完後仍須歸家作鋤、種等工，終日無休息，終年無休息。且買菜習慣，都是用大秤占這些園夫的斤兩；挑菜上市的人，非極熟練，每每失稱過多，倒貼工力。

其次是距城稍遠的地方，地域多是平原，作園的仍佔十分之二，其餘十分之八從事耕作。就東鄉一部分說，瀏河流域，河流從高處而入平原，且陡呈彎曲，所以常有水患。近年湘、鄂路通，瀏河出口處新河口及澇刀河兩處，均設鐵橋，橋柱直遮水面，出口更形緊逼，且線路高出堤面，每將水勢陡住，所以水患尤多C旱時又因平地不能多儲水量，全恃人力車灌。若塘壩盡枯，沿河的可車河水，不能車河水的惟有仰天長嘆，乞靈神佛。車河水至少須牛車三四梯，人力水車一二梯，才能灌到田中，甚或須牛車八九梯，人力水車四五梯的。去夏東鄉苦旱，車水急忙，下河車水，每日工、食等費，至少需洋十元，「杯水車薪」，又非一二日所能竣事（每人力水車須工三人，二車六人，須工資二元，酒肉飯食約一元半，牛車每梯用牛工一人，四梯並牛須工四元，酒肉飯食一元，牛草枯末一元。合計九元半）。此時長沙紙幣價格掃地，現金異常缺乏，鄉村仍以鄉票流通，竟有多處地方七里巷、潭楊州、杜家河，多半因無力擔負車灌工食，坐視禾苗枯死。平均收獲，不過十分之三。全數所獲，既多不足供一家所食;地主租谷，至多亦不過免除十分之六。飢寒勞苦，固不必說，且須重利借貸方足以償

地租。借貸無門，飢不擇食，懦者流於溝壑，強者肆其劫掠。去歲長沙各處搶案之多，苦無統計足以證明，然各處搶案，均不過三數散兵與多數鄉農聯合，亦可見鄉農無計謀生的一斑。

距城更遠的地方，都是些山坤，水淺多灘，道路欹仄，交通頗不便利。惟既無水患，灌溉亦極便利，因坤田高下成級，水由高處放下，不假人力。然土肉甚瘠，收獲不豐，所以地租較近城各處稍輕。若能勤苦，則粗衣糙食，尚可自給。但是近年來金融過緊，社會經濟全為錢商所操縱，穀米求售，價值至賤，日用各物則又極昂，收獲所得，不足顧其工本，多已漸陷於無力耕種之境。

至於無力佃田耕種的農人，多是做農家的僱工——協作農。僱工習慣，做長工的，先約定全年工資多少，再行上工，但須至陰歷年底，始能結算。此一年之中，若物價低落，則須減少工價，因不減少，則僱主可以辭退；若物價增高，僱工雖要求增加工價，事實上每多不能圓滿解決。增價不得解決，最後手段，惟有辭工。在閑時僱主不至強留，忙時辭工，則以後僱主必相約不肯僱用.不過當時可得僱主溫情的慰藉罷了。近年物價，起落無常，僱工困苦，尤為特甚。前年——b年——初春，市面使用純系紙幣，僱工議工，也都是把紙幣作標准，當時每洋一元換紙幣二千七八百文，至多至三千文。到年終洋價漲至十倍以上，每元可換三十餘千，最後竟換至五十千，各項物價，均隨洋價增漲。稍明白一點的僱主，結算時照原約工價加給二分之一，至多加給一倍，已算仁至義盡；有些還執原約不肯增加所以去年議工，僱工全體都要求以谷為標准。當時谷價二元以上，以後紙幣全行廢止（舊票三月十五截止，均售作惠民獎券，新票尚可流通，五月以後，商民因無從兌換，亦自行廢止），銀根緊迫，商賈居奇，谷價依工跌落，而所約定工價，至多不過全年十六七石。在一妻一子的人，除自己在僱主家食宿外，妻、子二人以每人每日食米升半計算，每日需谷三升，每月九斗，全年食谷便佔去十石零八斗。在谷價平正的時候，以其餘谷，尚可勉敷日用所需，衣布等項，則仍須女工補助；谷價低落以後，便無法生活了。且工人家庭，多不止一妻一子，設更有一母一妹，更將束手無策。

此外，其他之工作者，一因於「紳閥」特殊勢力之強，一因為生活所驅，無一致的團結，所以他的生活，完全為「紳閥」所操縱。「紳閥」便是地主中有體面的，可以出入官廳，和縣官說話，地方事務都要由他們主持，作威作福，很有權勢。他們依官廳的勢力，小百姓要說話也說不來，工力代價，完全由他們意為多少。這些工人，純恃每日的工作，為一家的生活，一日沒有工作，便受一日的飢餓；工錢太少，固然不夠使用，不去做工，更是惟有「坐以待斃」。這些「紳閥」因為錢在他手，多少憑他給付，工人是不可一日不找工作的，所以把這些勞工生計漠不關心。常時泥木、機

織、縫、皮等工工價，都用錢幣給付。去年這些大地主，因為他們的谷不值錢，便要改給穀米，硬將各項工價，減成二分之一。並且由幾個「紳閥」李佛肩、廖燮勛假借縣農會名義，說是據各鎮鄉農民代表請願，請長沙知事出一道規定工價的布告。現在把那布告上所規定工價、原定的工價表列於下：

原定工價長沙知事布告規定工價

泥木工每日三百六十文米三升半，谷價每升五十文，高上米不過六十文

縫工每日三百文米三升

蔑工每日三百文米三升

皮工大鞋每雙三百六十〈文〉米三升

機工布三丈、錢三百六十〈文〉米三升

彈工每斤六十文米六合

車轎工每日三四百文不等米三升

零工每日二百至三百〈文〉米二升

推工每架八百文米八升

鋸工每日三百六十文米三升

尤以嵩山、五美兩鎮鄉，因有縣署清鄉軍隊駐紮，凡工人在規定價額外，要求增加的，由「紳閥」通知清鄉隊，一一加以楚辱，受辱工人含痛隱忍，惟與同伴相對涕零。唉！「紳閥」勢力不打破，經濟組織不變更，將有什麼勞工運動可說！

以上略說鄉村的大概，至於城市狀況，較鄉村壓迫為尤甚。《通俗教育報》上登有一滑稽廣告，情願做工三年找尋東家。我曾實地訪問，竟是確有此事。那廣告的內容，是找工做的人自己說因為父死用去銀元一百三十餘元，內有一百元系親友處拆息借來，約陰歷去年年底歸還。現因無力償債，願做二三年，得現銀一百元還清。並且可以試做三日後，再覓鋪保訂立工約，如果有要用僱工的，即到南門外新街口賀復太煤號去問。此廣告登載已有月余，依然無人過問，已可見求工之難。本年一月上海厚生紗廠派一位黃本操君來長沙招女工，原額定五十名，每日做工十二時，每星期晝夜輪工，每月工食共銀八元，還須試做二月後，合格的才有工資。當初一般人都以為無人應招，不料還沒到招工截止的期間，便爭先恐後報名到一百餘人，甄別以後，仍有七十餘人。這些女子，不計工作的勞苦、工資的多少，實系由於生活的高壓。更以人力車論，車夫人數——四千餘人——高出車數三倍，或二人共租一車輪拉，或拉半日後再租給別人。有未辟的荒野，有未興的工藝，勞動者卻無做工的機會。唉！這是這麼社會！

至於各項工藝，如木工、縫工等，工作時間多半由午前六時起，到夜十二時止，才可休息。他們到人家去做工，固然在早八時半或九時起，午五時止，而這早晚期間，仍不能不自己勤工，不然便不足給其衣食。

但是城市的貧民，有些很是豐衣美食，舉止闊綽，如西崽，豪家的僕役，茶樓、旅館的茶房，娼寮的傭工.及以賭博營生的人.市面一天天增多，不過無可根據的統計。這些人都低聲下氣，情願干種種牛馬之役。我有一次在一個盆堂洗澡，茶房侍候得殷勤，簡直是說不出，我僅給了他一角酒錢，他卻殷殷致謝，出於望外。我常到福星門外河邊散步，見幾家洋行的地板下面，無論何時，總有燈光。從通風的窗中望去，才知道是西崽的住室，高不及五尺，黑暗異常，卻是他們回去炫耀鄉里，卻令人羨慕不止，很有些簧緣做個西崽而不得的。他們的人格掃地，為的什麼？唉！萬惡的資本制度！

我近患腦充血症，不耐思索，費去許久時間，還不能完成此文。聽說城市勞動情形，已有舒君新城詳細查訪記述，我亦無贅說的必要。但我有兩件不能自己於言的事情，書此作一結束：

（一）鄉村勞工，漸集中於城市，而城市中除藝工——泥、木、縫、織、銅、鐵、皮、帽等工，力工——舂米、磨麥、轉運、糞夫等工與人類社會有直接關系的，約占勞動人數二分之一外，其餘可分作四項：

A.無人格的服役西崽、跟丁、茶役、娼寮傭工。

B.無益的勞工紙紮、打錢紙等勞力浪費者。

C.奢侈的消費物之製作者煙、酒，脂、粉等。

1）.被少數人所寄生者跟丁以外的僱工，如廚夫、轎役等。

但此非有確實的統計，不過就不詳確的戶籍所約計。藝工人數有時不能確定，現在把我們一位朋友——勞動者——親自調查的力工人數列下：

運夫南門外煤碼頭六百名晏家碼頭八百名金家碼頭二百名小碼頭二百四十名大西門大碼頭三百名西湖橋二百名潮宗門三百名木碼頭二十名新河碼頭八十名火車站一百名小吳門外湖跡渡八十名

糞夫小吳門外六十二名瀏陽門七十八名潮宗門一百廿名南門外兩碼頭二百廿四名

轎夫城內轎行四百六十二家，人數一千三百名

城外小吳門六十八名瀏陽門八十名五里牌分路口三十二名湖跡渡廿八名湖跡渡分路口十五名

挑黃泥夫小西門一百三十人潮宗門九十人

茶館挑沙水夫三百八十名

此位朋友報告他調查的情形說，無論到何處調查，他們因為官差繁重，總不肯實說；即以運夫說，如照實數報出.若有運差，便須全數供差。但是這位朋友也是個勞

動者，還沒有十分地拒絕罷了。

（二）勞動者的婦女，不完全處於消費地位。此可分作項說明：

A.女工的補助鄉村婦女多做紡績等工，城市婦女多做洗衣、刺綉等工。

B.生活的料理無妻室的工人，若自己料理飯食，便貽誤工作；若取給飯店，須費自己料理加倍的價值。且不然勞動者的婦女，除娼妓、姨太及貴婦人、小姐外，一般婦女都是最苦的勞動者。與其說未解放的婦女是寄生生活者，不如說是被寄生生活者。因為普通婦女自清晨到深夜忙忙碌碌，都是料理人家的生活女子在一般社會上，實在占絕大的生產力，決不能說是消費者。

唉！可憐的小百姓，受資本的壓迫，達於極點！！

唉！可貴的勞力，半擲於無用之地！！

蕪湖勞動狀況

高語罕

蕪湖的勞動界當然是知識幼稚，當然是生活卑下，當然是沒有教育，沒有團結；然而我因為歡喜和他們談心，歡喜問他們的「這怎麼樣？」「那怎麼樣？所以倒聽見了多少有興趣的事，待我把我所知道的，一一寫將出來，供大家研究社會學、注意社會改造的人的參考。

一、人力車夫

（I）人數人力車夫大約有兩千人。

（2）車數車子有六百餘號。

（3）班次每天分上午、下午兩班：上午班從夜裡三點鍾起至日里下午三點鍾止，下午班從白天一點鍾起至夜間十二點鍾止。

（4）車價每人每班納車價二百八十文。

（5）所得除掉車價，多則七八百文，少則四五百文。但是今天我問一個車夫，他說：「他每天除掉車價，多則要賺一千文」，並說我：「不論多少錢都拉，拉過這個交易，便拉那個，不比和人講價錢，在那兒閑着好些麼？」

（6）待遇此地車行共有五六家，平時對於車夫，只曉得要加錢，不計其他。去年有一次要加錢，工人群起反對，大家湊了錢，公推一位哥哥到縣里去買上買下地打官司。不曉得這位縣大老爺怎樣發了慈悲，說是：他們可憐，不準加。於是那些車行也就不敢加了。我們這些兄弟們就感激得了不得。大家又湊了一些錢去做了幾對「清官旗」「萬民傘」，放了幾萬頭的爆竹，送到這位縣大老爺那裡去了！那麼，他們受車行的什麼樣待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7）生活他們住的房子和豬圈差不多，吃的倒也比較地可以，穿的當然是破爛污糟的。他們喜歡過陰雨天，更喜歡過冬雪天，因為那個時候生意便好了。還有一些山東道上的朋友，沒有地方睡，便在人家檐底下安置他們的同我們一樣可愛、可貴的

身體了！然而他們依舊比我們強壯得多。他們精力強得一天可以拉兩班，平常每人僅拉一班就夠了。

但有一樁極背人道的事，就是：沒過十六歲的小孩拉車子的很不少，警察不曉得取締，車主只顧賺錢，哪裡留心我們這些小兄弟們的健康！

（8）教育當然是沒有的了，但是現在因為蕪湖學生聯合會和赭山省立第五中學的學生辦了兩個義學授〈課〉，他們自己和他們的子女也有到那裡去求學的了。

（9）籍貫他們小半是北方人士——山東、徐州、潁州、壽縣的人居多數。

二、扛米工人

（1）人數蕪湖扛米包的工人，平時有二千多人。若到每年秋季新谷登場的時候，各米幫生意發動，工人數目約在四千左右，至少也有三千四五百人。

（2）工資工人扛米上下，每包八文至十二三文不等，照着路途遠近或增或減。每人每日可扛九十包。若生意清淡，因人數太多，每人僅扛得數包或一二十包不等。

（3）工作時間工人在各米棧——碧坊——機器碾米廠工作時間，大概於每早六時上工，下午六時散工。

（4）食宿工人有家小的，子女送飯到碼頭去吃；晚上去他自己的茅草棚兒里睡覺。沒有家小的呢，隨時買些麵食充飢；夜間便在人家大門底下或是石頭岸上，手腳朝天、鼻吸如雷地安息他們為我們人類盡力的精神和軀體了。他們有家小的約佔十分之三，無家小的約十分之七。

（5）分幫他們的碼頭都有勢力范圍的，就是這一幫占的地段，不許那一幫侵入。民國二年壽州幫和山東幫爭碼頭，據說很打死幾個人。然而他們並不打官司，你打贏了，這個碼頭就是你的，我打贏了，這個碼頭就是我的。究竟現在是哪幾幫呢？有壽州幫，有合肥幫，有奮幫。什麼叫做奇幫呢？就是山東、徐州、宿州一帶的人。就中以壽州幫勢力最大，合肥幫次之，命幫又次之。

（6）知識識字的很少。至於識字的所看的書，不外乎書攤上賣的什麼《麻城歌》《黃氏女》《對金剛》《十二月相思》《孟姜女》一類的刀頭本兒。看報紙的，可說一個沒有。

（7）工頭工人對於工頭，毫無感情可言，不過平時賴他領給工資而已。工頭對於工人，督率他們工作，一方對於僱主擔負貨物保險的責任，一方對於工人擔負發給工資的責任。不過他們多是「上下其手」，剝削工人的生活的滋養料，去肥他們自己。然而工人還是孩子離不掉娘似的，非要他不行；至於僱主借他去牢籠工人，更不用說了。

（8）生活他們的生活，除了扛包、吃飯、睡覺之外，便是賭博、喝酒了。沒有事的時候，這個說老大，那個叫伙計，我們出幾「寶」，於是他們的博場就開了；或是張三和李四到了酒店，來個四兩高粱燒、半斤牛肉，於是他們的「辟克匿克」也就始了。賭輸了沒有錢，也是罵呀，打呀！喝醉了也是罵呀，打呀！

三、理發工

（1）人數大約有千二百人。

（2）家數大約有三百家。

（3）籍貫湖北人居最多數，安慶人也有。

（4）組織他們裡面組織，很有一點合作會社（Cooperation Society）的性質。他們不是論人計工的，是東家和伙結（即伙計）合作的。賺了錢，東家六成，伙結四成。東家並且管飯。我在一個上中等的理發店裡問他們伙結，每月每人平均要分多少錢。他們說，每人每月大約要分六七塊錢。

（5）生活他們的生活比較地清潔一點。吃酒的不大多，賭博的卻不少。他們吃的伙食，比那些苦力好得多了，衣服也整潔多了。

（6）知識大半都識得幾個字，不過也沒有大用處。他們所看的書，也不過是《麻城歌》《黃氏女》一路的貨。

（7）團體他們的團體，平時是散的。不過每年逢到嫖祖會的時候，他們便熱鬧起來了。因為他們和外界沒有什麼交涉，所以他們的團體，也就沒有所表現。

四、廚工

（1）人數大約五六百人。

（2）籍貫桐城人占最多數。

（3）工資他們的工資是按月計算的。每月多則五塊，少則兩塊三塊不等。

（4）信用桐城的廚工，何以在蕪湖獨占勢力？因為他們手頭清白，不好賺錢。所以人家都相信他們，以為可用。

（5）工作時間當然是一日三餐的那個時候。

（6）待遇他們在商店口裡做生活要比較地好些，若在公館、衙門裡面，便完全是種「殺子以事君」的奴隸了。

五、泥水匠一建築工

（1）工資泥水匠分大工、小工兩種。大工每天大洋一角七分，小工每天大洋

一角。

（2）工作時間大約少則十小時，多則十二小時。

（3）伙食伙食是匠頭——工頭——供給。不過蔬菜、糙米而已。，做工每天三餐——二飯、一粥，天陰停工，則僅兩餐飯而無粥。

（4）人數他們的總數（蕪湖的），我沒有調查，至於每個匠頭所轄的工人，多則一二百，少亦數十人。

（5）生活他們的生活更齷齪極了。我住的房子的主人，便是一個匠頭，他有一間小房子，裡面睡了一二十泥水匠，簡直和豬窩差不多！

（6）知識蠢蠢如鹿豕，但也不能說沒有知道求學的-我們的學生辦了一個義務學校，裡面有一兩個小工。有一天（陰歷二月二日）晚上，我去講演（每禮拜一次），適逢那天晚上蕪湖街上玩燈，街上的人擁擠得利害，我打人空中沖到義務學校去，哪曉得大門緊閉，外邊站了十來個學生，都候着開門。其中有一個，便是泥水匠。他對於我非常殷情，很曉得求知識是要緊的事，並且很感激我們教育他們的意想，我臨走時，他把我送了多遠！像這種天真爛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六、鐵工

鐵工分大鐵工、小鐵工兩種。小鐵工，又叫釘鐵工。他們做工的時間，多則十四小時，少則十二小時。工資呢，每日不過一角多錢。

七、紡織工

紡織工的大小工廠很不少，最大的是裕中紗廠。其餘的家庭小紡織廠不下數百家，大約每家二三張機。

（1）工作時間大約每日十二小時至十四小時。

（2）待遇小工廠還好些，大工廠便加幾倍地不人道。去年裕中紗廠的工人因為工作的時間（管理人叫他們一班停工，一班吃飯，他們要一律停工吃飯），大起沖突。管理人大發威風，「啪」「啪」打工人幾個嘴吧；工人不服，便招警察上前壓制，工人還不服，則用武力鎮服。這次聽說很打傷幾個工人。

（3）工資大約平均大洋二角至三角。

（4）教育教育是一點不注意，現在蕪湖學生聯合會，特在裕中紗廠附近辦了一個義務學校，然而他們去進學校的很少。

（5）知識大致和他項工人差不多。

八、肥皂工

（1）工作時間十二小時至十四小時。

（2）工資每人每日大洋一角。

（3）飯食僱主供給伙食，每餐兩樣蔬菜而已。

（4）待遇僱主對於工人，都抱着愚民政策。關於肥皂材料的分配、都不給工人曉得。工人只會做機械的生活，不去留心怎樣分配，怎樣配合。

（5）知識其愚蠢和泥水匠同。

（6）生活他們的生活極簡單，衣食而外，便「侈然而臥」，不知其他！

九、木工

（1）人數大約有一千人：大木約佔十分之七，小木佔十分之三。

（2）籍貫江北——無為、和縣、含山——人居多。

（3）工資從前每人每天的工資是大洋一角三分。前年陰歷八月，他們同盟罷工至七日之久，要求僱主增加工資，後來居然達到目的，現在的工資所以每天是一角七分。這是包工的制。什麼叫做「包工制」？譬如僱主要打一種木器，先由工人估定這種木器，要幾天成工，便算幾個工。估定之後，僱主只管到期受貨，不能問他是否用了他估定的幾個工。其實這是工人取巧的法子，也實在因工人每日一角七分的工資不夠他們的生活，所以想出這個彌補的方法。這是因為從前生活程度低，工資薄。後來生活日見增高，他們給工資的制度，還沒有改，不過一個桌子，實在只需五個工，他便說要七個工或八個工，就是這個道理。若是初出師的徒弟，還不能得着每工一角七分的工資，大概因他們的手藝高低而定。至於零工——就是按日計工——每天的工資，大約至多二角三，至少二角。——以上是小木的工資情形。

（甲）大木的工資也是每工一角七分。不過他們必須能有做成一列房屋的手藝，才能得着上邊的工資；若沒有這種手藝，便照着遞減。

（乙）小木和大木不同的情形小木不願做零工；大木願做零工。所謂僱主，就是工頭。

（3）工作時間天長的時候，大約十小時；天短的時候，大約九小時。小木過了重陽，便做晚工。晚工至十二點鍾為止，做半個工給資。大木則不能做晚工。

（4）知識太愚魯，識字的很少。

（5）團體從前蕪湖有個工會，現在沒有了，他們簡直就算沒有團體。

（6）飯食工頭管飯。平常兩樣蔬菜，多則三樣。犒期則為初一、十五。到了初

一、十五早上，工頭照例要請他們到茶館吃茶，中時犒賞。據說在蕪湖各工人的伙食，要算木工的比較地干凈一點。

（7）契約僱主僱用工人，經人介紹或自己言定之後，必由老闆請新僱工人到澡堂里洗下澡才算成了契約。並且於東（？）到工之先，僱主須給若干定錢，以徵信用。

（8）嗜好好賭博的很多。

（9）實得他們每天實在可得約大洋三角的工資。前邊的工資制度，不過他們一種習慣上的計算方法而已。

無錫各工廠勞動調查表

李良

（一）絲廠

廠名所在地成立年份車數工人數

裕昌楊名鄉周新鎮清光緒三十年330720

錦記西門外倉浜前清宣統元年310670

源康黃埠墩清宣統元年320690

振藝清名橋清宣統二年520985

乾ft通運橋清宣統二年208560

乾豐冶坊場民國三年256630

鴻盛亭子橋民國三年256645

義昌慎小粉橋民國三年248620

瑞康慎跨塘橋民國五年280546

錦豐周山浜民國八年240630

宏昶周山浜民國八年240600

工資最大每日三角五分，最小每日八分，飯自理

工作時間僅開日工，早晨五時上工，傍晚六時半放工，每日工作十三小時，星期日並不停工

（二）紡紗廠

廠名福成紗廠振薪紗廠廣勤紗廠

組認別股份有限公司股份有限公司股份有限公司

所在地東門外興隆橋西門外太保墩北門外長源橋

成立年份清光緒二十二年清光緒三十二年民國六年

資本總額廠基機器30萬元，股本20萬元廠基機器820萬元，股本60萬元80萬元

續表

廠名福成紗廠振薪紗廠廣勤紗廠

紗錠總數13832枚30000枚紗錠15360枚，股線錠子1400枚

機器製造廠名英國道白生廠英國道白生廠及愛昔利司廠英國赫直林敦廠

原動力種類汽電汽

馬力匹數3501000600

一年間需用額26500擔70（）00擔28500擔

紡紗支別12支、14支、16支12支、14支、16支12支、14支、16支、20支

一年間製造額75002000011000

工人數100（男）850（女）700（國）2100（女）400（男）1000（女）

工資最大每日三角五分，最小一角，宿食均自理同上同上

工作時間每日工作時間為二十三小時，分日夜兩班，其接替時刻為早晨六時與傍晚六時，午、夜各休息一小時同上同上

（三）麵粉廠

廠名茂新茂新第一分廠茂新第二分廠九豐九豐第一分廠泰隆

組織別股份有限公司股份有限公司股份有限公司股份有限公司股份有限公司股份有限公司

所在地西門外太保墩惠山浜丁港里北門外蓉湖庄蓉湖庄東門外蓉提浜

成立年份清光緒廿七年民國二年民國三年清宣統三年民國八年民國三年

資本總額50萬元30萬元25萬元40萬元20萬元20萬元

銅磨數36部24部12部24部11部12部

一年間需用額105萬石60萬石30萬石63萬石30萬石28萬石

續表

r名茂新茂新第一分廠茂新第二分廠九豐九豐第一分廠泰隆

出品類另IJ頭二三四號頭二三四號頭二三四號頭二三四號頭二三四號頭二三四號

一年間製造額200萬包120萬包70萬包130萬包70萬包65萬包

工人數220人150人100人150人100人100人

工資工資系按月計算.工頭每月約二十元，工人最大十元，最小四元，飯食均自理

工作時間大都僅開日工，早晨六時上工，傍晚六時放工，每日工作約十一時，午膳休息一小時

（四）織布廠

廠名所在地成立年份織機數出品種類

勸工光復門內清宣統元年500各種絲光、條格布匹及緞、呢、錦緞

麗華公園路民國四年300同上

光華盛巷內民國五年250同上

華成森三里橋民國四年250同上

南昌清名橋民國三年100以下各種布匹

華綸通惠橋民國六年100各種布匹

瑞生小橋頭民國三年100各種布匹

緯成觀前街民國七年100以下同上

成記觀前街民國六年100以下同上

大生前洲鎮民國四年100同上

裕豐厚東亭鎮民國二年100同上

源利西漳鎮民國八年100以下同上

怡盛洛社鎮民國五年100同上

工人數共計2600人

工資最大每日二角六分，最小每日八分，飯食自理

工作時間僅開日工，早六時上工，晚六時放工，每日約做工十一時

（五）機器榨油廠

廠名潤豐恆豐泰儉豐成茂三和巨源正康恆德

所在地南尖陶曲橋石塘灣江夫洛社獺團渚清名橋通運橋

成立年份民國三年民國三年民國四年民國四年民國四年民國八年民國八年民國八年

資本總數10萬元1萬元7.5萬元7.5萬元3萬元3.5萬元7萬元50萬元

原動力種類蒸汽瓦斯蒸汽蒸汽瓦斯瓦斯蒸汽蒸汽

馬力匹數30243030243030220

每日需用額600石100石500石500石200石220石300石1200石

每日製造額675擔（餅）66擔（油）111擔（餅）11擔（油）563擔（餅）55擔（油）563擔（餅）55擔（油）224擔（餅）22擔（油）248擔（餅）24擔（油）336擔（餅）33擔（油）1350擔（餅）1308擔（油）

工人數共計980人

工資系按月計算，最大每月18元，最小每月10元，宿食均自理

工作時間早晨六時上工，下午五時停工，除休息外，每日做工十時

北京勞動狀況

李幽影

（-）財政部印刷局

（名稱）財政部印刷局，〈在白〉紙坊。有大小機器二十一具，職工約二百三四十名。（工作時間）自早八點至晚六點。（職工月薪）八元至十五元不等。

（-）印鑄局

北京印鑄局，在王府井大街。歸國務院管理，並附印政府公報。其中工廠分鑄字、排字、印刷、火機四房。備有大機八具，小機九具。職工共有一百一十餘人。工作時間自早八時起，至晚六時止。職工月薪：工頭，三十五元至五十五元；工徒，八元至二十九元。夜工，輪日工作，由晚六點至九點，另按工費加工資一二分。

（三）電燈公司

北京電燈公司，在正陽門內西城根。前清光緒三十年間創辦。有大電鍋一具。職工七百餘人。工作時間，由早八點至晚五點。職工月薪，八九元十一二元不等。

（四）地毯工廠

北京地毯工廠，約有十數家，但設備最完備、創辦最早的只有繼長永地毯工廠一家。該廠在彰儀門農商部工藝局內另一院，前清光緒三十四年創辦。職工一百三十餘名。工作時間，由早七點至晚六點。職工月薪，十二元至十五元不等。

（五）自來水廠

北京自來水公司，在東直門外。前清光緒末季開辦。組織分工程、營業二部。備有滲水鍋，大小鐵管子，職工有三百餘人。工作時間，午前七時至午後五時。薪水八元至十一元。

（六）造胰工廠

北京造胰工廠，有瑞豐號、成記、振記三家。瑞豐號，在東四牌樓，職工有二十餘名。工作時間，自早八時至晚六時。月薪八九元。成記，在西四牌樓石廠內附設，職工十數人。工作時間，早八點至晚六點。振記，在崇文門外五老衚衕，職工十餘人。月薪八九元。工作時間，早八點至晚六點。

（七）麵粉工廠

北京麵粉工廠，共有貽來牟、慶豐永、揚輝制面股份有限公司等三家。其規模最大、營業最暢旺的，屬貽來牟為最。貽來牟和記麵粉公司，在西便門內。組織分磨面、營業二部，職工一百餘人。工作時間，上午七時至下午六時。薪水七八元至十一二元。

（A）織布廠

北京的織布廠，有數十家，但是設備完備、營業日隆的，只有德善織布廠。在崇文門外上寶慶衚衕，有機器八具，職工約三十名。工作時間，自早七時至晚六時。月薪七元。

（九）電工

北京電氣事業，不甚發達。這項工人，只有電話工匠、電燈工匠、電報工匠三種。他們的工作時間並生活狀況及工價等情形，都相差不多。做這種工匠的人，天津人居多。每天由早晨七八點鍾起做工，下午六點鍾完工。每月工資，有十三四塊錢的，有十一二塊錢的。那電報和電話工匠出去做活，還要穿號衣，為的是防假。因為時常有偷竊電線的人，冒充電工匠，上電線桿子割取電線。

（十）石匠

石匠的手藝有優有劣。手藝好的做細活，手藝壞的做粗活。那細活是刻碑文以及墳前的石人、石馬、石牌樓等一類的東西。那粗活是做石台階、石樁子等物。做細活的，每天的工價三吊六百文；做粗活的，每月掙三塊錢。櫃上可是每天管三頓飯。由早六點多鍾，就得幹活，總得落了太陽才能收工。平常不能無故歇工。一年三節，才有三天歇官工的日子。每年一到了魯班的聖誕日子，石匠的同行，都照例休息一天。因為石匠行的祖師是魯班，同行的人還得各捐香資，唱一天行戲。石匠要是收了徒弟，照例是三年為學滿的日期。學滿之後，還得幫助本鋪一年。同行的工匠，倘若要有年

老不能做活的，大家必須助給他養身費。同行里頭要有死亡，無資葬埋的，大家必須量力資助他的葬費。如有不守行規的，可以照公同議決的罰辦。倘犯重大的違約，就要革除本行，不準再做石匠。那做細工的石匠，能刻碑文的很少。所以刻碑文的石匠，工價分外從優，一天差不多總能掙兩三塊錢，另外還為需索酒資。

（十一）洗衣作

北京自前清光緒庚子年以後，才有洗衣房，那時不過專給洋人洗。後來中國人有臟衣服，也都找洗衣房去洗。於是洗衣業，才日見發達。他們所做的事情，可分三種：一種是洗活，一種是煮活代刷活，一種是燙活。那洗衣房主要的人，就是燙活的。那燙活的還分頭案、二案，凡是拿手的活都歸頭案燙，如裙子、硬領、西服、花邊，這都是拿手活。那零七八碎、不要緊的東西，滿歸二案燙。手藝既然有優有劣，掙項遂各不同。那頭案燙活的洗衣匠，每月的工價有掙現洋十八塊的。平常頭案燙活的洗衣匠，每月的工價十二三塊錢。二案燙活的洗衣匠，每月八九塊錢。那洗活的洗衣匠，每月五六塊錢，可是有管飯的，有不管飯的。櫃上管飯的掙項小，不管飯的工錢大。做工時間，每天自上午六點起，到正午止吃飯。飯後可睡一小覺，歇一會兒。晚上有做夜工的，有不做夜工的。洗衣匠這一行，現在學的人很不少，可是沒有磕頭認師的，也不用學三年零一節。是哪一時學會了，哪一時就可以掙錢，並且一進門，每月就有一塊錢的工錢。

（十二）修理鍾表匠

修理鍾表，本是一種細工，極費目力。所以三四十歲的人，都得戴花鏡。做工的時間，每天自六點多鍾起工作。上午十一時吃早飯，下午四時吃晚飯，都是櫃上供給。雖然整天不閑，可是因為人的目力，絕不能永久看視微小的物件，所以做一會兒總得稍停一會兒，或是抽煙，或是喝茶，然後再做。工匠們的工資，也不一樣，因為所會的手藝不同。有隻會修理鍾表的，有兼會修理琴盒、話匣、眼鏡等，他們的工價，有三四十吊錢的，有三四塊錢的，有五六塊錢的。

（十三）銀匠

銀匠專在首飾樓做工，製造首飾以及銀器、銀玩物等。做工的時間，自每日早晨七點來鍾起，一直到十點鍾吃早飯。吃完了早飯跟着就得做工，直到下午五點鍾，吃晚飯。吃完了晚飯，還得做夜工，做到十點，才能完事。每天如此，平常無故不準歇工告假。每月的工價，是三四兩銀子。在工價以外，還有點零錢。每逢五月節、八月

節、年節，銀匠可以輪流歇幾天工。平日中家有緊要的事，或是自己害病，都可以告假的。銀匠收徒弟，也是三年為滿的定例。在學徒期限以內，只是管飯，可沒有工資。學滿之後，才能給錢。

（十四）漆匠

漆匠所做的活，就是往木器上上漆。如用物中，桌、椅、幾、凳都可以上漆。玩物中如鳥籠子等，也是擦漆的工。現在漆匠這一行的事業倒很發達，因為人力車都得上漆，所以漆業日隆，漆匠都很忙。貧苦之家有小孩的，也都想學這種手藝了。學漆工都得學三年徒，這三年的工夫白做工，一個錢不能掙，起早睡晚，真得賣力氣幹活。學這種手藝，須身子骨強壯、氣力足才成。不然一個氣力敵不住那漆味，可就被漆咬了。並且學徒真得忍氣耐時，挨打受罵，都得忍着。耐到三年學滿之後，才能出師，自謀衣食。漆匠的工作時間，每天早晨七點來鍾，就得動手幹活，到晌午吃飯，吃完飯仍照常幹活，一直干到晚六點，才吃晚飯。晚飯後，有打夜做的，有不打夜做的。每天如是，不能偷閑懶惰，平常不能無故告假。或是因病，或是家中有緊要的事，才能告假歇工呢。櫃上歇官工的日子，就是一年三節，還可以歇幾天。漆匠的工價，每月五六塊錢，有掙七八塊錢的不等，可是櫃上管飯。另有一種代畫彩的漆匠，掙的較多，每月總合十五六塊錢。

（十五）裱糊匠

裱糊匠這行人是專做紙活。僱用裱糊匠的所在，是冥衣鋪。這冥衣鋪承做來的活兒統歸裱糊匠做，如裱糊頂隔跟糊車船轎馬、玩物擺設、童男童女、四季花盆，以及飛禽、走獸、大小器具，全能仿造。那裱糊匠要在住家的家裡去糊棚，叫做「做白活」，每天工錢六吊。冥衣鋪有時承做的活多，就得上「口子」上去叫人（就是現到茶館去找裱糊匠）。要是學徒弟，先得立下字據，以三年為學滿的期限，倘不到三年，中途告退，須把每日的飯錢繳還。學徒弟時，先學沖漿糊（俗呼漿子），再學刷紙，再學架架子，最後才學糊紙。學徒在三年期限之內，每日所掙的工錢，得分給師父一半。出師之後，才完全歸自己。這行所供的祖師是文昌帝君、宋文公、朱夫子。每年十月，總要祭一次祖師，凡是同行的匠人，各出香資，合湊在一塊，唱一天酬神戲，大家吃喝快樂一天。

（十六）雕刻工

雕刻工的手藝也是一種細工，極費時間。這路雕刻的工匠，雖然也在勞動界之內，

可是雕刻工匠的性質與普通工匠的性質不同。雕刻匠賦閑時沒有下街吆喝的。每天工作的時間，由上午八點起至下午六點停工。每天早晚兩頓飯，可不能吃「里一外九」（窩窩頭的別號），總得是一頓面、一頓飯。到了每月的初二、十六，都得吃兩頓犒勞。平常日子可沒有放官假的，總得按一年三節，才能有幾天休息的日子，平常日子有事也可以告假。雕刻工匠的勞金，每月總在五六塊錢不等。雕刻工匠收徒弟，是三年零一節的期限。

（十七）木匠

木匠專管承造、起造房屋一切的木活。每天早晨七點來鍾，大家在「口子」上會齊，一同往做活的地方去。一天惟有吃午飯跟歇茶歇，是他們應當休息的時候。除此以外，老得做活，等到落太陽的時候，才能夠收工。每天的工價，是五十七枚。可是有一路木匠，專做零活。每天早晨背上應用的傢伙，串街繞巷，吆喝着修理桌椅板凳，如配個桌子腿、釘個小板凳，全是他們的正活。工價是看活的大小，當面說定。大約一件零活，可得幾個銅子。一天工夫，也能掙個三吊五吊。那木匠供的祖師，也是魯班。每一年祭一回。由同行的人，公捐香資，唱一天酬神戲。同行中有死喪無資的人，大家公助喪葬費。並且木匠行的人，有大家公共拿錢置買的墳地，叫做木匠行的義地。同行中若死了人，無資買墳地的，就可以埋在義地里。木匠要是收徒弟，都以三年為限。出師之後，也得酌量幫助師父些財錢。

（十八）鐵匠

鐵器鋪里做手藝的人，每天早晨六七點就得做工。一天除去吃兩頓飯以外，一點閑工夫都沒有。並且平常日子要沒有緊要的事，決不能告假歇工。每年都有一定的歇工的日子，五月初五端陽節、八月十五中秋節，可以輪流歇一天工；十二月三十年節，可以輪流歇幾天工；同行祭祖師的日子，大家也可以歇一天工。這行供的祖師是太上老君。每年在太上老君聖誕的日子，同行的工匠總要集會一天，藉此可以聯絡同行的感情。徒弟也是學三年零一節，滿了期限，謂之「出師」。但出師後，還不能掙錢，總得幫助師父二年。等這二年完了之後，那才能自己掙錢。鐵匠的工價不一，總得看手藝的優劣。手藝最好的，到鋪子里稱為大師父，每月可以掙個六七塊錢，其中有二三塊的，有三四塊的。可是不拘掙多少錢，全是櫃上管飯。

（十九）瓦匠

瓦匠分大工、小工兩種：大工是專做正活，如幔磚，安瓦、砌牆、抹灰等事；小

工專做下手活，如煮灰、挑水、抬土、和泥、送磚、運瓦、填線、刷槳等事。一清早起來，先得「上口子」（就是日日都去的那個茶館叫做「口子」），會齊了夥伴一同走去做活。做到晌午吃飯，回來又做活，直到三點多鍾的時候，那瓦匠照例歇一回茶歇。本家得給他們沏一大壺茶，大家喝茶抽煙。歇個四五十分鍾的工夫，又去幹活，一直到落太陽才能收工。晚上沒事的時候，又得上「口子」，因為瓦作行里找人，都得上「口子」上找去。大工的工價，每一天是五吊七百文；小工的工價，三吊七百文。不差什麼的人家，都要給瓦匠每名每天加三百錢酒錢（湊整數），彷彿是鼓勵他們的意思。其實那瓦匠奮力幹活的很少，反正干一天有一天的工錢，他總給僱主耗工夫，北京人叫這樣的行動為「擺工」。要是圖工程速成的，最好是把那活全交給瓦匠，要他多少日子交活，總可辦到。本家用不着去監工，這叫做「包工」，但是包工的工程每多草率，想要結實、細致很難。

瓦匠要遇下雨、下雪的天氣，就不能做活，那名詞叫做「掛啦」。要是做半截活，下起雨來，那也要「掛要在上午遇雨，這天就算白「掛」，因為這天的活，就算白乾，本家決不給他們工資。要是在後半天遇雨，本家也得如數給工錢，這是北京通行的規例。瓦匠上「口子」上叫人可不白叫，做一天活得分給那叫人的頭兒五六枚銅元。有那沒有傢伙的瓦匠，得跟那瓦匠頭兒賃，大約一天三五枚銅元（也看東西多寡）。瓦作行的同人，每年祭一回祖師。大家捐湊香資，唱一天行戲，吃一天酒席。那瓦作行的祖師，供的是魯班。瓦匠要認老師，得磕頭拜師，一律是三年零一節的期限。在未出師的時候，所掙的工錢是跟師父平分。出了師之後，自己所掙錢才歸自己。可也得幫顧師父，有按年節幫助錢財的，有每月給個三十吊二十吊的。出師之後，就得遵守瓦作行的規矩，同行中有死亡無力葬埋的，大家公湊五元錢，作為那死亡的棺里喪葬費，這是瓦作行的一切情形。

（二十）理發匠

理發匠有二種：一種是做月活的，一種是做散活的。那做月活的，是在理發館里掙工錢。每天早晨只要鋪子一下板，這耍手藝的伙計，就得在鋪子里應酬顧客。一天櫃上管兩頓飯，可沒准時刻吃飯，因為不能為吃飯耽誤了買賣，總得抓着閑工夫，才能吃飯呢。這理發匠應做的事，是推光、剪分頭、推平頭、刮臉、取耳、剃頭、編辮子，放睡（？），這都是理發匠的職任。所有的理發費，都是交櫃。小費酒資，歸伙計們。每天到夜晚十點多鍾上門的時候，計算一天收入的小費，大家平分。他們的工錢，每月不過兩三塊錢，有時小費竟比工錢多。理發匠供的神像叫做羅祖，每年也要祭一回神，唱一台行戲。做徒弟的以三年零一節為期限。期滿之後，須幫助師父一年半。

同行中有死亡無葬費的，同人必須酌贈葬費。那做散活的理發匠，是自己置一份剃頭挑子，遊街繞巷，可不吆喝，全以「打喚頭」為標。這路理發匠的手藝總差一些，理發也沒有一定的價目，隨便由人給多少是多少，繞個一天，也能掙個六七吊錢。

（-+-）成衣匠

成衣匠，俗叫做「裁縫」，專管承做男女四季的衣服。成衣鋪也是開張鋪面的營業買賣。成衣匠被成衣鋪的掌櫃的雇了去，他就專管低頭做活。每天由早晨七點來鍾起一直做到太陽落，忙時且要做夜活。但是夜活有一定的時限，到了時候就收工。大半是一支蠟的工夫，由點上這支蠟做起，等這蠟點完了，就算收工。那成衣匠都得學三年徒弟。做學徒時，先學縫紐絆、縫粗活，有時還得做飯、打掃屋子。受苦受累，忍耐三年，期限滿後，才能掙錢。成衣匠的工錢，每月三四十吊錢，可也得分手藝的好歹，才能定工價的多寡。不拘掙多少工錢，全是櫃上管飯。成衣匠活最忙的時候，就是春天的二三月跟秋天的八九月，這是成衣匠活最忙的月份，因為在這幾個月里添做新衣的最多。

（二十二）花匠

這種花匠，北京叫做「花把式」。僱用花匠的所在，就是鮮花廠，又名花洞子。那闊綽有花園子的人家，也僱用花匠。花匠專管養育花草，這種手藝，很是不易，須懂得花卉的性情。花匠在花廠子里，一個月也就掙上三塊上下錢，可是櫃上一天管兩頓飯。要在闊人家的花園子里做事，一個月總掙個四五塊錢，可是也管兩頓飯。

（二十三）郵差

郵政局送信的人，叫做「郵差」。「郵差」專管投遞信件，但是「郵差」等級不一，所司的職務也不同。北京郵務管理局，原先叫做郵政總局，後改名北京一等郵局，現又改為郵務管理局。共有支局二十一處。郵差的執務不一，有專管投遞信件的，有專管巡迴開信筒子的，有專管本城快信的，另有洋差、聽差、苦力。那專管投遞信件的「郵差」，北京各支局共有二百五十二名。這路「郵差」，專管投送普通信件，身穿綠色衣褲，綠色外褂、頭戴綠帽，挎着一個綠色信包。「郵差」各分路線，自己熟悉哪一方，就可以專投送哪一方的信。在臨出去投送的時候，自己得先順一順，把那信的地址查點一下子，按着衚衕的遠近、次序查好了，在那信封的後面，蓋上圖章（自己的姓名），然後擱在信包內，按信投送。晚間「郵差」每人各打着一個小玻璃燈。那專巡迴開信筒子的「郵差」，可不管投送信件，僅管到各街巷按時開信筒子取信，並由各

支局取信送往前門東車站第三支局。因為第三局是分發信件的總處，所有各支局的信件，都得送到三局，由第三支局再按那信面上所開寫的地址分發。這路「郵差」，北京各支局共有四十四名。還有一路「郵差」，是專管本城的快信。這路「郵差」，每人有一輛腳踏車，專管投送快信。這路「郵差」，北京各支局共有三十二名。還有一路洋差。這路「郵差」，須得認識洋文，專送外國人的信，所以成天往東交民巷跑。這路洋信郵差，共有八名。郵差剛入局時，只掙十一塊錢，可是一年一漲。所以越乾的年頭多，越掙的多。郵差漲錢，也分三級，看他們所穿制服袖口上的紋章，就可知道：一道的，每一年漲錢七毛五分；兩道的，每一年漲一塊錢；三道的，每一年漲一塊五毛錢。另有一路金道的，凡是金道的都是差長，每月約掙二三十元不等，另外有飯銀。還有一路當聽差的，也穿綠色制服，是專管看守信袋等事，每月也掙十一塊錢。聽說這路聽差，別處支局沒有，就是第三支局有十二名。還有一路苦力，是專管沏茶、添火以及種種雜事，每月掙九塊錢。這是郵局各級郵差的種種狀況。

（二十四）騾車夫

騾車俗呼轎車，在頭些年沒有汽車、馬車、人力車的時候，北京只有這一種轎車。轎車的類別有二：一種是自用車，一種是買賣車。自用的轎車，是坐車的主人自置的。僱用車夫，都稱為「車把式」。所有車上應添、應換的傢具，以及騾子吃草料，統歸主人花錢。「車把式」只管趕車，其餘套車、卸車，以及溜騾子、刷車、上料，另有「馬撓子」管理。那「車把式」每月的工錢，是六七塊錢。那「馬撓子」每月只掙上一塊來錢。從前北京拴轎車的人家，總不下六七千家。現在拴自用轎車的人家只剩五百來家了。「車把式」在工錢以外，還有活，很多的零錢。主人在外邊一吃飯，「車把式」就討飯錢兩吊；主人家辦喜事，「車把式」也要討賞錢。這是自用轎車趕車的情形。那拉買賣的轎車，有「站口」車，有「跑海」車，那「站口」車是有一定擱車的地方，這路車都很整潔，由早晨六點鍾僱到太陽落。這一整天的車價是一塊錢零兩三吊錢。這趕車的除去喂牲口跟自己吃，一天可以剩個十吊來錢。這路車也是日見減少，現在北京只有兩千來輛了。那「跑海」車就是極破的轎車，輕易沒人坐，專拉物伴。現在都在火車站給人拉行李，看物件多寡、道路遠近，臨時講車價。拉一天也能掙個十幾吊錢。這路「跑海」車，北京現有三百來輛。

（二十五）敞車夫

敞車的類別有二：一種是坐人的，一種是運物的，坐人的敞車叫做「趟子車」。這路車很是整潔，都有藍布棉墊。坐這路車都有一定的車價，並有一定的路線。如由西

直門到海甸，每人四枚銅元，一輛車可以坐十一二個人。那趕車的干一天可以掙個三四十吊錢。這路「趟子車」北京只有七八十輛。運物的敞車，專拉搬家的，管裝管卸。由太陽出，一直到太陽落.才掙一塊五六毛錢。這路運物的敞車，現下北京有六百餘輛。此外還有拉煤的敞車，拉灰的敞車，拉黃土的敞車，拉煤油的敞車，那都是論趟。看分量的輕重，道路的近遠，現講價錢。這些個車合到一塊，北京總有三四百輛。他們每天都可以掙個二十來吊錢，除去牲口吃，一天可凈得拿一塊來錢。

（二十六）人力車

人力車又叫東洋車，這種車的類別有三：一種是自用車，一種是包月車，一種是拉散坐的車。自用的車夫，每月總掙個十塊來錢。主人有飯局、賭局，他們都有應得的飯錢、廠子錢。此外如修理車、買電石，從中總得沾濡點。這自用的人力車，現在正在發達的時代，日見其多。那包月的人力車，也是一種營業，不過這種車不拉散坐。那拉車夫由人力車廠子里，賃來車子包給坐車的主人，每月連工資得十七八塊錢。拉車的每月除去賃車的費用，可以凈得十塊錢左右。至於零錢，也與自用車一樣。那拉散坐的人力車，也是在車廠子里賃來的，賃時須有鋪保和保人。車份是一天一交。一輛車可以賃兩個人，有拉早的，有拉晚的。拉早的由早六點一直拉到下午四點，拉晚的由下午四點一直拉一夜，只要別誤了拉早的時候就得了。那拉早的，叫做拉白天的。賃車的車份有多有少，因為車有新有舊，至貴的也只三吊多錢、至賤的僅十幾枚銅元。拉白天的車份貴，拉晚的車份賤。遇上驗車的日子，跟五月節、八月節、年節，車廠子都照例不收車份，白拉一天。這種拉散坐的人力車，隨便在街上講買賣。有論鍾點的，是十二三個銅子一點鍾。有論道路的.是看道路遠近，論價多寡。一天的工夫，有掙個十吊八吊的，有掙個三吊五吊。北京的人力車，連自用帶營業的，總不下七八萬輛，並且還是日見增多。

（二十七）馬車夫

馬車也分自用、營業兩種。那自用的，是坐車的主人自己的車，僱用車夫來趕車。照例馬車都得僱用兩個人，在車前拉韁的那個人叫「馬夫」，在車後邊的那個叫「跟車的」。「馬夫」就管趕車，「跟車的」事情倒多，喂馬、溜馬、套車、刷車；車走在道上，到了拐彎的地方，「跟車」的得跳下車來，跑在前頭牽着馬慢慢過去。要說工錢，「馬夫」每月掙十二三塊錢，「跟車的」只三四塊錢，這種自用的馬車，近幾年來日見減少。目下的營業馬車，也有點不大時興了，那營業馬車可不站街口，都有馬車行，賃一天約需四五元錢。賃車費得完全交櫃，因為那「馬夫」與那「跟車夫」也是交櫃

上的工錢，不過是他們總要跟那坐車的討酒錢以及車飯錢等，這都歸「馬夫」與「跟車夫」的零錢。北京的馬車，很是不多，連自用的並營業的，有一千二三百輛。

（二十八）汽車夫

因為汽車用不着騾馬，所以稱那車夫為「司機」。車行的快慢，全在乎「司機」的手力。倘行走太快，即能生出危險，所以警察廳為保護民命起見，對於「司機夫」取締極嚴。先得在廳考試，首重目力、耳力，並有七等捐以上之鋪保，或有三十塊錢的押款。行走須聽警察的指揮，拐彎總得先打手式，往左拐須用手往左指，往右拐須用手往右指。未從打手式之先，總得先鳴號筒.為的是叫巡警注意，以便打手式。倘有碰傷行人以及物品等事，須受警察的裁判。先將相片、執照交區，輕者罰金，重者取消「司機」執照，判以二等以下的有期徒刑。但是取締雖嚴，仍是時常出險。那「司機夫」每月的工價有三十餘元。另有一名跟車夫，每月才掙七八元錢，跟車夫管絞火、開車門、刷車等事。現在汽車正在隆盛的時代，日有增加。並有營業汽車，雇坐須按鍾點，每一天總在十五塊錢以上。北京的汽車，連自用的帶營業的，有五百餘輛。但是車數，仍在增多不已。

（二十九）搬運夫

搬運夫，專在火車站上給坐車的客人搬運行李、衣物。搬運夫都有一名頭目，管理一般搬運夫。那搬運夫都穿着號衣，上邊有號碼。在火車停發的時候，那搬運夫全推着一種鐵車。坐車的客人要搬運行李的，只要告訴他運到什麼地方，他必給你運過去。記准了他的號碼，把東西交給他，可以毋庸跟着他走。就是有貴重物件，也決失不了。搬運夫運送物件，都用手推車（俗呼矮子車）。運送物件的腳力費，看道路的遠近、物件的輕重，合計取價。他們所掙的運物腳力費，完全得交給搬運夫的頭目。那搬運夫都按月掙工錢，每月掙八九元錢。此外搬〈運〉夫都有外錢。給客人運到了東西，索取腳力費，如外還討幾枚小費，俗稱做酒錢。這種小費可不交給頭目，是歸自己，謂之零錢。搬運夫哪一天每一個人都有個一塊半塊的零錢。搬運夫本是一種賣力氣的勞動，北京人都稱這路人叫做「腳行」。各車站搬運夫的人數不一，有三四十名的，有二三十名的，有十數名的，並且還是隨時地添減，沒有一定的額數。

（三十）抗夫

抗夫俗說叫做「抗肩的」，又叫作「窩脖的"。這路抗夫專仗着賣力氣吃飯，所以他們在勞動界中是最辛苦的。不論東西輕重、物件粗細、道路遠近、物品大小，那抗

夫都能抗。抗夫所用的器具，就是一根木棍，只要他把那東西抗上背，就飛也似地走。抗夫都有頭目，那頭目專管應事，或包抗，或論天，或論趟。那包抗得看東西多寡，揣度得用幾抗，才能約價錢呢。那論天的，大約都是每一名抗夫，一天掙一塊錢。那論趟的，得看道路的遠近，才能要價。頭目應下事來，分派那抗夫，叫誰去誰就得去，不得爭先退後。抗夫所掙的錢，都得照規矩分給那頭目。因為那頭目不但管應買賣，他還負着挺大的責任，人家把東西完全交給他，有丟失、傷損等事，那頭目就得賠償。抗夫的頭目，成天聯絡各嫁妝鋪、各木器鋪等，因為這些鋪里賣出去的物件，大都用抗夫包送。

（）水夫

水夫操作最苦，掙錢最少。原先北京只有倒甜苦水的一種水夫。自從有自來水及洋井以來，水夫也分為三種：一種是倒甜苦水的水夫，一種是倒自來水的水夫，一種是倒零水的水夫。這三種水夫，性質不同。分述於下：

（1）倒甜苦水的水夫。這路水夫，統都是山東人。也按買賣似的，有掌櫃的，有伙計，可是沒有欄櫃和字號。他們的住處，叫做「水屋子」。這「水屋子」原是一種營業性質，專供給各戶的用水。給水的方法有四種：一種是賣零挑水，一種是賣水牌子，一種是包車水，一種是包月水。那賣零挑的水，是倒一挑水給一挑錢，現倒現給。那賣水牌子的最佔多數，凡是北京的水屋子，都預備一種竹牌子，長約三寸，寬約五分。上頭烙着胡印，那胡印是一個水屋子一個樣兒，為的是怕人假造。竹牌子頭上有一個小窟窿，住鋪戶先拿出錢來，買些水牌子掛在家裡。那水夫每天來倒水，倒幾挑水給他幾支水牌子。那包車水，是一車子整車出賣，不論挑數。那包月水須看人口多少，人口一多一定用水也多，那包月的水價自然就貴。講妥價錢，他總須供人足用，不能叫用戶缺水。可是用戶如有特別用水的地方，那水夫就另跟人家索水錢。如辦紅白事以及搖煤、澆花等項，都得另給錢。要是一辦上事，如娶媳婦、聘姑娘、生日、滿月、開吊、伴宿等等的事情，不但這一天所用的水得另給水錢，並且還得管挑水的兩頓飯。平常日子管水夫飯的，只有糧食店，所以水夫全願意給糧食店倒水，一天可吃兩頓白面。要是在「水屋子」吃飯，那可是真苦，除了雜合面，就是小米麵，成年老吃這個「里一外九」（窩窩頭的別名）。除了過年跟五月節、八月節，才吃點好的，也不過是燉點肉，蒸點饅首，要不然吃頓煮悖管，就算大吃喝了。他們的飯食既苦，幹活還是真累。每天由早晨六七點鍾，就得站在井口上打水，一柳罐一柳罐地往上汲，倒在那水車子里。裝滿了車子，推到用戶的門口，再一挑一挑地往院里挑，成天就這樣苦幹。

北京人常說，最累不過倒水的跟跑報的。由早六七點鍾一直做到正午十二點鍾，才能吃飯。吃完了飯，緊跟着又做，一直地做到落太陽為止。每天如此，也不管什麼陰天、刮風、下雨、下雪，全都得照常做活。並且連節年都不能歇工，一年的工夫，就有一天官工，每逢舊歷的正月初一，那是水夫歇工的日子。凡北京的「水屋子」，每到元旦那天，都一律歇一天工，可是年年在十二月三十的夜裡，水夫要倒一宵的水，足足累過一夜，次日才能歇一天工，合計起來，簡直地是沒有歇工日子。因為水夫要是一歇工，家家就都不能吃水了。水夫的工錢也很少，一個月的工夫，才掙銅元三十吊錢。不過水夫們都有點外錢，多挑個三挑兩挑的，自己就入了私囊了。到了端陽節、中秋節、年節，向例住戶都給水夫節錢，兩吊、四吊、一弔、五百的不等。那水夫把這節錢拿到「水屋子」去，大眾平分。這是水夫的情形，我再說說「水屋子」的組織法。

北京的「水屋子」都有「水道」，某某衚衕是甲「水屋子」的「水道」，某某衚衕是乙「水屋子」的「水道」。乙不準在甲的界內倒水，甲界內的住鋪戶，就得買甲「水屋子」的水。誰也不能奪誰的買賣，因為那「水道」全是花銀錢置的。看買賣的好歹，定「水道」的貴賤，有花三五十兩的，有花百八十兩的，有花三二百兩的。置「水道」分作三種：有買，有典，有租。買的「水道」，是永遠為業，價錢較貴些。典的「水道」，要看年限的遠近，才能定典價，到了年限，得准業主拿錢取贖。租的「水道」，是到一個月給一個月的錢。現在「水屋子」的「水道」可不值錢了。一則受洋井水的影響，二則受自來水的競爭，「水屋子」的買賣已被奪了一大半了。至於「水屋子」出賣的水，共有兩種：一種是甜水，一種是苦水。甜水貴，苦水賤。所以住戶都預備兩口缸，盛兩種水，吃甜的，用苦的。原先甜水賣六文錢一挑，苦水賣四文錢一挑，後來屢屢漲錢。現在甜水賣三枚銅元兩挑，苦水賣一枚銅元一挑。那吃包月水的，價錢還微便宜一點，有個七八口人，一月花上四五吊錢，就能足用。

「水屋子」的水夫，北京人都稱呼他為「三哥」，倒水的也非常愛聽這種稱呼。凡是挑水的，都帶着一個布挎兜兒，為的是裝水錢跟水牌子。那挎兜里都擱着一塊炭，現在有改用石筆的了，因為那用水的人家，不免有個賒欠。如你欠一挑水錢，那水夫就在你牆上用炭畫一道，五道是一朵花，其形式如（*）。所有北京的「水屋子」，都是這樣畫法。一看幾朵花，就知道欠多少挑水了。水夫所用的器具，都是掌櫃的預備。所以開個「水屋子」，也用些資本：置買水車子、水桶、扁擔、井繩、柳罐，這些樣傢具，是水夫日日不能離的，所以使得很費，三天兩頭就得修理，隔個幾天，又得添買新的，這全都出在櫃上的公賬。

「水屋子」以外，有一種洋井。這洋井水的味道極甜，所以住家、鋪戶，多有指名

要洋井水的。可是洋井沒有挑水夫，「水屋子」的水夫，後來代挑洋井水，是賣兩枚銅子一挑，就是他那水桶非常之小。市井上專有一路勞動苦人，自己置一付挑子，份外水桶大得多，專挑零水，這就是我所說的那挑零水的水夫。他也挑自來水，他也挑洋井水。這種挑零水的水夫，在春夏天最好，因為家家都用水多。那「水屋子」的水夫.跟那挑自來水的水夫，全都忙不過來，不能供給各家足用口有那用水多的，跟那培花、養魚的人家，自然就得另找這路挑零水的來倒水。所以這路挑零水的，總得到了春夏天，才能有買賣「一入了秋，立時就見蕭條。一到冬天，那就算沒買賣了，自然就得歇業改行，另做別的生意。這挑零水的，因為他的水桶大，所以水價也就貴一點。一挑自來水，賣兩枚銅元；一挑洋井水，賣三枚銅元。在夏天正忙的時候，一天的工夫，也能挑個二十多挑水，合計起來，一天也能掙個六七吊錢。除去水價的本錢，一天也能賺個四吊多錢，

（2）自來水夫。這自來水夫有兩種：一種是看龍頭的，一種是推水車子的。那看龍頭的，每天早晨六點鍾就得去，有挑水的要過票來就給他放兩桶水。成天倒是累不着，就是得長長的工夫、耐耐的性，一直的耗到下午六點，把龍頭一鎖，背上傢伙回局交票，這就算完事。天天如此，不拘刮風、下雨、下雪，都得照常去看龍頭，萬不歇工。這路看龍頭的水夫，一天掙二十四枚銅元，一個月也合五塊多錢。那推水車子的自來水夫，終朝所操作的事，與那「水屋子」的水夫是一樣：有時推水車子，有時擔水挑子。可是這種自來水夫與「水屋子」的水夫掙項不同。那「水屋子」的水夫，一個月掙上三十吊錢。那自來水的水夫，一個月掙六塊錢。這種自來水的水夫，可不分路線，也沒有「水道」，哪一條衚衕都可以倒口只要用主給自來水公司去封信，或是通個電，告訴他自己的住址門牌，自然那自來水公司就派水夫見天給你倒水去。或是在街上遇見自來水夫，當面告訴他，他也能按日來倒水。每一挑是一個半銅子。

（三十二）糞夫

北京城的糞夫，大約可以分作兩類：一類是長期的糞夫，一類是短期的糞夫。

（1）長期的糞夫。長期的糞夫，有糞廠子。糞廠子也是一種售糞的營業，比別項的鋪商，所差就是表面上的幾點：糞廠子沒有門面房，沒有字號，沒有欄櫃；所用的伙計們，也沒有鋪規的禮俗，也不穿長衣服，更沒有收徒弟的糞廠子。要開糞廠子，總得先拿出銀錢來置買「糞道」，北京城久有這種舊例。凡是九城圈裡頭的各街各巷，都有「糞道」。由某衚衕至某衚衕，是甲的「糞道」；由某街至某巷，是乙的「糞道」。自己只准在自己的「糞道」界線以內拾糞，各守各的區域，誰也不能到別人的「糞道」界線內去拾糞去。倘有私自跑到別人「糞道」區域里去拾糞，就叫做「偷糞

要叫本糞道主看見.不但把那偷糞的所有糞全給人倒下，並且還要把他糞桶，糞勺子全給扣下。彼此一口角，真是臭打一氣。

要打算開糞廠子，先得置好了「糞道」。那「糞道」有買的，有典的，有租的。買的要看那糞道的區域大小，定那價值的多寡。典「糞道」要分年限。租糞道有按月付租價的，有按一年三節付租價的，有按一年四季付租價的，有半年一付租價的，有一年一付租價的。置好了「糞道」，才能開糞廠子。開糞廠子，要找寬曠地方，為是晾得開糞，堆得開糞垛。原先京城裡頭很有些個糞廠子，冬天還好，一到了夏天，那種臭味兒，真把四鄰的人熏出病來。自從設立警察，極力取締糞廠子，以重衛生，幾乎把糞廠子全驅逐到四郊去了：現在京城裡頭雖然還有糞廠子，可以取締得極嚴。糞車也得蓋蓋，糞桶也得蓋蓋，糞坑也得蓋蓋，不準在城裡頭集存糞，隨時打掃。這一來人民真少聞點子臭味。開糞廠子租上兩三間房，雇上幾名伙計，本所使用的傢具，都是掌櫃的預備。糞車、糞桶、糞勺子、管帚、糞集子、木鍬、五扯、這都是糞夫手使的器具。

糞夫每日的操作，由早六點多鍾起來，背上糞桶，拿上糞勺，先得上鋪戶去掏糞，掏完了鋪戶的，再掏住戶的，那是一定的規矩。因為鋪戶開門開得早，住戶起得晚，又因為掏晚了一點，鋪戶里就有了買主，糞夫出入很於營業不便。住戶可以隨便。到了茅房外頭，須先用那糞勺子打兩下糞桶，才能走進去。倘乎那中廁里有人，一聽見糞桶響，可以讓他在外稍停。如糞夫不言語或不響動一下，遇上茅廁里有人，那就失了規矩。糞夫每日除了掏糞以外，還得在糞廠子里晾糞、翻糞以及推車子往城外頭送糞，這都是糞廠子里的伙計應乾的活。糞夫非常地勞動，一天忙到晚，總沒有一會兒閑工夫。並且干這宗事情，沒有歇工的日子，除了下大雨、下大雪，那可以臨時歇一會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正月初一那一天，是糞夫歇官工的日子。

糞夫是櫃上管飯，每月工錢三十吊，在外邊可以找點零錢。干這種事是夏天最難過，可以只有夏天，糞夫才能抓點零錢。因為糞夫一到夏天，就故意發壞，隔個兩三天才去掏一回。夏天人家都怕臟，總盼着那糞夫勤來，自然就得格外給糞夫點錢，他才每天來掏糞呢。夏天給糞夫錢，可不一樣。有一天給一兩個銅子的，有這一夏天給個三吊兩吊的。給錢多由初伏那天給起，一到了立秋就沒人給錢了。這種錢可不交櫃，是伙計們的零錢。一夏天所得的錢也很不少，雖然不能家家都給，可是在中等住戶以上的人家，沒有不給錢的。此外還有一種節賞，那也是糞夫應得的零錢。一年三節，照例家家都得給糞夫賞錢。不過是有多有少，有給三吊五吊的，有給吊數八百的，有給三兩個銅子的。可是集少成多，每一節那糞夫一人也得個塊數八毛的。

別看那糞廠子的事業不清潔、不雅觀，可是收入最厚，獲利最豐。因為那糞全是

白撿來的，並不花錢去塞買，撿來之後，就能賣錢。專賣給農夫，作田地的肥料。賣一糞箕子、一挑子、一糞車子、一大車，都可以隨意商量。那糞的行市，也有漲有落。大約是每年舊歷的正月里的糞貴，因為正月人人都吃好的，油水大，拉出來的屎也值錢。六月的糞，就不值錢，因為人人都愛吃甜瓜、西瓜，糞里的瓜子，是決不化的，居然在糞堆里就生出許多瓜苗來。那糞廠子在糞價收入以外，還有應得的收入費。那住戶要是有茅廁坑子，糞夫見天去掏糞是白掏；要是有馬子坐桶，那糞夫每天刷掃，須按月給糞夫錢。這種刷掃糞桶的月錢可不一樣，多者五六十枚銅元，少者十枚八枚。不拘錢的多寡，這糞夫得來月錢總得合盤交櫃。這樣看起來，糞廠子的利益很大。不但白撿來的糞可以賣錢，還白得很多的月錢。除去夥友們工資及日用的雜費，每月獲利甚厚。所以凡開糞廠子的，數年的工夫，都置很多的田地。農家購置大糞作肥料用，價值還很不賤。一糞桶總可以賣銅元二十餘枚，一糞車子總可以賣銅元四五十枚。並且那大糞里都摻很多的假，對上水，摻上溝泥、爐灰末兒。所以買糞的主兒，總得細瞧。那糞有兩種：一種是稀的（就是糞湯），一種是糞干（就是大糞乾子）。糞干是上地用的，糞湯是上菜園子用的。所以種莊稼的主兒，都買大糞乾子，大約一口袋總可以值現大洋半元有餘。現在北京各區所立的公立廁所，都各找一個糞夫管理。所有這廁所的糞，統歸這糞夫售賣，旁的糞夫不得來此廁所偷糞。可是這公立廁所的糞不能白掏，那糞夫每一個月得捐銀元二元。那廁所牆上釘着一個木牌，上面寫着糞夫的姓名。可是這個糞夫，須勤來打掃，總得把那廁所灑掃得乾乾凈凈的。不然，巡警來回地稽查，一不幹凈，就到區里報告去，這個糞夫就得受罰。

（2）短期的糞夫。短期的糞夫，沒有糞廠子，也沒有伙計、掌櫃的，也不掙工錢，並且他所撿來的糞並不往外賣，是自己撿，自己用。這種糞夫，都是自己有幾畝田的農夫。每到冬天沒事的時候，背上糞桶或挑上糞挑子，進城來拾糞。直干一冬天，也積成幾堆。一到了田地有活做的時候，可就不拾糞啦。所以每年一到冬天，街面上拾糞的，分外地多。若是種幾畝地的人，拾一冬天糞，就不用再買糞了，這筆肥料費就算省下了。可是這種短期糞夫，只准在街上拾糞，不能入住家戶去拾糞。如私自入住家戶去拾糞，那就叫偷糞。要叫糞廠子的糞夫看見，就總要把那偷糞的糞勺子留下，還要把那糞倒下。那偷糞的一個不從，彼此就得互相起打。近來這短期的糞夫很少了，因為北京城內街面上不準隨便大便了，那糞夫跑進城來也拾不着糞了。他們有了工夫，只背上糞箕子，在那郊外大道上，拾點驢馬糞罷了。

（三十三）清道夫

清道夫專管潑掃街道。天晴的日子，一天潑兩次街；夏天的天氣太熱，一天總得

潑三四次；遇上下雨的日子，清道夫得出去往陰溝里排泄雨水，灑土墊道；遇上下雪的天，清道夫得滿街掃雪，推車運雪，這都是清道夫的職務。此外要是街上發現了「倒臥」「裝火匣子」以及「抬埋」，那都是清道夫代理的職務。所以清道夫很是勞累，每天早晨六點多鍾就得做工，直到太陽落的時候才完。清道夫是歸區署僱用的，各區都有。可是人數不一，要看區界大小、繁盛的街巷多寡。所以一區有三十名清道夫的，有四十名的，有五六十名的。另有清道夫住所。清道夫穿毛藍衣褲，連靴子、帽子都是藍的，那是官備的衣服。所用的器具，也是官備的。每日出去做工，都有一個巡警監督着，指揮他們。此外還有一名清道夫的頭目。頭目每月工錢現洋八元。清道夫每月掙現洋六元。夏天事忙的時候，各區都得臨時添雇清道夫。平常清道夫忙不過來的事，單有貧民隊幫同去做。

（三十四）賣假頭發的

假頭發是賣給婦女們梳頭用的。賣假頭發的，每天總在午前十點鍾以後出來，扛着一個細長的藍布包袱。假頭發都論結賣，有大繕的，有小縉的，價目不一樣。大絡的，總在五六吊錢一絡；小緡的，總在兩三吊一緡。他們都說謊價，他扛着假頭發包袱，繞街串巷去，一邊走着，一邊吆喝。那吆喝的聲音是「賣好假……頭發！」一天總可以賣個二十來吊錢，除去本錢，能賺六七吊錢（總合三成利）。

（三十五）茶挑

賣茶的挑子，全是貧苦人，或老婦，或小孩。用一根木棍挑着，前頭是一個大瓦壺。那瓦壺外邊包着棉花，棉花外邊包着布，為的是保住茶水不涼。後頭是一個柳條筐子，筐子里頭有幾個黃砂碗。那茶水就盛在那瓦壺里。用的茶葉，是極賤的土末。挑茶挑子的，專奔停車處，賣給拉車的喝。價目是每碗二文錢，喝五碗才花上一枚銅元。要是僅喝一碗，不能叫他找回八文錢來；總得喝兩碗或三碗，才能找錢。這種賣茶的，每天上午九十點鍾出來，不但賣一天，還賣半夜，總得夜裡十二點鍾以後才不賣了。他們吆喝的聲音，是「誰喝……熱茶呀！」「唉！誰還鬧碗將沏的熱茶！」夏天賣項最好，因為夏天天氣炎熱，人人乾渴，全要勤喝茶的緣故。車夫跑得渾身是汗.口乾舌燥，越得勤喝茶。茶挑每天總可以賣個四吊五吊的，除去本錢，足可以賺個三吊上下錢。

（三十六）賣硬面悖悖的

賣硬面悖悖的勞動小販，鄉下人居多。來在北京，集合幾個同鄉，租一間房，叫

做「住鍋伙「一切的花費，大家公攤。賣硬面悖悖.全在晚上。每天一到了下午五六點鍾，那賣硬面悖悖的就該背上筐子出去啦遊街繞巷，他們吆喝的貨聲是「硬面……悖悖唉」，都帶着個小玻璃燈。賣到夜裡一兩點鍾，才能回「鍋伙」呢。他們是專賣給吃夜宵的主兒，如那賭局、煙館、紅白棚等。那硬面諄惇的價目，是一枚銅元一個。每夜也能賺個三吊兩吊的。

上海勞動狀況

李次山

上海工業的發達，在我們國內，要稱第一，所以本志這回調查勞動狀況，在上海方面特別注意。有托朋友調查的，有登報徵求，又派人親自調查的，才得有這些材料。可惜時間短促，不能十分詳盡，這篇所載的，還不過是大概情形罷了。

上海方面的勞動界，分業是很精細的調查時候，把它分做四種職業：第一，是機械工業，所有用機械工作的，都放在這一類；第二，是手工業，所有不用機械，全用人工製作的，就放在這一類；第三，是運送業，所有運送貨物、客人、郵件的，就放在這一類；第四，是使用人，所有旅館、茶樓、酒館、浴堂館裡面的聽用人和一般居戶的僱用，都放在這一類。這四大種類，詳細分析起來，要稱二百幾十業於今調查所得的，沒有這麼多，所以我們不能滿意

這四類當中的手工業，尤其難得調查，因為它們都是小小門戶，三五七個人在內做工，又是家庭，又是工廠，又是店鋪〈它）們的界限，往往分析不清，而且散在各處，沒有一個團聚.調查起來，確是一種難事可是它們的分業最多，人數也確是不少，只好將來慢慢設法再去調查：

這回調查最可喜的是機械工業。這機械工業裡面的工人.有許多有思想、有學識的。他們本沒做慣文字生涯，可是看見徵求的廣告，就拿他們自己的勞動狀況寫了出來，交把我們，實在可敬得很。本志因為尊重他們的「個性」，就照他們的原文，排將上去，一字一句.都不更改，好叫工人的本來面目和真實意思表現在本志上面，所有他們有錯字、別字的地方，請閱者原諒。

我們派人出去調查的時候，承許多勞動者指導和幫助，本志同人都非常感謝。但是在這調查當中，又有一種不快的感覺，就是有許多工人一聽見「調查」兩個字，立刻懷着疑心，怕是想籌他們的捐款，或是利用他們做什麼材料，供自己得好處、發財，或是查探他們的秘密，要想侵奪他們的生意心裡有了這種疑惑.不但不拿他們的狀況告訴人家，並且格外隱瞞，或是拿它顛倒錯亂起來，真叫調查人感受很大的痛苦。

他們有這種疑惑，卻也難怪他們。年來勞動社會裡面，確有他們所疑的這種事實，比如政客先生們組織的什麼工黨、工會，和他們工人毫無實益，叫他們入黨、入會，他們倒要破費幾文。出來組織的政客先生們，倒在社會上風頭出得十足，叫他們看着難過，自然要有這種反動。至於探秘密、侵奪生意，更是經濟競爭的常態。哎哎！因為這種原因，叫勞苦工人不能和社會開誠相見，真不曉得是什麼罪惡！

第一類機械工業

一紡織業（一）

崇效

第一章上海紡織廠的起源

第二章近年來紗廠的發達

-紗廠工程的區別

二紗廠的工作狀況

三勞動家的大概

甲當地鄉民

乙他縣鄉民

丙通崇海客民

四工人的支配

五工人衣食的狀況

六工人家庭的生計

七工人團體的組織

A工界的黑幕和惡習

第三章棉業界的新希望

（一）學術互助會

（二）公共娛樂場

第一章上海紡織廠的起源

我們中國，素來有「以農立」的這句話，一般鄉民，除了耕田、織布以外，已算本分盡了，那「工業」兩個字，從來沒有聽見的。有清末葉時代，有一個人，名叫李鴻章，做過出使大臣的。他看見歐美各國，紡紗咧，織布咧，都是用機器的.於是乎

運動我國官場中一般有勢力、有資本的湊出些資本，向英國買些紡織機器運到上海來，試它一試。那時候就有兩個人，首先發起：一個是聶仲甫，辦了一個恆豐紗廠，現在的恆豐紡織新局，就是恆豐紗廠改組的；一個是盛杏菊，辦了一個洋布局，就是現在三新紗廠。當初時候，一般鄉人都是少見多怪的，叫它做神仙車，大家很詫異，竟沒有人去做工。

後來有人想法子向那附近鄉村去鼓吹鼓吹，就有少數冒險的人，到廠里去工作了。不多幾時，許多人都曉得這種工廠是生活的利器，大家都搶前奪後地去謀生啦。

第二章近年來紗廠的發達

近年來上海的工廠，一天發達一天了。其中紗廠為最多數，那貧民的生計，便因此一振。楊樹浦一帶，竟可稱它為一個工業社會。每天早晨和傍晚的時候，馬路上都是手裡提着飯籃，來來往往，上工下工，看他不出，倒是現在世界上佔著最高地位的勞動家哩。在下旅居在這里，也已經「司空見慣」了。但是在下有職務在身，不能處處去調查，現在就拿近地的一兩個紗廠，細細地考察一番，寫在下邊，給大家看看。

一紗廠工程的區別

從紡紗到織布，必定經過許多工程才能了事。但是使用少數工人，繼續操作許多工程，那時光和手續上邊不免都有些不便，所以有許多部分的區〈分〉，像清花間、粗

紗間、細紗間、搖紗間、筒管間、經紗間、漿紗間、織布間、打包間二紗廠的工作狀況

紡之部分

清花間男工

事務工數工價工作時間

工頭每月二十元一

二號車每工三角四分十二小時

三號車又三角又

拆包又又又

扯花又又又

喂花又又又

（按）清花間只用男工，不用女工。

粗紗間男工

事務工數工價工作時間

工頭每月二十二元—

加油頭每工四角七分十二小時

加油又三角七分又

續表

粗紗間男工

事務工數I 價工作時間

擦鋼絲又三角七分又

常日工又四角又

又又四角四分又

又又三角七分又

又又三角又

鋼絲車小工又三角二分又

又又三角又

捐花捲又三角又

據紗又又又

掃地又又又

雜差又又又

童工又一角八分又

粗紗間女工

事務工數工價工作時間

女工頭每日五角五分十二小時

宕管又四角三分又

幫生頭每工三角一分又

正手又二角九分又

副手又二角六分又

條子車又二角二分又

（按）女工做夜工者.加二分做夜飯資。兩星期不請假者，加給賞工，工頭不在此例，

細紗間男工

事務工數工價工作時間

工頭每月二十二元

加油每工三角七分十二小時

常日工又又又

搖車頭又又又

派粗紗又三角二分又

拉紗又三角又

掃地又又又

續表

細紗間男工

事務工數工價工作時間

收筒管又又又

秤車又四角二分又

童工頭又二角二分又

童工又一角八分又

打八帶每磅四分又

皮棍司每月二十元又

小皮棍司每工二角二分又

細紗間女工

事務工數T 價T.作時間

女工頭每日五角五分十二小時

宕管又四角三分又

幫生頭每工三角一分又

普通女工又二角九分又

雙線車又三角五分又

筒子車又三角三分又

（按）女工做夜工者，加二分做夜飯資。兩星期不請假者，加給賞工，工頭及雙線車不在此例

搖紗間男工

事務T數工價工作時間

修車每工三角二分十二小時

着水又又又

倒紗及回紗小工又三角又

搖紗間女工

事務工數工價工作時間

女工頭每日四角五分十二小時

十二支紗每車一分二厘又

111X （？）支紗又一分一厘又

廿支紗又分又

廿支四股線又一分一厘又

X =11=（？）支紗又九厘又

X =11=（？）支紗又一分一厘又

續表

搖紗間女工

事務工數I 價工作時間

握札絞1抽余腳j又二角二分又

揀花女工

事務工數工價工作時間

皮棍花每磅五厘不定

油花又二分又

打包間男工

事務工數工價工作時間

工頭每月二十元不定

秤紗每工三角七分一

包紗又三角二分一

敲鐵皮又三角一

大包每包八分一

草包又四厘一

小包又四厘一

織之部分

筒管間女工

事務I數工價工作時間

經筒車每磅連紗連筒管一厘十二小時

緯管車每板即二十支緯紗，筒管插滿一板二分又

經紗間男工

事務工數工價工作時間

搬紗每工二角八分十二小時

落紗又又又

掃地又又又

經紗間女工

事務工數工價工作時間

經紗機每千碼六分十二小時

穿筒子小工每工二角五分又

續表

漿紗間男工

事務工數工價工作時間

工頭兼經紗間修機每月三十元十二小時

車前工人又十七元又

車後工人又二十元又

修扣每日四角又

掃地又二角八分又

漿紗間女工

事務工數工價工作時間

穿扣機每軸A分十二小時

修棕每工二角五分又

織布間男工

事務工數工價工作時間

工頭每月三十元十三小時半

修機又十八元又

管噴霧機又十四元又

落布每工三角二分又

派紗又又又

雜差又又又

掃地又又又

領物料又二角六分又

力口油又三角五分又

織布間女工

事務工數工價工作時間

女工頭每日五角十三小時半

女工每匹一角五分—

布房男工

事務工數工價工作時間

縫布車每工四角十四小時

括布車又又又

碼布車又又又

打包又又又

秤布又又又

打印又又又

雜差又二角八分—

修布每匹三厘三—

續表

布房男工

事務工數工價工作時間

摺布又一厘七一

機匠間工價

事務每月工價

機匠自十七元至二十二元

鉛皮匠十八元

藝徒自一元至四元

老司務工價

各部分每月工價

物料所五元

棧房又

清花間又

廢花間又

三勞動家的大概

上海是一個大的通商口岸，那各地方的人，來謀生的也很多，就是工廠里的工人，大約也有三種人物：

（甲）當地鄉民，有田地房屋，世世代代住在這里的；也有家裡在浦東，天天渡來渡去的。

（乙）他縣鄉民，因有親戚鄰里在滬上做生意，得其援引而來的。

（丙）通崇海客民，因當地鄉民拋棄了向來的農業去做工了，那客民容易覓得閑空的田地來耕種。稍稍獲利以後，就攜了妻子和親族中有冒險性、進取心的少年男女，陸續來滬。起先不過種田為業，後來和當地人熟悉了，就得其援助，到廠中去工作了。

四工人的支配

當地少年婦女，大多在細紗間和經紗間操作；年老的和粗笨的中年婦女，多在粗紗間工作。男子在清花間工作，和其他部分做一切雜務。不滿十六歲的童子，就操輕便的工作，如拾筒管……和轉運零件種種。江北婦女的體質，比當地人強壯些，所以多在搖紗間工作。男子除在廠里各部分做粗工外，還有操碼頭杠棒生意和運貨小車……種種工作。

五工人衣食的狀況

自從各工廠發達以後，一般勞動家的經濟，很覺寬展。就拿楊樹浦一帶而論，那華商紗廠共有五家，紡紗的錠子，舊有十六萬三千七百六十隻；織布的機器，舊有一

千七百四十六架。英商紗廠共有四家，紡紗的錠子，舊有二十二萬一千零十六隻；織布的機器，舊有一千一百五十一架。日商紗廠共有三家，紡紗的錠子，舊有十一萬一千隻；織布的機器，舊有九百二十四架。總計有紗錠四十九萬五千七百七十六隻，布機二千八百二十一架；紗錠每一萬只，日夜工並算，大約用工人六百多人。照這樣算來，不是就要用着三萬多工人了麼？那三萬多的工人，就靠了這十二家紗廠過活。晴天雨天，早起夜做，卻並不有一些疲倦的形狀，大都很愛惜生利的時光，卻是很可敬的。如此說來，他們賺來的錢，很可以儲蓄起來了，但是他們竟沒有一些兒儲蓄起來，並且還有借貸的。咳！這是什麼緣故？實在他們金錢到手很容易，因為廠里隔了一禮拜或兩禮拜，就要發一次工錢的，所以他們耗費銀錢也並不覺得什麼困難。衣服咧，裝飾咧，洋貨、綢緞，金器、銀器，打扮來和中上等人家一樣。做男工的還有煙、酒、賭博……的種種耗費。女工專門求表上好看，男工專門求片時的快樂。不想拿血汗的金錢來積蓄，預備以後意外的用度，所以時時好像很寬裕，卻時時在這窘迫的境界里頭。這種情形，三萬多人中，竟有二萬多是這樣的。諸位想想，這種人可憐不可憐呢？咳！為何他們這一些些意思都想不到？咳！沒有受過教育的人，真正可憐呀！

六工人家庭的生計

在下前天在近鄉一個工人家裡，考察考察，看見有兩個年老的人，一男一女，大約是他的父母，在家裡管理種種瑣屑的事情。那少年和中年的男女，大概也有四五口，卻都在廠里頭做工，賺來的工錢，除去了家常費用外，很有些儲蓄。他的母親，指了屋外的五六畝田地，和我說：「這都是我們幾年做工省吃省用省下來的。我今年來因為有些聾腫了，那兒媳們體量我，叫我在家做做輕松的生活罷，所以就不到廠里去了。閑空時候，織織草鞋，也可以出產幾錢J我聽了她一番話，精神上邊大大的爽快。哈哈！原來有這樣的家庭，在這兒未曾開化的工界里頭。好極好極！可見得勤儉和不勤儉，竟天差地遠咧。唉！可惜這勞動界里頭，像這種人實在很少。

七工人團體的組織

現在勞動界的勢力，可稱它很盛的了。那同盟罷工啊，群眾要求加價啊，那團結力好像十分鞏固。但是他們只有越軌的舉動，卻並沒有合法的組織，一旦有了重大的事情，就你推我諉。我看這種情形，大為不然，並且也不是勞動社會的好現象。我又從工界中得來的消息，說這里一帶地方，有個「共進黨」，又叫做什麼「青幫」，是一般失業遊民糾合的。它的勢力，倒非常地強，專門拿敲索嚇詐的手段，實行盜匪的行為，並且迫懾工人入黨，詐取金錢，叫做什麼「開堂費」。如其不這樣服從他，就有很大的危險。所以上當人黨的人，都是打脫牙齒和血咽，不敢向局外走漏半點聲息，就使在父母妻子面前，也不敢說一句真話。你看這黨會里黑暗凶險的勢力，厲害不厲害！

他們黨里邊吸收新黨員，採用干客制度，會使用手段吸收新黨的，便是首功。所以吸收黨員的手法，幾乎無孔不入。甚至廠家的工頭、機匠，很有懼他的威勢，勉強入黨的。廠里的警察，如其是江北人，十有八九拜那各段領袖的老頭子，和入黨的江北小工通同一氣，做那不正當的事情，像偷紗到外邊去販賣……那黨會里的老頭子，暗中唆使徒子徒孫輩，鬧出是非來，他卻冠冕堂皇出頭排解。憑着這件功勞，向廠里支取干俸。我寫到這里，禁不住長嘆一聲道：「是為阻礙中國工業進步的大魔物。」熱心愛國同胞，速起設法，使一般無知，增加獨立自助能力，免受若輩的魚肉和引誘，並振興百般生利的事業，使許多閑漢，漸漸改頭換面，脫去黑暗的黨籍，投效到腳踏實地、自食其力的一條光明大道上來。

八工匠的黑幕和惡習

車間里的總頭目，眾工人都叫他某老管；廠里給他的名目，叫做某總管。因為他能夠敷衍眾人、調排眾人，能夠糊塗了事，能夠袒護不肖的工人，掌出喜、怒、哀、樂的假面具來，使得人服從，所以廠里非常地信任他。那女工的頭目，叫做那麼渾，也須有一種運動手段，和老管有連帶關系，不然難謀到這個地位，也很不容易。但是她也有一種糾集數十數百個女工的本領。那麼渾，手下還有一種麵皮俏、唇舌巧的一輩兒，叫做宕管，幫忙那麼渾的，用力省，得利厚；工人隊里出類拔萃，得到這般差使，也很榮耀。姊妹們嘴裡邊提着她，差不多替她滿頭簪花咧。那老管手下還有一般機匠和藝徒們，專門修理機器的，他們在廠里頭最有勢力。所以各部分工人的頭目，都和他有密切關系，不是親戚便是朋友，並且私結團體，黨同伐異，其中不堪設想的黑幕，竟不知有多多少少。就是廠里的管理員，也怕他的攻擊，都是眼開眼閉的和木人兒一般。這種情形，就是很有名望的廠家，也所不免。暫且拿調查確實的幾種寫在下邊，恐怕還不到千分之一咧。

（甲）某廠搖紗間的工頭是寧波人，這部分的工人，也大半是寧波人，其中有從滬寧路線來的。少數工人，常常被多數的寧波人攻擊，甚就揮拳踢腳，打得不死不活的；那少數的人，哪裡敵得過多數，自然忍辱受苦、啞口無言的了。可憐這般無處告苦的人，如何生活呢？咳！那還了得！咳！那還了得！如果再糊里糊塗敷衍下去，恐怕要鬧出血戰的事情來了。我很希望一般關心人道主義的人，快些起來整頓一整頓呀！

（乙）四年前有一個如皋地方的志士某君，托南通金沙某布莊的主人某君，介紹到某紗廠做修機間藝徒。別人都是貪吃懶做，偷閑來到寄宿捨去假生病，他獨是一個勤勤學習。有一位機匠看見他這個樣子，心中大大地妒忌，恐怕將來要奪我飯碗咧，便拿話來恐嚇他。說江北人到上海來做工，很惹人厭：某處某地方，某處某地方，那時時路斃的人，都是江北人……某志士專心工作，並沒有一些兒害怕。有一天那機匠又

來無端尋釁了，欺某志士是不能語上海話，有意和他攀談。不問情由，就伸手來拿某志士的臉上批了幾下，下這毒手羞辱他。那志士問他為什麼緣故。他說你罵人，我來教訓你。某志士曉得那機匠輩是不可理喻的，就忍辱了退出修機間，到寄宿舍。心中憤懣得很，不上幾天，竟害起病來了，兩腳浮腫到像燈籠一般，幾乎不能下床。後來他朋友勸他去做田裡生活，扶了上車，送到某農村，過了半月光景，那病漸漸地好了。現在他的朋友，已經保薦他到外省某廠里辦事去了。某志士是很能有為的人，今後的發展，定然無有限量。

（丙）新進廠學習工作，必須有奧援。奧援是什麼解釋，就是俗語所說的，朝里無人莫做官的意思。假使這位新進廠學習的候補工人，有他的親戚或者素來和好的鄰伴在裡面照應，這便沒甚苦頭吃。若是那麼渾或宕管等，做他的奧援，那是更便宜了；雖然手腳粗笨做不來什麼一樣，卻隨着老熟手支付十足的工資。若是沒有奧援的，進廠學習，那就苦了。往往聽得有人進廠，學習了三四個月，依然沒有半點兒酬勞，倒白白辛勤工作，幫助着那麼渾多添了如許進款。這是什麼解？因為眾工人里邊，不能家家戶戶、年年月月太平沒事，或者自己有病，或者家裡有特別事情發生，到了這個時候，天然要告假了。譬如某日某甲、某乙、某丙人，告假不到，那麼渾便暗暗歡喜，把學習工作的候補工人，頂補那告假不到的缺。所有工資，告假的工人固然沒分，頂補空缺的候補工人，頂頂受工頭抬舉，承他照應，至多分得半數罷了。或者此項代替工作的薪資，完全納入工頭私囊里的，這是常事。此種積弊，不知到了何日方能掃除凈盡。還有一種存工制度，各廠家因為要求工人專心一致在廠里工作，免生貳心，既人此廠，忽投彼廠，所以工人的應給工資，常常有兩個禮拜的勞金存在廠中。到末後出廠時，命分可以如數支取，但工頭或經管人每有百方留難、並不給付的事情，往往聽得怨聲載道。

（T）某老管，有一個親生女，也在廠里做工。工人隊里沒有一個敢怠慢她，沒有一個不恭維她，她的頭寸，本來大了；她的脾氣，也特別地了不得。別人家上工很早，都是六點鍾早到廠，這位老總管的千金小姐，每天要工人隊里派人去.千呼萬喚巴結她。她每天遲遲地到了八點鍾鍾敲過，方才到廠。是種特別的體面工人，也可想見工人隊里，還有多大的階級。工場里勢力集中的景況，也可見一斑了。

（戊）某處貧民學校里的主任，聞得新組織的某工廠將近開工，就派了幾個畢業生，到廠里去做藝徒。那藝徒是受過小學教育的了，很有禮貌，很有自治工夫。內中有二三人，最莊重、最勤謹，現在已經學習成功為機工當中有用的人物，也是少年機師中有數的人物，使他獨當一面，綽綽有餘。聽得現在已經派到外省去工作，賺到二三十塊錢一月了。還有三四個最活潑的和幾個不動不靜的人，都是意志未定，可上可

下的。這種藝徒，多數進銅匠間就是修機間.這個部分的頭目，並不曉得造就一般藝徒的方法，不過自己作威作福，多得幾個給他差役就好了。所以這般藝徒的進境，全靠各人自己的研求。起初進廠時候，給他一塊錢一月；到明年如其有些門徑，給他兩塊元一月，大約逐年加一塊錢，除卻薪水外，還有一種特別的獎給。等到三年滿師以後，看各人處群的手法，然後定他命運的隆替。常常目睹這班藝徒們，在領到薪水和額外獎給的時候，往往兩三日里完全用去.香煙呼呼，雜物吃吃，還有到菜館里，叫幾樣菜，『買幾斤酒，拚命地綳場面，不到死活。一時吃不完，就大賭特賭；手裡的錢用盡了，就向小朋友設法借貸；小朋友面上借貸遍了，還向鄰里人家說謊借貸。貸得銀錢，依舊拿來揮霍，嘴裡吞得很臭，性情變得很懶。那幾年前在小學校里所受的教育，到了這毫無管理的修機間去，不上半年工夫，完全拋棄，變了一種下流人物，和老資格的前輩機匠同化，倒像一個印板里刻起來的。咳！豈不可嘆！所以我們主張工匠革命，極應該從人格教育、革心革面上做起。

第三章棉業界的新希望

（-）學術互助會楊樹浦方面，棉業界里頭，現在有三家最振作的工廠行號，為一輩青年實習生增養能力起見，設立國學科、西學科、武術科三項的必修科。新近又組織成功一個學術互助會。這個學會所以必須組織的主意，在乎現時代文化日進，各種最新科學層出不窮，不跟上去研究，在爭存世界上，萬萬沒有立腳地。學術互助會，真個是替無數有志青年，打開那專門研究的捷徑。空言不值半文錢，且看他們三年五年後，研究到什麼地位。如果人人從認定的一個方面，進而不已地研究進去，那學術互助會的真價，人人都能公認着，不待在下胡揣了。

現在調查那學術互助會里諸青年，已經認定各種學術的研究如下：

徐君紡織和機械張君商學商戰術

倪君工業常識張君植棉研究

顧君商學——商業發展之研究陳君農學

居君植物學鄭君畜牧

李君工廠管理法徐君商學——簿記

孫君化學孫君電學

瞿君電學胡君電氣治療

吳君汽學朱君衛生

封君公眾衛生浦君醫學

周君醫學范君社會學

吳君精神學毛君佛學

顧君佛學林君佛學

凌君觀人術周君簿記學

方君紡織學

以上加入學術互助會的諸君，系第一批加入的。當在下調查勞動界現狀時，連類調查到這件新消息，正當那第一批有志研究應用學術諸君加入的時候，所以一個也沒有漏脫。聽說還有多數第二批加入的青年，正在考慮審擇中。因在下迫於投稿期限，不能執筆相待，也是一時的憾事，

（二）公共娛樂場娛樂是什麼，就是消遣消遣、快樂快樂的意思。公共娛樂是什麼，就是大家可以消遣，大家可以快樂，無論職員、工人，並沒什麼階級的。現在某某兩廠，也已經動議，只要那資本家通過以後，就可以實行了。但是這個大規模的公共娛樂場，不是像什麼新世界、大世界等種種游戲場的口這個公共娛樂場，比那大世界、新世界等種種游戲場勝過了十倍。如其到新世界.大世界……去白相（即玩耍），費了車錢不算數，還要耗去兩三角錢。進去還要吃些雜食，泡一碗茶，一出一進，頂頂廠碼，總要用去半塊和一塊大洋錢.若使到公共娛樂場去，既然沒費半文小錢，卻又增進了許多知識，豈不是兩全其美嗎？那許多知識，從什麼地方來呢？因為這個場里邊，有一種活動影戲，能夠陶冶性情，又能養成世界的眼光：並且在影戲開演以前，還有一班名人演講，使得他們長進普通的學識和革除舊社會的惡習慣，大家走到光明正大的一條路上去，這是一件很能促進文化的事情，我們希望它早早實行哪口

二紡織業（二）

崇效君調查的報告，已經是很詳細，但是還有許多的報告，揀擇要緊的放在下邊，讓大家看起來更容易明白

（一）工廠及工人數

上海在八年五四運動以前，中外紗廠共二十家，二十四廠，紗錠七十六萬三千二百四十一隻，織布機五千零三十八台。每紗錠一萬支，要用六百五十人；每布機一台，要用一人。約計紡紗的工人四萬九千四百名，織布的工人五千名。五四以後，新開紗廠九家，日本人又添三個大廠（內外棉有限公司第七、八、九廠），總共加了紗錠子四十幾萬，要加工人二萬六千。總計上海紡織的工人有九萬人上下，要算是很大的工業社會了。

（二）工作能力及男女別

他們工作的分配，都有一定的能率。清花間的工人.每四人管清花機一部；系（？）鋼絲〈車〉，每人管六部至八部；三頭七節棉條車，每三人管一部；七十錠至九

十錠的頭號粗紗車和一百二十錠至一百四十錠的二號粗紗車，都是三人管二部，或是二人管一部；一百六十錠至一百八十錠的三號粗紗車，每人管一部；三百錠至四百錠的細紗車，每二人或三人管一部；經紗機和漿紗機，每三人管一部；織布機每人管一部或二部。各種工作，只清花機、鋼絲車、漿紗機是男人工作。肩花捲、肩粗紗、揩車、搖龍頭和打包間的工人，也都是男工。搖紗間、廢紗間，男女都有。此外全是女人工作。細紗間落紗，用十四歲以下的小孩。

（三）工作時間

他們的工作時間，是最長不過的，而且中間沒有休息。在紡紗部分，每日通常做二十四點鍾，分日夜兩班工作，不問男女老幼，都是一樣。換班的時刻，在清晨六時和傍晚六時；換班的時候，機車並不停止。只有恆豐、德大幾個廠家，當換班和正午、夜半四個時候，各有十五分至三十分鍾的休息。有休息的，每日工作只算二十三小時或二十二小時。織布部分，大概只做日工，每日僅十二小時到十五小時不等。每逢國慶、令節、星期日，都有十二小時的停工。華商紗廠，有不停星期，每十天停一次的。陰歷年底、年頭，大約停工在兩星期上下。

（四）工資

他們的工錢，大概男工工頭都是照月計算，自十五元至數十元不等。其餘的散工，有按日計工的，有按出貨多少計工的。華商各廠，在清花間、粗紗間、細紗間、經紗間、漿紗間各部，都是按日計工。打包間、揀花間、織布間，就論出貨多少。日商內外廠，全是按出貨多少計算。粗紗車以亨克（Hank，每亨克長八百四十碼）為標准，細紗間以出紗分量為標准。這算是一種最巧妙的「包工制度」，資本家的利息，格外要厚些的。清花間工人，每日約三角；管鋼絲車工人，每日約三角五分；管棉條車女工，每日二角至二角五分；管粗紗車女工，正手每日二角七分至三角，副手二角二分至二角五分；管細紗車女工，每日二角七分至三角；管筒子車及雙線車女工，每日三角至三角五分；據花捲、據粗紗等男工，每日約三角；搖龍頭、揩車等男工，每日三角至三角五分；細紗車、落紗童工，每日約一角六分；經紗及穿扣女工，每日約二角左右；漿紗男工，每日三角至三角五分。粗紗、細紗、搖紗等各部都有女工頭，每班為二人或四人，其工資大約每日四五角不等。

工資付給時日，各廠不同，大約每一星期或二星期付一次。但工人如有急用，說明理由，也可以酌量預支。在付給工資的日子，所有預支的及罰款，一並扣除。在粗紗間、細紗間，女工每二星期不告假者賞給一工。有多數工廠，為防工人轉到他廠起見，常扣留二星期上下的工資，代為存儲。如遇此項弊端，即將所存工資罰去，不再發給。

三印刷業（一）

廖維民

印刷工人的內容

我是一個印刷界的工人，所以印刷工人的情形，是很明白的。上月我有個朋友，他寫信來問吾說：「你們印刷工人，和文化教育是很接近的，所以知識方面，大概總要比別種工人高一些。但是現在外面提倡勞工解放的人不少了，你們為什麼依舊無聲無氣的，不曉得想法子自救呢？」當時我本來就想拿我們的實在情形，寫了出來，去復復他。但是一時沒有這許多工夫，所以一直擱到如今。現在終算被我將忙裡偷閑的工夫，倉促草成了這篇《印刷工人的內容》，請《新青年》代為披露出來。如此，則不獨我的朋友可以瞭然洞悉，就是關心我們工人的諸君，也可明白我們的內容了。

人類的性情是一樣的，所以自由、幸福，誰不想享受；奴隸、牛馬，誰願意去做？那麼我們工人現在所處的地位，好算苦的了，為什麼依然不曉覺悟，想「自救」的方法呢？我敢說不是這樣講，因為我們的能力，都被資本家制約住了，好像猛虎在檻阱之中，不得不搖尾求食罷了。並不是我們工人，真是天生成的賤骨頭，甘受那種奴隸、牛馬的約束的。現在先將我們的內容，仔仔細細地講給諸君聽聽。

（一）工資

我們工人所得的工資，是最可貴的，也就是最可憐的。為什麼？因為都是拿血汗去換來的。但是我們中國人的賤視工人惡習，好算深極了，所以對於工資一層，也就有月工和包工的分別。我們做印刷業的，也是工人的一種，受這樣的待遇，自然和別行工人相同。現在我更將那月工和包工的辦法及我們所受這包工制度的痛苦，分述於下：

（甲）月工月工是不論生意清或忙，統以每月所訂定的工資數目發給的。這種制度，似乎還不違背正道。但是現在的印刷工人（僅指上海各書局而言），做這月工的人，至多不過十分之三。這十分之三的人，尤以落石、石印等，資本家可以多賺錢的工人佔多數。若排字、鉛印、澆字的工人，除了每家有幾個專做零星生活的外，其餘可都改做包工了。論到月工工人的工資，卻是很小的，照最近的現狀說，大概都在十五元以下。在十五元以上的，簡直可說很少的了。至於二年前的工人，每月七八元、十元左右的，多得很。

（乙）包工這種制度，在資本家看起來，可以不用監工的手續，使工人能拿全力去工作，所以可說是一種最好的妙法了。但是我們對於這種制度，卻可說它是刻薄手

段。為什麼呢？因為他給發工資的方法，既要拿工作的多少做標准，而遇到休息日（如星期日之類）和工廠里生意清的時候，他們是一概沒有貼補的。現在商務印書館，算體恤做包工的工人了，然而一年之中，也不過拿雙十節、陽歷元旦、陰歷臘尾一天、年首三天，這六天照一半算，貼補我們三天的工資罷了。咳！七天一休息，遇到節日還有給假，像這樣的資本家，不是不好說他沒有人道的了麼？幾百個人在一廠工作，像這樣的工廠，不是好算大的了麼？哪裡曉得休息一天，工人沒有一天工錢的，他們不過在工人身上少賺一天錢罷了。幾百個人在一廠工作，也只可從表面上看的，遇到生意清時，我們都沒有錢拿的，他們不過給一所房子與我們，天天往那裡避避風雨，損失幾個房錢罷了。咳！這樣的給薪方法可以算公平麼？可以算有人道的麼？我倒要請大家公論。至於包工工人，倘若天天有生意做，每月平均所得，和月工工人比較，大致沒有什麼上下，但是要很勤力的了。

以上二種工資，都是就各書局之印刷工人而言的。若報館里的印刷工人，卻有些不同了。因為各報館的印〈刷〉工人，各部分都有領袖承包的，因此做工的人，比書局裡工人還要苦得多。推其原由，只因承包法，領袖從中刮剝，工人和資本家不能直接（？）；我盼望各報館要從速地改良才好。

我們印刷工人的工資，已有以上三種的分別。我們的膳宿，卻都要自己備的。諸君！我們拿了這幾個錢，除了膳宿費和一切不可少的費用外，還能有餘力養父母、畜妻子麼？還能去儲蓄，以備疾病、婚喪等等意外的費用麼？咳！吾們印刷工人，因了這個關系，就沒有一個不是天天在愁苦中過日子。雖然有許多青年要想出來做點事，但是一方面已沒有人肯幫助，一方面又怕資本家曉得了要停歇生意。況且現在印刷業不很發達，要找尋生意，很不容易的，所以不得不忍氣吞聲，拚命地做那種奴隸式的工作，謀眼前的衣食。

（二）工作時間

工作時間，除了許多小印刷店沒有限制的外，其餘各書局，表面上都有每日工作九小時的規定。但是他們終借口說，遇到生意忙的時候，要開夜工的，不曉得這夜工一開，要加添三小時，於是就變成每日十二小時的工作了。咳！現在上海各書局裡，哪一家不是戴了這生意忙的假面具，實行這十二小時工作制呢？

至於我們工人對於這夜工，有許多人真是說也奇怪，非但不去反對，反而好像很盼望他們開夜工的。為什麼這樣呢？因為做月工的工人，做夜工算有半天工資加的；做包工的工人，有了夜工，以為可以多做點生意了，到月底結算工賬的時候，比沒有夜工時候多幾個錢。看官們呀！我們工人所得的工資，不是很少的麼？不是常常說不夠開銷的麼？現在他們資本家趁這機會，拿金錢來誘惑我們，請問我們能夠不被他們

誘惑麼？我看恐怕看官們倘若親自入了這個漩渦，也難免不上他們的鉤了

所以我的意見，以為現在那些熱心提倡勞工解放、高唱減少工作時間的諸君，不如先替我們解決工資問題。解決工資問題，當先從打破包工制度人手。不然就是將來實行每日八小時的工作制度，他們資本家可以多招些工人，一律做改包工，我們工人豈不是依舊換湯不換葯，沒有什麼好處嗎？

（三）現形

「蠅營狗苟」「簧夜乞憐」，我們向來也為這是中國官場的丑態，想不到我們印刷工界也是如此。諸君不信，請一探各印刷廠里管工人（工頭之類）的位置怎樣得來的，就可以明白我這話不是胡說了。咳！因為他們資本家這樣地用人，那些善於鑽營拍馬的人，一方面就竭力把工人壓制刮削，以獻媚於資本家，好牢固他的飯碗；一方面又把較優的缺役，都任用他的私人。你倘若要反對他，或不服他，他就想法子把你停歇生意。雖然像商務書館、中華書局等幾家工廠里，他們都有過「各部分領袖，倘有不公的事，盡可告發雲雲」的通告，然而工人和資本家接近的時候究屬很少，怎樣能夠詳細明白這當中的內幕呢？

況且工頭就是資本家的功狗，只要他所做的事，於資本家沒有害，資本家就是曉得了他有弊，自然也不去追究他的。工頭曉得了什麼人要攻擊他，這個人將來倒一定受他報復的，利未得而禍根倒種下了，這種有損無益的事，有什麼人肯做？所以雖有這種官樣的文字，其實和沒有也差不多。可憐嚇！一輩有志氣的青年，不會去拍馬，以致被他們埋沒的，實在不少哩。

（四）我們的缺點

我們的內容，現在好算說完。但是我曉得一定有人要說：「資本家待你們不好的地方，你都說出來了，但是你們自己可有什麼缺點呢？」這句話，實在說得是。吾們工人的缺點，的確不少。現在拿我個人所見的，分下列二大綱：

①沒有知識；

②缺少公德心。

不過這二種缺點，我卻又要歸罪於資本家了。因為做父母、兄長的，苟其家道寬裕，斷乎沒有不使他的子弟多讀幾年書，到大起來成一個通人達士的。像吾們做工人的，大概都因家境貧寒，不能去受高等教育，所以才來做這工人。那麼，我們的缺少知識，實在很可憐的。這種地方，做資本家的諒來終也想得到，為什麼他們雖然用了那許多編輯先生和通文理的人，終不肯請幾個先生，辦一所不收學費的夜學校，給我們增受些知識呢？至於這缺少公德心的缺點，實在從沒有知識上來的；有了知識，斷斷不會有這個缺點的。

（五）改善的希望

現在我有一句緊要的話，要請大家注意：就是「勞工解放」「勞工神聖」這許多聲調，已經唱得很高了，然而勞工依舊是束縛，勞工依舊是奴隸。不過在提倡勞工解放的諸君，既沒有曉得我們工人的實在情形，並且也沒有這等的勢力，所以不能怪他們。但是吾現在已將我們的內容講明了，就不得不盼望諸君，幫助我們共除那種不平等的事，使我們脫離這苦海。一方面再拿知識、道德來灌輸我們、指導我們，使吾們都成為有人格的工人；那麼，工業發達，也是易如反掌的。倘若不是這樣辦，那麼任憑你天天在報上鼓吹，到處去演說，恐怕都不過空談罷了，要想收實效確是難的。

四印刷業（二）

徐再舟

印刷界的狀況

我乃印刷界的工人，學業已來，迄近數年，其中狀況略知一二。工閑閱報，見貴報徵求印刷的狀況，我工人何來學識，操文士之生涯？故我久欲布工人的實事於諸君之前，及印刷的調查、改良的根本，亦可啟發我們的知識，導我們至純潔、清高的境域，盡人民同等的義務，諸君可不是造福無量麼？

（一）工人的數目和他們的體性

上海印刷工廠很多，統上海約一萬余的印刷工人。最大的是商務、中華，每廠中約千餘；中等的，似彩文、大中華、商文、華勝等，每局內約百餘人；小的數十家，局內三四十個人，十餘個也有。印刷分二類：曰鉛印，曰五彩石印。鉛印簡單，五彩繁雜。五彩石印內有四部：曰繪石，曰打石，日打樣，曰機器。工人的身體壯強活潑，其中繪石者，略斯文，因有筆墨、美術的思想，所以很溫和，惟身體稍弱耳。機器上的工人，皆粗武好鬥，故時聞爭論。鉛印分三類：曰校對，曰排字，曰機器，性情亦同。

民國初，五彩石印尚少，雖有數家，然繪石、打樣者，皆請日本技師。後來國人皆學會了，而其藝一時未精。自從英美煙公司，請一位德國繪石的名家，曰Mr.Smith，此人溫和非常，而肯教導人，所以現今著名者，皆其入室的弟子。他的筆法精緻活潑，日人萬萬不能及的，故繪石的人，奉之日司密斯派。現今工人皆有研究的心、堅耐的

志，所以時出能人，且有勝過日本技師，所以各印刷所中，請日人的很少。我們的進步亦很快，印刷中最注重、用度最廣，即是顏料，惜乎皆從外洋來的。

（二）工作的時間

每日九小時，晨七時進廠，晚六時散工。夜工視生意忙否不定。大的似商務、中華，每星期休息；其餘的皆半月休息一日。休息的時候，什麼的消閑？我寫到此處，不覺棄筆長嘆。嗚呼！勞動的人格，風俗的腐敗，我不忍將工人的歹事訴與君前。然捫心自思，已欲改革工人，何妨直筆書下。我們每逢休假日，大多數的工人，做一種很普通的游戲，即是一個「賭」字。撲克、麻雀（即麻將）、牌九，到處皆是，此乃我們工人腦中深印唯一的游戲。領來工錢，也不管家中等用不等用，依了自己心想而行。輸去了錢，東借西典，直至不有彌補而後已。偷耶，迷耶，時有所聞。若然勝了，狎邪酒食，無所不為，不有一人用於正道。另有一種工人，衣服很鮮美，終日在游戲場內，做他們的特別的行徑。所以我們的工人身上，清潔不有疤斑的很少；十居其七，皆楊梅滿身。嗚呼！工人如是！無言人格、道德！這種的事體，什麼的緣由？我可說是風俗的潮流。再有各游戲場，皆引誘青年子弟的魔道。我在工閑的時候，常常地痴想，欲改變工人的惡弊，必禁去此種的賭博，廢去則種的游戲；各處多設些工人青年會、工人研究會、工人俱樂部、工人儲蓄會，似上海青年會的辦法，使天下的工人，皆入於正道，享將來的幸福。雖然我有則樣的觀念，奈不有則樣的力量，嗟乎！

（三）工錢的數目

工錢分三等：（甲）即頭目，五十元至二十元。（乙）下手，三十元至十元。（丙）學徒，一元至十元。打樣部稍貴，繪石部更貴：著名者，有百元的薪工。

（四）工人的衣食住

工人的住所，大概數人合居一處，清潔的很少。他們的衣食，視他們的朴實與奢華。大公司的飯食，皆包在外面，小公司皆連飯食的。

（五）工人家屬的狀況

工人家屬很清苦，飽食衣暖，無憂無愁，已十分知足了，則怕有早餐而無晚食。夫狎游於外，婦憂愁於家，此種種苦況，工婦時嘗之。若婦賢良的，則傭工於外，相助成家。又有一半工人的妻子，皆臨時的，欣則合，怨則離，此亦工人的常事。

（六）工人團體的組織和它的行規

工人的團體，從來不有實在的名目，然而他們的團結力很堅固。近來有人組成印刷聯合會，起先很興旺，於會中討論的會員亦很多，近來漸漸地疲敗。究其原因，無非規則之不良，辦事的乏才，而且會中常有賭博，會員見會中腐敗如此，所以也不有興致到會中議什麼的事，所以漸漸地冷淡。我們工人的行規，也不有一定，隨境遇而定。

五印刷業（三）

徐再舟

印刷業的女工

我華女子的生計，向來不發展，故女子的景遇亦困苦。自改革以後，雖有少數人提倡女子的解放，然商業凋零，國貨不振，男子的生計亦困難，何況乎女子。而滬上欲謀生計的女子眾多，然適當的工作很少，

今單查印刷界的女工，全上海約千四百餘。商務中有女工二百餘，中華中有百餘，其餘皆在自己家中工作的。

女工的名目，分折書、釘書兩種c洋裝（即洋紙）折一頁的，每千頁二十文；二頁的，每千頁五十文；三頁的，每千頁七十文；四頁的，每千頁九十文。本裝（即本國紙）每千頁七文，也有每千頁九文的。

釘書本裝一文五本，洋裝稍貴。折書最快者，每月可得十數元的工錢。普通每月可得五六元.初學而手頭遲的，每月可得二三元。釘書最快者，每日可釘五六百本，平常者二三百本，而他們的丁.作很勤儉，自晨至晚，無暇休息。然此種的工作，時有時無，忙的時候，日以繼夜；暇的時候，定等日久。

別種的女工，似糊盒子，每月亦不出十元之外。女工稍貴者，似商務中着照相的顏色及做各種的玩物，然一時平常的女子，不易入內做的。

六印刷業（四）

趙義民

印刷業的內容

印刷事業，上海為發源之地，亦萃集之場，大部分可分為石印、鉛印兩大主幹。其五彩、三色、玻璃等版，均列於附屬之內。其營業組合的狀況，又分為兩大派別，即新派與舊派。新派之中，做工有定時，休沐有定期，工人稍受教育，工資較為優厚，調查較易，提攜較便，與新潮流稍形接近。舊派則異是，生活又落一格，容當分別敘述。今將新派的沿革與狀況，分書如下：

新派創始，當推美華書館鉛印為最。距今六十年前，教會西人首創鉛印於上海，內部工作可分三類：甲、排版；乙、印刷；丙、裝訂。此三類的工作，雖與印刷具連帶的關系，而三類的組合，乃有高下的判別，不能一例混合。今先言鉛印乙類的印刷

一部分的沿革，依題六種，分「昔」「今」兩排，列表如後：

昔創始時

人數二三百人

時間七小時（上午八時，下午五時，每星期休息一日）

工值七八元至二十元

起居近工廠（房租自一元至三元，飯食每月三元）

家屬三四人，各多職業

團體禮拜堂（虔聆教義）

今現代時

人數三千（排版、裝訂另記）

時間九時（上七時半，下五時半）

工值十餘元至百五十元

居處房租四元至廿元，飯食四元至八元

家屬五六口至十餘人（多兒女兼入校讀書）

團體麻雀（即麻將）台、游戲場，間有夜課（此指普通人言）

照以上六題驗之，現今與創始的比較，人數增十倍，工資增八倍，時間長二時，起居、贍養的消費，僅有二三倍的增加。就經濟一方而論，似可寬裕：豈知大謬不然.誠足令人駭異，必須急籌改善的方法，始克建立.身當其境者.轉不知置身危岩的下面可怕，亦堪憐矣。

其危險的原因，為無公共的團體。昔時宗教的瞻禮，雖似迷信一途，究足以范圍身心，不敢公然放肆。現今的職員，雖有教會舊侶，徒存形式；其於淑身、淑世的道德，多未置意；甚或狎妓、飲酒、賭博、遨遊，竟有其人。奈何工界的人格，頗有一落千丈、外強中乾的氣象，令人增無窮的嘆息矣。春秋之義，責備賢者.予不能為印刷界現今的領袖寬縱也雖然全體的現狀，有如斯的危險，猶幸有一部分創始者殖基獨厚。印刷業工人，隱受無形的厚惠，較諸各業，猶有特別的享受，是不可不表而出之。吾國舊工業做工時間，一向無規定可言。有時間的規定者，初以印刷業為首，不得不推崇教會的遺愛，又以商務印書館首倡。嗣後開辦的圖書公司、中華書局等，即外人所開的印刷業，亦多仿效商務的成規是印刷業的印刷工人.享時間規定的利益者，首推商務。

吾國新工業的組合，當以棉、鐵、絲、茶為最。製造局系官辦的性質，不足模效;其商辦的紗廠、織廠、絲廠、茶棧，誰是有時間規定的工場？甚至濫用人力，夜以繼日，作輟無常，半勞半歇；一方與身體的康健影響頗大，一方與度支的經濟困厄尤深。

工人的幸福，剝蝕無余，且更驕人曰。「實業救國，工資濟貧」，為彼口實。以多數工人的生命、血、汗贏來金錢，供彼經手者汽車、洋樓、歐服、美酒的揮霍，工人且難溫飽，猶復自命濟貧，直欺天耳，此情在紗廠尤甚。印刷業者，遠不及如上各業的宏大，竟能於二十餘年以前，規划時間，與二十世紀的新潮有暗合的基礎，造福全業，其眼光的遠大，誠加人一等。該印刷所優美的質點，更有數節，足資據述：（1）對普通工人，有療病所的設備；（2）撫恤金的定額；（3）儲蓄金的優待；（4）補習班的夜學；（5）對於女工有保產金的恩惠；（6）幼稚園的組織。此與他廠的工人具優異的實惠，都是夏瑞芳君的余蔭，足為建設的初基。惜乎無普遍的團力，不足應付新潮，為可慨矣。就如上的初基，擬求改善的方法，僅去一間；較諸他業，有變齊、變魯、變道的難易的分別焉。

（1）時間從九時改為八時，僅少一級。

（2）工資與人數增加教育，擴充團力，似可及格。

（3）起居與家屬宜建立義務小學，提倡節儉實力，戒奢侈，禁賭博，勵儲蓄，聯感情，庶幾近之。

（4）組合團力為當今的急務。觀感交勉，進德修業，增超人格，促差工藝，均基於斯，宜促成之。

七E|1刷業（五）

商務印書館的工人待遇及教育

商務印書館的開工、停工，都是鳴鍾為號。晨七點十五分，午後十二點四十五分，鳴到工預備鍾。晨七點三十分，午後一點，鳴開工鍾。上午十一點五十五分，下午五點二十五分，鳴停工預備鍾。上午十二點，下午五點三十分，鳴停工鍾。他們的假期，是星期日、新歷元旦、國慶日各一天，舊歷臘尾一天，年頭三天。額外停工，薪水照扣。

各工人和學生，遇有本人婚娶或有父母、妻室的喪事，在外埠的，給假十天；在本埠的，給假五天，免扣薪資。包工的假期內薪資，也可照發。

各項人等，除例假外，如全月辦事勤敏，並無遲到及曠工情事的，到了月終，獎加一日薪資，按月算給。如有想出新法，改良工藝，能使事半功倍的，一經審查明白，便有特別獎賞。

他們館里的懷孕女工，產前、產後，二個月內，不需到所做工，由所里給予保產金十元，讓她安心調弄。這種保產金，產前一個月，給銀五元，產後一月假滿，再給銀五元。倘若在此休息期內，私向他處做工，便要追還保產金，還要議罰。

他們印刷所裡面設有療病房，延聘著名西醫，在所的職員、工人，無論男女.都可進去治病。倘因公受傷，並可在內養病。

他們館里附設的尚公兩等學校，收的學生，有完全免費的，有隻收半費的，工友的子弟，可以享此權利。可惜學額太少，限制太嚴。另外附設的青年勵志會，有中文、英文的夜校，就學的學費很便宜，好讓工人和他們的子弟，工余補習。還有一所養真幼稚園，給工人子女就學的，學費聽便。

他們尚公學校的免費規程和分配的法子，很有可以參考的地方，拿它載在下面：

註：商務印書館尚公小學校特設優待學額規程

（1）特設全免費學額二十名，半免費學額六十名，專供本公司同人（包括男女）之子女就學。

（2）特設保送中學生額二名，每年在本校高小科畢業生內，如有工友之子女無力升學，而有志上進者，由校擔任學費，保送本地中等以上學校。（如中學校、師范學校、實業學校、職業學校等，肄業至其畢業時止。）

（3）全免費生，必其父或母現在本公司滿一年以上，所得月薪不滿十元者，方得適用。半免費生，必其父或母現在本公司滿一年以上，所得月薪不滿二十元者，方得適用。如有同級者，依學額分配法辦理。

（4）全免或半免之學生，一家以一人為限，但如有餘額，得以子女多者依學額分配法，次序補入。

（5）凡希望免費生之家長，應先期填就志願書，由該管機關證明，通知本校。

（6）保送中學生，如有中途退學，即停止給費；如須轉學，應得本校校長之認可。

（7）同人如退職或加薪至十元及二十元以上，其子女俟本學期滿後，不得再享所得免費之利益。

退職之調查，應由學校於每學期未開始以前，向原證明各機關行之口

加薪之調查，於每年終行之。

（8）曾在本公司五年以上者，有勞績（專指男工友），身故後，其子女幼稚、無力入學者，得適用（1）（2）項之規定。

（9）無論全免、半免及保送中學生，其費均指學費言之；他項書籍、膳宿等費，概由自理。

（10）本規則如有未盡事宜，經校長修改，交總務處通過執行。

學額分配法

第一甲、無父母者（有殘疾不能治生者同）。乙、先工資最小者。

全免十五元有十四元者應先之有十三元者更先之

如註：限

半免念五元有廿四元者應先之有廿三元者更先之

丙、先年有最久者，

如限滿一年以上，有一年零一月者先之，有一年零二月者更先之。

丁、先子女最多者。

如有子女二人者，先於一人；三人者，先於二人。

第二先四項俱全者。

次甲乙丙次甲丙丁次甲乙次甲丙次甲丁次乙丙丁次乙丙次乙丁次丙丁

第三凡全免'半免、保送中學及適用第八條者，均依此例，

八堞絲業

少穆

堞絲業裡面的工人.除賬房先生、監工、打雜、出店等類之外，完全是用女工。這種工作，上海話叫做「調湖絲二調湖絲的女工，就叫「湖絲大姐丁她們的工作，分門別類，廠家也有大小：大廠裡面，可裝絲車七百二十部至八百四十部；中等廠家，也裝四百八十部至三百九十二部；最小的廠家，總有絲車一百九十二部。大廠絲車間，每排裝車三十六部，要用「打盆」小女孩十八名、「替手」四名；全廠打盆小女工，要四百多人至五百人絲車每部要用「調絲女工」一名，這種女工叫做「常車」每常車六名，要用「替車」一名。大廠裡面，這種車工，就要九百上下。每常車十二名，要用「扯絲頭」的女工一名，「稱絲」「搖絲」「包絲」的女工，每廠十幾人到三十人。另外有「剝繭衣」的和「抄繭子」兩種女工。人數都和車間裡面，作十與一之比例，譬如車間里一千人，那剝繭、抄繭的都要一百人。

這絲廠裡面的工作，要數「搖絲」「包絲」「稱絲」的最舒服，空氣很好，工作也很輕松其次就是「剝繭」「抄繭」，也還過得去。最苦的就是絲車間的女工。這絲車間車聲是震盪的，煮繭盆里的水是沸騰的，車間裡面的空氣比外邊要加熱四十度，而且絲車上最忌有風，一年到頭，無論怎麼熱天，窗門總要關得緊緊的，不許放一點空氣，冷天還好，熱天真是受不了，這當中還有打盆的小女孩子，一天到晚，拿着一根短毛的刷子.在煮繭盆裡面搖打，有時滾水噴到小手上面，就要泡得一塌糊塗！

她們的工錢，也算「搖絲」「包絲」「秤絲」的最多，每天有三角六分到四角不

等。常車的工錢，每天只兩角八分到三角半c替車只二角二分扯絲頭的，每天一角五分到二角五分；打盆的小孩通常每天二角，也有一角五分的剝繭的工錢是照「磅數」計，也有照「筐數」計算的；照磅數的每八磅給錢六十文，照筐數的每筐給錢一百文。抄繭的也是照天數計算，每天從二角八分到三角

絲廠里工作時間，都是上午五點半起，到黃昏六點半下工中間午飯的時候，休息一點鍾.通扯是十二個鍾頭的工作

上海全埠，共有大小絲廠五十六家，平均每家一千人，應當有五萬六千人，這五萬六千人當中，就有十分之七終日在滾熱沸燙的車間里討生活，近來因為紗廠和別的工廠開得多了，他們也慢慢地要選擇起來，或是計較工價;那做絲廠的資本家，正在那裡打戰兢鼓，恐怕工人要加工價哩

九織襪業

我們所穿的新式襪子，大家都叫它洋襪，向來都買外國貨民國初年，滿街都是日本貨。後來買到許多織襪機器，自己織造後來乂有高昌機器廠，自己製造機器，因此織襪業更見發達在民國六年的時候，東洋襪子，已經抵制盡了到了現在，上海手搖機器織襪廠，共有一百廿余家他們組織的方法，設工程師一人或二人，專管工人和修理機器。每月薪水，小廠十二元至十五元，大廠廿五元至三十元不等。

織襪廠所用的男女工人，工錢都是照出貨計算長統純絲襪，每打工資六角，普通工人，每日能做一打半，至少可做一打：短統純絲襪，除羅文（即襪統）每工可做一打半，每打工資四角，最多可做二打專做羅文（即做絲襪統），每打五分；每工可做廿打，可得工資一元至一元二角業此者非有經驗熟手不可絲光長統襪，男女工人每日可做一打半至二打，每打工資四角五分絲光男女短統襪，除羅文（即襪統）每工可做二打至二〈打）半；每打工資三角專做羅文（即襪統）每打四分，每工可做廿打至廿五打；每工可得工資八角至一元冬天做毛襪，長統男女毛襪，每日男女工可做二打至二打半；每打工資三角，每工可得六角至八角普通毛襪，除羅文（即襪統）每日可做二打半至三打；每打工資二角，每工可得五角至六角。專做羅文（即襪統）與做絲光襪同二有十部織襪車，必用一熟手專做羅文另有「調絲」「調紗」和「毛線」工，每工三角。電機織襪廠，是用電力發動的，不在其列。

他們的工作時間，不甚注重，因為照貨給錢，是一種「包工制度」，盡可讓工人自由競爭。可是工人們因為貪多工錢，一天做十五六個鍾頭的都有他們這般工人，因

為是新起的工業，沒有什麼團體；可是他們廠家，倒組織了一所織襪工會。本年四月里，還定出一種取締工人的章程，不許工人無故調廠工作，征取工人的學費，扣押工人的工資等項。

十香煙業

上海香煙業，近來非常發達。香煙廠規模頂大的，第一是英美煙公司，第二是南洋兄弟煙草公司，還有北洋亞喜亞、興業煙草公司，都有製造廠。大概上海一埠，到這幾個廠家做香煙的工人，差不多有兩萬。他們香煙廠的組織，除英美煙公司設有印刷廠外，其餘的情形，都不相出入。於今拿中國人自辦的南洋兄弟公司的工作情形寫了出來，別的廠家都可照此類推了。

兄弟公司裡面的工作，共分十四個部分。

男工部分：（一）切煙部；（二）卷煙部；（三）機器部附磨刀部；（四）加香部；（五）裝箱部；（六）焙煙部；（七）焙煙絲部。

女工部分：（一）配煙部；（二）拍葉部；（三）三喜部；（四）包煙部；（五）人合部；（六）大合部；（七）小合部。

公司裡面的用人，除總理協理和別的職員外，計監工四十三人，小工雜役二百餘人，男工各部工人九百餘人，女工各部工人二千三百餘人。工作時間，每日早六點鍾上工，至十一點半鍾放工，下午一點鍾上工，至六點鍾放工。兩班替換，每夜班七點鍾上工，到第二天早六點鍾放工。日工工資，女工每日可做二百文或三百文不等，夜工另有賞錢二百文。男工每日可做四角至五角不等，夜工也有賞錢。公司里的職役人等，工資從十五元至八十元不等。但是部長監工等職務，都是廣東人，和總協理非親即故。機器匠人的工資，從十五元至三十元不等。職員人等，三妻四妾的很多，他們的子弟，都有相當教育。工人裡面除廣東人外，還有九江、福建、寧波各處的人，數目也不在少處。他們都在工廠附近謙益里、永吉里、隆慶里、民和里這些地方，租點小房子住。他們的子弟是沒有力量讀書的。他們也沒有什麼團體。

工廠里招工的時候，有人願意進去工作，要先填志願書，寫明「聽憑指揮，不得越規，如違逐出」等等字樣。工廠里的工頭，就是各部部長和盟工等名目，做工的人，現在還沒推補上去的。但是他們公司里的職員，富有新思想的很多。他們正在計划，替工人自己和工人的子弟，謀點教育的方法。如果在裡面做得久的，也有養老金。

十一眼鏡業

少穆

我國舊式眼鏡，都是手工製造。近年外國人販來許多新式眼鏡，大受社會歡迎。某西人又在南京路開設高德洋行，招集許多中國人，在裡面學習新式眼鏡的製造，生意非常發達。後來這般中國人學會了本領，就出來自己開店、設廠。十年以來，挽回的利權，不知若干萬數。這當中最著名的，就是精益眼鏡公司的張士德君，首創驗目配光的科學眼鏡廠。廠里的工作，分「配光」「磨片」「鏡架」三部。廠里工人，現在有九十八個，張君做個領首。這般做工的，起初都是入廠藝徒，三年滿師。初當藝徒的時候，只有膳、宿、理發、洗衣各種費用；兩個月後，便有工資。滿師之後，手藝最好的，可得月薪三十元。當領首的，月薪七十元；其餘的工錢數目，多少不等。每天工作十小時，早九時上工，晚七時停工。每月輪流有四天休息，休息日期，願意工作的，廠主另加工資。這種新式眼鏡，總共已有十家。工人的數目，總共大約六百人上下；並無團體，也沒有什麼行規。

十二自來水（租界）

上海租界的自來水廠，用工人四百多名。他們的工作時間，除夜班照料的人外，都是早五點半進廠，晚五點散工。裡面分多少部分，工錢的數目，彼此不同。大車間工人二十名，月薪從四十元到八十元。銅管間工人十五名，月薪十五元至十六元。銅匠間工人十二名，只修車頭，月薪四十元；其餘都是十二元到十五元。鐵匠間工人三名，月薪十四元到二十元。爐子間工人二十名，月薪十二元。淘黃沙工人六十名，月薪十二元。黃沙井工人五十名，月薪九元。賣水火輪工人五十名，月薪十三元至十四元。撈垃圾工人月薪十二元。雜工和修輯竹籬的工人，月薪至少九元，至多十二元。總而言之，他們除有特別藝術的外，拿的工錢，都只好敷一身一口生活必需的費用。

十三電器業（一）

電器工人的狀況（電器工界聯合會述）

本會同業之狀況，本埠之工人約六千餘人，由初步起至最優等止。學生辦法有三：第一，老法收生，自十四歲至廿歲或三四年不等，此乃大概之普通規則。第二，洋行辦法，年歲不論，工資全無，惟有膳費三四元一月；然後量其程度與其介紹人之面情，增加工資，年歲亦無定限。第三，由別業改為電器工業者，約三十分之一，或木工或

銅匠二業改的最佔多數，年份頗少，有年半一年之不等初等工人辦法有三：第一，中國店戶有短工者，每日工作八小時，工資約五六角。第二，常工者、寄膳宿者，按日工作，時間約十小時十二時不等；工資按月有五元至十五元不等，看面情如何，增加工資。第三，技師者，工作時間每日八小時；工資按月有十五元至廿五元不等，看賓主之面情，酌量加增。外國行廠，普通工匠每日工作八小時，每星期五十六小時，工資按月二十元至二十三元不等。領班司務時間同上，工資約比普通工匠多十分之一。頭腦時間同上，工資比較領班司務略多十分之五，出門者，比較本埠以路程之遠近分配.本省照大概工資略加十分之二，別省比較本省工資略加十分之三四不等。綜言之，工作時間比較別國多十分之四，工資比較別國少十分之八九。照此工作時間與工資，實非人道主義。我輩工界同胞所缺少者，教育費、醫學費、養老費、度日費、房金費、衣食費、病亡費，以上各項費用，可謂全無。希望所食、所衣、所住皆不及資本家之零屑。所有生活程度，近三年比較前三年增高十分之八九，工資並未增加，時間並未縮短，言論亦無自由，停工不能自由，集會不能自由。因以上種種困苦，我輩工界，不能養成一種文明之國民，大多數皆無知識，因無受教育機會之故。若少文明之國民，則國家強富焉能得成？此乃本會工人之艱苦狀況，本會工人並勿依賴別人撫養，乃望順今之新潮流，而能達到我輩工人自養之目的。

十四電器業（二）

電燈泡廠女工

此為最近上海女工界之新事業。此種工廠，不易參觀。記者因與該廠洋主任有他種關系，故得常往。茲將該廠工作部分略約言之：

（1）截泡內之玻璃梗。

（2）截上端置銅絲之玻璃管。

（3）用機器將玻璃梗之兩端以煤氣火熱之，壓作扁圓形，以便置炭精絲。

（4）用機器將玻璃管之兩根銅絲以煤氣火力熱之，將下端夾扁。

（5）用機器將已夾扁之玻璃管下端，與已壓成扁圓形之玻璃梗，用煤氣火熱熔連之，成燈泡內之玻璃心。

（6）在上下兩玻璃相連之夾扁處，由女孩用化學墨水，寫於光力數目。

（7）將玻璃心之下端扁圓地位，以煤氣火熱熔四周，插短根炭精絲，有用機器，有用人工，乃一精細之部分。

（8）將插上短炭精絲之一端，用小鐵鉗鉗作鉤形，此亦極用目力之生活。

（9）將鉤形之炭精絲上掛以鐳（即最近世人所知之鋁礦質）、鋼合制之細絲（即

世人呼為白金絲也。）此種生活，最損目力，故必工司此生活者，均由該廠備一綠色玻璃置於目前，以衛目光。

（10）將燈泡用煤氣火熱其一端，另用細玻璃管插上，以便全泡置成時，可將空氣逐出。

（11）將玻璃心置於燈泡內，用煤氣火熱熔黏合，其手術均有次序，均有機器主之。

（12）將已成之燈泡，置於一種機器上，逐去空氣，將一端之細玻璃管用煤氣火熔化拔去之；故每隻燈炮之下端，總有一玻璃乳頭者，此即逐去空氣之地位。

（13）將燈泡之一端和以膠漆，置上銅帽，女孩任之。

（14）將銅帽一端露出銅絲之處，用錫嵌之，亦女孩任之。

（15）置於較光力機上，試足光力，此亦極損目力之工作。

（16）將燈泡試驗後，外裹厚紙，女孩任之。

該廠共有女工三百餘人。工資不等，憑工作之難易而定，由兩三角起，至四五角不等。每日工作十小時。其領取工資，全按「自動記時鍾」之號碼計算。此種鍾置諸進廠之要道，一切工人魚貫經過此鍾，將各人自己之「記時紙牌」塞人一細縫內，外有機關按之，所有鍾點時刻即印入牌上，出廠時亦如之。發工資之先，全憑該牌所記時間發給。該廠每日可制燈泡一萬五千個至二萬不等。在曹家渡老勃生路，美商經營之。

十五上海江南造船所

成純一

江南造船所，余曾在內實習數月，對於工人狀況，尚稱熟悉。茲將調查所得，節錄於下，以供研究勞動者之參考。

江南造船所，設在上海高昌廟之西南，地濱黃浦，面積凡二百五十畝，規模之大，工人之眾，可稱江南巨擘。茲按條分述如下：

（一）工人之數目、來源及其體性。所內工人隨工程繁簡而多少，無一定額數。現在總共在四千人以上，有時竟達七千人左右。計機器匠近四百人，木模匠近百人，翻砂匠二百餘人，鐵匠三百餘人，銅匠約百人，木匠三百人，鍋爐匠三百人，觸版匠百餘人，電鍍、電燈、漆工等匠約五十人，其餘造船場，修船塢、煤棧、材料棧近二千餘人。

廠中所有工人，皆為男子。機器匠等多為寧紹人，其數約佔全數五分之一。木工、

鍋爐等處多廣東人，其數亦佔五分之一。鐵工皆為無錫人，數約四百人。余有福建工匠六十人，滬地產及雜地千餘人。

（二）工作時間。自晨七時上工，十二時散工；下午一時再上，五時散；計每日做工九小時。現因製造美艦，異常忙碌，日夜開工。惟做夜工者，每夜做三小時，實做二小時半即可；其薪水另加，而與日間薪水成正比例。

（三）工錢數目。工頭及領班日薪多者三元，少者一二元；工人日薪最多者二元六七，中等者九角，最少者二角，即學徒也。做夜工者以時間照日工計算。

（四）工人狀況。

（甲）所內之待遇。待遇工人一事，為勞動界最重要之問題。歐美各國無不彈心竭力以研究之，謀所以改良而進於圓滿之域。惟中國則墨守舊法，鮮有注意及之者。即就造船所而論，其對工人唯有嚴束，無優待。其對於工人之人格，更無論矣。所長之視工人，不啻高貴長官之視下賤小民；而工人之視工頭，亦若小子之視嚴父，奉命維謹，不敢稍有抗拒。否則厲色一現，唾罵隨之，再有回言，即行斥退，無稍假借。故每次過節、過年，工頭所收禮物，不下數十百元；而工人下期有差與否、工資增加與否，亦於是時為斷。最奇者，前有工頭李某，只准工人送錢，不準贈送禮物；故十年工夫，家產竟有十萬。此為吾國一種特別之工頭制.阻止進化力頗大，非設法打破之，不能謀勞動之幸福也。

工人之畏工頭，已如上述。惟尚有最可痛心者，即工頭之又畏外人也。（所中英美人有四十餘，工程大事，全在握中。）余親見一次，有一船行將下水，必先將船底枕木抽去。有某工程師美人囑某工頭用杠桿移動，某工頭以為此是小工之事，即厲聲囑工人，己則間手旁看，形同監工。美人某大怒，立即賞以外國火腿數只，某工頭竟口無一言，工作如小工矣，旁人亦出舌示驚。噫！吾國工人之無人格，外人固亦洞悉矣，可嘆！

所中無一定場規，唯素來習慣約有以下數條：

（1）每次上工自汽笛知照後，如一刻鍾內遲到者，罰工半日。

（2）工作時有私自出外者，查出罰工三日。

（3）工人偷所中材料者，查出斥退，並遊行示眾。

（4）工人怠惰或爭鬧，工頭得斥退之。

（5）其他所中對於工人，可謂絕無教育。學徒自進去以後，所有技能，多由目睹而來，所謂環境作用也。凡學徒之稍能自做，即責以重工；不合則嚴辭責罵，其能因勢誘導、諄諄教誨者，不多睹焉。

所中對於設備，有管工室、販賣夫、茶水、廁所以及少數遠方人之住室及飯室，他

無所有，非如外人之有休息室、運動場、游戲具也。惟對於撫恤者有三事：一為工人受意外病故，所中恤其釐，月給十七元，至其子能力作瞻養而止，然亦僅限四五人；一為工人受意外損傷時，所中例給以半薪，以終其生；一為工人病時，如人所中指定之醫院，例由所中供給葯醫各費。此三者可謂僅僅優待。所中之待遇工人既無特別設備.故工人之對於所、廠，亦毫無感情可言，特視為啖飯地耳。

（乙）家居之情形下午五時散工，皮面鍋黑、衣服襤褸之工人，源源由所內而出，把臂捉肩，言笑吹哨，形狀至不整齊。道路兩旁，食攤雜列，各工人必稍為光顧。抵家後多從事沐浴、更衣，普通者衣多藍布或黑布。其尚奢侈者，衣多玄色湖紿短襖，指戴金戒，胸懸銀色表鏈，形狀彷佛為工人所特有，一望而知其為工人也。平居無事，非喝酒即賭錢，或聚眾人說書、談天；其手執小說，如上海時調《水滸》《綠牡丹》，尚稱工人中之安分者也。

工人多住在附近造船所一帶，因所旁隙地甚多，工人之構屋而居者多至數十百家。家中陳設頗簡，居處亦多污穢。因工人所得工資雖多，惟因喝酒、賭錢以及穿着所費已不資，再除去家中飯食，已無余金制傢具矣。一日，余因出外買橘子，路過一弄，忽聞一屋中人聲大作，繼以吵鬧聲、推門聲，回首見工人一群，蜂擁而出，口中猶瞰暇不休。忽見一熟識工人、即在所中做翻砂者。彼亦前來，面呈青色，大聲告余以顛末，蓋因賭賬而起者。余未聽畢即回，嗚呼！吾國之工人大都如此，工人無團體的組織，惟有所謂寧幫、廣幫、無錫幫者：第一即寧紹人，多機匠；第二乃廣東人，多木模匠及大木匠；第三無錫人，皆屬鐵匠。各幫之內容，全亦調查數次，以無具體的會章，無從得其詳細。據雲，凡欲入各幫之同業者，必須經各幫之認可，方能從事經營；否則必受排擠，甚至工錢之多少，亦受各幫之規定，勢力頗不小。所中工人因懾於工頭之威，大都服從工頭，上次為一銅匠事，竟兆罷工風潮，可惜者無完善之組織了。依上情形，一所之中，工人在四千以上，為數不可謂不多。工資平均一月在三十元左右，為數又不可謂少。每日工作九小時，依據吾國勞動情形，亦不可謂多。所缺者，關於工人之設備與教育及匙人之組織耳。夫工人之設備與教育，各國無不視為重要。憶去年春參觀日本大阪某紗廠，計全會社（連分廠）資本不過一千八百萬元；而關於工人之設備費用，竟及二百萬元。如工人寄宿舍、應接室、會堂、盥洗室、浴室、余興室、調養室、補習學校、工人兒童游戲所，無不畢具。其寄宿〈舍〉等雖非教育場所，而布置之清潔整齊，已無形中養成工人一種清潔整齊之習慣。日本尚屬後進之國，若夫歐美列強，更無論矣。誠以完善之設備，可養成工人之高尚生活。教育一事，為社會進化之根本，尤關重要，不可忽也，望吾國實業家起而圖之。

工人無組織，其大原因固在於無教育。而所謂工頭制，亦為莫大之阻力。蓋工頭

一流人物，亦屬無學之徒，其對於工會組合等，既茫無所知，而對於工人尤慘無人道，終日惟知自利，任意橫蠻。工人之視工頭，亦如小子之於嚴父，奉命維謹，無敢逾越，一種奴隸性與服從性若為工人所特有。嗚呼！工人而有奴隸性，安能望其有自創之良善組織。故余第二意見，以為欲謀工人集會，必先打破工頭制，閱者以為何如？

九♦三。二十五

十六上海兵工廠

上海兵工廠，創始在同治四年，起初在虹口地方，不過修理軍械的一座小小工廠。同治八年，由廣東人姓馮的經手，遷到高昌廟，改名叫南鐵廠。到了光緒年間，改名叫機器局。光緒末年，又改名江南製造局。現在的名稱，叫陸軍部兵工廠。這座兵工F，經五十年來的擴充，現在高昌廟〈的〉廠基，有三百多畝；龍華又有幾十畝，工廠規模，非常闊大。廠里事業，是官家經營，由陸軍部管轄。他們的領首，叫總辦會辦；幫忙辦事的，還有各科長、科員；另外又有材料處、工務處、秘書處、書記股、軍火處、審檢處、稽查處、庶務處八種機關。每處都有處長，處長下面，再設幾個司事。裡面的工作，分制炮廠、煉鋼廠、制槍廠、機器廠、炮彈廠、銅殼廠、子葯廠八個部分。每廠都有管理員、副管辦員，也有書記司事。裡面的工人，分工師、領首、工首、工人、幼工五種。每天早七點鍾進廠，由管理發給號牌為憑；十一點半出廠，午餐。十二點半再進廠，五點鍾繳牌散工。通計九時間工作。從陰歷三月到九月，因為天長，加多一個鍾頭。事忙的時候，加做夜工兩點鍾，照白日工資，加給一半。各廠的人數、工資、工作時間如下表：

工師領首工首工人幼工

人數工資（元/月計）人數工資（元/月計•）人數工資（角/日計）人數工資（角/日計）人數工資（角/日計）

制炮廠730-80420-40660-906003030初級1二級15三級20

煉鋼廠430-80320-40660-903403020初級10二級15三級20

制槍廠330-80320-40460-903403015初級10二級15三級20

續表

名、資工師領首工首工人幼工

人數工資（元/月t+）人數工資（元/月計）人數工資（角/日計）人數工資（角/日t+）人數工資（角/日計）

機器廠830-80620-40860-903403016初級10二級15三級20

炮彈廠630-80420-40660-903503015初級10二級15三級20

銅殼廠330-80220-40460-9023（）3015初級10二級15三級20

子葯廠停工

這兵工廠，在前清光緒宣統年間，通常用五六千人，還時常加做夜工。現在工人的數目，抵不上從前半數；所以廠裡面的工人，只有從裡面出來，改到別處工作的，卻沒有外邊工人，可以新添進去。現在廠里的人，都是一向在裡面工作，有經過幾十年的。這般工人的籍貫，多半是廣東、寧波、湖北、安徽、天津等處地方。可是到了現在，差不多都成了土著。工人的子女，彼此訂親婚配，彷彿另外成了一種社會。這廠里待遇工人的方法，也有幾分歐化。工人疾病，廠里供給醫葯；因公死傷，有很重的撫恤；在職工人病故，身後的事體，廠里也負點責任。工人同輩當中，有一種儲蓄的辦法，就是用普通邀會的形式，拿來擴大，比如集三百個人成一會，每人出一元，收會的人，就得三百元，多少都可類推。裡面邀會的風俗很盛，因此大家都有點儲蓄。裡面有一個姓馬的工人，從小工升到工師，現在家業倒有二十多萬。

據另一報告，所開的情形和前面稍微有點出入。據說：炮廠工人有七百三十四，煉鋼廠有九百五十一，機器廠有四百九十一，槍廠有五百六十二；彈殼廠裡面附設翻砂廠、銅引房，工人總共有六百一十二。另外，還有生鐵廠一座，工人三百二十名；熟鐵廠一座，工人二百二十名；繪圖樓繪工二十二名。總計有三千九百多名，一並記在此地，以備參考。

十七造紙業

上海新式造紙廠，有倫章、寶源等數家，都是利用破布和舊紙做原料，再用葯水洗浸，造成各種紙張。它們的工作，分作六個部分：（一）布頭間；（二）葯水間；（三）機器下紙間；（四）切紙間；（五）打包間；（六）爐灶間。這六個部分的工人，要算布頭間最多口倫章布頭間用女工三百五十二名，寶源也用一百七十二名。此外葯

水間，倫章用男工四十四，寶源二十二；機器下紙間，倫章廿八，寶源十四；切紙間，倫章二十四，寶源十二；打包間，倫章二十五，寶源十二名；爐灶間，倫章十二名，寶源八名。他們的工錢，算爐灶間的男工最大，每天可得六角，打包間每天三角五分，切紙間女工每天二角到二角五分，機器下紙間和葯水間，都是每天三角。那最大多數的布頭間女工，每日的工錢，最多二百文，最少一百四十文；還有一百六、一百八的，簡直不夠吃飯。不過生活很容易做，不要什麼學問和經驗的，所以無工可做的人，倒還願意去做，總比在家枯坐或是出外游耍，略勝一籌罷了。他們的工作時間，每天上午七點上工，下午五點半停歇。

十八火柴業

上海火柴廠，總共有十幾家。稍微著名一點的，就是怡和、燮昌、榮昌等八家。在火柴行裡面，稱它們做八大家。它們的工作，分六個部分：（一）木匠間；（二）鐵器間；（三）制葯間；（四）爐灶間；（五）裝盒間；（六）粘盒子。這六種工作，第一到第五，都是在廠里工作的；第六種全是發到外面，交把住家的女人、小孩子做。廠裡面工作很簡單，比如燮昌一家，木匠間才三個人，機器間六個人，制葯間五個人，爐灶間四個人，裝盒間二十一個人，總計才三十九人。他們的工價，算制葯間最大，每天可得五角大洋錢，爐灶間每天四角，機器間三角五，木匠間、裝盒每天三角。那在外面粘盒子的女人、小孩子，是用「包工制度」，每粘盒子一千個，給大洋一角。如果是從廠里直接領來做的，可以得着這個數目；假如是從別人手裡間接領來做的，那經手的人，每角還要一個銅元的好處，做工的人，只好得一角小洋。這樣工作，手腳最快的人，每天也做不上兩千，真是很苦的事。近來做牙粉的發達起來，粘牙粉袋的工人，每天可得大洋三角，將來恐怕沒人做這種苦交易了。

十九機器業

上海市面流行的機器和銅鐵用具，從前都從外洋進口，現在本地漸漸有了許多廠家，就地製造。所以各種貨色，就有來路貨和本廠貨的分別。這製造本廠貨的工作，大概都叫機器鐵廠，或是機器銅鐵廠，或是機器製造廠。它們廠里工作，都〈是〉裝配車床、刨床等等機器，用火力發動。規模大的，就造船、造車和種種機器；小的就造銅床、鐵床和房屋、傢具上面所用的零星銅鐵件。大的有江南造船廠、求新鐵廠、瑞熔船廠、耶松船廠、祥生鐵廠等幾家；小的廠家，總有兩千上下。大廠裡面的工作，大概分銅匠間、鐵匠間、化鐵間、造船廠、大爐翻砂廠、樣式間、木匠間、雜工等類。工人數目，多的有六七千，少的也有一千幾百。江南造船廠，已經另有記載。

瑞熔船廠，據調查報告，銅匠有二百卅三人，鐵匠二百四十二人，化鐵匠三十六人，造船工二百八十六，翻砂工八十二，樣式間廿二，大爐十二，雜工一百八十二，木匠九人，總計一千餘人。祥生鐵廠，也有這個數目。小廠裡面的工作，也分銅匠、鐵匠、煉鐵、大爐、翻砂、樣子等類，用人多的百名上下，少的幾十名，至少廿名。

他們的工作時間，都是上午七點上工，下午五點散工，除午飯休息，每天工作九小時。

他們的工錢，就大小不等。當學徒的，每天一角到兩角；銅鐵匠三四角到八角、一元；爐灶五六角；翻砂、化鐵四角到六角；樣子六角。

這般銅鐵匠，有個公共的團體，叫做銅匠公所。在公所的銅鐵匠，總共有四萬多人。每天九小時的工作，就是由公所規定出來，通行各廠。假如廠家想在這個時間之外加做五分鍾，凡在公所的銅鐵匠，決沒有一個人答應的。公所里供奉李老君，資產也很富足，

他們這一類的工人，比較地和文化接近；近來到法國去做工的，有很多的數目，他們貢獻把社會的，可是不少。

二十廢物業

上海有一種專收各種破爛廢棄的東西，拿來加工造出來貨品，再行出賣的。向來沒有這一業，我們給它新起個名字，叫做「廢物業」，是取廢物利用的意思。它們這一業，頂著名的廠家，叫做萬順豐。裡面的工作，分九個部分：（一）曬刷廠，用男工一百二十二名；（二）葯水間，用男工二十二名；（三）製革間，用男工二十一名；（四）羊毛間，用女工七十二名；（五）豬鬃間，用女工二十一名；（六）翎毛間，用女工八十二名；（七）下絲間，用男女工共二十一名；（八）爐灶間，用男工六名；（九）打包間，用男工二十三名。總計近四百名。他們的工錢，只爐灶間每天六角，製革間、打包間每天六百文，葯水間每天五百文，其餘下絲間每天二百六十文至三百八十文，曬刷廠三百六十文，豬鬃間二百文，翎毛間、羊毛間，都只一百四十文一百六十文，至多二百文。每天工作時間，從上午七點起，到下午五點止。

二十一碾米業

朱紹楠

上海南北市，共有碾米廠三十九家。每家碾米機，至少兩部，至多十六部，總共碾米機一百三十五部。每機一部，用小工五名、司事二名；總計工人六百七十五名，

司事二百七十名。每機每日出米五十石，全市可出米六千七百五十石。

他們的工作，每日上午七時起，下午七時止，計十二小時。小工每日工資二百文，司事工資每月十元。

二十二鈕扣業

鈕扣業在上海，是新近才有的。用手工製造的，城裡有十幾家，規模很小。比較擴大點的，職業學校里，有一班學生，專做此種工事。法租界還有一座協昌恆鈕扣廠，工人四十餘名。每日工作十二小時，工資每日三角到六角，工頭每日一元，學徒一角。

二十三玻璃業

少穆

上海一埠，現有吹燈罩、葯瓶之玻璃小廠十餘家，吹電燈泡廠一家。約計每廠平均二爐，每爐用蝸六，只需工人百餘名，約共有一千五百餘人；內分宿遷、山東、廣東、江北等幫。其工作種類如下：

（-）吹工（即上手技工）；（二）吹小泡（大藝徒任之）；（三）拿模（藝徒之事）；（四）挑瓶（藝徒之事）；（五）磨口（藝徒稍習即可任事）；（六）卷口（大藝徒任之）；（七）爐司（管火度）。

此輩工人，大多數以藝徒為最苦。因工廠之規模簡陋者居大半，住宿、飲食，絕無衛生可言。廠主每每貪多出數，除月薪一二元外，另加「數子錢」（即定數外，如多吹百隻，另加賞二角）。此等藝徒，亦有月得四五元不等。廠規不嚴，得錢後非賭即吃。手藝粗劣，不能改良，故玻璃瓶罩一項，吾華所銷之舶來品，據前農商部派滬調查稅則之施伯安向記者言，約超出關平二百萬兩以上，於《貿易冊》中無從細查，因多列入料器項下。上海雖有十餘廠，但某國人亦有三四廠；「五四」以後，有改換華人出面或另換牌號者，間有僱用某國人，而命其改穿華裝，混雜工作。至於原料，彼業人謂之為石粉者（即砂子碾細），亦多購自某國；煤亦用劣貨，表面則大吹特吹為國貨也。但此種工人藝徒及廠主，均無科學研究，故其手藝只能吹成下等之貨。若買主需購純潔之品，即束手無以應。化妝品及葯房需用之瓶，全要純潔、精緻，外觀美麗，售價即高。今上海之廠，能制美麗之瓶者，究有幾家？此項實業，若不從速改良，絕難挽回歲耗之二百萬兩。今本埠既末玻璃業之大市場，設一旦外人以機器來此吹制，此輩工人、藝徒，必全歸淘汰。

二十四糖果業

上海一埠，現有糖果公司十餘家。資本較大的八家，每家僱用女工六七十名不等。

其工作分包紙、裝瓶、裝罐、糊招牌紙、封口各項；頭等工價每月十元，二等七元，三等五元，統計約有五百餘人。

二十五自來火廠

自來火廠，就是煤氣廠，在上海是和電燈廠平列的，放出許多煤氣，供人家燃料。廠里工人與他廠無甚分別，大多數是機械工。計在裝管間、裝燈間、配置間、折卸間的有二百人；廠內銅鐵匠四十人、木匠三十人、小工二百人、燒火夫七十人；蒸發煤氣爐一部分，又有馬口鐵匠二十人、鍋爐間火夫六名、放柏油夫二十人：共四百八十六名。工資與別廠相同，無甚區別，每日工作九小時。

第二類手工業

一成衣業

上海成衣業，在城內新北門，有個軒轅公所，在公所里的同業，有五部分：（一）新衣店；（二）成衣店；（三）西式店；（四）零剪店；（五）顧綉店。

他們的工作，都是早八點鍾上工，除吃飯外，到天黑為度。他們的工資，從三元到七元不等，伙食主備，宿處自備。過八月節後，工資雙倍，這些事都是他們的行規。店主和本地幫工人都有眷屬，外幫工人有眷屬的很少。他們有眷屬的，子弟都沒有相當教育；在城裡自己地方還好一點，在租界外國人的地方，便是沒有讀書的方法。他們這班工人，寧波人最多，常州人次多，本幫人又次多，湖北人最少。他們的人數，新衣業有一萬八千餘人，成衣業有一萬二千零，顧綉業九千一百餘人，西式業有四千餘人，零剪業有四百餘人，總共有四萬七千餘人之多。他們雖有這麼多人，除軒轅公所外，沒有什麼新的團體。他們的住處，都是很齷齪的，唯西式業稍好一點。

二理發業

上海理發業的工人，設立有個「公所」，叫做羅祖公所，在小南門外、興隆橋境，公所裡面的同業，共分五幫，各幫公舉會長一人、副會長二人。現在他們的會長，名叫陳四海，是揚州人；副會長名叫郝介藩、方耀廷，都是湖北人。還有句容人徐錫卿、王金福，本地人顧發全、馮茂春，都是他們這一業的領袖。他們這班領袖，是照各幫分配的；他們的幫口，第一就是揚州幫，第二是鎮江幫，第三是句容幫，第四是本地幫，第五是湖北幫；江西幫附在湖北幫裡面，城內法界和英美租界總共有理發匠二萬四千多人。每日的工資，系工主三七分賬：理發的工錢，主人得七成，工人得三成，

匯集起來，每天可得二三角，所有伙食、歇處，都是店主備辦，工人一概不管。他們有眷屬的很少。工人工作，彼此都要臨班，不得紊亂。向來定例，每年逢羅祖生日，全國各鎮都要停業一天。他們的子弟，沒有相當教育。

三醬業工人的報告

沈嘉生

我投這稿的宗旨，是希望一般人都曉得我們醬業也是勞動界中一分子，並懇求一班資本家，再壓制和束縛手段，打破一二。因為我在這醬業中，已經混過了五年，但是這五年工夫，和牛馬比較起來，真差不多，把我的生趣都消滅盡了。所以我現在把我們的情形，依着徵求的秩序，一一寫在下面：

（-）醬業中的人，除了經理和司賬之外，都可以稱為工人，因為都是很勞力的。每家店中有二三十人左右，上海全埠入醬業公所的，有四十八家；沒有人公所的，約有二倍：總算起來，有二千人左右。體質上健全的多，但是患腳氣病的，倒有百分之五。

（二）每日至少有十四小時的工作，有扛的，有挑的，有跑的。

（三）工錢每月從二三元起至四五元不等，花紅店中有了盈餘，才有希望，頂多不及工錢的一倍。

（四）衣、食、住三項，我們很不滿意：穿的衣服，非常油垢，我們為了經濟上的掣肘，所以不能多加洗滌；吃和睡都是店內供給我們的，又是多不適意的。

（五）我們的同事，多數是浙江海鹽和寧波人。家庭中的生活除了耕織外，還有養蠶、種桑的。因工作上的關系，兒童不受教育的很多。

（六）我們同事的思想太覺簡單，辦事都是獨立、不謀合群的。去年有幾位同事，發起一個酒、醬業夥友聯合會，宗旨聯絡同業預備要求加工錢，可惜開辦沒有一個月，就無聲無息地取消了。其餘也沒有什麼行規。

四茶業

茶業有洋庄、土庄的分別，洋庄是運銷美國、英國、俄國的，土庄專供本國吃用。

茶業裡面做工的名字，都叫茶司。茶司裡面，又有多少分別：最排場的叫做作頭（就是工頭兀當作頭的，每日工資一元，另外還要拿炒工的扣頭，每日可得五角至三四元不等，依茶棧的大小和工作的多少而定。當了作頭，不要多少年就可以發財的。次一等的，叫做熟風扇、細風扇、生風扇，都是因他們工作的事項起的名稱。這三種工人，

每日工資六角至八角。還有一種叫做風扇尾（就是搬茶上風扇和分篩、配篩），每日工資三角二分至四角四分。又有一種叫做抖篩的，每日工資二角零八厘。他們這六種工人，都由茶棧供給伙食。只有安徽婺源人可以操作，因為他們的技術不肯傳授他省人。光緒初年，他們又建立公所，向官廳立案，聲明上海地面不準他省人做此工業。他省人本來沒有這種經驗，也不和他們競爭，所以這茶司一業，算歸婺源人專有了。茶司之外，最苦的工作，就是炒茶。這炒茶的工人，又是一種特別狀態。炒茶的工作，不是長年都有的，只春末夏初一季，棧家從安徽運來新茶，才招集他們來炒。他們這班人平素都是沿門討飯、不肯工作的；到了炒茶的時候，他們的頭目叫做丐頭的，就用強制的力量，把這班乞丐找得來，做炒茶的生活。每家茶棧多的百人，少的三五十人。茶棧發給工錢，是照鍋計算：每鍋可炒七八斤，給工錢六十文；每工可炒成六鍋，應得三百六十文的收入。但是當丐頭的，沒有許多把他，不過讓他吃二飯；最出力的，給他一套衣服就了不得，多餘的全是丐頭自己下腰。茶葉炒完，他們依然走向四方，風餐露宿去了。

另外還有一種揀茶的，全是女工。工錢照揀出的斤數計算，每斤給錢十二文，每日可揀六斤至十斤不等。這種生活，又差不多是茶司家屬的專業；做不完的，才向外邊找人。做土庄生意的，炒茶、烘茶都是店裡學徒夥友們操作，揀茶也是女工，每日可得工資一角半到二角不等。

五榨油業

上海近年才有機器榨油廠，舊有的土法榨油，營業依然不衰。但是這等廠家，都在偏僻的所在，每家用工人十幾人到四五人不等。他們的工錢，是照榨數計算，每人每日應做十榨，每榨工錢四十文。做滿十榨之後，每做一榨，加工錢八十文。他們的飯食住宿，通通歸廠家供給。上海市內只有清油作坊，他們拿鄉鎮各廠榨出的毛清油做原料，瀝成清油，然後發賣。用人工資，每月五元或六元。作坊賣出油餅所得的價錢，到年底下，要分給工人若干。這種作坊全市有四五十家，工人也有四百人左右。他們的食宿也是作坊供給的，都沒有什麼團體。

六鞋業

上海近來鞋業非常發達，沿江、沿海的碼頭，到處都銷上海鞋子。上海全埠，大的廠家、小的店家總計有二千幾百戶。當中頂著名的就是裕興隆、朱裕記、三進、瀛洲、步瀛、進升、進步、維新、美華等號。他們大規模的工作，分作綃鞋廠、翻鞋廠、包梁廠、底作廠、扎底廠、切底廠許多的部分。小的店家也分剪黏作（就是拿材料剪開黏好）、鑲口作、緬鞋作、配底作等類。剪取材料粘成鞋形、配置大小的事是在店內做成。

各店家自雇司務，照出貨的數目給工錢，每雙大洋二分，每天好做四五十雙。鑲鞋口，是住家女子的工作。每雙工價大洋三分，手腳快便的，每天好做三十雙上下。上鞋、配底、扎底、切底都是皮匠作場的工作。鞋店拿女工做成的鞋框子和配底的材料，交把他們，配成鞋子。工價每雙大洋一角，再叫女工加檀，每雙大洋一分。做天津幫、北京幫的貨色，工作加細，工價也每樣加上一分至二分。所以鞋店裡面的工作，只有剪配材料一樁事，其餘算是替他們做工的人，當個經紀，拿他們的工作品，賣把鎖費的人罷了。他們鞋業裡面，還有一種流動工作的工人，各人配置一副擔子，安置做鞋的用器和零星皮料，蹬在人口繁盛的弄堂門口，替弄堂裡面的住戶做鞋。他們的主顧，全是女人、小孩子，替他們自己做好的鞋子上底。修理舊鞋，也是他們工作的一種。每一副擔子，總有三個人上下，這一類的工人，大約有二千以外。店戶、廠家的工人，無從計算確數，但是他們加入公所的，倒有兩千三四百家，平均每家十個人，就有二萬三四千的數目，還可斷定不止此數。

他們同業的公所，在城內新上海縣署左近，叫做履業公所。房屋是新近建築的，公所裡面，組織有個履業工商聯合會。本年三月二十五號，開過一次會，預備選舉董事的。因為會里的幹事，開出一張單子，告訴大家說：「在這單上列名的，才有被選舉做董事的權。」他們到會的人，大家看看，單上開列的，只有七十九家頂大的店鋪，稍微小點的店家，還有兩千幾百戶，都沒有被選的資格他們氣憤不過，就向幹事的問道：「我們的被選舉權，沒有經過法庭的裁判，是誰替我們剝奪的？」幹事的還想和他們爭辯，他們已是一鬨而散。後來有一個工人出身，名叫徐長禮的，和他們許多同志，發起一個平等的、互助的、公開的團體，預備同那階級的、壟斷的、秘密的團體對抗哩！

七皮鞋業製革附

做皮鞋的匠人，和普通做鞋的皮匠不是同行，他們都不入城裡的履業公所。他們這一業，在英美租界有一百一十五家，城廂內外有四十二家，閘北十三家，法租界十二家，通共二百一十二家。他們這裡面的工作，都要有點專門的技術，沒有什麼女工的生活。店鋪的用人，也叫皮匠司務，下等就是學徒。學徒要每月能做鞋三十雙以上才有工錢，每天不過一角。三年滿師之後，看手藝的好歹，能當頭等司務，每天有工資一元一二角，次等每天六七角不等。做工的通計有六千三百多人。每天從早九點鍾上工，到晚十一點半停歇，除吃飯，要算十二個鍾頭的工作。

另外，還有製革廠，是拿生皮製熟或是拿熟皮製造各種皮件的，就是龍華、中華、復新、啟新這些廠家。龍華廠有工人三百多名，中華五十多名，復新、啟新、復大、精益、大華幾家，只有七八十名到四五十名不等。另外，小的廠家，楊樹浦和斜橋兩處很

多。計算起來，工人也有一千幾百。他們的工資，有論月的，也有包做的，和做皮鞋大相彷彿。

八鐵業

鐵業工人，分新、舊兩派。凡在機器廠工作的，都叫新派。新派的人數多，工作時間有一定，工資有多到幾十元或百十元的。各鐵匠店的僱工，都是舊派。上海全市鐵匠店有一千多家，專門製作舊式的粗糙用具和零星配件。鐵匠店裡僱工，每家二三名或八九名，有多到幾十名的，總計人數在一萬以外。他們的工作，從天明到日落，不知道什麼時間。工資每天四五百文到七八百文不等口

學徒初起沒有工錢，學會了以後，多少給他一點零用。三年滿師之後，才好拿着工錢。這裡面的工人，有無錫幫，有本地幫，有蘇幫，有寧波幫，有湖北幫。上海南北市有無錫幫打鐵店百餘家，工人數目在三千以外。他們有一座公所，在城內城隍廟，公所里供奉李老君。除本幫工人外，大多數沒有家屬在此。

九木業

木業裡面分八種：（一）各木作，是建築房屋的；（二）圓木作，是做圓桶、圓盆的；（三）板木作，是鋸板的；（四）機械作，是做各種西式傢具的；（五）大紅木作，是專做紅木傢具的；（六）小紅木作，是專做小品紅木用具的；（七）木行司務，是替木行里整理、分配材料的；（八）材木作，是專做棺材的。總共有七萬多人。他們的工作時間，大概每天十二小時，實際沒有一定，有的做到十五小時不等的。他們的工錢，要算做傢具的頂貴，頂多的每天可得一元四角；普通無手藝的粗工，就便宜得很，每天三百文上下，論月的每月不過三元。他們的團體，叫做木業公所，供奉魯班，但是木行工人，多不在內。他們各作又有各作的小團體，多少都有一點行規，凡不入行的，總不許在上海工作。各木作人數多，寧、蘇、本三幫總計二萬三千四百人。他們另外有一座公所，在城內硝皮弄。其餘自己莫有公所的，要集合的時候，或是借用木業公所，或是在茶館里集會。小紅木作人數少，他們的集合，差不多總是在茶館。可是人數越少，行規越是緊嚴，這也是當然的現象。

十漆業

漆業在上海，要算大幫工作。作坊有三千多家，漆匠有一萬三千五百多人，普通都是舊式工作。他們工作的場所總是木器、木料堆得滿滿的，立腳的地方都沒有，還要人擠人地在那兒做生活，那油漆的氣味、木料的氣味、人汗的氣味混合到一塊兒，比什麼

味道還要難聞；他們穿的衣服，是花花綠綠、斑斑點點的，所有做過的油漆顏色，都留點成績在上面，齷齪到不成樣子；他們的手是和油漆一般的顏色，今天做紅色手便是紅的，做黑色手便是黑的；他們的臉面是一天到夜和《聊齋志異》上面說的那些惡鬼一樣，走出來辨不清他是人是鬼。弄到後來，差不多沒有方法可以洗去。他們這種生活，每天足足要做十二個鍾頭。這十二個鍾頭里好賺多少工錢呢？他們學徒照例有飯吃，做會了以後，每天好做兩角大洋，再好的加到一元三工，就是每天三角三分三。頂好的手藝，每天三角六分到五角。他們有一座公所，在城內九畝地。

十一豬鬃業（一）

上海出口的豬鬃，每年價值很大，做豬鬃生意的大字號，就是恆順泰棧、隆茂棧、美華棧、顧裕記棧四家。他們幾家的組織，都設總經理一人，每月薪水一百元；副經理一人，月薪五十元；總工頭一人，每月工資三十元；管工三人，每月工資二十元；管磅一人，每月工資二十元。做豬鬃的工人，都是「包工制度」，照出貨多少給錢，每人每日可得工資三角到五角不等。工作時間從早晨六時上工，到下午七時放工，除午飯外，足足十二時間工作。做工人的，分湖北幫、廣東幫、常州幫、本地幫四幫，總共有六百九十三人，算湖北幫手藝最好，常州幫人數最多，廣東幫最少。都居住閘北寶山路、寶通路、興隆里一帶。有眷屬的很多，可是他們的子弟都不知道教育。

這班工人，立有一個很堅固整齊的行規，又建築一處公所，名字就叫鬃業公所，在閘北寶山路地方。他們公所里的行規很有意思，保護工人權利的處所，很平妥，很周到，可是偏於保守和對抗的意思。關於進步、共濟、互助的精神，還缺乏一點。然而在舊式工業當中，總算很難得的，所以拿它的全文，印在下面，供各業工人的參考：

上海豬鬃工業公所重整行規

竊維上海一隅，為萬國匯集之區，上至巨賈，下至負販，莫不設立公所，為聯絡情勢、整齊業務之樞紐。豬鬃一項，為本埠出口貨之大宗。本鬃業同人，以職業既微，人數又寡，遂至渙散不能團結，只有服從，毫無能力，言之實堪痛心！茲由同人等發起，設立鬃業公所，訂定行規，互相聯絡，共挽利權。開辦至今，已屈半載，成績雖著，規則猶未盡善。爰即分別修改，重訂行規，定名為上海豬鬃工業公所。凡我同人，各宜遵守，庶不負設立公所共謀公益之意焉。

（第一議）長短鬃平均每擔十五元，改扎每擔一元，廣裝每擔十二元，大扎每擔五元（以上專指普通製法而言）。惟客幫來貨及亂鬃等或長短鬃之特別製法，手續繁費，與尋常裝置不同，價目均須檢貨另議。

（第二議）同業中如有在外承攬生意，無論大小，須遵照公所議定價目，不得貪做客貨，私行跌價，違者公議重罰。

（第三議）此次既經設立公所，凡我同業，須各向公所領購行單，方得進店工作，每張計大洋五元。如外來師友，一時無力領購行單，准其工作一月，再行補領，以示體恤，過期不領者，一律停止其工業。

（第四議）各司友帶徒，只須帶一人，三年後再帶新徒。學徒滿年後，一亦須工作三年，方得再行帶徒，不得自違公議。如有外埠學徒來申工作者，須由該授業師親自報告本公所，方准領給行單。

（第五議）各司友工折按旬清算，每元提公所捐錢二十文，以充各項公益之用。

（第六議）各司友所得工資，均系勞力所得，號東不得用加大磅秤秤貨。茲由本公所特置十六兩人錢雞心秤五具，分派滬、常、鄂三幫各一具，餘存本所，以備核對。凡包工做貨者，亦可取用較對，以免暗虧。

（第七議）各司友在號工作，如有偷竊、掉換被人舉發，或號東拿獲贓證明確者，應歸鬃業公所議辦。初犯罰款，再犯拍像及出革條，重則稟官按律懲辦，藉以正風化而做效尤。

（第八議）各司友在號工作，當謹守號規，保全同業名譽。如有酗酒、賭博、口角等事，或招致友人入內任意喧笑、有誤工作者，經號東函告公所，當公議懲戒。

（第九議）各司友進店時，既憑保薦人雙方議定工價，即須認真工作，不可怠玩。倘有號東抑勒工價，或意外苛待，亦須報告公所，秉公與之理論。在工人方面，亦不得借本公所名義，挾眾罷工。

（第十議）以上規條，永遠遵守。

總王植

民國八年六月□日上海豬鬃工業公所董王松亭

副華文紀

滬幫幫董

常幫幫董

・王阿富錢良全凌祥林'張耀忠•管根明管源明張根清

'王福生

f王永桂

鄂幫幫董，張海清

，曹心安

代理王和泰

十二豬鬃業（二）

上海做豬鬃的男女工人，數目在一萬以上。他們加入公所的人數不多，女工和當學徒的小孩一個也沒有加入的。他們的工作，也和紗廠一樣，分日夜二班，早晚六點鍾，是他們交替的時候。他們這種工作的污穢，簡直不堪言狀。工人帶徒弟的，只給他衣食，做出來的工錢，都歸師傅所有。三年期滿，然後可以自由領牌做工，或是轉廠工作。每一工人，有帶五六個、七八個的，每天收入倒很不少。後來廠家限制他們，每人至多隻許帶徒三個。他們這一業的工人，讀書識字的百中難選一。養下的兒女，一個一個都帶到廠里學徒，不但不叫他讀書，並不叫他學別的手藝。

十三香業

上海全埠，香店有五十多家，做香的工人有五百多名。工人分本、客二幫，本幫工人一百零幾名，客幫工人有四百八十幾名。本幫有個團體，定得有一種行規，工人人行要捐銀十元，向官廳立案，上海縣城廂內外的香店，不準僱用未入行的工人。客幫工人要想到城裡做工，非人行不可。本幫行規，訂定工作多少和工錢的數目都很嚴密。人行的工人，必要遵守行規，不得私自添減。他們的工作，是按出貨計算，本幫每天做香十八張夢作為一工；客幫做二十五張蘿作為一工；多做另外加錢。每一工得工錢二百一十文，多做每一張蘿加錢九文至十一文。計算工錢的方法，本幫是每月做三十二（？）天，月小作為月大，逢節停工，照給工價；客幫是做一天算一天，天雨逢節，店主只給伙食，不支工資。因此做香的店家，都歡喜用客幫工人；但是不能到城廂內外開店，必在租界浦東方可。民國四年到六年，城內有個「慶雲齋」香店，私用客幫工人，被本幫知道了，到縣里告它，還把它店封起來，勒令遷出城廂內外。後來「慶雲齋」上告到省，好容易才得啟封。中間官場和許多團體，想替他們調和，叫本幫工人多做二張，客幫工人少做五張夢，大家以二十張菱作為一工。客幫是很願意，本幫不肯答應，這事到現在還沒有解決。

十四花園業

上海一埠，種花園、扎花的工人約計有四千以上。花園的性質可分做三種：一種是

公有的公園，一種是私家的享樂園，一種是營業的賣花園。三種花園，全埠約有一千上下。每一個花園，總要僱用工人一二名至幾十名不等。他們的工作時間，在私家園子裡面，沒有什麼一定；營業的園子，都從早晨五點鍾，到晚上六點鍾，只午飯的時候，有一個多鍾頭休息。他們工資，分粗細兩種：粗工每月二元到三元，細工四元到七元。食宿由園主供給，也有供食不供宿的。他們倒有一個公共團體，名字叫做「花王廟」。廟里供奉唐明皇，廟宇宏廠在斜橋附近，這是入會的園主捐資建造的。會員有三百多人，都是營業部分的園主。工人和園主發生爭議起來，會裡面可以出來調解調解，此外沒有什麼別的作用。私家園子，他們也正在邀它人會。

第三類運送業

一火車北站職工

植樹工人劉朗山述

鐵路：總理一人（西人），副理一人（華人），大辦一人（西人），副辦一人（華人），大寫一人（西人），二寫一人（西人），小寫一人（西人），抄寫一人（西人），結算一人（西人），核算一人（西人），管電報四人（西人），管電燈四人（西人），管站路一人（西人），車務總管一人（西人），總稽查一人（華人），站長一人，賣票員四人，管棧房十二人，管洋旗二人，查票員四人，收票員四人，管閘子二十人，管水櫃四人，管分路頭目一人，看分路夫三十四人，茶房二十六人，內腳夫四十人，搬運夫四十人。鐵路管理局：局長一人（華人），幫辦一人（西人），司事四人（西人），科長八人，巡捕五十八人。稽查處：處長一人，科長四人，包打聽二十人，暗查六人。工程處：工程司一人（西人），繪畫生四人，核算生四人，修理頭目五十九人，修路小工一千三百餘人。機器處：機務總管一人（西人），通事一人（華人），機器銅匠三十五人，機器鐵匠四十二人，木匠二十七人，開車員四十九人，生火員九十八人，掌旗員四十九人，加油夫十二人，擦龍頭（即火車頭）夫二十六人，擦花車夫六十八人，煤炭夫四十四人，小工苦力一百。三人，包墩小工頭一人，二包頭二十人，小包頭一百。六人，搬貨小工二千餘人，倒車夫十人，接氣桿子小工十二人，掛鉤小工十二人，管材料頭目一人，材料小工十人，管棧貨頭目一人，發籌十六人，收籌十六人，打更八人，包送者四十餘人（系各轉運公司所派，工資亦由各轉運公司發給）。

該路職員西人，每月四百兩起，至千六百兩不等；而該西人有眷屬者，定章給伙食從二百起至千兩不等；或有子女等人，亦給以伙食、培養費，每人每月從十兩至四五十

兩不等；而該路職員薪俸，不按職名、等次分別多少，只以在站辦事多年者或素無過失者逐年加增。華人薪工，亦同此例。其數目如總稽查、站長、局長等人俸金，亦以二百元至五百元不等。或充當寫字，或管電報，或開車，或機器、銅鐵、木匠等人，亦有三十元至一百元不等。其他或看閘子，或管分路，或看洋旗，或充生火夫等人工資，亦有十二元至三十元不等。再有內腳夫、外腳夫、巡捕、包打聽，或管發籌、收籌、擦龍頭、擦花車、小工等人工資，或八元至十二元不等。只包頭、二包、小包等人，均無工資，其生活由小工、苦力等人血汗供給，每月每人或賺幾十元幾百元不等，總以貨之多少為轉移。而轉運各公司亦然。做路、修路各小工，每月工資八元。而路站定章，本有每月工資十元，而被不工而食之頭目硬要賺去每人每月二元。但扛貨、背貨、推車各小工人等，因論件頭或包頭，貨多每日可賺三百文至五六百文不等。該路站有上等職事人員，或三妻四妾、奴俾成群者，亦不乏人；中等職事人員，家屬俱有，其子弟亦無相當教育，住沿近一帶各里各弄；而下等職事人，有家屬者不少，無家屬者亦多，其子弟毫無相當教育，住處亦在附近一帶地方。哀我苦力小工！每月將血汗所換錢財.供給私人揮霍，所居者破屋茅篷，所食者大餅麵食或臭爛不堪之物，所穿者無論男女僅可遮羞，其子弟焉有相當教育乎？苦力工人有家屬居大多數，以江北人最多，其〈他〉各外省亦有，居住盡在閘北王家閘附近一帶茅棚之內雲雲。

北站共有轉運公司二十六家，各公司內均有擋手、跑街、招待、茶房、包送等人，總共有二百餘人之多，工資不一，未能細贅。

二鐵路車站工人

上海共有兩個火車站：一個叫做南站（就是老滬杭甬車站），一個叫做北站（就是滬寧車站）。這兩個車站用的工人也很多，我今先說南站。

南車站

（一）腳夫。南站在上海西門南邊，緊靠高昌廟。它們車站里用的腳夫有兩種：一叫里腳夫，一叫外腳夫。里腳夫名叫腳夫，其實就是茶房聽差的樣子，專在車站里邊聽那些先生們使喚。里腳夫共有八個人，每人每月薪工只有九塊錢，還要自吃飯。外邊人看起來他得的工錢很小，但是他也有他的法子，每月總有十幾塊錢的進賬。里腳夫的生活，在他們工人看起來，總算是一樁好的差事了。他們工作的地方，也是很清潔，可是每日早晨七時起，到晚上九時止，是整天沒有空的。外腳夫是鐵路公司同轉運公司訂了一張合同，所有站上搬運客人行李等件，等轉運公司承包，派人在車站內外代客人搬送東西，定額八十人。轉運公司並出保證金二千元，存放車站里，如有外腳夫遺失客人的東西，車站有權在保證金內提出賠償。轉運公司雇來的腳夫，並無工錢，每天將收來客人給的

搬力，大家分派。腳夫每天好的辰光，可得六七角。過了開車的時候，他就在月台上逛逛，有時將客人給他的特別歡喜錢（就是額外賞耗），買一包香煙，身子蹲在地下，去呼呼地抽吸。不想把這種意外得來的好處儲蓄儲蓄，真是一件很可憐的事情。

（二）車工。車工是做車上、車下的事體，有開車、火夫、打旗、掛鉤四樣。滬杭鐵路共有車頭二十八隻；每天由上海開往杭州的火車，共有五次；中間還有區間車四次。每次用一隻車頭，每隻車頭有開車一人、火夫二人、打旗一人、掛鉤一人。

開車的工事，關系很大，火車行動，全靠他一個人。他不獨會開、會關，且要懂得車頭內外機器簡單修理的法子。他的工錢，是論資格深淺分別多少的，好的百元，次的五六十元。每隻車頭有一個人做開車的事，還要預備幾個替班。全路有開車的三十七人，車頭出廠（車頭不用的時候，就駛進廠內），就是他們工作時候；車頭進廠，他們就休息。每日做工大約八點鍾工夫。

火夫，是開車用的幫手，到站就管上水，車行就管燒煤。他的工作鍾點同開車一樣，工錢每月十六元。火夫如肯學好，燒了幾年鍋爐，他就可以會開車。據我朋友向我說，開車的多半是火夫出身，因為火夫天天同車頭在一塊，哪塊長，哪塊短，哪塊容易出毛病，哪塊怎麼樣修理，他是天天看見的。可惜火夫聰明的少，而學好的更少，如肯專心上進，敢說沒有一個火夫將來不做開車的。

打旗的工人專管火車停開的號令，手裡拿着布旗，車要開的時候，舉起綠旗；車要停的時候，舉起紅旗；每到一站，他就打旗一次。他的工錢，每月只有十元。

掛鉤的是專管拆車、掛車的事，若是要添車子或是減少車子，他就有事做了。兩車相接的處所，有一件像太極圖的東西，名叫車鉤。拆車、接車，皆要將鉤開合，他就專做這樁事。並且還有一種附屬的任務，車停的時候，就要檢查輪軸，增添車油。他的工錢和工作時間，同打旗的一樣。

（三）車內事務工。是在車裡面照應客人飲食的。鐵路公司定章，每一列車（就是每開行一次全部客車）只准茶房六人、廚子一人、司賬一人。滬杭鐵路車上出賣茶飯的事，系由一枝香菜館承包，每月繳鐵路公司九百五十元，保證金一萬元。大包頭包下，再分包小包頭。我因時間匆促，內容不能詳細寫出，是件很抱歉的事。他們當茶房的，專在車上賣茶，帶賣五香雞蛋、雞蛋糕、香煙等食用品。他們這個職業，是每月出資十數元，向小包頭運動得來，是很不容易到手的事，每日每人可得一塊錢上下的進賬。全路大約有一百五十餘人。當西崽的，是由包大菜的雇來，他有工錢，每月約四五元，只夠吃飯，客人給他小賬，是他的好處。全路約有八十餘人。廚子是專做大菜的，他的工錢，每月有二十元左右，賣蛋炒飯，他也有點花紅。包大菜的，每車還派賬房一人，管理銀錢。這車上賣報的，好像是一種商賣，可是他們也是進行社雇

用的。每一列車，限定二人，每月進賬，只有六七元。

北車站

北車站的情形，大都同南站差不多，惟有外腳夫辦法，現今不同了。因為從前包人承辦，常常有腳夫敲索客人的事情。後來車站自行僱用腳夫五十人，每月給工金九元，自己吃飯，並特派職員一人，專管其事，所收搬力（每件銅元一枚），抵補腳夫薪工。但是腳夫除了吃飯、房租外，多不了一兩塊錢，向客人多討一兩個銅元的事，還是不免，但是比較從前，已算規矩多了。車站有幾處大字布告說：「每行李一件，只准收銅元一枚，多索即要嚴辦J所以腳夫得客人多給幾文，全是拿殷勤體貼功夫換來。

三電車

上海全市的電車，英租界十五路，法租界七路，華界四路，三界電車合計有三百多輛。每車工人，分司機、賣票、查票三種。另有簽字、暗查兩種名目。工作時間，每天分三班：五至十一時為一班，十二至六時為一班，七至十二時為一班。司機、賣票、查票，每人每日工作一班，計六小時。勤苦的代人替班，另得替資。簽字、暗查兩種，因為職務輕松，每日分作兩班，計九小時。他們的工資，賣票、查票的，每月九元到十二元；司機的，九元到十三元；簽字的，十三元到二十五元；暗查和簽字的一樣。只有洋人加多。電車公司裡面的用人，也分早、晚兩班，每班九時間工作。公司小工和補路的小工，工資每月九元到十一元。只修理機車的工人，從二十元到五十元。洋人就至少也有一百兩。他們這班工人，表面看起來，似乎總要兼通中西文，才好做事，實在他們賣票、查票、簽字的，都只要學會幾個阿拉伯數字和幾句電車上交接的英語，就好上工。他們自己，不能看書看報的，百分中間要佔八九十分。他們的小孩，都不知道叫他上學讀書，也實在沒有讀書的力量。

四輪船碼頭

上海黃浦兩岸，從十六浦抵楊樹浦十多華里的地方，差不多盡是輪船碼頭。這碼頭上面，每天上落人客、貨物，難以數計。每見輪船一靠碼頭，這班苦力小工就和螞蟻一般，向船上攢擠。他們這班人，在上海社會要算很重要的部分；水面和陸地的隔離，全靠他們的力量，才可以銜接起來。他們的生活，全是做一天吃一天，一天不做，便一天沒飯下肚。所以市面有了風潮，或是運輸方面有了變動，地方有責任的人，就要首先向他們注意。他們這班人，到底有多少數目，卻難得一種精確的統計。因為他們大部分是船到了才有事，有事便集攏做工；船開了便無事，無事便散開各尋生意，不像什麼廠家用人有一定的數目，做工有一定的時間。他們的工資，又完全是一種

「包工制度」，搬貨上下，一律照件數給錢。做工的每天有多少貨色搬，有多少工錢進，自己也沒有把握，而且他們的工作，還要跟着海關轉移，星期日或是海關封關，他們便大部分無事可做。所以他們這班工人的人數和工作時間、工錢數目，都沒有固定的，只好說個大概罷了。

輪船公司裡面的用人，卻有確定的數目；工作時間和工資，也有一定的規程。但是他們人數很少，和那班苦力比較，不過十分之一。

上海方面的輪船碼頭，只有招商、太古、怡和、寧紹、大達、大阪、日清這幾家最著名。另外公有碼頭、商家專有的碼頭、小輪船碼頭，一時查不清白。公司的組織，各家都大相彷彿，可是分業的復雜、名目的繁多，外行人真是弄不清楚。於今先拿招商、太古、怡和三家大公司的職工，列成一張表，把他們的人數和工資，都列在上面。別的公司，可拿它做個比例。

輪船碼頭職工表

工資招商（北棧）太古怡和（本棧）

人數工資人數工資人數工資

大班1800兩1800兩1700兩

大寫16001□001400

二寫160015001350

小寫I50014001200

抄寫140013601240

結賬120013001200

簽字130013001200

蓋印120元120元120元

碼頭鬼1200兩1400兩1260兩

正西崽120元160元1100元

副西崽115135180

出店1612612615

正買辦1包1包一一

副買辦1200元160180

總賬房1200——一—

稽查180250160

正賬房160150I50

副賬房150130130

續表

※工資招商（北棧）太古怡和（本棧）

人數工資人數工資人數工資

人工賬房140130140

發零用賬房I30一—120

扛捧賑房130120120

管棧司130130——

結賬司130130130

管存棧司130一一130

管破爛司130125130

棧單司130130130

進口司128130140

出口司130130140

雜貨司130一—130

爛鐵司140———一

管煤司125130130

轉棧司130140130

抄塔利頭目180140160

副抄塔利160230230

報塔利120115115

發籌2020412412

管正棧房130130130

管副棧房126115112

蓋印出店1812210210

茶房3410412410

堆棧出店40131410610

扛捧頭目120118115

發扛捧錢112116115

看更頭目140120130

看更812412415

背大包頭目116————

門房112112210

起貨頭目120126130

正管艙口116612412

續表

※工資招商（北棧）太古怡和（本棧）

人數工資人數工資人數工資

管掛鉤112一一一一

管拉繩112410410

開火爐釺子120120120

包噸小工頭目112一—一—

管跳板小工1010—一一一

看門120——一—

起貨副頭目—一215215

管艙口812—一一—

暗查112—一一—

包打聽112—一一—

小工起貨背包扛捧1400一900—1000一

總計1604—986一1076—

這一張表所列的，只他們三家。招商、怡和兩家，還只列出一部分。招商局碼頭，還有金利源、中棧、南棧；怡和的碼頭，還有華盛碼頭、公福祥碼頭。三家以外，還有許外（？）的公司，總計在碼頭有職事、拿月薪的，總在三千人以上。

那起貨、背包、扛捧的小工，可以算得出來的，計

金利源碼頭1700餘

寧紹碼頭900餘

大阪碼頭1200餘

三菱公司碼頭】100餘

匯山黃浦碼頭800餘

華盛碼頭400餘

公福祥碼頭300餘

招商中棧、南棧2000餘

日清公司碼頭1500餘

其昌碼頭700餘

東美孚碼頭700餘

亞細亞碼頭（連火油棧）500餘

新太古碼頭1200餘

開平碼頭1370餘

揚子社碼頭640餘

墳山碼頭700餘

三棱碼頭1400餘

三井碼頭1200餘

青江碼頭200餘

新大阪碼頭500餘

爛泥渡碼頭100餘

董家渡碼頭1000餘人

約略計算起來，這類小工總在三萬人上下。他們的工錢，論件數的，論噸數的，大概每天可得二三百文至五六百文不等。可是背包小工，每背一包，至多隻拿着二十文，倒要捐出一文半錢，作為公款，以備對待外來野雞工人和抵抗外侮的用哩。他們這個辦法，多少含有一點團體的意思，卻看不出他們團體究竟怎麼組織。他們對外還是嚴守秘密的。

這裡面的上下執事人，除掉洋人起碼要拿月薪百元以外，清苦的生活占最大多數。到了做小工的，衣食還不容易自給，什麼衛生教育，是絕對談不到的。

五郵政

上海郵政總局一所，支局一十八所。總局裡面辦公分十四部分：（一）進出口間；（二）外洋間；（三）上包間；（四）下包間；（五）文具間；（六）文案間；（七）賬房間；（A）內地間；（九）轉運間；（十）掛號間；（十一）快信間；（十二）本埠間；（十三）保險間；（十四）大包間。支局裡面分部很簡單的，用人的權柄在總局手裡。各局全體職工有二千多人。他們職務的名稱和工資的數目，開在下面：

（-）郵務長（西人），月俸九百兩；（二）郵務副長（西人），月俸五百兩；（三）內地副長（華人），月俸二百兩；（四）郵務官（以下都是本國人），月俸一百五十元；（五）郵務員，月俸四十元到八十元；（六）郵務生，月俸二十元到三十元；（七）檢信生，月薪十八元到三十元；（八）巡察員，月薪四十兩；（九）跑碼頭，工資二十元到三十元；（十）信差，工資僅十一元到二十九元；（十一）聽差，工資十元；（十二）粗工，工資每月九元。他們局裡定得有一種人員升補規則，上級員司都從下級人員裡面升用；比如當信差的，可以升做檢信生、郵務生；檢信生、郵務生可以升做郵務員；郵務員以上，也是按級升進；上級員司出缺，總由下級裡面檢人升補.不向外面找人。只郵務生缺人，有登報招考的時候。這裡面種種職員，只郵務長是聘用西人、郵務副長是由別處郵局升調來此以外，都有由信差推升上去的。他們的工資

薪俸，都是按年遞加的：信差以下，每年加一元；郵務生以上，每年加二元；沒有重大的過犯，不得開除出局。這裡面的用人，都受有相當的教育和歷練。局裡又定有一種補習的方法，由局裡和青年會訂一種特別交涉，在郵局做事的人，隨時可到裡面去讀書，應繳的學費，本人任一半，局裡幫助一半。經過畢業考試及格的，本人所付的一半，局裡也擔任過去；倘若不能及格，局裡所付的一半，本人要償還出來。

郵局裡面禁結團體，他們的內容也不許輕易告人，用意是想完全站在政府、社會外邊，不要受一點風潮的沾染。所以歷來社會上各種的運動，郵局裡面，從沒有一個人與聞。

郵局裡辦事時間，各部分不能一律，大概情形是和歐美相近的。不過因為交通關系，哪怕就是星期或是令節，各機關都停止工作的時候，他們總有若幹部分，不能全體停工。

六黃包車

少穆

黃包車，就是人力車，又叫東洋車。上海全埠，因為馬路寬廣，這種車輛最多。它們要向〈地〉方公署領照才准通行，所以確實數目也都查考得出。從它通行的界限，可以分作三種：

第一種，全埠通行車，共計八千部6這種數目，是英美租界工部局限制的。每一部車，發給磁牌一面，釘在車上，然後可以出街。再按月領取英法二界工部局捐照，計洋四元，英法各二元。華界工巡局捐照，計洋一元，然後可以通行。

第二種，華法兩界通行車，計一千八百部。這種車輛，沒有英界的磁牌，〈不〉准行到英界；只領法工部局和華界工巡局的捐照，通行華法兩地。

第三種，華界通行車，計二千部。這個數目，是南北工巡局規定的。每月收捐一元，發給捐照，便可通行。

這三種車輛，總計一萬一千八百部，是專在市面上，以運送客人為業的。車輛都是車主所有，領好牌照，交給大包頭；大包頭再分給小包頭，分放把車夫，出街營業。當車夫的，每天分做兩班，從上午六點起到下午二點止，為早班；下午二點到天明六點，為晚班。領得車輛到手，跑到馬路上，兜攬生意，便是他工作的時候。班期滿了，把車輛交還車主，便是他休息的時候。這日夜兩班車夫，計算是二萬三千六百人；但是晚班時候很長，總是兩個人分拉，總計總有三萬五千人上下。當包頭的和車行的用人，還不在內。

當黃包車夫的，不但車主沒有工錢給他，他每班還要拿許多錢把車主，叫做「車租」。因為車輛和捐照都是車主預備的，車夫利用車輛，得着的工錢拿一部分交還車主。前面所說的三種車輛，車租數目不同。第一種，通行的地方很廣，英界市面又很繁盛。它們「人力車公會」（是車主組織的）規定每天收車租八角五分：車主得七角，包頭得一角五分；這八角五分的車租，早班車夫負擔三角五，晚班負擔五角。第二種，只行華法二界，每天車租只收五百二十文：車主得四百文，包頭得一百二十文；早班車夫負擔二百二十文，晚班負擔三百文。第三種，只行華界，地面更小，每天車租只三百六十文：車主得三百文，包頭得六十文；早班車夫負擔一百六十文，晚班負擔二百文。

車夫領得車輛上街，所得的車錢，除掉負擔車租，每班可得三四百文至千文不等，最多的時候，可得一二元到三元，這便是他的工錢。生意好的時候，一樣也要吸香煙、喝酒，還有吸大土皮、口四嚼草過癮或是賭錢。他們的衣服，有的車主給他一件號衣，就權且拿它蔽冷。他們自己，是很不容易弄一件衣服上身的。他們有家屬的，不過十分之五。他們的女人，不是當娘姨、老媽，就是做工廠的生活，或是「補窮」尋她自己的吃喝。他們有住處的，不是蘆席、草棚，就是一層平房隔做兩層；兩層樓房隔做四屋。每屋五六尺高，僅僅容一張床鋪，或是放一張席子，供他們睡覺。沒有住處的就有三種住法：最上等的住小客棧里床鋪，出錢六十文到百文；次等的睡在車子上面；再次等的睡在小菜場的地下。他們的小孩子，有本領的賣花生、甘蔗、羊葬等等吃食，得錢糊口。有點氣力的，哪怕未成年也就去拉車。談到讀書識字，是斷沒有這種機會的。

他們的境遇，還有一種苦處：就是很容易觸犯禁網。在交通繁盛的地方，跑快了，要惹事體；停頓了，要礙交通；夜晚不點燈，行路錯方向，都是犯法的。有了這種事故，便要受三種處分：（一）吃巡捕、巡警的棍棒；（二）摘去車照，重的吊銷，輕的罰錢了事；（三）連人帶車，提到官署。當車夫的吃棍棒，不過忍痛須臾，倒還罷了。銷了車照，罰了錢，可就斷生路，至少也有一二天沒飯到口。捉到官署，是更吃不消的了！

七包車

包車，就是家用人力車。車子的構造，比黃包車講究，是住戶人家包用的，不做生意。這一類的車夫，全是僱用性質，他們的地位，比較黃包車夫，稍勝一籌。上工的時候，要有很確實的擔保，東家才肯收用。到了上工以後，東家出門，就拉他走路;東家在家，就收拾車子，或做家庭瑣事。每一部車子，用車夫一人，有的用二個車夫，一推一挽的，可是很少。下雨的時候，東家都備有雨衣，把它穿着。路上出了事體，

除了挨打之外，受了罰款，差不多也是東家負責，自己不至於挨餓。所以當車夫的，拉着包車，就算上了天堂。那黃包車夫望着他，很羨慕不止的。他們的工作時間沒有一定，大概每天總有十四五個鍾點，不過當中有得休息。他們吃飯，大概總是東家供給；如果沒有飯吃，便要拿錢把他吃飯。他們的工錢，每月從五元起到七元止，東家活動的，他們還有意外的許多好處。

這種車輛，在英法二界捐照的，有一萬一千多張，華界也有三千上下。大概這種車夫，足有一萬五千人。

八馬車

馬車也有兩種：一種是營業馬車，做這種營業的，叫做馬車行。英法兩界對於這種馬車，每月都付捐五元，華界另收三元。車行里僱用馬車夫，每月給他工價六七元到八元，另外管他吃飯。近來因為汽車漸漸加多起來，馬車的營業，是要消滅的了。一種是家用馬車，英法兩界，每季共收捐六元，華界另收三元。車夫的工錢，每月十元上下，飯食由東家供給。營業馬車，才三百多部；家用馬車，倒有六百多部。每一部車子，用馬夫兩人，通扯不過兩千多人。他們的工作時間，也是沒有定準的。有時徹日徹夜伺候主人，沒有休息，不過蹬在車子裡面，沒有什麼苦惱。

九汽車

汽車也有兩種：一種是營業的，一種是家用的。營業的汽車，現有一千五百多部；家用的汽車，也有這個數目。每一部汽車，總用一個汽車夫，也有用兩個的，一個正手，一個副手。正手每月工錢二十五元到三十元，副手十四五元。當汽車夫的，都要懂得機器，不然不會駕駛、修理。每一汽車夫，都要經工部局考驗合格，發給執照，才准開車。倘若在街上出了事體，被衙門將執照吊銷.他的汽車飯，便吃不成了。這種車夫，總共有五六千人，在車夫裡面，要算頂上等的生活。

十小車

小車就是舊式的一輪手車，英、法、華三界共有一萬五千部上下。

英、法兩界每月各收捐銀五錢，華界月收捐銀五角。這種車子，大多數是車夫自備營業的，每部車成本不過十元。倘若自己沒有車子，也可向他人租用，每月繳租銀一元，自備捐費。這班車夫，各馬路到處都有，等着人家呼喚，專替人家車運貨品、傢具，照件數、次數收取工錢。早晚在各工廠旁邊，攬載做女工的坐客，每車可坐七八人，每〈人〉收銅元兩三枚。每天進賬，除掉車租捐錢，總可得四五百文至七八百

文不等。自己有了車子，就可省下車租，更覺寬裕一點。

十一蹋車

少穆

蹋車是專門運貨的大車，能載重至一噸以上，上海地面有二千多部。這種車子又粗又重，很容易損壞馬路，所以收捐也很重的：英法二界每月都要收銀二兩，華界收銀三元。每一部車子，至少要三個人，才拉得動；載重的時候，總要四五個人到六七個人。車子成本每部要五六十元，當車夫的向車主租車，每天要出租錢四五元。向主顧收錢，也是照件數、次數索取。每天除掉車租，也不過每人三四百文到七八百文。這班車夫，倒也有上萬的數目。現在運貨汽車盛行，它們要漸漸淘汰了。

十二間夫蘿

少穆

上海俗名蘿間，近來閘北始改為肩運公會。統計全埠有十餘家，各分地段，不得相擾。如南市有事，須用南市蘿間，北市不能越俎，共有工人二千餘名。此輩分強弱，強者任抬轎，輸送磚木石料、喜轎、喪棺各事；弱者形同乞丐，由黃器店向蘿間支配，任婚喪事之儀仗，定價極廉，僅得一飽。強者任輸送之役，如運煤則三角一噸，小件五六文至一角不等。但此等人與碼頭小工有別，碼頭小工有工頭，除由船艙起至棧房外，不問他事。如行家、店家往棧房出貨，自己僱工不足，則須蘿間夫任之。

十三清潔夫（就是糞夫）

少穆

上海南北市、租界，統計有清潔夫五千餘人。他們的工作時間，全在早三時至十一時；十二時後仍可各做別的事業，或賣水果，或種園地，或磨剪子、鏟刀。他們運糞所用的桶，有鐵制的，也有木製的，近年有改用鐵箱或木箱，裝車推運的。凡用箱車裝糞的，一車要用二人，一推一挽拉，從清晨到上午，可運五六車。每車一部，月給工食十二元，車歸夫頭供給。凡用桶肩挑的，每人從清晨到上午，可挑二十餘次。他們的工食以挑計算，遠的每挑銅元一枚，路近的五文。但是當夫頭的，總拿他們的工食扣留一月或半月，所以他們都服從指揮。

第四類使用人

一1旅館

上海旅館生意非常發達。八年份統計，除「小客棧」三百餘家外，規模稍大的，總共一百O二家。這許多家數當中，又要分做四種：一種是西式旅館，就是「別克登」「密采里」「滄州旅館」，他們這些人家，房間吃喝，完全是外國式子；一種是中西式合用的新式旅館，就是「大東」「東亞」「一品香」，他們這些人家，房間吃喝，有採用外國式的，有仍用中國式的；一種是舊式旅館，如「孟淵」「振華」之類，房間吃喝都是中國式，不過設有床帳、被褥，來往客人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方便；一種是舊式客棧，專接遠路過客，房間全是舊式，也沒有床帳、被褥。他們的生意，因為有這種分別，所以用人的情形，也就彼此不同。

西式旅館的用人，都有工錢，每月從四元到二三十元不等。工作的時間也有限制，每天六七點鍾上工，到晚十二點鍾休息。這新式旅館和舊式客棧的用人，名稱都叫「茶房」。因為中國客家，起居無節，往往在俾晝作夜的；茶房做事的時間，因此不能定準，而且夜晚還要派出值班，通宵達旦。他們還有一種習慣，是旅館老闆不出工錢，只供給伙食。當茶房的應得的工錢，全靠加一小賬項下，分二成半，客人賞賜一點「小賬」，所以這些旅館的茶房，往往和客人計較小賬，囉啤得不成事體。這種習慣，不但辱沒工人的人格，而且惹客人的不快，實在應當改良。

舊式的客棧，還有一種用人，名目叫做「接江」，都是跟着輪船沿江、沿海去招徒客人。他們也沒有工錢，不過招徒的生意，有幾個錢分潤。但是每跑一趟，總弄不着三兩塊錢。他們的進賬，全靠替沿路的人家帶點貨物，可以賺幾個錢水腳。他們跟船來往，更沒有什麼工作時間，這種人沿江、沿海的輪船，每船總有五七個不等。

二菜館

上海的菜館，規模稍大一點的，總共有七十八家，當中又分「中菜館」「西餐館」兩樣。這兩種菜館的用人，卻大概相同。只西菜館的用人，總要多少懂幾句外國話，以便招待外客。所以中菜館的「跑堂」，都叫做「堂信」，西餐館的「侍者」，就叫做「播威」。現在這西餐館里的「侍者」，倒很有些有知識、有學問的。

上海最大的餐館，要數先施公司的「東亞酒樓」、永安公司的「大東酒店」和跑馬廳的「一品香」。它們都是兼賣中、西酒菜，此外的菜館，卻沒有中西並行的。所以它們三家用人的勞動狀況，要算菜館業的代表。於今先拿他們的狀況，陳述一回：

東亞裡面「西菜間」「中菜間」「旅館」三部分，總共用「侍者」一百三十六人，侍者頭目十二人；出店四十一人、頭目四人；「廚司」四十二人，總共二百三十五人。他們的工錢，「侍者」每月只有四元，小賬項下可拆十二元；「頭目」每月六元，也有九元的；最大頭目十六元，拆出小賬，可得二十四元至四十元不等；出店每月工錢三元，頭目九元；廚司工錢十二元，頭目三十元。

他們工作時間，都是上午八點鍾上工，下午十點鍾休息，通扯要算十四個鍾頭的工作。一年到頭，除陰歷過年放假四天外，沒有一天休息。

他們的住所，有一部分住在公司裡面，其餘都是自己租點小房子，大概一樓一底，分做五六家，住十四五個人的模樣。什麼「衛生」「空氣」「光線」，不大談得到的。

他們這班人，去年五四運動以後.組織一個團體，叫做「十人團」，後來改做「職工公會」。每人拿出一塊錢，作為會費。會里出過一種報紙，叫做《新國民日報》，蓬蓬勃勃，很有向上的氣象。後來因為會里管錢的人，名字叫做司徒蔭的，拿存貯的會費席捲偷逃，會事就此停歇，報也停刊，實在可惜之至！

一品香用的工人，總共有二百八十八名。侍者的工錢每月八元至十元，出店的工錢每月六元至八元，廚司頭目三十元，廚司十二元。小賬一律平均分派，每人可得八元。大東酒店，也用二百多人，他們的情形，和東亞相仿。

這三家以外的中、西菜館，可以拿它們做個比例，工作時間，到晚上十點鍾，大家都得休息。可是有一種規模很小的「飯館」「面館」和「點心店」，賣的貨色很便宜。白天從十點鍾起，到晚兩三點鍾，還不得休息，真正是勞苦極了！

中菜館的工人，從前年（一九一八）起，組織了一個「同業相扶社」，入會的有三百多人，團體非常堅固。在社的人，如果有了疾病或是死亡，社裡面可以擔負責任。這是他們一件好事，可是西餐館沒有人加入。

三浴堂

上海的浴堂有六十多家，最大的就是大馬路浴德池、三馬路洗清池、二馬路華清池、四馬路浴春池等。浴堂裡面用人有四種：（一）茶房（照應客人茶水）；（二）理發匠（替客人剪發）；（三）修腳匠（代客人修腳、刮腳）；（四）擦背司（在浴盆內代客人擦背）。

這四種工人，雖在一處做工，卻不是一個行道。理發匠有他們自己的行規，茶房和擦背司沒有什麼規矩，那修腳匠卻有一種極堅固的團體，這團體的名目，就簡單叫個「公所」。公所的地址，在滬寧車站北首「祖師庵」內，這祖師庵是他們捐款造成的。凡有到上海做修腳生活的人，都要捐十塊洋錢到公所，作為人幫費。倘若不拿人

幫費，私自做工，被幫內的人捉住了，可是不得了。他們有了這個公所，於他們有什麼好處呢？第一，就是劃一修腳的價錢，不許私自漲跌；第二，在幫的人有了疾病，可以由公所里供給醫葯；第三，在幫的修腳匠歇了生意，可以向公所里借貸食用，等有了工作以後，再行分期償還；第四，就是每年七月十三這一天，供在幫內的修腳匠會餐一次。咳！咳！看不起他們這種職工，倒有這麼一個有互助精神的團體！真要把別業許多工人慚愧死了！

他們這四種工人的工作，都是從上午十二點鍾起到夜間兩點鍾止，通扯要算十四個鍾頭。可是工作輕松，他們也不覺得怎麼苦楚。至於他們的工錢，當茶房的大概都有頭腦，這頭腦要墊出資本，預先繳押櫃銀子把賬房的，自己再出三角五分錢一天，雇來茶房工作；所有客人付出的小賬，無論多少，通歸頭腦收下，除掉繳付賬房和開銷工錢，就是他們的利益。這種做法，要算是一種「頭腦包工制」。理發匠在浴堂工作。也要由頭腦出資，繳把賬房，雇來理發所做的工錢，要把六成交把頭腦，自己只拿四成，比如一天得了一塊錢的工錢，自己只有四角。修腳匠的工錢，是和頭腦對折。擦背司的頭腦，也要繳好多錢把賬房，然後才許工作。各人所做的工錢，自己只拿三成，要交七成把頭腦。所以他們這許多人的勞力，實有一大部分是替開浴堂的資本家做的，另有一部分是替頭腦出力，自己得着利益是很有限的。茶房、擦背司都沒有什麼團體和行規，聽說他們也有人想發起組織公所。

上海這種行業，大概有二千多人，其中只浴德池一家就有一百二十人以上，也算一個不小的工作社會了。

四女傭

上海的女傭，有五種：（一）娘姨；（二）大姐；（三）奶娘；（四）梳頭；（五）剃面。凡屬做家庭瑣事、收拾房間、照應茶水、燒飯做菜、洗衣、做針線的都是娘姨。十七八歲以下的女孩，專做收拾房間、照應茶水等小事的，都叫大姐。替小孩子餵奶和領小孩子玩的，都叫奶娘。專替人家女人梳頭的，都叫梳頭娘姨。專替人家女人剃面的，叫剃面婆。這當中的人數，要算娘姨最多。這當娘姨的，有揚州幫、蘇州幫、安徽幫三種。揚、蘇兩幫的娘姨，都自己找個保人，介紹她落薦頭店；安徽幫因為難得保人，進薦頭店的很少。當大姐、當奶娘的，也靠薦頭店做個媒介的機關。上海一埠，薦頭店總有兩千家上下。住戶要用娘姨、大姐、奶娘，就關照薦頭店，送人來看，看着合適，就叫她做三天試驗試驗。做過三天，大家都合適了，薦頭店就來替說工錢，收取佣錢。她們的規矩，每得工錢一元，薦頭店要拿四角，主人出二角，傭人出二角。傭人有了疾病，或是拐逃、偷摸，薦頭都要負責任。當傭人的沒尋着東家的時候，住

薦頭店，每日只取飯錢一角。這種女傭的工錢，要算奶娘最大，至少每月五元，多至七八元不等。東家對着她還要格外將就，把她好的吃食，另外有衣服、首飾的贈予。其次就是做針線娘姨，用這種娘姨的，必是富戶人家，工錢至少四元，生活也不吃力。普通燒飯、做雜事的娘姨，每月只好得二元、二元半或三元的工錢。如果有領孩子的事，才可加到四元。當大姐的工錢，從一元起到兩元止。當梳頭娘姨的，可又是優美的差事。專門僱用口替一個人梳頭、一家人梳頭的，就叫梳頭娘姨，工錢至少四元，多至五六元不等。替許多家女人包梳頭的，叫做「走梳頭」。走梳頭的工錢，看梳頭的式樣和梳的多少，分別幾等。梳簡單或是舊式的發髻，隔日才梳一回的，每月取工錢一元二角到一元五角；梳復雜或是新式的發髻，每日要梳的，每月取工錢二元到二元五角。走梳頭的，一個人好包十幾個人的梳頭，到月好收十幾元到二十元的工錢；不過梳的頭多了，一天到晚站在人的身旁，又要殷勤伺候的，可是吃力得緊。

這班人的勞動時間沒有限制，大概總比主人先起身、後睡覺，約計一天十五六個鍾生活。不過當中有得休息罷了。她們這班人，工錢雖然不多，可是很容易積蓄。因為得了人家工錢以外，總多少有點外混，供她的零用。她們終日在家裡，又沒有賭錢和消耗的機會，手邊有了錢，不是寄回家鄉，就是上會，或是借給東家。做東家的一年半載不給她工錢，她們都很願意，給了她再借回去，她也是歡喜的。有許多東家空娘姨的債，一生一世，也不能辭她出去，這才是鞏固地位一種絕妙的法子哩！剃面的是替許多人家女人剃面，東家走到西家。大概上海青年女子，每兩星期剃面一次，四十以上或年老者，一月兩月才剃一次。剃面的每次收工錢一角，零零碎碎，不如梳頭娘姨多着哩！

五工部局的使用人

公共租界工部局，因為管理市面的「清潔」「交通」「建築」等事，倒僱用不少的工人，於今拿它要緊的說說：

（甲）工部局長工他們這種長工，共有六百多人，是有通常任務的。凡屬補路、種花、伐樹、栽樹、掃街許多的事，都在這六百多人當中分配。他們是早六點上工，十一點吃飯；午後一點再上工，五點休息。共計九時間的工作。他們的工錢，每月七兩五錢規元（？）銀子。

（乙）工部局臨時工人工部局築路，每一條馬路用小工頭一人，四條或五條馬路用大工頭一人。大工頭月得工資十八元，小工頭月得工資十二元至十四元不等。做工頭的，都領有工部局銅牌，戴在手腕上面。當小工的，每日清晨五時，到小工頭面前掛號，領工部局發出的竹籌，到馬路旁邊席棚裡面領取做工的器具，然後到路上工

作。十一點午飯休息，午後一點上工，五點停止。每天向小工頭領工資三百文，小工頭沒有月薪的，也領工錢三百五十文。但是每雇小工一人，小工頭要在他們工錢裡面扣去銅元一枚。這班小工的衣、食、住自然是在地獄裡面，有些就在小西門附近船上居住；自己租屋住的，就在閘北一帶的貧民窟，五家六家共住一所「平房」或是「蘆席棚」；有些人就住小客棧，破費六十文至一百文，睡他一張和輪船統艙一式的木床。他們的家屬，是更不須說了。

（丙）工部局馬車行工部局用他們「灑馬路水」「運送垃圾」，倒也有三百多人。他們的工作時間，也是九〈個〉鍾頭。工錢和長工相仿，不過加一種馬料罷了。

皖豫鄂浙冶鐵工人狀況

李少穆

農具是熟鐵製成，鍋犁是生鐵冶成。記者當歐戰方殷之時，曾作多次調查，茲特擇要錄下：

土爐一座，用爐司正副二人，掌鉗二人，打錘四人，拉箱二人，打雜二人，共十二人。晝夜工作，不稍休息。其工價如下：

爐司正手每日五百文，副手每日三百文。

掌鉗每人每日二百六十文。

打錘每人每日二百文。

拉箱如上。

打雜亦如上。

爐主除每日給予工資外，尚須供給飯食。統計記者親身所到之處，如安徽潛山縣前後河，有土爐四十座；太湖縣店前河一帶，有二十座；英山縣有十五座；霍山縣頭陀河至諸佛庵一帶，有三十座；舒城縣曉天至下滸山一帶，有二十座；桐城與舒城交界之處，有十座；六安毛毯廠一帶，有二十座；河南省商城與固始兩縣之官販、桐香樹、銀山販各處，有七十座；湖北之羅田、麻城兩處，亦有三十座；浙江青田縣十五座，雲和與瑞安，各十座。統計共二百九十座。有此項手工業者，約四千人。每爐一年之中，只工作一百二十天。二十四小時可製成生鐵九擔，共計可產三十一萬三千二百擔。至於運送一項，爐主需僱人運鐵至大鎮出賣。最近市場，亦有山路百餘里，運送人約需四天始可往返。平均每爐至少需雇三十人運送，故照上列二百九十家，即需有運送夫萬人左右。此輩工價極廉，每擔約二百六十文至三百六十文不等，伙食自備。然彼等去則挑鐵，回時則為山鄉店鋪批貨挑回。

以上所言，只爐工一項。至於原料，則用山河間之鐵砂，每日每班淘工，可洗得凈砂一擔。一班計三人，每斤鐵砂可售錢五六文。每爐一晝夜須用砂十二擔，約有淘工三十六人，統計約有一萬五千人。

淘工之外，尚有炭戶。查此項鐵爐需用木炭，每二十四小時需用三十擔。每擔售錢五六百文不等。此種炭窯，全在高山峻嶺、人跡罕到之區，故送炭夫每日僅有往返一次者。約計此項運夫，亦不在萬人以下。內地勞動工人，有定例可調查者，冶鐵界亦即其一也。

天津造幣總廠的工人狀況

楊露陶

一沿革

造幣總廠的沿革，說來是很復雜，變遷、分合，約略地說，大概可分四期。第一期是北洋銀圓局的成立：前清光緒庚子以前，北洋機器局即附鑄銀圓，庚子變亂，局遂廢止。當時袁世凱正督直，議建專局。二十八年六月委周學熙為總辦，擇地天津、河北西窯窪從事建築工廠，至十月落成，十一月開鑄，是為北洋鑄造銀圓總局。第二期是戶部造幣總廠的成立：光緒二十九年三月，清廷特派大臣，整理財政，始請於天津設立鑄造銀錢總廠，由戶部撥款開鑄，成本銀四百萬兩，至三十年五月始開機，先行試鑄銅幣，是為北洋戶部造幣總廠。但當時北洋銀圓局之鼓鑄仍如故，部中並未過問。第三期是北洋銀圓局的廢止：宣統二年，度支部奏裁各省銀、銅圓廠，改粵、鄂、川、滇、奉為分廠，隸屬於總廠，而津廠亦同時被裁。其後度支部所定新幣，欲在上海、漢口發行，因復分設寧鄂分廠。至三年五月，寧、鄂兩廠開鑄新式大清銀幣，總廠及奉、粵等分廠先鑄銅輔幣，定期十月發行。恰值武昌起義，度支部以籌餉故，悉索總廠鑄幣，而寧廠所鑄存的大清銀幣，亦以出應餉需.其流行市面價值，仍與舊銀幣同。後共和告成，新定銀幣，卒未及執行。第四期是兩廠的合並：民國元年三月，亂兵夜攻總廠，劫去生銀及銀銅圓約值三十萬圓，又同時被火災，後遂規復即舊日停辦之北洋銀圓局舊址，開辦分廠，以劫餘銅片鼓鑄銅幣。同年十二月總廠復鑄一圓新幣（即現行市面之人頭洋），與原修例略有出入，故幣制至此時，已稍有規模了。後總，分二廠，乃合為一，統稱總廠。其在西窯窪者為西廠，專鑄銅幣；在大經路者，為東廠，專鑄銀幣。六年四月復委吳鼎昌充總辦，至前年始將西廠機械悉運至東廠，並改專鑄銀、銅幣，西廠則僅備熔銅的工作了。——這便是造幣總廠的簡約沿革。

二組織

該廠的組織法，當起初的時候，完全依照財政部所頒定的章程去做的，後來經過

各總辦，也有點變動，卻也不多。——廠內置總辦、副總辦各一人，由財政部委充;余分科，科分處，處分所，各科置科長一人，技師四人，由總辦任用，其科員、司事無定額。茲將其組織法列表如下：

機械處

工務科，

熔煉處鑄造處

銅模處

熔化所撞光所輾片所印花所

總辦.副總辦'

總務科

工程處校準處收支處文牘處會計處

r銀銅庫倉庫處物料庫

［煤廠

庶務處巡查處

化驗科

（注）現在工務、化驗兩科科長由技師兼充

三工人狀況

該廠的工人，大別為匠目（工頭）、工匠，藝徒、長夫四種，約共七百人。茲將其工資、工作時間和生活狀況分述如下：

（1）工資藝徒、長夫每日工資，自大洋一角起，至二三角止。工匠自二角起至二元止，分作十級支付，但工資每日支至二元者，只匠目二人，其日支三四角者，居最多數。故平均計算，每人日可得工資大洋三角五分。

（2）工作時間當夏天日子長的時候，每日做工十一小時，冬日則每日九小時，平均計算每日十小時，但加工尚不在此例。有因加工使工作時間延至十三四小時的，那就未免太不講人道主義了！

（3）生活狀況中國工人生活狀況大概都是很困苦的，其所致原因：第一，就因工資太微薄，工人一己繳用還支持不來，其養家、贍眷，那更不用說了！第二，就因工作時間太長，整日在廠工作，沒有相當時間休息，勞動過度，缺乏人生樂趣，第三，就因廠主與工人缺少互相提攜精神；故在中國各工廠裡面，並無「工人補習學校」的設立，又無「工人俱樂部」的組織，以致工人只知做呆工，對於學術技能，全無長進的希望，即精神方面，亦漸萎靡不振，日趨煩悶了。有這幾個原因，所以中國工人生

活狀況，不論在哪個工廠，都是很困苦的，不過各工廠情形稍有不同罷了。今請造幣總廠的工人生活狀況說說：該廠工人，每日工資平均不過大洋三角五分，若每日在廠用膳一次，還要費洋五分，二次一角，湯餚還要自備（廠中只備飯，無菜），所以每日即以食事一項而論，一人至少須費洋一角五分了，自己還有零用在外，又還有家室要養；所以其餘的二角工資，實在難以支持一切了。故該工人等無不口有怨言，痛感生活的困難！又該廠工作時間，平均計算每日十小時已就不少了，還日日有所謂加工，常使工作時間延長至十三四小時的，全不問工人體力和精神是否來得及，是否合於人道主義。所以該廠的工人，因加工時間過多，勞動過度，類多鳩形鵠面，顏色枯槁，已失人生本來面目，是全無人生樂趣了。曖！這是怎麼一回事？且該廠為中國政府所設立，更當努力整理，做工廠的模範，如「工人補習學校」該當設立，「工人俱樂部」該當組織，而該廠不但不依此進行，反刻薄工人，輕待勞動，我實不能不為之三嘆！

四造銀銅幣價目

該廠共有工人七百名，每日可鑄銀圓三十萬圓，若加工每日可鑄四十萬圓，其銅元亦可日出八十萬枚。原來該廠設立，本是替財政部和各銀行代造銀、銅幣的。近年因財部空虛，常以借外債開銷一切，就於自己買生銀給該廠代造銀幣一事，竟一年不過二三次了。其該廠所以日不暇食地忙碌，大概都是替各銀行造幣而忙，並非為財政部造幣而忙。以此，財政部就頒定一個代造價目出來了，定代造銀圓一圓，需價銀六錢八分六毫五厘，就是各銀行給六八六五厘庫銀與該廠，可代造銀圓一圓（銅圓照銀價高低酌量扣鑄）。我初看這個辦法，以為很好，後來細察此中情弊，又不免大不以為然了！何以故呢？就因為這個定價與市價相隔太遠。換句話說，就是這定價和市面現行銀價比較未免太便宜了。銀圓本定重為七錢二分，每因市面銷滯與否，價值亦有起落。然查近八年來市價，曾沒有落至七錢以下的，總多在七錢零幾厘，或七錢一分以上（指京津一帶而言），那就常與財政部所頒定的價目每圓相隔已二三分了。所以各銀行因獲利很厚，大以這項生意可做。故近日到該廠去定造的，也日多一日，竟使各個銀行的資本家，坐獲厚利，日富一日，貧富階級懸益甚，這就是很大的弊病了！我前在這廠實習的時候，常與各司事人員談及此舉，我問：「為什麼財政部要是這樣定價？何不常依市價高低去酌量代鑄，以節制資本家專利？」他們答道：「各銀行的資本家，大半前後是在財政部掌大權的，一切制度都在他們掌握中，所以這個價目都是由他們自己親定的，是借財政部的名義，肥一己之私囊！」我聽了這些話，不禁不寒而慄了！以一國立堂堂造幣總廠為國人觀瞻所注，竟被各資本家大行舞弊，雖名為「造幣總

F"，實不啻一「造孽總廠」！

五化驗

這一段所記的，是銀、銅幣成色和銀、銅化驗法，是關於造幣上的常識，也是我們應該知道的，所以我給它寫在下面：

（1）銀、銅幣的成色該廠現鑄銀幣的成色，為每圓重七錢二分，中含純銀六錢四分八毫，即百分之八十九，其成色公差為上下各千分之三。今以八九。三之千分之三計算，故含純銀量至多不得過千分之八九二點六，至少亦必達八八七點三了。銅元成色系以電銅和熔煉銅（一枚煎煉銅系以制錢熔煉的）各半，再加適量之鉛配合鑄成，大概電銅每百分平均約含凈銅九十九分，熔煉銅約九十六分。

（2）銀、銅化驗法銀、銅化驗方法很多，若採用不得當，不是手續過繁，難合實用，就是手續雖簡，而結果高低不定，難茲信守。幸該廠所採用的各法，均系歐美各名廠所常用的，手續較簡而結果亦確。今將其方法述下：

（A）銀質定量法系採用蓋路者法（Gaylussac Process）作容量分析的方式（Volumetric Method）其所根據的學理，即硝酸銀在水溶液中與氯化鈉化合而生白色沉澱，名氯化銀，其化學方程式是：

NaCl +AgNO，——>AgCl +NaNO3

由上式可知，氯化鈉五八點四五分與純銀一。七點八八分化合而成白色固體，即食鹽百分中含純銀一八四點五六分了。二者相互化合的比例，不論何時永不變更。

（B）銅質定量法系採用倫敦造幣廠所用的碘化鉀法。實行此法，須先配次亞硫酸鈉之規定液，以純粹之結晶NaSOs約一九點五格蘭姆，溶解於一千立方厘米的蒸溜水中，加澱粉液四五滴，再以定規碘化液（Normal Iodide Solution）滴定之，到生明了的青色為度，試用碘化液若干容積，算得次亞硫酸鈉規定液之濃度了。——規定液既經配定，就可從事分析了。其法取銅約半格蘭姆，以硝酸溶解之，用火力逐去剩餘的酸質，加阿莫尼亞液使成微鹼性，復加醋酸蒸之，銅為醋酸鹽類，然後注入過量之碘化鉀溶液（濃度為百分之五十），則醋酸銅分解而使碘素游離。其方程式如下：

2Cu （C2HO2）2+4K1——-2Cul +4KC2HO2+12

由上式可知，銅一原子（六三點五七）能令碘素一原子（一二六點九二）游離，然碘素一原子又能與次亞硫酸一分子（一五八）相化合，三者的關系永久不變。故銅溶液中，加碘化鉀至碘素游離後，再加碘素液二三滴，以次亞硫酸鈉之規定液滴定之，至青色稍退為度，試液若干容量，間接可求得含銅的成數了。

通信

工人的時間工資問題

獨秀先生：

上海勞動狀況，至為復雜，概括言之：每日工作時間，大約自九小時至十三小時；每月工資，大約自五元至三十五元；工人生活，雖比不上達官巨商，然較之鄉野貧苦食力之輩、無工可做者，稍勝一籌，普通皆能衣食飽暖；其工作技能較高者，在休暇日亦衣服楚楚。以仆所知，最苦者為小工、商店之學徒，如小翻砂作即其一例。工作時間無定，無工資，早起做工，恆至半夜才得休息。縹絲廠女工之虐待小女工，亦極可慘。印刷工、紡織工尚無虐待情事；其生活狀況，亦尚不惡。小碼頭工甚勞苦，而近來工資已增加數次，為數不小。惟收入雖增，而不知善用，故仍襤褸不堪。總之工人缺乏知識，非注重工人教育，則減少工作時間、增加工資，適足以資其為惡。據郭外峰先生言，日本工人已有此種現象，增工資、減工時之結果，不但出品減少，而且惡劣，因工人習於游惰，不能如前之盡心工作也。故仆之愚見：減少工作時間，必與施行強迫工人教育並行；如減少工作時間一小時，即以此一小時供強迫工人教育之用；而增加工資，又必須與強迫工人儲蓄並行，如此庶不致浪費時間及金錢，而於工人方面可得實益。再吾國工業今方萌芽，求工不得之人，到處皆是。研究勞動問題，當着眼於全社會之利益，尤當着眼於工人本身之實在利益。若一味效法歐、美鼓吹破壞，仆以為，非徒無益而又害之，日本之前車可鑒也。質之先生，以為如何？

知恥上言

工人的教育和儲蓄固然是要緊，但是另外的問題，不能作減時、增資的必須條件。社會上有錢不做工的人很多，因何理由要強迫窮人非增加教育時間，不能減少做工時間呢？工人勞力所生產的價值，遠在他們每日所得的工資以上。這工資以上的剩餘價值都被資本家搶去，叫做「紅利」分配了；所以工人所得工資就是能夠衣食飽暖，就是衣服楚楚，而被搶的權利仍然是絕大的損失，終究是要大聲叫冤的。因何理由，必

須強迫工人儲蓄才能增加工資呢？浪費時間及金錢與否，是工人自己利害所關，不勞他人強迫。若資本家借口教育、儲蓄問題來阻止減時、加資，實在是笑話。尊論以為研究勞動問題，當着眼於全社會之利益，這句話真是名言。但全社會的界說，不是資本家獨占的意思才好，不是工人除外的意思才好。照先生和郭某的意見，歐、美、日本的工業界都是破壞的氣象，都是出品減少而且惡劣，工人都習於游惰。那麼，此時世界上只有我們中國工人勤儉、安分，只有我們中國工業界出品增多而且不惡劣。好極了，歐、美、日本也有不及中國的一日！不但先生及郭某有這樣見解，歐、美、日本的資本家，誠然應該嘆美中國工人能安分做牛馬，比歐、美、日本喜歡破壞的工人馴良得多。但是我以為，中國工人還沒有好到十分，若工作時間每日加增二十四小時，工資減到每年一個銅子，更是表示中國工人勤儉安分的美德是世界古今第一。質之先生，以為如何？

獨秀

工人教育與工作時間

獨秀先生：

（前略）工人補習教育，現在有些人都很提倡，這的確也是新文化運動一樁很重要的事情！我們學校里附設的四個工場，共有工人二十多個。他們都不會算賬，也不會寫信。吐痰哩，東西亂唾，很是隨便，他們並不曉得什麼叫衛生。但是他們的手藝，確是很有經驗。可惜他〈們〉不能把那些經驗弄個系統，說給人家聽。我們因為佩服他們的技能，不由得不替他們可憐不識書算的苦。所以在去年本校學生分會里，就有人提議今年要辦所工人義務補習夜學校。議決之後，我被推做籌辦主任。那麼我一方面就訂出招生簡章，到外面去貼，好〈讓〉附近工人來學。章程分定的課程，就是拿書信、珠算、筆算做主要科目的；一方面乂請了本校工場里的職工長，和他談話，要他去和那些職工接洽，報名入學。並且告訴他所有的同事，也可以由他擔保來學的.待遇都是一樣的，不收費用，給供紙張、筆墨、書籍……他們當時答應寒假後再行回復。那麼我就想要這個辦法，雙方進行，必定有許多工人要來學的。哪曉得到了開學的時候，來學的人竟就很少！於是乎這一樁重要的事情，竟就擱起了。但是我總「莫名其妙」，我想既不收他們的費，又送給他們的書教他們，他們真落得便宜，他們卻為什麼不來學呢？我便越想越疑，越覺得奇怪！後來我總要想曉得他們的所以然，就一個一個地問遍本校工場里的工人，問他們何以不報名入學。他們就說：「我們一天到夜，要做八九點鍾工作，很是吃苦！一到夜裡，馬上就要去睡覺了。不然，那麼第二天早上就不能夠起來做工了。要曉得我們不做工，就沒得飯吃，所以我們還是不去讀

書的好：實在讀書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們哪裡是不肯去讀呢？無奈是有這個心，沒這個力罷。……」他們一輩子的話，差不多是這個樣子說法。我到這個時候，才曉得他們不能去受補習教育的苦心，就替他們越想越可憐起來了！但是，我想我們學校附屬工場工作的時間，離八小時的譜子還不遠，他們已經要叫疲倦了。那麼要叫每日做十小時以上的工人去受教育，豈不是更難了嗎？所以，我想現在中國的工人，是不可不受補習教育的。要叫工人去受補習教育，先不能不減少他們的工作時間。要商店學徒受補習教育，也是如此。不過只要他們停止夜市好了。這些話，要請你詳細替我糾正。

九•四•二O 章積和

工作時間不減少，工人教育自然是沒辦法，但是只減少時間，若不增加工資，仍然是沒有辦法因為上海工價雖比鄉間高，而物價也高，工人所得工資只可勉強敷衍衣、食、住三件事，教育費無從談起。別人盡義務不是常事，而且不能普及。

獨秀

對於俄羅斯勞農政府通告的輿論（附錄）

記者

通告譯文

中國國民、西南政府及北京政府：

那反對革命的專制魔王柯爾恰克（Koltchak），以前倚恃武力和外資而鞏固他的地位，現在已經為勞農政府的軍隊所打滅。勞農政府的軍隊已經一直到西伯利亞，和西比利亞的革命國民攜手了。現在勞農政府人民委員會拿親愛的話對中國國民說：勞農政府的俄國和紅旗軍經兩年的戰爭，耗無量精力，越過烏拉嶺進至遠東以表現其勝利的精神。在西比利亞的人民，都曉得我們的真意所在。我們的真意，是在拯救人民，脫離武力主義和外國金錢的束縛，得着自由，使其不因受外國金錢壓迫，流為外人的奴隸。在東方人民的當中，中國人民實在是佔一個重要的位置。

所以我們不單是援助俄國的工人，並且要援助中國的人民。我們自從一千九百十七年十月革命之後，所繼續不斷以通告中國人民的，常常被歐、美、日本等國的人隱秘起來，不給中國人民曉得，所以現在希望中國人民，格外注意我們的說話！

自從一九一七年十月之後，勞農政府就取得大權，用俄國人民的名義通告各國，表示願訂永久和平的意思。並且說這種和平的基礎，應由各國彼此歸還從前所侵略的土地和賠款，不問國的大小；以及說各國對內，應該自主；各國對工人、農人，不得以勢力來壓制，使他們不能上進。並且聲明：凡從前與日本、中國及協約國所訂的密約，一律取消；因為這種密約，僅僅供給從前俄皇和協約國政府壓制、剝削其人民，尤其壓制、剝削中國的人民，僅僅是他們資本家和俄國軍閥的私人利益的緣故。

勞農政府曾經向中國提議磋商廢止一八九六年的《中俄密約》、一九。一年《北京和約》（即《庚子條約》），以及一九。六年、一九。七年和日本所訂的協約；把從前俄羅斯帝國政府時代所取於中國的以及取於中國又轉讓與日本及協約國的，一概送還中國。我們所磋商的，一直等到一九一八年五月，協約國就脅迫中國政府和重賄中國的官吏與報紙，使中國政府和勞農政府斷絕往來。而日本和協約國當這個時會，非特

不將俄國〈佔有〉的滿洲鐵路交還中國，反因利乘便，據為己有，並且強迫中國軍隊，援助他們這種強盜的行為。因此，中國的工人、農人對於歐、美、日各國的軍隊的攻入西伯利亞及滿洲，不但不知道他們所依據的理由，並且不知道是不是事實。

我們到了現在，特地將這個通告送給中國人民，使大家可以放開眼睛看看，免得再受他們的蒙蔽3凡從前俄羅斯帝國政府時代，在中國滿洲以及別處，用侵略的手段而取得的土地，一律放棄。在那塊土地上的人民，願意成哪樣的國，采哪種的政權，一任人民的自由選擇。勞農政府把中東鐵路、礦產、林業等權利，及其他由俄羅斯帝國政府、克倫斯基（Kerensky ）政府，土匪霍爾瓦特（Horvath ）、謝米諾夫（Semenoff）和俄國軍人、律師、資本家所取得的特權，都返還給中國，不受何種報酬.勞農政府，並拋棄庚子賠款。我們對於這一層，所以不惜再三提議的，因為聽說這一項賠款，我們已經聲言放棄，而中國政府反拿來供養從前俄羅斯帝國駐在北京的公使，和駐在中國各地方的俄羅斯帝國的領事。現在任命這種公使和領事的政府，早就消滅，而從前被任命的公使和領事，居然得日本和協約國的援助，反安居在中國，天天在那裡欺矇中國人民；中國人民應該明白這件事，驅逐這班欺詐的人出境。

凡俄國從前所獲取的各種特權以及俄國商人在中國內地所設的工廠，與夫俄國官員，或牧師，或委員等，所有不受中國法庭的審判等的特權，都一律放棄。除勞農政府的全權大使，與中國人民往來，因而發生的特別情形外，以後在中國地方一切法律和權力，純粹為中國人民的法律和權力，絕對沒有第二者的法律和權力混雜在這裡面。

凡其他各種問題與向來日本、協約國、俄羅斯帝國政府對於中國所施的暴亂而且不合正義的行為，都應該從此盡行芟除。

勞農政府現在曉得日本與協約國以我們的軍隊天天向西伯利亞前進，援救西伯利亞的農民、工人脫離土匪柯爾恰克及柯氏的黨徒和日本的壓制，他們深恐中國人民聽到這種消息，所以他們擺計設法，務必使我們的話傳不到中國人民的耳朵里。如果中國人民，因為我們的提議，願意做一種自由的人民，而免除《巴黎和約》所陷中國於朝鮮、印度第二的厄運，深望中國人民和俄國農民、工人及紅旗軍相提攜，為自由而戰！

現在勞農政府向中國國民提議，正式恢復兩國人民的友誼，並且請就派代表到俄國軍隊來！

著名者：勞農政府外交委員喀拉罕（Karakhin）

各團體答復文

（一）全國報界聯合會

俄國人民及俄國人民的政府公鑒：

我們接俄國勞農政府很公正而有力的通牒，無任歡喜。我們謹代表中國的輿論，對於俄羅斯社會主義聯邦蘇維埃共和國人民表示最誠懇的謝意。希望法俄兩國人民在自由、平等、互助的正義下面，以美的友誼，致力於芟除國際的壓迫及國家的、種族的、階級的差別。

中華民國全國報界聯合會

（二）全國各界聯合會

俄國人民暨俄國勞農政府公鑒：

頃接俄國勞農政府通牒，不勝欣喜。吾人前此，以中外報章傳聞復雜，無從悉俄國之真相。今讀俄國通牒，一種正義、人道之主張流露言表。凡世界各國人民中之寶愛正義、人道者，當無不表示贊同。吾人更信中國人民除一部分極頑朽之官僚、武人、政客外，皆願與俄國人民攜手。中華民國全國各界聯合會，勇敢代表中國人民，答復俄國人民暨俄國勞農政府之盛意。

溯自武力主義及資本主義印入於世界各民族之腦筋，遂因國家的、種族的、階級的差別，而屢演慘劇。於是強侵弱、富欺貧的慣習充滿於社會與國際。俄國人民首先為正義、人道努力。此次通牒聲明：將中東鐵路、礦產、森林業權利及其他由俄帝國政府，克倫斯基政府，土匪霍爾瓦特、謝米諾夫，俄國軍人、律師、資本家所得之特權，皆歸還中國；俄商在中國內地所設之一切工廠，與夫俄國之官員、牧師或委員等所以不受中國法庭之審判之特權，皆一律放棄；並拋卻庚子賠款。無非以俄國人民極信仰之自由、平等及互助主義，推行於世界，不獨向中國人民表示好感也。從此，舊式政治家、資本家之迷夢無由實現，而公正、有力之聲浪彌漫世界，則各國人民群起打破國家的、種族的、階級的差別之期，不遠矣。

吾人不能不為俄國人民告者，西南政府及北京政府，皆為一部分極頑朽之官僚、武人、政客所盤踞，彼輩恃武力與外資而固其位置，實與俄國高爾哲無異。頻年以來，北京政府為仰日本之軍械、金錢之援助，竟與彼國軍閥私訂種種不平等條約，吾人甚為痛心。刻下已經覺悟之中國人民，正准備與一部分極頑朽之官僚、武人、政客奮斗，無論如何犧牲，均所不辭。惟如輩挾有數十萬之軍隊，此類軍隊未受教育者居十之八

九，素為彼輩所蒙蔽。吾人已擬設法喚醒之，俟大多數軍隊覺悟之後，彼輩之憑借已失，必不能壓制中國的人民。是時吾人之進行毫無障礙，不難屏前日俄帝國所任命之公使及領事於中國境外。本會謹依俄羅斯社國主義聯邦蘇維埃共和國人民所組織之勞農政府之通牒，正式聲明：收回各項權利、庚子賠款；並恢復中、俄兩國人民之邦交，至遣代表赴俄國軍隊之前一節，亦所深願。希望俄國人民再接再厲，做正義、人道之前驅。中國人民為世界人類之一部分，自應共負維持正義、人道之責任也。

中華民國全國各界聯合會

（三）全國學生聯合會

中華民國學生聯合會總會，謹代表全國學生用極誠懇的心意，奉復於我們親愛的俄羅斯國民及其新創造的共和政府之前：

你們這一次的大舉動，足為世界革命史開一新紀元，我們實在是欽佩得很。至於對於最近你們在致我儕的通牒中所表示之盛意，尤覺無限感謝。我們自當盡我們所有的能力，在國內一致主張與貴國正式恢復邦交；並敢以熱烈的情緒，希望今後中俄兩國人民在自由、平等、互助的正義方面，以美滿的友誼，戮力於芟除國際的壓迫以及國家的、種族的、階級的差別，俾造成一個真正平等、自由、博愛的新局面。

中華民國學生聯合會總會中華民國九年四月十一日

（四）上海各界聯合會

俄國國民勞農政府鈞鑒：

頃接俄國勞農政府交涉委員喀拉罕署名之通牒，實足為國際史上，辟一新紀元，無任欣慰。吾人謹願根據此項通牒，正式恢復中俄兩國國民之邦交，並聲明接收俄國退還之各種權利，從此兩國國民努力互助，以犧牲精神，使自由、平等、博愛主義發揮光大。

中華民國上海各界聯合會（由總務主任署名）

（五）寧波同鄉會

俄國勞農政府公鑒：

貴政府通牒聲稱：將中國路礦、森林及其他種種權利，由從前俄帝國政府歷屆條約及克倫斯基、霍爾瓦特、謝米諾夫等所得之特權，統行歸還中國；俄國商民在中國通商口岸或內地向來不受中國法庭之審判之特權，並一律拋棄；並還庚子賠款。具見貴政府信仰自由、平等、互助主義，將推行於全世界，而先表示好意於中國。我寧波

旅居上海商民，見報登通牒，同聲欣慰。查我國自與各國通商以來，商民對於國際交涉之不平等，深感痛苦，迄今七十餘年於茲矣。近復武力主義、資本主義遍布遠東，野心之國乘機利用，使我中國商民岌岌不可終日。今得貴政府聲明正義、人道，冀兩國商民從茲推誠握手，尤所歡迎。用特掬誠，先致感謝之意。

寧波旅滬同鄉會

（六）上海各馬路商界總聯合會

俄國勞農政府公鑒：

我們在水深火熱被侵掠的當中，忽接到貴國政府給我們中國人民的通告，把從前貴國專制政府所得於我們的一切權利，根據貴國立國的精神，無條件地歸還了。我們對於貴國此種公正、友誼的處置.不但表示十分誠意感謝的心與贊美貴國所取的立國的精神.為世界外交史上樹立了未曾有的模範；並且覺得在這公道、正義、互助的新世界下面，也有同等的責任，應該努力奮斗，使國際的壓迫、國內的專制階級都從此消滅，更使博愛、自由、平等的精神，益見彰明。民族在黑暗、痛苦的壓迫底下，希望同情的心最切；得了同情的援助，感激的意思也是最深刻的。我們現在便是這種意思，感謝貴國的厚意，也是秉了這種意思。覺着我們的責任十分重要。願中、俄兩國民族萬歲！全世界的幸福萬歲！

上海各路商界總聯合會

（七）國會漢員

全俄人民暨全俄勞農政府諸執事公鑒：

吾人奉讀貴政府外交委員喀拉罕致中華民國國民之通牒，關於放棄從前取得中國一切不正當之權利，純基於正義、人道、平等、自由之觀念，絕不含有國際間一種市恩責償之意思，允為世界放一光明。茲對於貴政府之通牒感謝之忱，尤非言語所能盡達。吾人參居國民代表之列，所受國內官僚、武人厚結外援，以奴隸人民之禍害，亦既竭力與之抵抗。加以全國學生及工商各界，日夕謀所以消滅此禍害，重建真正民意之政府，與世界共享和平之福者，至今猶在至苦、極窘之中，未償所欲於萬一。實對於世界寶愛自由之人類，慚愧欲死，而於貴政府拳拳忠告之意，更不勝其太息。自今後，吾人惟本其固有之責權，不敢自荒，期有以副盛意者，兼以慰世界表同情於吾人之良友。至貴通牒提議正式恢復兩國國民友誼及推派代表一節，吾人自當以極誠懇之心贊成而力行之。謹此答謝。

中華民國國會議員（全體署名譯發）

（A）杭州學生聯合會

俄羅斯社會主義聯邦蘇維埃共和國國民及勞農政府公鑒：

頃接勞農政府通告，無限欣喜。俄國此次拋棄從前帝國政府所掠奪的種種特權、土地，不但表示純潔、高尚之道德，而且實現人道、正義之主張，開歷史之紀元，立和平之基礎。凡是人類，孰不同情？中國人民深願結合俄國及全世界人民，以與政治家、軍事家、資本家以及其他以掠奪為業之強盜奮斗。一方面廢除國家、種族、階級等差別，以絕滅掠奪根株；一方面建設自由、平等、互助的世界，以增進人類幸福。本會謹代表杭州學生，對於俄國通告，表示很真實的贊同及很誠懇的謝意。

杭州學生聯合會叩文

（九）商界救國總團

中華民國商界救國總團，敬掬誠致復於最親愛新俄國民及勞農政府鈞鑒：

你們這次根據正義、人道兩大主義，將從前帝國政府、克倫斯基政府、霍爾瓦特、謝米諾夫等所得各種權利，完全歸還我國，並自願拋棄領事裁判權與庚子賠款，我國國民謹領之下，非常歡幸。我們以後當與貴國國民一致提攜，努力於自由、平等、博愛，俾發揮而廣大之。

中華民國商界救國總團

（+）中華勞動公會

俄國農民、工人、勞農政府、紅衛軍公鑒：

我們中華的人民，接着你們的通告，非常地歡喜。知道你們的革命，是要恢復我們勞動者的權利，是為世界人類謀真正的自由、平等的幸福，知道你們全俄的農民、工人和紅衛軍，是世界上最可親愛的人類。中華全體的平民，都欽佩你們創造的勢力和犧牲的精神。我們勞動界尤其歡欣鼓舞，願與你全俄的農民、工人、紅衛軍提攜，立在那人道、正義的旗幟下面，一齊努力，除那特殊的階級，實現那世界的大同。

中華勞動公會

（十一）學生聯合會等十七團體

中華民國國民致誠懇之答復於俄羅斯共和聯邦國國民及蘇維埃政府：

吾人認蘇維埃政府之通牒，系根據其立國之根本主義，表示善意，聲明無償退還前俄帝國政府掠奪中國之土地及一切權利，交還中東鐵路、礦產、林業等，及前俄帝

國政府、克倫斯基政府，土匪霍爾瓦特、謝米諾夫、柯爾恰克以及其他軍人、律師、資本家所掠奪中國之特權，皆歸之於我民國人民；又自願廢止一千九百六年、一千九百七年《日俄條約》，放棄庚子賠償及領事裁判權。此等空前未有之義舉，合於我人所信仰之天國大同主義，為世界永久和平之道。我人表示依我人主義而接受之意，，惟我人亦不私其所有，除領土及主權在天國大同世界未完全實現前不可侵犯外，深願公其利益於世界。我人願以誠意與俄國擁護人道及公義之人民通好，以達世界人類互助共存之目的。

上海學生聯合會滬北六路商界聯合會邑廟豫園商業聯合會女界聯合會山東路商界聯合會天潼路商界聯合會東西百老匯路商界聯合會吳淞路商界聯合會愛克界三路商界聯合會東北城商業聯合會上海志成團

北城工商聯合會留日學生救國團西書同業永志會福建旅滬同鄉會

上海救國恆心團基督教救國會

（十二）中華救國十人團聯合會

俄國人民暨勞農政府鈞鑒：

自接貴國通牒以來，我中華民國人民如撥雲霧而見天日，發生許多感觸及無限之欽佩。蓋自歐戰告終，正強權摧縮、公理伸張之際，貴國人民奮起剛毅之勇敢，犧牲寶貴之精神，建造共和政府，享受自由幸福，實足為世界革命史上開一新紀元。至通牒中聲明：將中東鐵路、礦產、森林、實業權利及其他由俄帝國政府以及現在俄國軍人、資本家攫得之特權，概行歸還敝國，並拋棄庚子賠款等情，足見俄國人民努力於正義、人道，共謀人群互助之真詮，並欲鏟除國際上之侵略及種族上之階級，以冀造成和平、博愛之新世界，豈獨敝國人民感佩已乎？今敝會敢代表中華民國真正之民意，披肝掬誠，復謝我摯愛之俄民與勞農政府通牒之感意。並願此後與貴國人民恢復平躋之邦交，實行懇切之親善，庶幾使中、俄人民得以同心協力，再接再厲，打破一切侵害民權之障礙，則世界平治，實利賴之。諸維垂照，是為至幸。

中華救國十人團聯合會總部成

（十三）中華實業協會

俄羅斯共和聯邦國國民暨索維埃政府紅衛軍公鑒：

吾輩中國勞、農、學、商全體人民，接到貴邦通牒，聲明：無條件退送俄前帝國政府強力取去中國之土地及各項權利；交還中東鐵路及林業、礦業等，以及從前俄帝國政府、克倫斯基政府，霍爾瓦特、謝米諾夫、柯爾恰克等及其他軍人、律師、資本

家所強奪中國之特權，皆一律返諸我國；又放棄領事裁判權、庚子賠款；又聲明廢止一千九百六年、一千九百七年日俄私訂條約。此項偉大壯舉，非僅為世界七千年歷史第一次創見，抑且足以掃清舊世界國際間一般罪惡，開辟現世界全體民族互助宏基。此中華民國國民所以歡迎貴邦通牒之偉壯精神，較諸歡迎物質歸還之情緒，尤為殷懇倍切者也。吾人深信：貴邦通牒所含蓄真精神，苟中、俄兩國勞農全體人民，能合力不欺，以發揚之，足以維持全球民族間之永久和平，而東亞及世界各民族，欲恃武力、欺凌、殘暴、詭秘諸種私圖，以為立國根本者，終當受上帝與公道之懲罪，無以自存。故吾人深願與俄國擁護公道、正義及東亞與世界永久和平之人民，正式通好，以達世界大同、民族互助之遠大意志。抑我輩尤有慎重聲明者：現在我國南北各方，皆屬黑暗武人及腐敗官僚之集合體，無論其號召與目標如何動聽，要皆殘民以逞，私利是圖，與全體國民之公意及幸福，絕對不相容。國民對於彼輩間之爭端等若械鬥，非特不援助任何方面，並且毫不注視其情況。想俄國人民必不為彼輩之一切詭詞所淆迷，對我中華民國之真實狀況，早有正當，明確之見解也。

中華實業協會

（十四）旅滬四川同鄉會

俄國國民勞農政府公鑒：

貴國勞農政府交涉委員喀拉罕署名之通牒，聲稱將中國路礦、森林及其他種種權利，由前俄帝國政府歷屆條約暨克倫斯基、霍爾瓦特、謝米諾夫等強力奪去之特權，悉行返諸中國，並放棄領事裁判權及退還庚子賠款等。如斯壯舉，實足為國際史上辟一新紀元，抑亦真正平等、自由、博愛之洪鍾也。敝會同人等欣感之餘，謹以此為世界正義、人道祝。

旅滬四川同鄉會

（十五）四川旅滬聯合會

勞農政府公鑒：

奉讀貴政府通牒，實足為國際史辟一新紀元，欽幸曷極。謹願依據此項通牒，正式恢復中俄兩國國民之邦交。從此兩國人民推誠相與，本互助精神，使正義、人道、自由、平等、博愛諸主義發揚光大，永遠推行於世界，而謀全人類之幸福。茲特掬誠，先致感謝之意。

中華民國四川旅滬各界聯合會叩

各報的言論

（一）天津益世報

俄勞農政府對於吾國早有善意之表示，惟因消息之防阻，莫由正式傳達，遂有含意未申之患。今勞農政府之勢力，已達於極東。據海參贏電傳：勞農政府又以代理外務執行委員之署名，對吾國國民及南北當局發表正式宣言。連日又有北京已接伊爾庫次克牒文，系由莫斯科發出，及莫斯科政府派員間道至滿洲里投遞國會，聲明對吾國民族親好，願交還從前所得條約上之利益及特權，此實為世界人類從來未有之義舉。苟非實行其防止人類掠奪人類之根本主義，而出於自動之行為，豈吾國力所能得之哉？

俄帝國早已覆滅，而吾國猶承認俄使、俄領，天下之至愚無過是者。世豈有代表之國已不存在，而代表自身尚能獨立存在之理？俄約之害與夫庚子賠款之巨，前俄帝國已不能要求吾國履行，而俄使尚能要求吾國履行，豈非怪事？古語曰：「刻木為吏。」今俄使以一人而使已亡之俄帝國對吾國尚有餘威，是尤甚於刻木為吏矣。在北京當局未經俄勞農政府聲明前，或猶可諉為未悟。今勞農政府又明明宣言俄使、俄領之權已失墜，無要求履行義務之權利。倘北京當局猶對之履行條約及交付賠款惟謹，苟非童驗萬不致此，吾不知北京當局亦能恍然大悟否？

總之，無論北京當局之悟否，惟勞農政府之宣言，乃對吾國國民及南北當局而發；南北當局如何答復，姑置不問，記者以為國民對之，必宜有所表示。本報請首先代表國民，對於勞農政府之宣言，表示接受；嗣後兩國國民應即通好，願我全國共鑒斯言！

（二）上海時事新報

我們對於俄國勞農政府的通牒，應當做下列的觀察：

（1）勞農政府本它固有的精神表示它的態度。

（2）我們對於它應當感謝它這種精神，而不必斤斤物質上權利。

（3）這種精神是什麼呢？就是威爾遜所提倡而未實行的：①撤廢國際上一切特權;②廢除秘密外交；③不分割土地；④不要求賠償。

（注）威氏所以在國際上不能做到這步田地的緣故，是因為他在各國的國內，不主張廢去軍閥、財閥。我們不當像小孩子得了已失的糖餅，只管嬉笑，而忘了自己也應得立起來，做個有人格的事業，給人家看看。我想我們應得有下列兩種表示：

（1）用全體人民的名義答復它，表同情於它的世界平和主義。

（2）驅逐舊俄國駐在我國的官吏：第一，因為舊俄國是代表侵略主義的，和日本

一樣；第二，因為舊俄國完全消滅，我們和它沒有交涉可辦了；第三，因為我們保存這些舊俄官吏，乃是表示我們不配講人道、正義，我們甘心做強國的奴隸，所以這一層非常要緊。

（三）上海救國日報

正義呀，人道呀，自從歐戰告終之後，你的名字把得世人叫絕了。強大的國把你來作交際品，弱小的國望你來作救命佛；但是叫了這麼久，也不見着正義在哪裡，人道在哪裡。恐怕現在的世界，比歐戰前還要黑暗些哪！正義呀，人道呀，人類的生存和世界的大同，還是要你出來維持維持。從前強權當道的時代，沒有人提起什麼正義、人道，那些貧乏的國家和弱小的民族，也沒有說話的餘地；現在他們所謂大國的，天天拿人道、正義做口頭禪，我們不免趁這時候催促他成功，使他無法迴避。不然他們口內盡管說，做的事還是背道而馳。不信請看那非門（？）問題呵，山東問題呵，土耳其佔領問題呵，韓國獨立問題呵，人種撤廢（？）問題呵；各國擴充軍隊的還是擴充軍隊，匈、奧人餓死的還是聽它餓死。不想這個不公道的時候，竟產生一個實行正義、人道的驕子來了，世人都稱是「過激黨」，大家又說它很殘忍。照前天的俄國勞農政府致我國的通牒看來，實在有些不然；真是可以令人五體投地，表示無限量的歡迎。我把它紹介在下面，也好替世界口裡講正義、人道的樹個榜樣。

他那個通牒格式，簡直是向我們國民說話，並且還是對我們國民中的農人、工人說話。他全篇的意思，是想東方的各民族，得解脫外族的強權和外族金錢的壓制，並還勸世界各國建立耐久和平。所謂耐久的和平，就是叫各強國放棄侵佔他人的土地和吸收他人的金錢為根本。他把這個意思說了出來，恐怕那些口裡講正義、人道的國家害頭疼。他們不但不放棄已得的權利，就是那未得的權利，也正經之營之地打算，即令時勢逼着他說幾句仁義道德的話，事實上決不會絲毫放棄的。從前國際上或一國最高主權者有變動的時候，對於其他各國的通牒，何嘗不是說些講信修好、敦睦邦交的話呢？但是意思都是含混的，並且不得自請取消一切權利。勞農政府這封通牒，恐怕是要開世界的先例了。他說勞農政府，情願廢棄一八九六年的條約和一九。一年的《北京條約》及自一九。七年到一九一六年間和日本訂結的一切協約。簡捷點說，就是把俄皇政府單獨侵奪，或和他國共同侵奪中國人民的所有權，不索絲毫的代價，一概歸中國。並且說就是俄商人在中國地面上佔有的一切租地，任何俄國官吏及教士不準干涉中國事件。如他們犯了罪，應照中國法律審判，不能有第二者之法律及權力混入。

唉！如果把他這些話都實行盡致了，世界的大同登時可以實現；人類共同的幸福，一天向上一天；什麼保持國際平等、擁護主權獨立那些話，簡直不成問題了。縮小范

圍說，我們中國在國際上所受不平允的待遇，一定可以擺脫的。國人呀！中華民國〈國〉民的轉機、世界真正的和平，就在此一舉。不要懷疑他們政府未經人承認，國際的慣例是可以創造的；也不要聽信他是過激派，怕與他接近。事實俱在，豈能由人信口雌黃的嗎？趕快拿出主人翁的資格來表示意見。那尼古拉斯時代的公使、領事，當然是要送他出境的。現在合乎公理的外交官，當然是極表歡迎的。所有兩國間的外交，即時公開談判。能夠逐條地做到了，其他的各友邦也只好順應世界的潮流，期合人類共同生活的原則。英日同盟呀，軍事協定呀，門戶開放呀，勢力范圍呀，收回治外法權呀、退還庚子賠款呀，這都是迎刃而解的事情，我們又何必枝枝節節地去亂下工夫呢？

（四）上海學生聯合會日刊

這一種人種應得的自由，雖則確是人類所應得的，但在這強權橫行、公理僭伏的短時期內，「自由」究竟還不能自然地為全人類所得到、所享受。故愛好自由的人——甘心子子孫孫做奴隸、做牛馬的是例外，本來不好算得是人——只得用一種「力」去換得那自由來。俄國勞農政府致我們的通牒說得好：「深願中國人民，因我們的提議，願做一種自由的人民，為自由而力戰！」這幾句真是何等懇切！現在大家不是討論對俄牒的表示麼？我以為對俄的表示，單是拍電報、發宣言是沒有用的。俄國人不好紙上空談，他們既然這樣真摯地希望我，我們便應該實實在在做一些「為自由而力戰」的成績出來，才真是不負俄人，抑且不負自己哩！所以我對於此次的奮斗，抱有很大的希望。如果能副這種希望，那麼中國人在世界人類的進化史上自然可佔一個位置，否則就沒有價值。我的希望是什麼樣呢？就是：

由知識界而普及於勞動界，由大都會而普及於鄉村，不分階級，不分區域，全國的平民大家協力互助，把國內一切侵害、剝奪自由的惡魔一齊宣告死刑。然後再把國際間一切秘密性的桎梏、不道德的詭計，完全掃盪一個干凈，與世界上寶愛自由、平等、正義、人道的民族攜手，重造一個完全自由的平民互助世界。

（五）上海星期評論（一）

（1）在前幾天裡面，我們中國人民從路透電里得來一個世界歷史上空前的消息。看見這個報告的人，沒有不無限歡喜、無限感激。這個消息是什麼呢？就是俄羅斯社會主義聯邦蘇維埃共和國政府對於中國人民的正記通告。國民呵！把我們中國的歷史回頭想想，差不多大部分都是中國國家侵略外國和外國國家侵略中國的歷史。在上古和中古時代，我們中華民族的國家曾經創造了許多侵略的歷史，把中國的國威壓在一

切弱小民族的上頭，在先住民族的墳墓上面，建設起一個中華民族的大帝國來。現在蜀、滇和兩廣的山谷裡面，還留着許多先住民族的悲慘影子。後來北方民族強盛起來，順着天時地理的自然關系，來侵略南方溫暖肥沃土地，把中華民族農工業文明的成績，化作牧場；把盡力於農工業文明的中華民族，壓服在強弓硬弩的下面，做成游牧酋長的奴隸。五胡的侵略，蒙古的侵略，滿洲的侵略，這些歷史就是後興民族用武力侵略中國、推翻中華民族在先住民族墳墓上面所建設的帝國，把中華民族做成墊足石來建設他們的帝國。到了近代，歐洲的強國挾着由科學恩惠得來的新勢力，以武力主義及資本的帝國主義來侵略東方。中國這個最大、最富的產業地人民，一面還沒有脫離游酋牧長的奴隸，一面又早裝進了金子和鐵鑄成的囚籠。接着東方新強國的日本，學着近代歐洲式的侵略手段，利用它最接近、最便利的地位，以鐵炮金錢交互打了進來，中國國民的奴隸境遇更加痛苦到二十四分。鴉片戰爭以來的歷史，就是中國人民受歐洲強國和日本的武力主義及資本的帝國主義侵略的痛史！

（2）國民呵！我們只把這些歷史回頭一想，真是無限的感傷、無限的興奮。我們如果是有了「人」的覺悟，就應該要合起幾萬萬的重重奴隸境遇裡面的人民，振起一個很大的革命精神，把幾千年以來歷史上所遺傳來的你、我、他的罪惡，都洗刷個乾乾凈凈。聯合世界上一切被掠奪的人，為世界全體人類建設一個完全人類自由勞作、自由管理、自由享用的互助世界！

俄國人民的政府，這次對我們人民的通告，在這一個意思上，的確是自有人類以來空前的美舉。任何民族、任何國家，在歷史上從來沒有這樣偉大的事業，沒有這樣清潔、高尚的道德。我們在悲哀、殘酷境遇裡面的中國國民，對於這一個通告，應該十分感謝，應該要為全世界一切被侵略、被壓迫的民族感謝。更應該要覺悟，要從幾千年弱肉強食的歷史遺傳性上覺悟轉來，做一個為世界被掠奪者的自由而戰的自由人民！

中國的同胞呵！我們要曉得俄國政府通告的意義，最主要的並不是在歸還以前侵略我們中國的權利那一個事實，還是在最後很懇切地希望我們中國人民的一句話：「希望中國人民，因為我們的提議，願意做一種自由的人民，為自由而戰！」

這是我們中國從一個善良而且強大的民族團體裡面聽來的最有力的忠告。倘若我們只是恬不知恥地把人家義務的努力、互助的努力當做一個慈善家的施與，持一個「敬、領、謝」的態度，忘記了自己也是人，忘記了自己也有應該為人類努力的義務，便真是世界平和文化的大不幸了！

（3）現在我要很簡單地把俄國政府這一個通告的內容，略為講一講了。它這一個通告的決心，並不是新近的事，也並不是從這一個通告上才發表出來的事。一千九百

十八年七月十日，第五回全俄蘇維埃會議所議決的《俄羅斯社會主義聯邦蘇維埃共和國憲法》第一節《闡明勞動者及被掠奪民族權利》裡面，已經完全正式宣布了。他們在國際問題上所持的主義，第四條、第五條上面說得很明白，現在我把它寫在下面：

第四條在此次罪惡貫盈的戰爭裡面，所以流慘淡的鮮血於世界的緣故，全是因為有「資本的經濟主義」及「帝國主義」這兩個東西。因為要表現人種真摯的決心，粉碎這一切罪惡，第三回蘇維埃會議，全然贊同由蘇維埃政府所採用的下列各項方針：

發表秘密條約。

獎勵在戰場為無意識的戰斗之勞動者及農民彼此交歡，

不合並土地，不賠償金錢，只由革命的手段在民族自決主義基礎上面，獲得勞動者之民主的平和。

第五條和前條的目的一樣，第三回蘇維埃會議對於為圖特殊、少數國家中掠奪者的安寧，在亞細亞洲，尤以在殖民地及小國內，以數億勞動階級為奴隸而不以為恥的資本主義的文明國之野蠻政策，根本反對

我們看到這兩條俄國憲法的條文，就可以曉得俄國這次對中國所採的政策，是由他們建國主義的根本信條上面發動出來的，並不是特別的、一時的舉動，更不是以裨闔縱橫為主義的外交手段。看通告上面所說自一千九百十七年十月以後，他們對世界發表的永久平和方針，也可以明白。

（4）就他們通告上所述說的意思，我把它寫出一個系統來：

國際的

平和的基礎，

（-）

（二）

（三）

（四）

國內的

（一）

（二）

撤廢一切特權廢除秘密外交不分割土地不要求賠償廢除階級的社會排除外力的壓制

上面所列的，是他們對於建設「社會民主的平和」之根本意見。再詳細一點講，就是廢除一切國際的、社會的資本主義和武力主義，使一切種族、一切民族都在自由、平

等、互助的原則下面，完成社會的生活。

對於中國，特別聲明拋棄的是包含帝政時代以來所掠奪的一切物權、債權、法權。他們不單是自己聲明拋棄，並且要全世界的強國一齊拋棄，尤其要日本一齊拋棄。這

是他這個通告當中很有力的地方，也是他們在主義上很鮮明的地方。但是他們也曉得這個目的不是俄國的努力所達得到的；願意做自由人不願意，能夠做自由人不能夠，都是要中國人自己去努力的！

我敘述這一段話了之後，只有幾句話：

中國的國民呵！大家要為世界的人造自由的世界！

世界的被掠奪者呵！大家要一致團結！

世界上強有力的掠奪者呵！你們應該要趕快從弱肉強食的歷史罪惡裡面覺悟轉來，拋棄你們一切掠奪品，回復你們「人類社會的良心」！

（六）上海星期評論（二）

俄羅斯社會主義聯邦蘇維埃共和國政府正式通知中國人民和南北政府以後，頗引起全國的注意。全國報界聯合會已經於四月八日在上海開特別會議，表示「中俄兩國人民，在自由、平等、互助的正義下面，以美滿的友誼，致力於排除國際的壓迫，國家的、種族的、階級的差別」的意見。基督教救國會，也開會討論對於這種通告的正當表示，並通告各團體，徵求意見。北京二十九校代表也討論辦法三條：（1）請北京政府的外〈交〉部向勞農政府表示親善的意思；（2）由北京學界全體具名致電勞農政府，請它從速實行退還各種權利，實行以後，中國國民當根本承認該政府；（3）請北京政府速從民意決定對俄方針。在俄國勞農政府的軍隊還沒有長驅直入西伯利亞和該地革命國民攜手以前，我國一般人民，聽見俄國兩字，就聯想到「過激」；聯想到「過激」，差不多不是驚駭，就是痛恨。除了驚駭、痛恨兩種以外，還有一種「輕視」的人，以為勞農政府無非胡鬧一下，決無存立的地位，實在無足輕重，可以不必管他的。以上三種見解，都是反對的見解，不但無識的人民如此，就是自居知識階級的人民，也往往不免。但是從此番滬京兩方面對於勞農政府通告的意見看來，可見一部分人民，已經由反對而趨於贊同了。這種情形，未始不是人民的進步。不過我以為現在俄國的問題，不是一國的問題，是世界的問題。俄國勞農政府對於中國人民的通告，也決不是專為中國的一國問題，所以吾國人對於俄國勞農政府的通告，決不能僅僅發幾個電報、做幾篇宣言，就算了事的。我們接受、贊同它們的通告，究竟為什麼緣故？我們接受、贊同它們的通告以後，應該有什麼動作？都不可不預先研究的。我以為現在中國人民，應該認定這一件事是現在最重要的問題，無論哪一種人民，都應該各盡自己的能力，大家研究討論。現在先把我個人對於這個問題的意見，極簡略地寫出來，和讀者商量。

要討論俄國勞農政府通告的問題，要先研究該通告的內容。它的全文，本日的本

報中已登載了。我現在為便於討論起見，再提出通告全文的大綱，寫在下邊。通告的大綱，大約可分三項：

（1）表示俄國人民和政府的精神。全文所表示俄國人民和政府的精神，約有二種：①對於人民，在拯救他脫離資本主義的羈粗；②對於各國，要取消密約、條約、和條，要彼此各還從前時候的賠款和侵地，要不得干涉內政，不得以勢力壓迫農人、工人，以立永久和平的基礎。以上兩種精神，都是根據俄國憲法而成的；所以此番的通告，實在無非是把它的憲法，應用在一種特殊事實的說明罷了。

（2）表示日本和協約國對於中俄間的強暴行為。

（3）表示廢除中俄間各種條約、密約，兼且放棄俄人在華的各種特權、賠款。這種表示，無非為實現第一次俄人民及政府的精神起見，就是要把這種精神表現在事實上面。

（4）表示對於中國人民的希望。這種希望，可分為三種：

①把以前俄帝國政府所任命的駐京公使和領事，逐出境外。

②中國人民與俄國農民、工人及赤軍提攜，為自由而力戰。

③正式恢復邦交，並即派代表到俄國軍隊。

現在一般人民，對於這種通告，大都是贊同的。但是他們的贊同，還是把以上所舉的各項全部贊同呢，還是僅僅贊成一部分呢？我卻很覺得很懷疑「據我的意見，我們如果要反對他，那也不必說了；否則有不可不注意的地方。我且把我所認為應該注意的地方，寫在下面：

我國一般的人，很富於僥幸心，往往喜歡不勞而獲，喜歡吃天鵝肉。我國自從和歐美各國有外交以來，幾乎沒有一次不失敗的，幾乎沒有一次不喪失權利的；但是國人的希望，總是想倚賴第三者的援助。聯俄呢，聯德呢，親美呢，親日呢，無非是這種心理的表現。此番俄國勞農政府把從前用武力和外交手段向中國侵略來的種種權利，如數歸還中國。這種權利的代價，若從獲得的時〈候〉看起來，不曉得費了多少的金錢、生命、精神、時間。但是現在俄國人民，不但不要中國人費軍隊的戰鬥力，而且不要中國人費外交的口舌力，居然能夠把這許多損失的權利歸還中國，天下哪裡再有比這個再便宜的呢？我恐怕世界的天鵝肉，沒有再比這種更好的天鵝肉了。以素來喜歡吃天鵝肉的中國人民，遇着這種事情，哪得不非常贊同呢？所以我可以武斷幾句話，就是：中國人民，恐怕大多數贊成俄國的通告；但是他們的贊同，是僅僅贊成我以上所說通告大綱中歸還權利一項，就是贊成可以不勞而獲。我的武斷如果不錯，我要請抱這種見解的人仔細想一想：俄國勞農政府究竟為什麼肯歸還中國權利，而絲毫沒有條件呢？他們所以能夠這樣的緣故，無非是要發揮他們憲法的精神。他們憲法的精神，

是要划除資本主義、侵略主義的精神，是自由、平等、互助的精神，是人道、正義的精神，就是要謀人類全體幸福的精神。他們如果沒有這種精神，我可以斷定他們決不會有歸還中國權利這回事。所以他們此次通告我們，決不是要想借歸還權利這件事來見好於我們；他們是要借歸還權利這件事，來表現他們憲法的精神，實行他們的憲法的。我以為我們對於歸還權利一端，應該贊同，當然可不待說；但是對於他們歸還權利所根據的憲法精神，我們應不應該贊同？必須加以研究，決不能置之不理。歸還權利，在中國人一方面看起來，是可以得利益的。謀自己的利益，是人類的通性；我們應該贊同於我有利的事，正適合人類的通性。但是我們謀自己的利益，必須謀永久的利益；要謀永久的利益，必須謀人類全體利益。凡是從資本主義、武力主義下面所得來的利益，都不是人類全體的利益，都不是永久的利益。永久的利益，必須從人道、正義上面才能產生的。所以我們贊同俄國的通告，一方面因為俄國歸還我國的權利，使我們能夠得利益。但是我們要曉得我們這種利益，是從俄國發揮人道、正義的憲法中得來的。我們贊同俄國的通告，我們應該要贊同俄國憲法的精神，不能僅僅贊同歸還權利這一端；我們贊同俄國的歸還權利，不能僅僅因為自己的利益，應該要曉得我們所贊同的利益，是從人道、正義下面來得的利益。所以一面贊同取得利益，一面要贊同人道、正義。這一段的意思，總括起來，就是我們贊同俄國的通告，不能專為自己的利益。這是第一種應該注意的地方。

我國一部分人有一種通性，就是對於無論什麼事，差不多隻重勢力，不重真理。無論哪一種主義，哪一種事業，當最初提倡的時候，因為還沒有得多數人的同意，所以勢力一定是很微薄。在那個時候，無論理由如何充足，反對的總是很劇烈；等到勢力漸漸擴張的時候，從前的反對，往往變為贊成者。但是這種贊成者當中，有許多實在是贊成勢力，並不是贊成真理的。這種情形，雖我說是中國一部分人的通病，實在各國的人民，有一部人也是不能免的。試就俄國的事而論，自從俄國一九一七年革命以來，聯合國對它的態度，變遷很多。有時主張用武力干涉的手段，有時主張用糧食封鎖的政策，有時主張媾和；但是這種態度的變遷，往往和勞農政府的勢力有直接關系。勞農政府的勢力，在現在的時候，各國共認為不能再以武力屈服了，所以贊同它的聲浪也是一天高一天。但是一種主義，如果主義的本身的確合於真理，一時雖不能得勢力，將來一定是可以得勢力的。主義的勢力，是可以用人力造成的。我們對於一種主義，當預先認定它的真理，去造成它的勢力，不要等到它的勢力已經造成之後，才去認定它的真理。俄國勞農政府的勢力將來究竟怎樣，必定要看它的主義的本身究竟合不合真理。如果合於真理，即使聯合國集合全國〈世界〉軍隊把俄國滅亡，俄國勞農政府的主義，仍有實現的一日，俄國仍有復興的一日。所以我們對於俄國的態度

應該怎樣，要先研究俄國勞農政府的主義。自從勞農軍隊到海參贏以後，一般人民以為俄國勢力勢難抵抗，又是漸變其反對的態度此次贊成俄國通告的人，也難免沒有懾於勢力一流人物。我以為勢力往往有變遷的，有時忽而很大，有時忽而漸微，我們如果以勢力為從違（？），那是時時須受外界的支配，實在是很不自由、很苦痛的。譬如從前勞農軍隊佔領海參箴的時候，我們要贊同勞農軍；現在日本佔領海參箴炮台的時候，我們又要贊同日本軍。這樣反復無常，還成什麼事呢？世間有不可抗的勢力，就是人道、正義的勢力。合於人道、正義的主義，即使一時失敗，沒有不得最後的勝利的。所以我們只要就人道、正義的所在往前做去，不必問現在有勢力沒有勢力。俄國勞農政府的主義，就現在的通告上面看來，的確是很合於人道、正義的。所以我們贊同俄國的通告，不僅為俄國的勢力，是為了俄國勞農政府所根據的真理。這是第二種應該注意的地方。

人道、正義的提倡，是人類共通的責任，決不是專限於哪一國國民、哪一種民族。俄國歸還中國的權利，是為實行它的人道、正義的主義起見，並不是對於中國有特別感情。它的通告，是為謀世界全體的幸福，決不是專為一國。我們贊同它的通告，實在用不着對於俄國人民，表特別的誠意。我們如果能為人道、正義盡力，那是一定為俄國人民所非常歡喜的。不然，只有空文上的道謝，沒有實際上的互助，恐怕是很失俄國此番通告的本意了。現在的時代，是階級戰爭的時代。在這個時代當中，我以為應該合各國勞動階級的力量和各國的資本階級戰爭，才能打破資本階級。所以勞動階級當中，決不當再分什麼種界、國界。俄國此番的通告，是希望中國人民和俄國人民共同為自由而戰，正是這個意思。我們既然贊同它的通告，應該協同各國的勞動階級，為自由而奮斗。我們要曉得現在的世界，國和國有很密切的關系，僅靠一國國民的能力，是很不容易做到的。所以我以為我們贊同俄國的通告，不僅是為中國一國，兼且是為世界。這是第三種應該注意的地方。

從以上三端看來，我們贊同俄國勞農政府通告的意見，大略可以明白了。但是我們的贊同，決不是空文的贊同，還須有實際的行動。自五四運動以後，全國國民所時時注意的，無非對日問題。但是對日問題，決不是專對日本政府所能完全解決的。從今以後，應該把注意點移在對俄問題上面。對俄問題，決不僅是對一國的問題，是對世界的問題。資本階級和勞動階級、侵略主義和和平主義、國家主義和世界主義的種種沖突，究竟怎樣解決，都和各國對俄國的態度有關系。我願全國輿論界、學生界、工業界以及其他國民，都大家起來研究對付，不然開一次會，發一通電，就成了事才好。

（七）上海正報

我對於這件「赤色通牒」，反復誦讀了好幾天，今天所要寫出來的，便是我讀這牒書的結果。用句國故家標題，我這文便叫《讀赤色通牒書後》。

看它開口便叫了一聲中國國民，這便是「某某國大某某，致書某某國大某某閣下」式的外交公文第一次之打破。

「……茲勞農政府人民委員會，致親愛之詞於中國國民之前……」我們看了這兩句話，要曉得俄羅斯的國家組織同最高執政者，是個政府還是個人民委員會？

「……故吾等不獨援助俄國之工人，且援助中國之人民。夫自一九一七年十月革命之後，吾等所繼續不絕以通告中國人民者，歐、美、日本等國之人，常隱之而不肯宣示於中國人民……」可怕的過激派，卻〈沒〉有什麼可怕；它的心事，不過要援救俄國工人，還要援救中國人民。這種消息，從一九一七年十月便告訴我們了。現在是一九二。年的四月，為什麼我們才得到這第一次的牒書？它的心事，不過要發揮他們「援救」的天性，歐、美、日本又為什麼不讓這種消息傳到我們耳朵里？

「溯自一九一七年十月之後，勞農政府即取得大權，而以俄國人民名義通告各國，表示願訂永久和平之意……」可知俄國在三年前便以人民的名義通告過世界各國，他們所通告的，卻只有「永久和平」四個字。

我們再看他所標揭的和平基礎的條件：（1）「各國彼此退還前日之侵地與其賠款」；（2）「各國對內應與自主」；（3）「各國對工人、農人不得以勢力壓制，使其不得上進」。這幾條和平基礎，可以說是強國受損失，弱國得利益；資本階級受損失，勞動階級得利益。換言之，就是利於多數，不利於少數。我們如若自以為是多數中之一員，我們當然不反對它。

再看它對於中國事件，它主張：從前日本、中國及協約國所訂的密約，一律取消；從前俄帝政時代在中國滿洲及他處以侵略手段取得的土地，一律放棄；該土地之人民願為何國及何政體，一任其自擇；中東鐵路、礦產、林業權利及其他由俄帝國政府，克倫斯基政府，土匪霍爾瓦特、謝米諾夫及俄國軍人、律師、資本家手裡所得到的特權，全數返還中國，不受何等報酬。中國人要細讀「一律取消」「一律放棄」「一任其自擇」「返還中國」幾句話，中國人更要細看下邊「不受何等報酬」一句話。中國人自從看見外交文書以來，從沒看見有人對於中國權利痛痛快快地說到「返還」「退還」的字樣，更沒聽見過「不受何等報酬」這種話，即便看見過、聽見過，也多是這樣話頭的旁邊，或是話頭加着小字或是括弧，一氣解釋出來，總是沒有中國人的便宜。然而這回開例了，國際間居然有這樣的文書，居然有這樣的文書到中國！

他們又說：「除勞農政府之全權大使與中國人民往來，因而發生之特別情形外，以後在中國地方之一切法律與權力，純粹為中國人民之法律與權力，絕無第二者之法律與權力混入其間。」派大使卻與中國人民往來，我們可以知道勞農大使的性質了。「絕無第二者法律……」這句話，已輕輕地將各國在中國強占的、中國力爭不得的治外法權送回來了。

他底下又說：「向來日本、協約國俄帝國政府對中國的暴戾行為，皆將由此而盡為消滅。……」我們若有一個朋友對我們說，從前嫌隙，一概冰釋，願共憂患，互為愛惜。我們哪能不說這人是個肝膽丈夫，是個好朋友。現在這種朋友卻出在俄國。

最後最後，他們說了話了，他們盼望中國人：（1）為一種自由之民；（2）與俄國農民、工人及赤軍提攜；（3）為自由而力戰。

我請讀過這通牒的人，答復以下的話：

過激派是仁愛的、救人的不是？

過激派對於中國是侵略的不是？

過激派盼望中國人的怎麼樣？

（八）上海民國日報（一）

這一次俄國勞農政府對中國國民的通告，自傳到上海以來，中國人民心理上起了一個極大的震動。這幾天以來，各團體對於俄國勞農政府的通告，都有極誠懇而有力的表示。可見中國的人，是了解正義的人，是有正義的人。「欲明是非，須以儒墨反復相明；反復相明，則所是者非是，而所非者非非。」這幾句話，實在是含有極深刻的至理。中國人從鴉片戰爭以來（鴉片戰爭起於西歷一千八百三十九年，即清道光十九年，末於一千八百四十二年，即道光二十二年），所受外國侵略的禍害，真是書不勝書。每受一次的侵略，中國國民的發展，便阻止了許多；中國國民的權利，便損失了許多；中國人生活的困苦，便加增許多。鐵路、礦山以及種種的特權，被外國人瓜分了大半，且不用說了；法權的喪失，也不用講了。因為這些事情，還包含着許多實際的內容，你自己不肯做，不能禁人不做；你自己不樹立人民的人權，便怪不得人家蹂躅。至若因為要佔據中國的特權，便殺中國的人，把中國人當奴役，便要用武力強迫中國人吃害個人、害種族、養成衰弱懶惰素性的鴉片煙.使中國人一天一天地身心衰弱下去。這些歷史，實在是中國人從小到老、從現在到將來永遠不能忘記的。因為中國這一百年在世界上所受的殘酷待遇，把很平和的中國人的性質，刺激出一個反動來。拳匪之亂，就是反動的表現。義和團那個東西，真是很糊塗、很野蠻的東西，所做的事，真是很殘酷的事。但是這些人的殘酷性質，實在和中國人素性絕對相反的。所以生出它

來的緣故，實在世界上的強國五十多年來以殘酷手段待遇中國人所激動出來的，絕不是中國人有排外的性質，更不是中國人有不平和的性質。因為這是被外國用十一年的武力征服製造出來的。

中英鴉片戰役，前後亙四年；英法聯軍戰役，自陷廣東起至《北京條約》告成，亦前後亙四年；光緒十年，有中法的戰爭；光緒二十一年二十二年間，有中日的大戰。前後合算，亙十一年。俄入侵伊犁還不在內。太平天國與清政府間的戰亂，也是由外國壓迫中國人生活直接、間接產生出來的。《南京條約》成立後八年，便有洪秀全的舉兵，這是很容易看明白的事實。義和團的亂事，在光緒二十六年，就是中日戰後的五年。

在這許多殘酷的歷史事實裡面的中國人，這一次接着俄國勞農政府這樣光明正大、平和誠懇的通告，並不是激發「撫我則後，虐我則仇」的恩怨心，實在是激發起中國人來，使我中國人覺悟「壓迫」是一切罪惡的根源，「互助」是一切「善美」的起點，「自由，，「平等」是一切正義的歸宿，「民主的平和」是一切人類普遍的希望。

（I）撤廢一切政治的、經濟的特權。

（2）廢除秘密的外交。

（3）不侵略土地。

（4）不要求賠償。

（5）消滅種族的差別。

這五個原則，使中國人不能不興奮，不能不感激。因為這空前的事業，實在是有自國家這個東西以來，任何民族、任何國家所不願做、不能做、不敢做的；又實在是今天全世界的平民所大家希望的，

這個通告傳到中國以來，中國的人民團體、言論機關，凡有血性的，都有很誠懇有力的表示。這真是表現中國人明是非，重正義的人格。

「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

「賊仁者謂之殘，賊義者謂之賊J

中國人民團體的這些表示，正義表現中國人幾千年來潛伏在血管里的「好仁義」「惡殘賊」之「社會的良心」。

把各團體、各報紙的言論綜合起來，主要的意思可分為五項：

（1）認識俄國此次的舉動，是世界有史以來為全人類圖幸福的空前創舉。

（2）主張對於俄國人民及俄國所表現的正義，表示美滿的謝意。

（3）准據勞農政府的通牒，收回一切勞農政府歸還的權利。

（4）否認俄羅斯帝國時代及克倫斯基政府時代所派來中國的官吏，正式與俄羅斯

社會主義蘇維埃共和國修好。

（5）與俄國國民提攜，致力於廢除國際的壓迫及國家的、種族的、階級的差別。

（九）上海民國日報（二）

昨天報界聯合會，對於俄國的通牒，發表了一個誠懇致謝的復書；基督教愛國會也特地地為這件事開了個會議，不久必定有一種表示的。究竟那俄牒是怎樣講法的呢？那通牒中說：

「溯自一九一七年十月之後，勞農政府即取得大權，而以俄國人民名義通告各國，表示願訂永久和平之意；並謂此種和平之基礎，應各國彼此為還前日之侵地與其賠款，不問於其國之大小及謂各國對內，應予其主；而各國對工人、農人，不得以勢力壓制，使其不能上進。且聲明：凡從前與日本、中國及協約國（記者按：即現時所謂協約國，因勞農政府已與協約國脫離關系，故雲）所訂之密約，一律取消。蓋此種密約，徒供前日俄皇與協約國政府以壓制、剝削其人民，而尤壓制、剝削中國之人民，而僅彼資本家及俄國軍閥之私利故也。中俄密約，一九。一年《北京和約》（《庚子條約》），與一九O六年、一九。七年與日本所訂之協約，將前日俄帝國政府時代所取於中國者與取於之中國而轉讓之於日本及協約國者，一律送還中國。其磋商直待至一九一八年五月，而協約國即脅迫中國政府與重賄中國官吏與報紙，使中國政府與俄國勞農政府斷絕往來。而日本與協約國於此，非特不將俄國之滿洲鐵路交還中國，反因之以為利而取為己有，並且強迫中國軍隊以援助此種盜賊之行為。然中國工人、農人對於歐、美、日各國軍隊之攻入西伯利亞及滿洲，非特不知其據何理由，且不知其是否為事實焉。」

這一段，他是說俄國早有廢除《中俄密約》《北京和約》（即《庚子和約》）《日本協約》的意思，因別種障礙，使這意思不能實現；並且由俄國放棄的滿洲鐵路，中國所應收回的，也被他人佔去了。

「吾等今日，特將此通牒送致中國人民，使其放眼縱觀，免為他人蒙蔽。凡從前俄帝國政府時代，在中國滿洲及他處〈以〉侵略手段而取得之土地，一律放棄；該土地之人民，願為何國及采何種政體，一任其自擇。勞農政府將中國鐵路、礦產、林業權利及其他由俄帝國政府，克倫斯基政府，土匪霍爾瓦特、謝米諾夫，俄國軍人、律師、資本家所取得之特權，皆返還中國，不受何種報酬。勞農政府並拋棄庚子賠債。吾等對於此節，所以不惜再三提議者，因聞此項賠款，吾等已聲言放棄，而中國政府反取之以供養彼前日俄帝國駐京之公使與駐中國各地之領事。今日任命此種公使與領事之政府早已消滅，而彼被任命之公使與領事，因得日本與協約國之援助，反安居駐紮中國，而日欺矇中國之人民。中國人民應明白斯事，而推此種欺詐之徒於境外也。

「凡俄國從前所獲取之各種特權及俄商在中國內地所設之一切工廠，與夫俄國之官員，或牧師，或委員等，所以不受中國法庭之審判等之特權，皆一律放棄。除勞農政府之全權大使與中國人民往來，因而發生之特別情形外，以後在中國地方一切法律與權力，純粹為中國人民之法律與權力，絕無有第二者之法律與權力，混入於其間。凡其他各種問題，與向來日本、協約國、俄帝國政府對中國為之暴戾行為，皆將由此而盡為消滅也。」

這一段，它向中國聲明把以前俄國所取得的中國利益，不論鐵路、礦產、船線、租借地、賠款等等，一概交還中國。並聲明俄帝國已經滅亡，俄帝國所派的公使、領事，他們早已不承認，希望中國不要再把俄國人民國已經退回的賠款交它。

無論是哪一國，它肯把以前奪我的東西，完全交還中國人，中國人是拒絕不受，還是歡迎感謝呢？公理、道義、利害一一地排列在國民的眼前，國民應該怎樣？

（十）北京晨報

勞農政府對我講和通牒原文，已見今天本報（以前所登的，都不過大意而已）。聽說正式公文也送到外交部了，現在我們已到了不能不決定對俄方針的時候了。

我們的態度應當怎麼決定？是和勞農政府講和呢，還是拒絕它的提議呢？這個問題非常之重要，我們以前也略略表示過我們的意見，讀者或且還不致忘記。我以為我們怎麼樣決定我們的態度，應當取決於三點：第一，勞農政府的能力到底是怎麼樣？第二，勞農政府對我們的態度是怎麼樣？第三，歐、美各國對勞農政府的方針是怎麼樣？從這三點看來，如果可以講和就講和，如果不可以講和就不講和。我們現在就這三點考究考究。

第一，勞農政府在俄南方面，已經可以制服特尼金軍隊了；在西伯利亞方面，渥木斯克政府瓦解之後，高爾哲被它槍斃了；羅薩諾夫亡命到日本去了；謝米諾夫、霍爾瓦特，都不過託庇於我國勢力之下，保其餘命而已：由這種形勢看來，勞農政府的基礎，總可以說很鞏固了。它們的能力，大概可以統一全俄。俄國人既然不能夠推倒它們，那麼我們事實上遲早就不能不同它們開始正式的交際，這是很明白的事情。所以從第一點講起來，是非與勞農政府講和不可的。

第二，勞農政府如果對我們沒有什麼好感，那麼我們也可以不必急於講和。但是它們所提出的講和通牒所表示的態度，非常之和平、公正；它們所肯廢棄的條約、拋棄的利權，都是我們從前所希望恢復而不可得的。今天它們居然自己肯退還我國，這是何等時機，豈可輕輕放過？國家間的交際，只問對我態度是怎麼樣，它們對內的主義可以不管的。我們就想管也管不着，難道因為不以它們主義為然，無論它們對我有

如何好意，都不肯交際麼？所以從第二點講起來，更不能不講和了。

第三，歐、美各國對俄方針已經也傾向於講和了。派員到俄國去調查，就是變更從前方針的用意。並且據我們所聽見，各國暗中都已派人和勞農政府接洽了。日本更想從中攫取許多利權。如果我們太老實，恐怕就會上它的當，這層政府非大大注意不可。歐、美各國遲早總要承認勞農政府，那麼我們因為和俄國有接壤的關系，就比它們早點承認，也沒有不可的地方。大家只要方針一樣，不限定時期都要一樣。這一層，政府和國民非弄明白不可的。所以我們從第三點看來，也可以趕快講和的。

各方面的形勢是這樣，我們簡直用不着遲回觀望，立刻答復勞農政府，承諾講和罷了。不知道政府有這種大決心沒有？對俄問題，利害關系太大，國人非留神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