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漢興才三十餘年耳。其譚《治道》,述《騷辭》,已追還 三代之風。至於劉向、揚雄,益精深不可及,去古未遠 故也。」唐承貞觀、開元習治之餘,以文顯者,如陳子昂、 蕭穎士、李邕、燕、許之徒,固不為無人,而東漢以來,猥 薾之氣未除也。至元和,始粹然一返於正。其所以臻 此者,非先生及昌黎韓公之力歟?故以唐三百年世 所推尊者,曰「韓柳」而已,豈非盛哉!先生雖坐貞元黨, 與劉夢得同,而夢得會昌時猶尊顯於朝。先生未及 為時所省,而遠沒於元和之世,事業遂不大見於時, 可勝惜哉!而零陵一泉石、一草木,經先生品題者,莫 不為後世所慕,想見其風流,而先生之文載其中。凡 瓌奇絕特者,皆居零陵時所作,則余所謂幸不幸者, 豈不然哉?零陵之祀先生於愚溪之上,更郡守不知 其幾,而莫之敢廢,顧未有求其遺跡而紀之者。余於 是採先生之集、劉夢得之詩可見者,書而置之祠中, 附《零陵圖志》之末,庶幾來者有攷焉。
《層巖記》秦應元
「巖以人而重,實以人而顯。」永陽邑之西南三里有層 巖,地幽境勝,人間小洞天也。粵元祐迄淳熙,憲使張 公、學士練公、郡丞趙、邑尹魏,相繼題品。巖舊為何氏 家山,中間里人顧朝散者,以弟贅何門,卜築其傍而 有之。後復歸何,何自號清壺子韶,字仲成。性朴淡,杜 門讀書教子,外無他好,弗暇葺治。故亭宇傾圮,蹊徑 榛蕪,士大夫經從𨓏𨓏不及問。嘉定甲申,令尹東萊 逢公勸農於郊,過而奇之,愛不忍去。於是錦繡聯篇, 摹寫勝概,猶以為未足,復大書特書標揭曰《天下層 巖》。夫命名而冠之以天下,其名勝可知矣。然則銀鉤 玉唾,璀璨絢爛,豈足以增光泉石?而詠其詩、想其名 者,斯巖之勝,瞭然在目,其地顧不自是而顯且重耶。
《澹山巖記》柳拱宸
零陵多勝絕之境,澹山巖為甲觀,東南二門而入,廣 袤可容千人,竇穴嵌空,物象奇怪,有不可得而狀者。 中貯御書,歲度僧一人。僧徒惟利居處之便,而不顧 蔽映,障遏弊,連甍接楹,重基疊架,疣贅延蔓,殆將充 滿。甚污穢積聚,煙爨重蒸,道燧幽黑,非秉炬不能入。 太守丁公僑,處事剛嚴,始至大不懌,悉徹群僧之舍, 俾居巖外,惟畫閣殿像得存,餘一椽一木,無敢留者。 他日,公率應辰、大理寺丞楊傑、河陽節度推官楊巨 卿同至遊覽,層構一空,眾狀在目。開築塞為通豁,破 昏暗為光明,實人情之共快。若石田藥臼之處,皆情 景所及。客有言「物理顯晦,固亦繫乎時耳。」熙寧七年 甲寅九月十五日記。
《甘泉記》張栻
祁陽邑城之北,有泉出焉。贍足一方,不知幾千年矣。 零陵蔣湋恨元次山居浯溪,去泉纔五里許,又數往 來訪尋山川之勝,見於文字,何所不有,乃無一言及 此,遂以語晉陵鄒浩而屬銘之。銘曰:「山下出泉,其甘 如醴,井冽而食。大國百里,莫之令而自均,民到於今 受其利。雲行雨施,自今以始。水不可以終止,其孰止」 之!崇寧四年正月五日,栻得此本於郡士蔣言之家。 蔣君之父即諱湋者是也。因摹以遺祁陽令魏君,刻 之泉上。庶幾前賢之言,不至泯沒,而斯泉之美亦得 表而出之,來者有考焉。
《遊東山記》前人
歲戊寅夏四月己亥,弋陽方疇、廣漢張栻約餞東平 劉芮於永之東山。久雨新霽,天朗氣清。步上絕頂,山 色如洗,相與置酒於僧寺之西軒,俯仰庭戶,喟然而 嘆曰:「噫嘻!此前相范公忠宣之故居也。」坐客皆聳然, 起而問之,零陵張公飾曰:「公居此時,某始年十三四。 某之先人,辱為公客,故某亦得侍公。公時已苦目疾, 手執寸許玉,用以摩按,某未識也,則亟視之,旁有小 兒誑曰:『此石也』。」公愕然曰:「非也,此謂之玉。嗚呼!公存 誠至於不欺孺子,則公之氣象可想見巳。」坐客皆咨 嗟公飾又曰:「公居此西偏,為屋凡三十楹,蓋與寺僧 鄰也。諸孫皆尚幼,他日與寺僧戲,僧愚無知,至相詬 罵,直行過公前,語微及公,公漠然若」不聞見者。明日, 僧大悔慚,跼蹐詣求謝,亦卒無一言,待之如初。永之 士間有得進見,公循循親加訓誘。一日坐定,有率爾 而問曰:「范某於相公為何親?」蓋斥文正公之名。時二 子正平、正思侍旁,𢙀汗恐懼,公蹙額久而曰:「先公也。」 言者大恐。已而復以溫詞慰其心,後亦與相見不絕。 公之度量,雖曰天與「之,亦學以成之」歟又一日,坐問 客曰:「郡士之登科者皆歸矣,而某人獨未歸耶?」或曰: 「試學官也。」公愀然曰:「吏事近民,精心於此,學之要也。 始登科,顧求從便安耶?」凡公言簡而深,足以垂世立 教率類此。自奉極儉約,士從諸子遊者,時命之飯,不 過三品,彘胾不掩。後有客至,即以分餉,不復更益。某 年幼,所記公如此,不能細也。於是坐客相與言曰:「江 山如昔,公不可得而復見矣。而有如公飾者,尚及見 公所記之詳如此,豈易得哉!」而斯亭也,經兵火煨燼 之餘,而屹然獨存。吾曹晚生,亦與聞公之言行,又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