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益之作,未有不害有益者;異物之貴,未有不賤
用物者。蓋持衡之勢,此重則彼輕。聖人審輕重之理, 終不以此而易彼也。故堯舜抵璧於山,投珠於淵,正 為此耳。且自有珠池以來,祖宗時率數十年而一舉。 天順年曾一行之,至弘治年始一行「之,至正德年始 又一行之。」夫祖宗時,非不用珠也,而以為無則不必 用耳;非不採珠也,而以為不可採則止耳。陛下法堯 舜,法祖宗,而偶不得,推類於此,必有大不當於陛下 之心者。此臣所以斷之以理,而知其不可採者一也。 且珠之為物也,一採之後數年而始生,又數年而始 長,又數年而始老。故「禁私採。數採所以生養之。自天 順至弘治十二年,珠以成老,故得之頗多。又自弘治 至正德九年,珠半老,故得之稍多。自正德至嘉靖五 年,珠尚嫩少,故得之甚少。今止隔二年,尚未生長,恐 少亦不可得也。五年之役,病死者幾人,溺死者幾人, 而得珠幾何?或者謂以人命易珠,今茲之役,恐易以 人命」,而珠亦不可得也。此臣所以度之以勢,而知其 不可採者二也。臣又體得廣西地方,盜賊縱橫,猺獞 盤據,田土荒落,調度頻煩。凡宗室祿米、官軍俸糧,大 半仰給於廣東。近者斯田之役,其取之又不止十之 八、九。故廣東者,廣西之府藏也;府藏空則人命危矣。 目今嶺東、嶺西兩道地方,所在饑民告急「待哺,申訴 紛紜,盜賊乘間竊發,饋餉日贍不暇,而廣西猺獞萬 一靡寧,則調發轉輸又未有息肩之期,而於此時復 以《採珠》坐令某府某縣派銀若干千兩,某府某縣派 夫若干千名,某府某縣派船若干百隻,誠恐民愈窮 而斂愈急,將至無所措其手足,而意外之變難保必 無,此臣所以揆之以時而」知其不可採者三也。夫聖 人之舉事,本之以理而乘之以時勢。理者,事之經也, 時勢者,事之因也。理則可,時勢則未可不可也。理則 不可,時勢則可不可也。而況理與時勢,無一可者。故 臣敢斷以為不可,而知陛下亦必以為不可也。昔漢 順帝時,桂陽太守文礱獻大珠,詔卻之曰:「海內頗有 災異,朝廷」修政,大官減膳,珍玩不御,文礱不竭忠宣 暢本朝,而遠獻大珠以求幸媚,封以還之。元仁宗時, 賈人有售美珠者,近侍以為言曰:「吾服御雅不喜飾 以珠璣,生民膏血,不可輕耗。汝等當廣進賢才,以恭 儉愛人相規,不可以奢靡蠹財相導。」夫二君,庸主也, 而此一事偶爾得之,則臣不敢以為非也。陛下聰明 睿智,仁孝恭儉之主,而此一事偶爾行之,則臣亦不 敢以為是也。或謂臣能言其不可,而不知珠之用為 成造王府等妃、珠冠等項而取親親恩典終不可廢, 恐難遽止。臣以為陛下之於諸王,寵之以恩禮,結之 以忠信,厚其祿餼而通其情,不違其所欲,且使其知 陛下不以儀飾而略恭敬,不以綺麗而傷儉素,親親 之情,彌久彌篤,又何論一冠之輕重耶?況該監題稱, 「庫內有餘剩扁小珍珠」,是猶可以備飾冠之儀,亦未 遽至缺乏。如少俟數年,池蚌漸老,民困少蘇,徐取而 用之,則陛下親親之義,愛民之仁,用物之節,亦並行 而不悖矣。臣又思上用偶缺,該監請辦,擬而行之,於 例固無不可者,而時勢不可則非臣在地方者不能 知陛下固難懸斷於不可知也。故曰「知其不可而不 為陛下言者臣之罪也。」此臣所以不揣狂妄披瀝肝 腸竟持「三不可」之說冒昧塵瀆。伏願陛下法古先以 恭明命,昭令德以示四方尚恩禮而篤宗親,敦朴素 以遠珍麗,省財力以厚黎元乞敕戶部再加查議將 《採珠》一事暫賜報罷,則一方之民,不覺鼓舞更生,而 海濱嶺表,咸歌堯舜之聖矣。
《乞裁革珠池市船內臣疏》前人
嘉靖九年十月二十日題為《應詔陳言,廣聖謨以答 天戒事》:臣照得廣東濱海,與安南、占城等番國相接。 先年設有內臣一員,盤驗進貢方物。廉州府合浦縣 楊梅、青鸎二池,雷州府海康縣樂民一池,俱產珍珠, 設有內臣二員,分池看守。前項各官,或用太監、少監、 監丞,初無定銜。成化、弘治年間,樂民珠池所產日少。 「至正德年間,官用裁革,惟廉州珠池一向存留看守。 臣竊計各官供用之費,市船太監額編軍民殷實人 戶各五十名,而珠池役占不減其數,珠池太監額編 門子、弓兵、皂隸等役,而市船所用亦不為少。及查先 年番船雖通,必三四年方一次入貢。則是番船未至 之年,市船太監徒守株而待,無所事事者也。迨番船 既至,則多方以攘其利,提舉衙門官吏曾不與知。萬 一啟釁,則該管官員固有莫知其由,而反受其咎者 矣。況遞年額編殷實及所占匠役,無故納銀以供坐 食,為費不貲。珠池約計十餘年一採,而看守太監一 年所費不下千金,十年動以萬計。割萬金之費,守二 池之珠於十年之後,其所得珍珠幾何,正謂所利不 能藥其所傷,所獲不能補其所亡也。臣故以為市船 珠池太監俱不必專設,以貽日浚月削之害。市船乞 敕巡視海道副使帶管,待有番船至澳,即同備倭提 舉等官,督率各該管官軍嚴加巡邏。其有朝貢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