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閃佛，遂不再見。而余即以襆被寄頓廟中，不復歸 闐闐矣。詰旦命舟，因之偕焉。從一曲中望兜鍪峰，峰 如其名，屼勢壓人。覺東南獅子諸峰皆群伏莫敢仰 視，如李密見秦王也。右為「鐵板嶂」，紺碧競疊，拓開甚 麗。直下為「止止庵」，則木稀岡瘠無可述。及至玉女峰 北，折為二曲，始覺有異幽谿。一掌前後若塞，兩壁撐 天，大概似峽中，而綠蘿碧荇，或少過之。南折觀仙船 巖，巖自受船處，下半者強，上半者弱，弱者額，強者削。 虛插嵯峨，奇不依石，仰視高鳥，猶是船底游魚耳。移 舟登水樂石，薄曦灑影，微颸自瀾，眾崿改容，鳴泉㶁 㶁，終無一字可犯。思議詠朱子詩，猶不特意取瓦礫， 書「三曲」二字于石，以當染指。左折至大藏峰，峰為四 曲長，前後對岸諸山，如群兒戲。《矮翁》其十三仙之蛻 宅曰「金雞洞」，洞下曰「臥龍潭」，柔漪染面，沉翠流襟。忽 晴嵐一抹，從北展開，堆螺刺筍，瑰詭靚媚，若肘余者， 抑余者挺而挽余舟者捷馳而前，要余者皆五六曲 英靈一時吐發，直過更衣臺，歷玉華、天柱，晚對諸峰， 如困萬戟中，妍怪豐瘦，轉掉殊態，一喜一「怒，具有深 情。」又泊平林渡，謁文公祠。祠負隱屏峰，一脈直拔，獨 抱蓊鬱而北，戶距雲窩僅數百武，遂捨舟，從磴道仰 觀，接筍卓上，無端蒨潤飛動，絕似仲珪筆。其下崖石 刻露，與之為怪，或懸而墜，或削而擎，羸而突者，或額 或鼻，詘而弇者，或目或口，或噴簷牙，仰甍俯檻，如嵌 版屋。藤樹雲蘿相蔽，以為幽竇。倚石作垣，柴扉不設， 而雲窩賓雲之堂左次矣。林影欲昏，夕陰下地，月色 漸谿，上來呼酒數酌。復登舟西折，過七曲，得巖三，石 二，蒼屏、天壺三仰諸峰皆掠鏡擢鬟，夜來媚人。及北 折百花巖，經鼓子、並蓮諸勝，寒猿叫影，空霧濛濛，宿 鳥驚光，威霜肅肅。身是《遠游賦》中人，不復帶世間想。 乃折上芙蓉灘，是為九曲矣。忽霜風凄冽，不能進，因 之引白煙一帶曰「毛竹洞」，指漁燈一點曰「齊雲峰」，如 覓月見指耳。遂返，覺來時所稔諸勝，咸無半面。識者 緣去來向背，兼多變幻之姿，意態頓改，而余亦欣然 有新接矣。再旦望接筍峰，從仰止亭投石門，歷鐵象 巖，皆捶磴為階，錯落不一。俯仰上下，出沒石林間，若 排扉，若穿牖，若迷路引還，若蜃之時有無，而萍之驟 判合也。登漸陿，忽豁然高峰四輳，窪中隆外，如仰釜 微缺。從缺處一石嶔嵌，飛動舞瀑，蜿蜒而下。晴雨亂 飛，浴蒼滌碧，分道線流，各傳琮響。積雪在崖，冰柱時 墜，凜乎其不可留。乃折步左掖而上，一壁聳百餘尋， 揭干雲表，莫測攸躋，若拆槲木「而下，未及者反豎于 上也。」懸三梯，級各以百計，其懸處得凹之半，左削右 虛，含慄守視而上梯窮壁，復胸而凸出。從胸上環鑿 一徑，僅容半躅，捨距用趾履滑攀索，膝胸而行，如胡 僧和南，而復蟹旋者三十步，徑斷續以棧。復十步許， 得定心亭。既脫險艱，而諸峰亦各挾所有，以償余值， 然終為餘險所奪，忽忽不能給賞。俯瞰皆白雲清谿， 幾曲如秋電之過目，不敢察視也。少頃，因之至，氣敗 色死，汗出如豆，似宜飲理中湯者。復少頃登龍脊，雙 壁離立，界兩瀑而中拔數十仞，下望如雞，胸骨窄朿， 不能雁行。賈勇上征，屢奮屢息。賴縟綠繡兩壁，墜雪 鉤枝，餘花嫋嫋，差得自怡。遂由仙弈亭上至天道院， 松竹蔽虧，蓊菁鬱翠，風蘭露蕙，芬馥四時，汪麗陽所 謂「反真復命」處也。問痴頤窩，尋棲霞所，白雲在足，青 天四垂，日月度楣梁間，雷電虹霓屏下方，不得至也。 及下出石門，望懸梯，如腋下短帶耳。上下崖石，其崇 五之翠乳欲零，穴胸如蛀，赭骨蒼容，窮剜極刻。殆太 始氏崇嵐釀煙，意匠磨盪，叱而化石，「非石能也。」復西 望仙掌峰，取石巖道，登天游觀，道視接筍稍夷，然亦 岌嶪複磴，乍治乍亂。登三里許，忽一石從左拔起，與 仙掌相拒，如峽而磴。遊人憩此，若酷暑之得冰室。更 三里，渡胡麻澗，隨流而東，行數百步，入天游觀，隱屏 峰實拱之。及出一覽亭，則隱屏若可蹴而造也。屏挾 接筍、玉華二峰，如人豎掌中三指，高不逾眉，其餘諸 峰環侍，高者拊膝，卑者承踵，皆孩而實，撫之曩之谿 上魁然雄傲，人以不可攀者，悉盆中玩石耳清谿，九 曲畫指而盡聽灘聲在風際搖盪，如饞婦炒寒豆。憶 昨之白煙漁火，又是過眼空花，不足思也。至若三友 堂、勝覽亭，皆夜郎王之比漢耳。既返，道士劉曲水為 談山中事，娓娓可聽。是夕月色甚佳，不能寐。復出一 覽亭觀，白雲敷宕如海，而眾峰各萌頭茁角，作水族 異狀狀，亦各有所擬。獨隱屏如巨鯨，翹首北顧。峰頭 懸兩燈，差可以擬目，亦奇觀也。不識仙船此時作何 浮動。晨際再撫危欄，攬群峰之髻，拂拭初陽，稜稜露 爽，韶秀倍初相見時，乃飫玩之。而後從胡麻澗上行 三里許，有山當庵，古木幽清，流泉婉出，令人有息心 想。及至「葛香林，但有贊嘆，不能名狀，則蓬首垢衣，三 旬九食，亦甘心而願止焉。」自此從玉柱峰東行，雲徑 闃寂，了無人聲，惟覺泉石洒然，一勺一拳，具足仙韻， 草木藤蘿俱有香氣耳。天心庵以峰名，「杜豁巖以人 顯，皆相去六七里。」從萬峰腳下縈迴，取路，如循永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