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與齊人辨爭,最著其效。至於能還鄆讙、龜陰之 田,而孔子及子路由此預魯政矣。故學者訛傳,以為 「相魯也。相與不相,於孔子無所加損,然弟子名實之 不知,而後世以虛言為實用,則學者之心術疏矣。」又 按《論語》:「子疾病,子路使門人為臣,病間曰:『久矣哉,由 之行詐也。無臣而為有臣,吾誰欺?欺天乎』?」詳此,則孔 子見用,子路以為喜而孔子不喜,子路以為貴而孔 子不貴;又孔子自言以吾從大夫之後者再,皆明其 義,非樂其官,則所謂「有喜色而樂貴以下人」者果非 也。又按始誅少正卯,子貢進曰:「夫少正卯,魯之聞人。 今夫子為政而始誅之,其為失乎?」詳此,則少正卯之 聞,次於孔子。又按:下文有父子訟者,同狴執之,三月 不決,其父請止,孔子舍之。夫父子訟真大罪,而孔子 尚欲化之使複於善。少正卯為國聞人,其罪未彰,而 孔子乃先事設誅,播揚其惡。由後為夫子本旨,則其 前為非夫子本旨明矣。按舜「讒說殄行,震驚朕師,故 命龍作納言,出納惟允。」而周、召之於頑民,待之數世。 然則湯誅尹諧,文王誅翻正,以至華士付乙史何?少 正卯殆書生之寓言,非聖賢之實錄也。使後世謂聖 人之用,不量先後緩急,教未加而遽震幹大討,輕舉 妄發,以害中道,而曰「孔子實然」,蓋百世所同患矣。自 子思、孟子猶皆不然,獨荀況近之,故余以為荀氏之 傳也。
荀子部藝文
《讀荀卿子說》唐·韓愈
始吾讀孟軻書,然後知孔子之道尊,聖人之道易行, 王易王,霸易霸也。以為孔子之徒沒,尊聖人者,孟子 而已矣。晚得揚雄書,蓋尊信孟子,因雄書而孟子益 尊,則雄也者,亦聖人之徒歟!聖人之道不傳乎世,周 之衰,好事者各以其說干時君,紛紛藉藉相亂,《六經》 與百家之說錯雜,然老師大儒猶在。火於秦,黃、老于 漢,其存而醇者,孟軻氏而止耳,揚雄氏而止耳。及得 荀氏書,於是又知有荀氏而已。考其辭,時有若不粹, 要其歸,與孔子異者鮮矣。抑其猶在軻、雄之間乎?孔 子刪《詩》《書》,筆削《春秋》,合於道者著之,離於道者黜之, 故《詩》《書》《春秋》無疵。予欲削荀氏之不合者,附於聖人 之籍,亦孔子之志歟!孟氏醇乎醇者也。荀與揚「大醇 而小疵。」
《讀荀子》明·王世貞
吾讀荀氏書,其言性惡、禮矯、大氐、多憤嫉過中之旨, 則豈唯小疵已哉!至云「養心莫善乎誠」,有味乎其言 之也。夫誠者,真實不妄也。對誠之者而言,則聖人事 也;偏而言之,則徹上下語也。宋儒舉而非之曰:「既誠 矣,心安用養耶?」如以辭而已矣。孔子之告哀公曰:「思 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其為荀 氏語也,宋儒當復舉非之曰:「是天親而外鑠也,是上 達而下學也。」抑何謬戾失序也?宋儒之好刺誹古,而 顓其尊若此!又《莊子》之言曰:「父子不可解於心,君臣 無所逃於天地也」,名言也。夫無所逃於天地,亦已過 矣。宋儒復舉而非之,夫父子主恩,君臣主敬,天也,人 也,寧無纖毫乎哉?堯崩,四海若喪考妣,必堯而後若 喪考妣也。父不慈,即瞽叟為吉甫。若晉獻者逝,而子 可無慟哉!
荀子部紀事
《史記韓非傳》:「韓非者,韓之諸公子也。喜刑名法術之 學,而其歸本於黃老。非為人,口吃,不能道說,而善著 書,與李斯俱事荀卿。」
《李斯傳》:李斯喟然嘆曰:「嗟乎!吾聞之荀卿曰:『物禁太 盛。夫斯乃上蔡布衣,閭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駑,下遂 擢至此。當今人臣之位,無居臣上者,可謂富貴極矣。 物極則衰,吾未知所稅駕也』。」
《宋史趙汝談傳》:「淳熙十一年進士,歷國史院同修撰。 所著有《荀子》《莊子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