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年過四十,親婭彊勸之,再調舂陵丞,輒棄官去,曰:
「人生衣食,可適飢飽,不宜復有所須。每灌畦掇薪,以 為有生之役,過此吾不思也。」安祿山反,召結戒曰:「而 曹逢世多故,不得自安山林,勉樹名節,無近羞辱云。」 卒,年七十六,門人私諡曰太先生。結少不羈,十七乃 折節向學,事元德秀。天寶十二載舉進士。禮部侍郎 陽浚見其文,曰:「一第慁子耳,有司得子是賴。」果擢上 第。復舉制科。會天下亂,沈浮人間。國子司業蘇源明 見肅宗,問天下士,薦結可用。時史思明攻河陽,帝將 幸河東,召結詣京師,問所欲言。結自以始見軒陛,拘 忌諱,恐言不悉情,乃上《時議》三篇。其一曰:《議者問》往 年逆賊東窮海,南淮、「漢,西抵函、秦,北徹幽都,醜徒狼 扈,在四方者幾百萬,當時之禍可謂劇而人心危矣。 天子獨以匹馬至靈武,合弱旅,鉏彊寇師,及渭西,曾 不踰時,摧銳攘凶,復兩京,收河南州縣,何其易邪!乃 今河北奸逆不盡,山林江湖亡命尚多,盜賊數犯州 縣,百姓轉徙,踵繫不絕。將士臨敵而奔,賢人君子遁 逃不出。陛下往在靈武、鳳翔,無今日勝兵而能殺敵, 無今日檢禁而無亡命,無今日威令而盜賊不作,無 今日財用而百姓不流,無今日爵賞而士不散,無今 日朝廷而賢者思仕,何哉?將天子能以危為安,而忍 以未安忘危邪?」對曰:「此非難言之。前日天子恨愧陵 廟,為羯逆傷汙,憤悵上皇南幸巴、蜀,隱悼宗戚見誅, 側身勤勞,不憚親撫士卒,與人權位,信而不疑,渴聞 忠直,過弗諱改,此以弱制強,以危取安之繇也。」今天 子重城深宮,燕和而居;凝冕大昕,纓佩而朝;大官具 味,視時而獻;太常備樂,和聲以薦;國機軍務,參籌乃 敢進,百姓疾苦,時有不聞,廄芻良馬,宮籍美女,輿服 禮物,休符瑞諜,日月充備。「朝廷歌頌,盛德大業,聽而 不厭,四方貢賦,爭上尤異,諧臣顐官,怡愉天顏,文武 大臣至於庶官,皆權賞踰望,此所以不能以強制弱, 以未安忘危。若陛下視今日之安,能如靈武時,何寇 盜強弱可言哉!」其二曰:「議者曰:『吾聞士人共自謀,昔 我奉天子,拒凶逆,勝則國家兩全,不勝則兩亡,故生 死決於戰,是非極於諫』。」今吾名位重,財貨足,爵賞厚, 勤勞已極,外無仇讎害我,內無窮賤迫我,何苦當鋒 刃以近死,忤人主以近禍乎!又聞曰:「吾州里有病父 老母孤兄寡嫂,皆力役乞丐,凍餒不足,況于死者,人 誰哀之?」又聞曰:「天下殘破,蒼生危窘,受賦與役者皆 寡弱貧獨,流亡死徙,悲憂道路,蓋亦極矣。天下安,我 等豈無畎畝自處?若不安我,不復以忠義仁信方直 死矣。人且如此,奈何?」對曰:「國家非欲其然,蓋失于太 明、太信耳。夫太明則見其內情,將藏內情則罔惑生, 不能令必信,信可必矣。而太信之中,至奸尤惡之如 此,遂使朝廷亡公直,天下失忠信,蒼生益冤結。將欲 治之,能無端由?吾等議於野,又何所及?」其三曰:議者 曰「陛下思安蒼生,滅奸逆,圖太平,勞心悉精,於今四 年,說者異之,何哉?」對曰:「如天子所思,說者所異,非不 知之。凡有詔令丁寧,事皆不行,空言一再,頗類諧戲。 今有仁卹之令,憂勤之誥,人皆族立黨語,指而議之。」 天子不知其然,以為言雖不行,猶足以勸彼,沮勸在 乎明審均當而「必行也。天子能行已言之令,必將來 之法,雜傜弊制,拘忌煩令一切蠲蕩。任天下賢士,屏 斥小人,然後推仁信威令,謹行不惑,此帝王常道,何 為不及?」帝悅曰:「卿能破朕憂。」擢右金吾兵曹參軍,攝 監察御史,為山南西道節度參謀。募義士于唐、鄧、汝、 蔡,降劇賊五千。瘞戰死,露胔于泌南,名曰《哀丘》。史思 明亂,帝將親征,結建言賊銳不可與爭,宜折以謀。帝 善之,因命發宛、葉軍,挫賊南鋒。結屯泌陽守險,全十 五城。以討賊功,遷監察御史裏行。荊南節度使呂諲 請益兵拒賊,帝進結水部員外郎,佐諲府,又參山南 東道來瑱府。時有父母隨子在軍者,結說瑱曰:「孝而 仁者可與言忠,信而勇者可以全義。渠有責其忠信 義勇,而不勸之孝慈邪?將士父母宜給以衣食,則義 有所存矣。」瑱納之。瑱誅,結攝領府事。會代宗立,固辭, 丐侍親,歸樊上,授著作郎。益著書,作《自釋》曰:河南元 氏望也。結,元子名也。次山,結字也。世業載國史,世系 在家諜。少居商餘山,著《元子》十篇,故以元子為稱。天 下兵興,逃亂入猗玗洞,始稱猗玗子。後家瀼濱,乃自 稱浪士。及有官,人以為浪者,亦漫為官乎,呼為漫郎。 既客樊上,漫遂顯。樊左右皆漁者,少長相戲,更曰聱 叟。彼誚以聱者,為其不相從聽,不相鉤加,帶笭箵而 盡船,獨聱齖而揮車。酒徒得此,又曰:「公之漫,其猶聱 乎?公守著作,不帶笭箵乎?又漫浪于人間,得非聱齖 乎?公漫久矣,可以漫為叟。」於戲!吾不從聽于時俗,不 鉤加于當世,誰是聱者?吾欲從之。彼聱叟不慚帶乎 笭箵,吾又安能薄乎著作?彼聱叟不羞聱齖于鄰里, 吾又安能慚漫浪于人間?取而醉人議,當以漫叟為 稱。直荒浪其情性,誕漫其所為,使人知無所存有,無 所將待。乃為語曰:「能帶笭箵,全獨而保生;能學聱齖? 保宗而全家聱也如此,漫乎非邪?」久之,拜道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