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棺槨矣。死者久滅,莫得形體。是以命下之日,痛 哭匍匐,莫可控訴。聖人舉禮與天下樂之。古人因郊 肆赦,今將興大禮,而使死者流離於泉壤,生者悲號 於遠近,恐非所以昭天地、安百姓。」不報。已,徙儀制員 外郎。世宗博選雋才以備制作,更調諸曹郎於翰林 相張孚敬,束鄉人也,又才束束,得改編修。束在翰林 所,日與過從論文,惟與屠應峻、唐順之、田汝成、王慎 中數子。他諸高貴人時枉駕通款,輒閉戶謝,且私有 彈剌,口語籍籍。聞所繇得孚敬以進,更有疏外,孚敬 恨之刺骨。坐外補湖廣僉事,分司辰、沅。時顧璘開府 楚中,與大相得,而束念所處遠惡地,悒悒不樂,《寄屠 應峻書》曰:「僕不佞,才質紕繆,無所比數,以因緣階第, 得侍內庭,終非其人,果遭罷斥。邇來湖上,三見朱明 矣。磷淄塵鞅,元髮變衰,跋涉川途,壯心潰裂。是以過 黃陵而歎息,泛赤壁以唏噓,悽目九派之流,傷心一 柱之觀。哭屈平於湘水,弔賈誼於長沙。北上荊州,便 懷王粲;西還夏浦,再泣禰生。彼數子並以」命世之才, 窮愁鬱抑,用不究於當年,俯仰今古,異代同歎。東上 辰沅,蠻夷所都。青山萬疊,㠝岏造天;黑霧千尋,黯黲 蔽日。哀猿夜響,鬼谷晝泣,虣獸窺形,螫蟲射影。然斯 涉歷之囏辛,非愚心所悲也。若乃羈縛洿塗,婆娑行 列,積憤誰平,裒奇不洩,期會結束,則朝夕遄征;牘案 嬰𦆑,則寢食俱輟。二物用而赤子嗁,百事滿而吏曹 謁,凄其《倥傯》,不知人生之樂,況其他乎?是以陳子康 積恨於京城,汲長孺存情乎禁闥,張膠東自嘆其無 奇,陶彭澤掛冠而歸潔,古今人情,略同揆矣。蚤歲束 髮,頗有弘志,中年蹭蹬,竟戾微情。君子見幾,不如舍 去。吾道垂廢,斯文有在。母性高明,生能容介子之隱; 妻,賢女也,「死不沒,黔婁之行,已矣哉!金門何期,石室 能待;高軒無分,名山可藏。」負瘵未平,力諭不悉,遂上 書乞骸骨,不報。已,徙為福建布政參議。稍簡括案牘, 出周旋。學士。先生頗戢鋒穎,就柙括,比休舍,輒仰屋 嘅嘆,憤恚跼蹐,家人莫喻。第左右羅圖史,置酒一壺, 且誦且飲,忽大嘔血數升。久之,徙河南提學副使,竟 以校士勞瘁卒,年三十三耳。王慎中方為河南參政, 枕之肱而哭之。唐順之為刻其詩,稱其參錯韋、孟之 間,出入陰、何之室。而皇甫汸序之曰:「陳子之作,蚤鑄 四傑,晚鎔二張,遒軫平原,晞駕康樂,可傳不朽。」異乎 無稱者焉。
「按《列朝詩集》,開先字伯華,章丘人。嘉靖己丑進士,授 戶部主事,調吏部,歷文選郎中,擢太常少卿,提督四 譯館,罷歸,家居近三十年。隆慶戊辰歲卒。伯華七歲 能文,博學強記,弱冠登朝,奉使銀夏,訪康德涵、王敬 夫於武功、鄠、杜之間,賦詩度曲,引滿稱壽,二公恨相 見晚也。嘉靖初,王道思、唐應德倡論,盡洗一時剽擬」 之習。伯華與羅達夫、趙景仁諸人,左提右挈,李、何文 集幾於遏而不行。雅負經濟,不屑稱文士。在銓部,謝 絕請託,不善事新貴人。已遷太常,會九廟災,上疏自 陳,竟罷歸。歸而治田產,蓄聲妓,徵歌度曲,為《新聲小 令》,搊彈放歌,自謂馬東籬、張小山無以過也。為文一 篇輒萬言,詩一韻輒百首,不循格律。詼諧調笑,信手 放筆。嘗自序《閒居集》曰:「年四十,罷官歸里,既無用世 之心,又無名後之志。詩不必作,作不必工。」自稱其集 曰《閒居》,以別於居官時苦心也。所著詞多於文,文多 於詩,改定元人傳奇樂府數百卷,蒐輯市井艷詞,詩 禪對類之屬,多流俗璅碎,士大夫所不道者。嘗謂古 來才士,不得乘時柄用,非以樂事繫其心,往往發狂 病死。今借此以坐消歲月,暗老豪傑耳。世宗皇帝幸 承天,命少傅翟鑾巡九邊,議自遼東始。伯華請間曰: 「京師密邇邊塞,藩籬單弱,虜飈迅可至。今車駕在江 漢,公奈何遠去京師,令緩急不相及,豈主上倚任之 意乎?公宜往,自宣、大,次及諸邊,此聲實相副,萬全之 畫也。」翟公矍然拊手謝曰:「老誖不知大計,微君幸教 幾失之。」卒改行如其策。曾兩使上谷、西夏,訪問軍情 苦樂,武備整廢,慨然欲以功名自見。罷歸衰老,不勝 慨歎,作《塞上曲》一百首,又通集古人塞上詩為一編, 其老而益壯,不甘自廢如此。
按《列朝詩集》:「高字山甫,丹徒人。嘉靖己丑進士。授戶 部主事,調兵部,歷車駕司郎中,陞山東提學副使,轉 行太僕少卿,以大計罷官。嘉靖初,朝士有所謂『八才 子』」者,晉江王慎中。〈道思〉毗陵:唐順之〈應德〉富順熊過 叔。〈仁慈〉谿,陳束。〈約之〉南充:任瀚〈少海〉章丘李開先。〈伯 華〉平涼:趙時春〈景仁〉而山甫亦與焉。山甫沒,伯華為 立傳,序其遺文,評騭諸子之長短,以雅致稱呂,而又 云「呂自謂失之方板。」今呂所傳《江峰稿》者,似不堪與 諸子驂乘,而景仁、叔仁皆以文筆著。叔仁文章奧博, 不欲居王、唐下,惜其詩集散佚不傳,問諸其後人,亦 亡之矣。嘉靖末,王、李諸人號「七才子」,八才子之名遂 為所掩。然而八子者,通經史,諳世務,往往為通儒魁 士,以實學有聞。以後七子方之,則瞠乎其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