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直集賢院王皞子融所撰,寶元二年上之。時惟有 薛居正《五代史》,歐陽書未出也。此書有紀、志、傳,又博 采諸家之說,倣裴松之《三國志註》,附見下方。表韓通 於《忠義傳》,且冠之以國初褒贈之典,新舊史皆所不 及焉。皞乃王沂公曾之弟,後以元昊反,乞以字為名。 其後呂伯恭編《文鑑制詔》一類,亦以「褒贈通制」為首, 蓋祖子融之意也。
《野客叢談》:客或譏原涉曰:「子本吏二千石之世,結髮 自修,以行喪推財禮讓為名正復讎取仇,猶不失仁 義,何故遂自放縱,為輕俠之徒乎?」涉應曰:「子獨不見 家人寡婦邪?始自約敕之時,意乃慕宋伯姬及陳孝 婦,不幸一為盜賊所污,遂行淫佚,知其非禮,然不能 自還,吾猶此矣。」此柳子厚《河間傳》之意也。《史記呂不 韋傳》「述太后」云云。《河間傳》又用其語。古人作文。要必 有祖。雖穢雜之語。不可無所自也。
《長水日抄》:張湯、杜周、司馬遷列二人於《酷吏傳》。班孟 堅《漢書》寘之列傳。蓋湯之子安世、周之子延年,並著 勳業於宣帝朝,皆麟閣功臣,故為立傳。然固於《安世 傳贊》,則曰:「湯以酷烈,及身蒙咎」,其推賢揚善,固宜有 後。於《杜業傳贊》,則曰:「張湯、杜周,並起文墨小吏,致位 三公,列於酷吏,而俱有良子。」既因張、杜子孫置之《列 傳》,而猶不沒其「酷吏」之實。
《甲乙剩言》:臨胊馮少宗伯嘗問余曰:「范蔚宗書《陳元 方傳》與《邯鄲淳碑》辭稍異,將從碑乎?從傳乎?」余曰:「觀 《元方傳》,便見蔚宗作賊腸腑。」蓋碑文明說以何進表 荐拜為五官中郎將,而傳則刪去,第謂董卓入洛陽, 乃使就家拜官,是陷陳入於卓黨,以為彼所謂名賢, 亦復爾也。至於謀說呂布絕婚袁術一事,乃元方為 國破奸一點赤忠所在,竟抹煞不書,益以見小人不 成人之美如此,理當從碑傳不足據也。馮為首肯 巖棲幽事,嵇康、皇甫《高士傳》止七十二傳,傳不過數 行而止,至使諸君子若滅若沒,非闡幽發潛之意。余 故從二十一史,隱逸全傳,悉為採出,即孝友獨行,方 藝中有比類高蹤者,咸為著之,而又補勝國自鄭思 肖而下凡幾十人。總得二十四卷。曰《陳氏逸民史 銷夏》。張文潛嘗作《竹夫人傳》。
《昌黎集毛穎傳注》:「公作此傳,當時有非之者,張籍書 所謂戲謔之言,舊史則從而為之言,譏戲不近人情, 文章之甚紕繆者是也。有譽之者,如柳子厚稱以為 怪,既書其後,又答楊誨之書,足下所持韓君《毛穎傳》 來,僕甚奇其書,恐世人非之,今作數百言,知前聖不 必罪俳」云云。又李肇《國史補》謂公此傳,其文尤高,不 下《遷史》是也。翹以為凡此毀譽皆太過。《毛穎傳》特滑 稽之雄,具見作者巧心爾。國朝徐常吉所輯有《諧史》 一書,大概盡此類也。洪慶善曰:「退之《毛穎傳》,予以為 子虛烏有之比,其流出於莊周寓言。」王慎中曰:「通篇 將無作有,所謂以文滑稽者,贊論尤高古。」茅坤曰:「摹 寫工極。」郭正域曰:「此不直戲文,蓋戲」史矣。
《河東集》《種樹郭橐駝傳注》,借議論敘事,略無痕瑕,兼 以詳確明快,即不謂規諷世道,作正經文字看,尚得 為山家種樹方。童宗說曰:「天下事有可觸類而長者, 聞解牛得養生,聞鑄金得鑄人。為天下之道,與牧馬 何異?牧民之道以牧羊而知《橐駝傳》,宜其有為而作 也。」林希元曰:「此與《梓人傳》絕似韓退之《圬者傳》。」王世 貞曰:「詩家最忌粘皮著骨,文家都不甚忌,更說得痛 切,更覺精神。須讀此傳。」
《梓人傳》注以梓人喻相,非子厚創語也。唐太宗嘗謂 魏徵曰:「金在礦何足貴,冶鍛而為器,人乃寶之。朕方 自比於金,以卿為良匠。」其說近似。黃震曰:「文字宏闊。」 童宗說曰:「王承福圬者而得傳於韓。猶此楊潛梓人 而得傳於柳。」味此傳意,大抵出於《孟子》。「為巨室必使 工師得大木來。」楊慎曰:「郭象注《莊子》曰:『工人無為於 刻木,而有為於運矩;主人無為於親事,而有為於用 臣』。柳子厚演之為《梓人傳》,凡數百言。毛萇《詩傳》,漣風 行水,成文也。蘇老泉演之為蘇文甫《字說》,亦數百言。 皆得奪胎換骨之三昧矣。」王世貞曰:「子厚諸記,尚未 是西京,是東京之潔峻有味者,《梓人傳》柳之懿乎?然 大有可言。相職居簡握要,收功用賢」,在於形容《梓人》 處已妙,只一語結束,有萬鈞之力可也,乃更喋喋不 已。夫使引者發而無味,發者冗而易厭,奚其文?奚其 文?茅坤曰:「次序摹寫,井井入彀。」
《日知錄》:列傳之名,始於太史公,蓋史體也,不當作史 之職,無為人立傳者,故有碑、有誌、有狀而無傳。梁任 昉《文章緣起》言:傳始於東方朔,作《非有先生傳》,是以 寓言而謂之傳。《韓文公集》中傳三篇,太學生何蕃、圬 者王承福、毛穎。《柳子厚集》中傳六篇,宋清、郭橐駝、童 區寄、梓人李赤、蝜蝂、何蕃僅採其一事而謂之傳。王 承福之輩皆微者,而謂之傳,毛穎、李赤蝜蝂則戲耳, 而謂之「傳」,蓋比於稗官之屬耳。若段太尉則不曰傳, 曰逸事狀。子厚之不敢傳段太尉,以不當史任也。自 宋以後,乃有為人立傳者,侵史官之職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