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處無限斷也。「舉世聲中動,浮生胥帶來」,此真實處 非安排也。「峙巖橋畔船辭柁,冷水觀邊花發枝」,此往 而復來也。「有兒有女後應好,同穴同衾今奈何」,此哀 而不傷也。「此日深探應徹底,他時直上自摩空。」此高 下本一體,特有等級也。「蓍蔡羲前識,《簫韶》舜後音」,此 古今同一機,初無起止也。所謂關於義理者如此,雖 少陵未必能追攀。至於因「上岧嶢覽吳越,遂從開闢 數羲皇」,此等境界,此等襟度,想像無窮極,則惟子美 能之。他如「驛梅吹凍蕊,柁雨送春聲」,「綠圍齊長柳,紅 糝半含桃」,「聽雞催謁駕,立馬待紬書。野影晨迷樹,天 文夜照城。曬書天象切,浴硯海光翻。地深湘渚浪,天 遠桂陽城。」置《杜集》中何以別?乃若「遣臘冰千著,勾春 柳一絲。燐迷王弼宅,蒿長孟郊墳。帆色掛曉月,艣音 穿夕煙。門邀百客醉,囊諱一金存。難招古渡外,空老 夕陽濱。」又特其細者。
水心之門。趙師秀紫芝、徐照道暉璣、致中、翁卷靈舒, 工為唐律,專以賈島、姚合、劉得仁為法,其徒尊為「四 靈」,翕然傚之,有八俊之目。水心廣納後輩,頗加稱獎, 其詳見《徐道暉墓誌》,而末乃云:「尚以年不及乎開元、 元和之盛,而君既死,蓋雖不沒其所長,而亦終不滿 也。」後為王木叔《詩序》,謂木叔不喜唐詩,聞者皆以為 疑。夫爭妍鬥巧,極外物之意態,唐人所長也;及要其 終,不足以定其志之所守,唐人所短也。木叔之評,其 可忽諸?又跋劉潛夫詩卷,謂謝顯道稱不如「流連光 景之詩」,此論既行,而詩因以廢矣。潛夫能以謝公所 薄者自鑒,而進於古人不已,參《雅》《頌》,軼《風》《騷》可也,何 必《四靈》哉?此跋既出,為唐律者頗怨,而後人不知,反 以為《水心》崇尚晚唐者,誤也。《水心》稱當時詩人,可以 獨步者,李季章、趙蹈中耳。近時學者,歆艷《四靈》,剽竊 模倣,愈陋愈下,可嘆也哉!
西山嘗舉山谷詩云:「惇夫若在鐫此老,不令平地生 崎嶇。」余曰:「鐫字未穩,事父母幾諫,不聽,則號泣而隨 之耳。子豈應鐫其父邪?」然邢恕游程氏之門,早歲立 節如此,而晚乃顛倒錯繆,師友且不得而挽回之矣, 豈一子所能鐫邪?
止齋《送陳益之》詩,甚工且有理致。首云:「論事不欲如 戎兵,欲如衣冠佩玉,嚴整而和平;作文不欲如組繡, 欲如疏林茂麓,窈窕而敷榮。」蓋陳益之年正盛,論事 豪勇,而作文喜為詰屈聱牙,故以此勉之。又云:「楨榦 盍亦煩繩墨,風味何如餘典則。」末云:「君看風雅詩三 百,亦有初章三歎息。」皆有深長之意,學者所當思也。 益之自負用世才榦,而脫略邊幅不羈,故又以《繩墨 典則》規之。
《古杭雜記》:開禧韓𠈁冑開邊隙,至函其首以乞和,太 學有詩云:「晁錯既誅終叛漢,於期已入竟亡燕。」 驛路有白塔橋印賣朝京里程圖,士大夫往臨安,必 買以披閱,有人題於壁曰:「白塔橋邊賣地經,長亭短 驛甚分明。如何祗說臨安路,不較中原有幾程。」 寶慶丙戌,袁樵尹京,於西湖三賢堂賣酒,有人題壁 曰:「和靖、東坡白樂天,三人秋菊薦寒泉。而今滿面生 塵土,卻與袁樵課酒錢。」
《癸辛雜識》:劉後村嘗為吳恕齋作《文集序》云:「近世貴 理學而賤詩賦,間有篇詠,率是語錄、講義之押韻者 耳。」
《湘山野錄》:寇萊公詩「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之句, 深入唐人風格。初授歸州巴東令,人皆以「寇巴東」呼 之,以比前趙渭南、韋蘇州之類。然富貴之時,所作詩 皆凄楚愁怨,嘗為《江南春》二絕云:「波淼淼,柳依依,孤 村芳草遠,斜日杏花飛,江南春盡離腸斷,蘋滿汀洲 人未歸。」又曰:「杳杳煙波隔千里,白蘋香散東風起,日 落汀洲一望時,愁情不斷如春水。」余嘗謂深於詩者, 盡欲慕騷人清悲怨感,以主其格。語意清切,脫灑孤 邁則不無。殊不知清極則志飄,感深則氣謝。萊公富 貴時,《送人使嶺南》云:「到海只十里,過山應萬重。」人以 為警絕。晚竄海康,至境首,雷吏呈圖經迎拜於道。公 問州去海近遠,曰:「只有十里。」憔悴奔竄,已兆於此矣。 予嘗愛王沂公曾布衣時,以所業贄呂文穆公蒙正 卷中,有《早梅》句云:「雪中未問和羹事,且向百花頭上 開。」文穆曰:「此生次第,已安排作狀元宰相矣。」後皆盡 然。
舒州祖山,因芟薙蘿蔓,得一詩,刻在峭壁,乃杜牧之 《金陵懷古》也,曰:「《玉樹歌》沉王氣終,景陽兵合曙樓空。 梧楸遠近千家冢,禾黍高低六代宮。石燕拂雲晴亦 雨,江豚翻浪夜還風。英雄一去豪華盡,唯有青山似 洛中。」遍閱集中無之,必牧之之作也,又《薛許昌集》中 見之。
《蓼花洲閒錄》:集句自國初有之,未盛也。至石曼卿人 物開敏,以文為戲,然後大著。嘗見手書《下第偶成》云: 「一生不得文章力,欲上青雲未有因。聖主不勞千里 召,姮娥何惜一枝春。鳳凰詔下雖霑命,豺虎叢中也 立身。啼得血流無用處,著朱騎馬是何人?」又云:「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