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黎庶祈禱,豈憚步勞,不乘輦可也。」至期,步詣郊壇, 上於幄次諭撫臣曰:「亢旱為災,雖朕不德,亦以天下 有司多貪暴,為民害,干天和耳。自今其慎選無忽。」仍 步還宮,浹旬乃大雨。是舉也,自宮殿至壇壝,往返幾 二十里,而上乾心露禱,趨赴略無倦色。於都哉!列聖 相承,惟是休養生息、恪重農事;其所以垂億萬載無 疆之庥,曷有既哉!顧說者謂燕、趙古「稱雄富,而今遠 漕數千里之粟於東南,近棄可耕之地於三輔,使畿 甸一望,雚葦海壖率成沮洳,是西北之地利未盡墾 也。三吳昔號澤國,而今急期會之報於催科,緩勸相 之法於撫字,致塘浦淤而不治,隄防缺而不修,是東 南之水利未盡復也。且也戴茅服襏,道殣相望,而廢 居鬻販之家,乘堅刺肥,連車列騎,雖蒼頭廬兒,莫不 媮衣而美食,則農害也。四方剜肉醫瘡,鬻田質子,而 貂璫戚畹之族,比櫛崇墉,履絲曳縞,彈丸蹴鞠,漿酒 藿肉,若不知有下土之耗斁,則農害也。時食禮用,謹 藏其餘,以待凶荒。而乃奢侈成俗,靡酒秣畜,競騖於 錦繢奇巧之觀,窮竭於室廬輿馬之飾,而一簪之值, 幾於百金,一席之饌半乎中產」,則農害也。細民手胼 足胝,竭蹶上供,而管庫、監當之屬,肆其侵琢。至胥吏 舞刀筆之奸,貪墨恣谿壑之欲,賦則盜上匿下,役則 漏富欺貧。一時之借辦遂朦朧以為例;已蠲之逋欠 猶搜索而訶完,則農害也。至若富者可耕而不屑於 襏襫,貧者欲耕而多恡於牛種,稱貸課業,則勤在單 弱而利歸豪門;冒濫派科,則耒未釋手而追呼踵至。 遂使因佃災及其身,遺逋累及乎鄰,則農害也。凡若 此者,不有以開導而懷保之,欲其盡力於南畝,豈可 得乎?《大誥》有曰:「凡州縣官以戶口增、田野闢為尚。所 行事蹟,御史監司覈報明實,以憑黜陟。」蓋國初三尺 新懸,有司奉行惟謹,未嘗「特為農事設專官,人盡農 官也。以農桑責之郡縣,以屯種責之衛所,非農事修 舉,不得注上考。蓋設官分職,原以為民,舍此更何事 哉?嗣後不察,而增設府州縣勸農佐貳,設屯田水利 臬臣,又或特遣重臣以經理之。彼牧民之長,其賢者 亦或體上愛養至意,不然者,且見以為業有專官,而 己可弛擔」也。古天子巡狩入其境,田野闢受上賞,荒 蕪不治蒙顯罰。即《憲綱》一款所云:「農桑乃生民衣食 之源。」仰府州縣行移提調官,常勸諭農民趁時種植, 仍將種過桑麻田畝計料絲棉等分豁,舊有新收,具 數開報。此乃巡按御史之急務,今則徒為文具而已。 其所旌舉,初何嘗稱某守、某令興過若干水利、勸過 若干農桑乎?如邇年都御史孫丕揚,請以《保民實政》 五事課有司,庶幾申明高皇帝要束,柰何率弁髦之 也。且夫守令分符而治一方,儼然古封建侯伯之尊。 士抱遺經釋褐,輒提千百里之封,不可謂不遇。乃民 事不以關心,而一任蒿萊之彌望,謂誦法何?昔者趙 邦清之為滕縣也,均田治水,儲粟賑災,怨勞有所不 避,夫豈異人任哉?試一思之,今之民非異於古也。古 先王所為治地、分田則壤、成賦之區,今未始不可考 而稽也。誠為飭皇祖之法,慎守牧之選,因封疆之宜, 修霪之備,以勞來安集,奠流移以寶農勸穡,驅游 惰以雞豚畜牧,廣孕字以開荒鑿渠。普利賴人治其 山林川澤,而接壤成可耕之地;人汰其飛詭兼并,而 通都無敗群之奸;人開其禮樂教化,而比屋倡任恤 之風;人整其保伍卒乘,而合野壯無形之險。有司以 此上監司,監司以此上巡按御史部院,一視以為考 成,務久其任而實行之,俾一如高皇帝之所以養育 元元者。民獲再登春臺,若身遊《洪武間》,豈不亦濟時 之鴻烈也哉。
學菴類稿
《明食貨志農桑》
帝王制御區宇,建德固本,未有不務民於稼穡者也。 衣食,生民之大命。《語》云:「農事傷,饑之本也,女紅害,寒 之本也。」饑寒狎至,而能亡為非者,寡矣。元末寇盜𧔧 午,民棄土不耕。明太祖奮自𤰝畝,親嘗艱凶,尤篤隱, 加惻怛於天民。渡江初,即以康茂才為營田使,巡視 隄防水利,下令凡農民田五畝至十畝者,栽桑麻木 棉各半畝,十畝以上倍之。有司親臨督勸,不種桑者 罰絹一匹,不種麻及木棉者罰麻、棉布各一匹。春時 令有司勸農,秋觀其穫,事行勸懲焉。禁民種秫。《令》曰: 「曩者以民間造酒醪,糜米麥,行禁酒之令,而穀價稍 平。或頗以為益,令農民今歲其毋得種秫。凡為此者, 欲五榖豐稔而價平,吾民得所植以養生,非有所苦 也。」當是時,江楚悉平,惟張士誠未克。太祖即吳王位, 四年丁未,稱吳元年,免太平、應天、鎮江租,又免徐、宿、 濠、泗、壽、邳、東海、安東、襄陽、安陸諸府州縣並新復土 地租徭。先是,征繕四出,頗徵糧於民,名曰寨糧。又徵 廣陽、建平民義守,廣德民失農業。克金華時,軍食不 給,增民租,及是次第皆免罷。洪武元年八月克燕都。 二年春,享先農,行耕藉禮。命皇后率內外命婦蠶於 北郊,歲為常。是歲,免山東西、北平、河南及秦、隴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