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一俠士來,夜當至。」駢驚悸不已,問計於用之,用之 曰:「張先生少年時,嘗學斯術於深井里。聶夫人近日, 不知肯更為之否?若有,但請此人當之,無不虀粉者。」 駢立召守一語之,對曰:「老夫久不為此戲,手足生疏, 然為令公有何不可?」及期,衣婦人衣,匿於別室。守一 寢於駢臥內,至夜分,擲一銅鐵於階砌之上,鏗然有 聲,遂出皮囊中彘血灑於庭戶簷宇間,如格鬥之狀。 明日,駢泣謝,守一曰:「蒙仙公再生之恩,真枯骨重肉 矣。」乃躬輦金玉及通天犀帶,以酬其勞。又有蕭勝者, 亦用之黨也,納五百金賂於用之。用之曰:「爾何欲?」曰: 「欲得知鹽城監耳。」乃見駢,為求知鹽城監。駢以當任 者有績,與奪之間,頗有難色。用之曰:「用勝為鹽城者, 不為勝也。昨得《上仙書》,云有一寶劍在鹽城井中,須 一靈官取之,以勝上仙,左右人,欲遣去耳。」駢俛仰許 之。勝至監數月,遂匣一銅匕首獻於駢。用之稽首曰: 「此北帝所佩者也,得之則百里之內,五兵不敢犯。」駢 甚異之,遂飾以寶玉,常置坐隅。時廣陵久雨,用之謂 駢曰:「此地當有火災,郭邑之間,悉合灰燼。近日遣金 山下毒龍以少雨濡之,自此雖無大段燒爇,亦未免 小小驚動也。」於是用之每夜密遣人縱火,荒祠壞宇, 無復存者。駢嘗授道家祕法,用之守一無增焉。因刻 一青石,如手板狀,隱起龍蛇,近成文字。玉皇授白雲 先生高駢,潛使左右,置安道院香几上,駢見之,不勝 驚喜。用之曰:「玉皇以令公焚修功著,特有是命,計其 鸞鶴,不久當降。某等此際謫限已滿,便應得陪幢節, 同歸真境也。他日瑤池席上,亦是人間一故事。」言畢, 歡笑不已,遂相與登延和閣,命酒肴極歡而罷。後於 道院庭中刻木為鶴,大如小駟,羈轡中設機棙,人或 逼之,奮然飛動。駢嘗羽服跨之,仰視空闊,有飄然之 思矣。自是嚴齋醮,飛煉金丹,費耗資財,動逾萬計。日 居月諸,竟無其驗。
呂用之,鄱陽安仁里細民也。性桀黠,略知文字。父璜, 以貨茗為業,來往於淮、浙間。時四方無事,廣陵為歌 鐘之地,富商大賈,動逾百數。璜明敏,善酒律,多與群 商遊。用之年十二三,其父挈行,既慧悟,事諸賈皆得 歡心,時或整履搖箑,匿家與奴婢等。居數歲,璜卒於 家。乾符初,群盜攻剽州里,遂他適。用之既孤且貧,其 舅徐魯仁周給之。歲餘,通於魯仁室,為魯仁所逐,因 事九華山道士牛弘徽。弘徽自謂得道者也,用之降 志師之,傳其驅役考召之術。弘徽既死,用之復客於 廣陵,遂縠巾布褐,用符藥以易衣食。歲餘,丞相劉公 節制淮左,有蠱道寘法者,逮捕甚急,用之懼,遂南渡。 時高駢鎮京口,召致方伎之士,求輕舉不死之道。用 之以其術通於客次,逾月不召。詣渤海親人俞公楚, 公楚奇之,過為儒服,目之曰「江西呂巡官。」因間薦於 渤海。及召試,公楚與左右附會其術得驗。尋署觀察 推官,仍為制其名,因字之曰「無可」,言無可無不可也。 自是出入無禁,初專方藥香火之事。明年,渤海移鎮, 用之固請戎服,遂署右職。用之素負販,久客廣陵,公 私利病,無不詳熟,鼎灶之暇,妄陳時政得失。渤海益 奇之,漸加委任。先是,渤海舊將有梁纘、陳拱、馮綬、董 僅、公楚歸禮,日以疏退,渤海至是孤立矣。用之乃樹 置私黨,窺伺動息,有不可去者,則厚以金寶悅之。左 右群小,皆市井人,見利忘義,上下相蒙,大逞妖妄,仙 書神符,無日無之,更迭唱和,罔知愧恥。自是賄賂公 行,條章日紊,煩刑重賦,率意而為,道路怨嗟,各懷亂 計。用之懼其竊發之變,因請置巡察使,採聽府城密 事。渤海遂承制授御史大夫,充諸軍都巡察使。於是 召募府縣先負罪停廢胥吏陰狡兇狠者,得百許人, 厚其官傭,以備指使。各有十餘丁,縱橫閭巷間,謂之 「察子。」至於士庶之家,呵妻怒子,密言隱語,莫不知之。 自是道路以目有異己者,縱謹靜端默,亦不免其禍。 破滅者數百家,將校之中,累足屏氣焉。
高駢嬖吏諸葛殷,妖人呂用之之黨也。初自鄱陽將 詣廣陵,用之先謂駢曰:「玉皇以令公久為人臣,機務 稍曠,獲譴於時,君輒遣左右一尊神為令公道中羽 翼,不久當降。令公善遇。欲其不去,亦可以人間優職 縻之。」明日,殷果來,遂巾褐見駢於碧雲亭。妖形鬼態, 辯詐蜂起,謂可以坐召神仙,立變寒暑,駢莫測也。俾 神靈遇之,謂之諸葛將軍也。每從容酒席間,聽其鬼 怪之說,則盡日忘倦。自是累遷鹽鐵劇職,聚財數十 萬,緡其兇邪陰狡,用之蔑如也。有大賈周師儒者,其 居處花木樓榭之奇,為廣陵甲第,殷欲之而師儒拒 焉。一日,殷謂駢曰:「府城之內當有妖起,使其得志,非 水旱兵戈之匹也。」駢曰:「為之奈何?」殷曰:「當就其下建 齋壇,請靈官鎮之。」殷即指師儒之第為處,駢命軍候 驅出其家。是日,雨雪驟降,泥淖方盛,執事者鞭撻迫 蹙,師儒攜挈老幼,匍匐道路,觀者莫不愕然。殷遷其 族而家焉。殷足先患風疽,至是而甚,每一躁癢,命一 青衣交手爬搔,流血方止。駢性嚴潔,甥姪輩皆不得 侍坐,惟與殷款曲,未嘗不廢寢忘餐。或促膝密坐,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