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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三省起請開湖六條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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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三省起請開湖六條狀
作者:蘇軾 北宋
本作品收錄於《東坡全集‎

五年五月初五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杭州蘇軾狀申。軾於熙寧中通判杭州,訪問民間疾苦。父老皆云:「惟苦運河淤塞。遠則五年,近則三年,率常一開後,不獨勞役兵民,而運河自州前至北郭穿中,蓋十四五里,每將興工,市肆洶動,公私騷然,自胥吏壕寨兵級等,皆能恐喝人戶,或云當於某處置土,某處過泥水,則居者皆有失業之憂,既得重賂,又轉而之他。及工役既畢,則房廊邸店,作踐狼藉,園囿隙地,例成丘阜,積雨蕩濯,復入河中,居民患厭,未易悉數。若三五年失開,則公私壅滯,以尺寸水欲行數百斛舟,人牛力盡,跬步千里,雖監司使命,有數日不能出郭者。其余艱阻,固不待言。」問其所以頻開屢塞之由。皆云:「龍山、浙江兩閘,日納潮水,泥沙渾濁,一汛一淤,積日稍久,便及四五尺,其勢當然,不足怪也。」軾又問言:「潮水淤塞,非獨近歲,若自唐以來如此,則城中皆為丘阜,無復平田。今驗所在,堆疊泥沙,不過三五十年所積耳,其故何也?」父老皆言:「錢氏有國時,郡城之東有小堰門,既雲小堰,則容有大者。昔人以大小二堰隔截江水,不放入城,則城中諸河,專用西湖水,水既清徹,無由淤塞。而余杭門外地名半道洪者,亦有堰名為清河,意似愛惜湖水,不令走下。自天禧中,故相王欽若知杭州,始壞此堰,以快目下舟楫往來,今七十余年矣,以意度之,必自此後湖水不足於用,而取足於江潮。又況今者西湖日就堙塞,昔之水面,半為葑田,霖潦之際,無所瀦畜,流溢害田,而幹旱之月,湖自減涸,不能復及運河。」

謹按唐長慶中刺史白居易浚治西湖,作《石函記》,其略曰:「自錢塘至鹽官界應溉夾河田者,皆放湖入河,自河入田,每減一寸,可溉十五頃,每一伏時,可溉五十頃。若堤防如法,蓄泄及時,則瀕河千頃,無兇年矣。」由此觀之,西湖之水,尚能自運河入田以溉千頃,則運河足用可知也。軾於是時,雖知此利害,而講求其方,未得要便。今者蒙恩出典此州,自去年七月到任,首見運河干淺,使客出入艱苦萬狀,谷米薪芻,亦緣此暴貴,尋刷捍江兵士及諸色廂軍得千余人,自十月興工,至今年四月終,開浚茅山、鹽橋二河,各十餘里,皆有水八尺以上。見今公私舟船通利。

父老皆言:「自三十年以來,開河未有若此深快者也。」然潮水日至,淤填如舊,則三五年間,前功復棄。軾方講問其策,而臨濮縣主簿監在城商稅蘇堅建議曰:「江潮灌註城中諸河,歲月已久,若遽用錢氏故事,以堰閘卻之,令自城外轉過,不惟事體稍大,而湖面葑合,積水不多,雖引入城,未可全恃,宜參酌古今,且用中策。今城中運河有二,其一曰茅山河,南抵龍山浙江閘口,而北出天宗門。其一曰鹽橋河,南至州前碧波亭下,東合茅山河,而北出余杭門。余杭、天宗二門,東西相望,不及三百步。二河合於門外,以北抵長河堰下。今宜於鈐轄司前創置一閘,每遇潮上,則暫閉此閘,令龍山浙江潮水,徑從茅山河出天宗門,候一兩時辰,潮平水清,然後開閘,則鹽橋一河過中者,永無潮水淤塞、開淘搔擾之患。而茅山河縱復淤填,乃在人戶稀少村落相半之中,雖不免開淘,而泥土有可堆積,不為人患。潮水自茅山河行十餘里至梅家橋下,始與鹽橋河相通,潮已行遠,泥沙澄墜,雖入鹽橋河,亦不淤填。(自來潮水入茅山、鹽橋二河,只淤填十里,自十里以外,不曾開淘,此已然之明<交力<也。)茅山河既日受潮水,無緣涸竭,而鹽橋河底低茅山河底四尺,(梅家橋下,量得水深四尺,而碧波亭前,水深八尺。)則鹽橋河亦無涸竭之理。然猶當過慮,以備乏水。今西湖水貫城以入於清湖河者,大小凡五道。(一,暗門外鬥門一所。一,湧金門外水閘一所。一,集賢亭前水筧一所。一,集賢亭後水閘一所。一,菩提寺前鬥門一所。)皆自清湖河而下以北出余杭門,不復與城中運河相灌輸,此最可惜。宜於湧金門內小河中,置一小堰,使暗門、湧金門二道所引湖水,皆入法慧寺東溝中,南行九十一丈,則鑿為新溝二十六丈,以東達於承天寺東之溝,又南行九十丈,復鑿為新溝一百有七丈,以東入於貓兒橋河口,自貓兒橋河口入新水門,以入於鹽橋河,則咫尺之近矣。此河下流,則江潮清水之所入,上流,則西湖活水之所註,永無乏絕之憂矣。而湖水所過,皆曲折之間,頗作石櫃貯水,使民得汲用浣濯,且以備火災,其利甚博。此所謂參酌古今而用中策也。」

軾尋以堅之言使通直郎知仁和縣事黃亻巽相度可否,及率僚吏躬親驗視,一一皆如堅言,可成無疑也。謹以四月二十日興功開導及作堰閘,且以余力修完六井,(杭州城中多鹵地,無甘井。唐刺史李泌始作六井,皆引湖水註其中,歲久不治。熙寧中,知州陳襄與軾同擘畫修完,而功不堅,至今復廢壞。軾今改作瓦筒,又以磚石培固護,可以堅久。)皆不過數月,可以成就。而本州父老農民睹此利便,相率詣軾陳狀,凡一百一十五人,皆言:「西湖之利,上自運河,下及民田,億萬生聚,飲食所資,非止為遊觀之美,而近年以來,堙塞幾半,水面日減,茭葑日滋,更二十年,無西湖矣。」勸軾因此盡力開之。軾既深愧其言,而患兵工寡少,費用之資無所從出。父老皆言:「竊聞朝廷近賜度牒一百道,每道一百七十貫,為錢一萬七千貫。本州既高估米價,召人入中,減價出糶,以濟饑民,消折之余,尚有米錢約共一萬貫石,若支用此,亦足以集事矣。」

適會錢塘縣尉許敦仁建言西湖可開狀,其略曰:「議者欲開西湖久矣,自太守鄭公戩以來,茍有誌於民者,莫不以此為急,然皆用工滅裂,又無以善其後。蓋西湖水淺,茭葑壯猛,雖盡力開撩,而三二年間,人工不繼,則隨手葑合,與不開同。竊見吳人種菱,每歲之春,芟除澇漉,寸草不遺,然後下種。若將葑田變為菱蕩,永無茭草堙塞之患。今乞用上件錢米,雇人開湖,候開成湖面,即給與人戶,量出課利,作菱蕩租佃,獲利既厚,歲歲加工,若稍不除治,微生茭葑,即許人賃,但使人戶常憂奪,自然盡力,永無後患。今有錢米一萬貫石,度所雇得十萬工,每工約開葑一丈,亦可添得十萬丈水面,不為小補。(若量破錢米召募饑民興役,必不濟事。若每日破米三升錢五十五文足,雇一強壯人夫,然後可使。雖雲強壯,然艱食之歲,使數千人得食其力以度兇年,亦歸於賑濟也。」)

軾尋以敦仁之策,參考眾議,皆謂允當。已一面牒本州依敦仁擘畫,支上件錢米雇人,仍差捍江船務樓店務兵士共五百人,般載葑草,於四月二十八日興工去訖。今來有合行起請事件,謹具畫一如左。

一、今來所創置鈐轄司前一閘,雖每遇潮上,閉閘一兩時辰,而公私舟船欲出入閘者,自須先期出入,必不肯端坐以待閉閘,兼更有茅山一河自可通行,以此實無阻滯之患,而能隔截江潮,徑自茅山河出天宗門,至鹽橋一河,永無堙塞開淘搔擾之患,為利不小。恐來者不知本末,以阻滯為言,輕有變改,積以歲月,舊患復作,今來起請新置鈐轄司前一閘,遇潮上閉訖,方得開龍山浙江閘,候潮平水清,方得卻開鈐轄司前閘。

一、鹽橋運河岸上,有治平四年提刑元積中所立石刻,為人戶屋舍侵占牽路已行除拆外,具載闊狹丈尺。今方二十余年,而兩岸人戶復侵占牽路,蓋屋數千間,卻於屋外別作牽路,以致河道日就淺窄。準此,據理並合拆除,本州方行相度,而人戶相率經州,乞遽逐人家後丈尺,各作木岸,以護河堤,仍據所侵占地量出賃錢,官為樁管準備修補木岸,乞免拆除屋舍。本州已依狀施行去訖。今來起請應占牽路人戶所出賃錢,並送通判廳收管,準備修補河岸,不得別將支用,如違,並科違制。

一、自來西湖水面,不許人租佃,惟茭葑之地,方許請賃種植。今來既將葑田開成水面,須至給與人戶請佃種菱。深慮歲久人戶日漸侵占舊來水面種植,官司無由覺察,已指揮本州候開湖了日,於今來新開界上,立小石塔三五所,相望為界,亦須至立條約束。今來起請,應石塔以內水面,不得請射及侵占種植,如違,許人告,每丈支賞錢五貫文省,以犯人家財充。

一、湖上種菱人戶,自來臠割葑地,如田塍狀,以為疆界。緣此即漸葑合,不可不禁。今來起請應種菱人戶,只得標插竹木為四至,不得以臠葑為界,如違,亦許人賃。

一、本州公使庫,自來收西湖菱草蕩課利錢四百五十四貫,充公使。今來既開草葑,盡變為菱蕩,給與人戶租佃,即今後課利,亦必稍增。若撥入公使庫,未為穩便。今來起請欲乞應西湖上新舊菱蕩課利,並委自本州量立課額,今後永不得增添。如人戶不切除治,致少有草葑,即許人賃,其賃人,特與權免三年課利。所有新舊菱蕩課利錢,盡送錢塘縣尉司收管,謂之開湖司公使庫,更不得支用,以備逐年雇人開葑撩淺,如敢別將支用,並科違制。

一、錢塘縣尉廨宇,在西湖上。今來起請今後差錢塘縣尉銜位內帶管勾開湖司公事,常切點檢,才有茭葑,即依法施行。或支開湖司錢物,雇人開撩替日,委後政點檢交割。如有茭葑不切除治,即申所屬點檢,申吏部理為違制。

以上六條,並刻石置知州及錢塘縣尉廳上,常切點檢。

右謹件如前。勘會西湖葑田共二十五萬余丈,合用人夫二十余萬工。上件錢米,約可雇十萬工,只開得一半。軾已具狀奏聞,乞別賜度牒五十道,通成一百道,充開湖費用外,所有逐一子細利害,不敢一一紊煩天聽。伏乞仆射相公、門下侍郎、中書侍郎、尚書左丞、尚書右丞特賜詳覽前件所陳利害,及起請六事,逐一敷奏,立為本州條貫,早賜降下,依稟施行。兼畫成地圖一面,隨狀納上,謹具狀申三省,謹狀。

本北宋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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