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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氏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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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氏實錄
新都楊學可編 大興徐松校補
收錄於《仰視千七百二十九鶴齋叢書》第五集。《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史部二十二載記類存目︰《明氏實錄》一卷,浙江吳玉墀家藏本。明楊學可撰。學可,新都人。是書記明玉珍父子始末。玉珍當元末起兵,竊據巴蜀,一傳而滅,然無大淫虐,故明昇之降,論者以孟昶比之。是書所述,雖不無溢美,而序次頗詳,亦足與正史相𠫵考。實錄之名,古人通用。故涼劉昞有《燉煌實錄》。唐許嵩記六代之事,稱《建康實錄》。而《李翺集》有《皇祖實錄》,乃其大父之行狀。學可此作,蓋沿古名,非尊明氏父子爲正史也。然五代十國,記載如林,不過曰志、曰記、曰傳、曰錄,宋以來相沿久矣,何必定用此目乎?

夏國主姓明氏,諱玉珍,朱國禎《大事記》︰[1]明玉珍,一曰旻瑞,字玉珍。湖廣隨州人也。《明太祖實錄》︰[2]隨州農家子,性剛直。《七修類藁》︰[3]明玉珍,弓兵之首也。母夢與神遇,遂娠而生珍。珍長,有異像,身高八尺,《明史‧明玉珍傳》︰[4]身長八尺餘。一目重瞳。家世以農畝爲業,珍素有大志,不屑爲也。朱國禎《大事記》︰[5]玉珍以信義爲鄕黨所服。

至正辛卯,兵起潁蔡閒,《元史‧順帝紀》︰[6]至正十一年五月辛亥,潁川妖人劉福通爲亂,以紅巾爲號,陷潁州。六月,劉福通據成皋,攻破羅山、眞陽、確山,遂犯武陽、葉縣等處。九月,劉福通陷汝甯府及息州、光州,衆至十萬。玉珍一日謂鄕耆老曰:「元君無道,天下兵起荼毒,吾儕將亦不免也,爲之奈何?」耆老對曰:「明公平日勇略,人所信畏,集鄕兵,屯青山,量力審時,大則進取,小則自衞,亦䇿之上。」玉珍曰:「善。」因部署諸鄕豪,分屯要害,且修柵治城,有眾十餘萬,眾遂推爲屯長。按︰《明太祖實錄》︰[7]初,徐夀輝兵起蘄水,玉珍與里中父老謀避兵。父老曰︰「足下素剛直,能集壯勇,保全鄕里,眾所望也。」玉珍於是招集鄕人,得千餘,屯於青山,結柵自固,眾推玉珍爲屯長。《明史‧明玉珍傳》云︰[8]徐夀輝起兵,玉珍與里中父老團結千餘人,屯青山。是玉珍之爲屯長在夀輝起兵之後,此獨敘於起兵之前,與諸書異。《大事記》注︰[9]一曰玉珍爲弓兵,從倪蠻子爲盜,蠻子卽文俊也。

會壬辰,徐夀輝兵起于蘄越,癸巳冬十一月,稱號,建都漢陽,《元史‧順帝紀》︰[10]至正十一年八月,蘄州羅田縣人徐貞一,名夀輝,與黃州麻城人鄒普勝等,以妖術陰謀聚眾,遂舉兵爲亂。十月,徐夀輝據蘄水爲都,國號天完,僣稱皇帝,改元治平。《明太祖實錄》[11]亦以夀輝起事在辛卯八月。此《錄》作壬辰、癸巳,異。遣使招玉珍,曰:「予起兵舉義,期靖中夏。若歸,共圖大事;不來,且先誅之。」珍懼,且欲保𧅰鄕里,不得已從焉。《明太祖實錄》︰[12]夀輝攻陷荊湖州郡,遣人招玉珍,曰︰「早降,共富貴;不來,舉兵屠之。」玉珍懼,遂降。夀輝待以殊禮,授統兵征虜大元帥,仍領所部,益兵俾鎭沔陽。《元史‧順帝紀》︰[13]至正十二年正月辛未,徐夀輝兵陷沔陽府。《明太祖實錄》︰[14]夀輝俾爲元帥,遣守沔陽。《大事記》︰[15]授元帥,隸倪文俊部下,鎭沔陽。時元帥哈麻禿爲患洞庭,珍以兵誅之,連戰湖中,爲流矢中右目。《明史‧明玉珍傳》︰[16]飛矢中右目,遂眇。《七修類藁》︰[17]明玉珍爲飛矢損右目,時號「明瞎子」。

甲午秋,沔陽水澇連年,民採菜魚而食。

乙未春,珍領兵萬餘,駕斗船五十艘,至夔州府哨糧。《明太祖實錄》︰[18]丁酉春,夀輝將倪文俊陷峽州,令玉珍率斗船五十艘,掠糧川峽閒。按︰《元史‧順帝紀》︰[19]至正十七年二月甲戌,倪文俊陷峽州。丁酉卽十七年。此《錄》作乙未,爲十五年,與諸書異。時夷陵皆屬徐國𠫵政姜珏所轄,珍泝流巫峽,糧皆滿載,蜀人亦不覺有擾也。

丙申冬,珍自巫峽將還。先是,元義兵元帥楊漢領精兵五千屯兵西寨,重慶行省右丞相完者都譯改諤勒哲圖。齎宣招納。丁酉春三月,完者都與漢飲酒閒,殺之,圖有漢眾。漢將士謀復讎,不克,憤怒,擄船下流。至是遇珍,投焉,且訴其由。《明太祖實錄》︰[20]時元四川行省右丞完者都、左丞哈麻禿募兵重慶,義兵元帥楊漢聞之,率兵五千,自西平寨至重慶,屯兵江北,單騎入謁完者都。完者都欲圖其兵,置酒飲酣,欲殺之。漢覺,脫身走歸營。將士皆怒,遂放船下峽,遇玉珍,訴其故。因言:「重慶城中止有左丞哈麻禿、右丞完者都,別無重兵厚貯。况二人懷異,甚不相得。請儘力攻之,全蜀可圖也。」《明太祖實錄》︰[21]且言︰「重慶城中兵寡弱,哈麻禿與完者都二人不相能。若回船出其不意攻之,取重慶如反掌耳。」珍猶豫未決,萬戶戴夀進曰:「明公修兵沔陽,爲民也;哨糧于蜀,亦爲民也。不若發糧什之三回沔,以濟荒;存其餘,同漢兵以取重慶。事濟則有爲,否則掠其財物而歸,何損也?且此兵之出,窺隴蜀,據上游,保荊襄,開糧道,一舉三得,幸勿他慮。」珍從之。《明太祖實錄》︰[22]戴夀曰︰「此機不可失。宜以船半載糧還沔陽,半與漢兵攻重慶。事濟則濟,否則掠財物而歸,亦何損哉?」玉珍從之,遂率兵至重慶。《明史‧明玉珍傳》[23]作「可分船爲二,半貯糧歸沔陽,半因漢兵攻重慶」。是時蜀中承平日久,俄見兵船,遠近騷動。《明太祖實錄》︰[24]忽斗船大集,人民騷動。完者都率所部夜遁,生捦哈麻禿。《明太祖實錄》︰[25]完者都率部下走果州,哈麻禿出戰被執,玉珍遂入城據之。重慶城中父老焚香拜迎道左,珍禁止侵掠,秋毫無犯,由是四外投降絡繹。《明太祖實錄》[26]作「旁近降者日眾」。卽遣使解送哈麻禿等幷捷報至徐國。

丁酉秋,徐授珍以隴蜀省右丞。《明太祖實錄》︰[27]丁酉十二月丙戌,徐夀輝將明玉珍據重慶路。《元史‧順帝紀》︰[28]至正十七年十二月,倪文俊陷川蜀諸郡,命僞元帥明玉珍守據之。

戊戌春二月,完者都自果州來,會蜀省平章郎革歹、《明史‧明玉珍傳》[29]作「[朗](郎)革歹」。𠫵政趙資,率兵屯嘉定州,謀取重慶。《明太祖實錄》︰[30]完者都復自果州率兵至嘉定,屯於大佛寺,謀復重慶。珍調義弟明三《明史‧明玉珍傳》︰[31]萬勝,黃陂人,有智勇,玉珍寵愛之,使從己姓,眾呼爲明二,後乃復姓名。《明太祖實錄》、[32]《大事記》[33]亦作「明二」。按︰明二爲元所捦,當以此《錄》作「明三」爲是。泝流圍攻嘉定,未克,《明太祖實錄》︰[34]玉珍遣其義弟明二領兵禦之。又密遣猛士夜眼陳劫烏牛山寨,擣嘉定城,皆破之。惟大佛寺寨相持,久不克。相守半載。

珍兵駐瀘州,宣使劉澤民《明太祖實錄》[35]作「部將劉澤民」。曰:「此閒元進士劉楨《明太祖實錄》︰[36]劉楨,瀘州人。元進士。爲大名路經厯,罷官歸家。字維周者,有文章,能政事,厯仕大名路經厯,因青巾李喜入蜀,大肆殺戮,隱居方山,曷往見焉?」珍曰:「可與俱來。」澤民曰:「此人可就見,不能招也。」翌日,珍往見之,與語,喜曰:「吾得一孔明也。」邀至舟中,與論國事,拜爲理問。

己亥,遣使進貢於徐國。珍親領兵至嘉定,圍之,令明三率銳兵直趨成都。時平章買奴、𠫵政韓叔亨爲青城賊所執,城中窘迫,惟都事薛元理署省事,守城兵皆新募者,一聞明兵至,大驚潰。明三領兵徑入省中,虜郎革歹、趙資妻子,順流而歸。郎革歹妻謂舟中人曰:「吾家祖宗三世受羊皮宣命,吾爲平章夫人,義不受辱。」自投于江。明三以趙資妻見珍,珍待以禮,曰:「執政乃吾中國人,何故反爲虜守戰?夫人能招𠫵政使降,當裂土以贈。」異日,兩軍會戰,珍驅資妻子臨陣,謂資曰:「妾與鎖兒受捦于此,明公甚以禮待,𠫵政念結髮之情,救子母之命。」言旣號泣,兩軍觀者淚下。資駐馬執弓,厲聲曰:「痴婦不死何待!」乃引弓發矢,中其胸臆之上。珍揮兵勇進,左右劫襲,元兵大潰。遂生捦完者都、郎革歹、趙資,至重慶,戮于大十字街,以禮葬之。《明史‧明玉珍傳》︰[37]城破,執趙資及完者都、朗革歹歸於重慶,館諸治平寺,欲使爲己用。三人者執不可,乃斬於市,以禮葬之,蜀人謂之「三忠」。《明太祖實錄》︰[38]自是蜀中郡縣相繼下,玉珍盡有川蜀之地。己亥秋,遣使貢於夀輝。《元史‧順帝紀》︰[39]至正二十一年五月癸丑,四川明玉珍陷嘉定等路,李思齊遣兵擊敗之。按︰玉珍得川蜀在夀輝未死以前,二十一年爲辛丑,夀輝已死,且又爲元兵所敗。《元紀》所書恐非事實。

庚子春,陳友諒殺徐主夀輝,自立爲帝。《元史‧順帝紀》︰[40]至正二十年四月,陳友諒殺其僞主徐夀輝于太平路。《明太祖實錄》[41]亦作「庚子夏」。珍曰:「友諒、倪文俊,在徐國同爲臣子,今弒逆其主,余當討之。」《明太祖實錄》︰[42]玉珍曰︰「吾與友諒同事徐氏,今友諒弒主自立,當整兵討之。」《明史‧明玉珍傳》︰[43]玉珍曰:「與友諒俱臣徐氏,顧悖逆如此!」《七修類藳》︰[44]陳友諒復矯徐命,使玉珍會兵建康。明憤陳之逆殺,怒曰:「汝能爲帝,我不能邪?」遂據全蜀,不與陳通。遂令莫仁夀領兵守夔,《明太祖實錄》[45]作「守䕫關」。《明史‧明玉珍傳》[46]作「以兵塞瞿塘」。不與相通。立徐廟于城南,春秋奉祀。《明史‧明玉珍傳》︰[47]立夀輝廟于城南隅,𡻕時致祀。眾推尊玉珍爲隴蜀王,《元史‧順帝紀》︰[48]至正二十二年三月甲寅,四川明玉珍陷雲南省治,屯金馬山,陝西行省𠫵知政事徹爾特穆爾等擊敗之,捦玉珍弟明二。五月辛未,明玉珍據成都,自稱隴蜀王,遣僞將楊尚書守重慶,分兵冦龍州、青[川](州),犯興元、鞏昌等路。按︰至正二十二年爲壬寅,此《錄》繫于庚子,則至正二十年也。《明史‧明玉珍傳》︰[49]自立爲隴蜀王。因下令曰:「元運已去,中國豪傑並起而逐之。予本鄕農,因亂爲衆所推,始爲自保,豈敢圖人?邇者義兵一起,群醜底甯,湖湘向化。顧茲蜀地,久被青巾之亂,莫有爲之翦除者。予奉天誅罪,豈能自安?已經殄滅凶徒,幸爾坐收全蜀,是乃天意,夫豈人謀?方今圖爲畫一之規,與民共享太平之治。誠恐百姓不知,以予爲爭地殺人之師,非弔民伐罪之舉。予取爾蜀于青巾之手,非取諸元。爾輩亦當復見中華文明之化,不可安于元代之陋習也。更宜洗心從治,慎勿取惡招尤。」

辛丑夏四月,拜劉楨爲王國𠫵謀,朝夕侍講書史,裁決政事。楨一日屏人,從容說珍曰:「西蜀形勝雖小,沃野千里,北有劍門,可以窺隴右,東有夔塘,可以達江左。今民遭青巾之苦,幸獲扶養,頗得蘇息,人心之歸,天命可知,他日大事可舉也。此時若不稱大號以繫人心,軍士俱四方之人,思其鄕土而去,明君雖自保全蜀尚難,况欲取天下乎?」珍弗聽。《明太祖實錄》︰[50]劉楨嘗說玉珍曰︰「今天下大亂,中原無主。西蜀形勝之地,東有瞿塘,北有劍門,沃野千里,所謂天府之國。大王撫而有之,除去盜賊,養其傷殘之民,用賢治兵,可以立業。於此之時,不稱大號以繫人心,部下將士皆四方之人,恐思其鄕土,各散而去,大王誰與建國乎?」玉珍善之。明日,劉楨又言,戴夀、張文炳力贊之。聲息已彰于外,說服者多,珍不得已,乃咨謀于衆,從焉。《元史‧順帝紀》︰[51]至正二十一年五月癸丑,四川明玉珍陷嘉定等路。壬戌,四川賊兵陷東川郡縣。按︰二十一年爲辛丑,是亦此年事。

壬寅春三月戊辰,《元史‧順帝紀》︰[52]至正二十三年正月壬寅朔,四川明玉珍僭稱皇帝。按︰壬寅爲至正二十二年。《元史》作「二十三年」,是以爲癸卯年事。《明太祖實錄》︰[53]壬寅春三月己酉,玉珍稱帝。《明史‧明玉珍傳》[54]亦云︰以二十二年春僭卽皇帝位於重慶。祭告天地,卽皇帝位,建都重慶,國號大夏,改元天統。詔曰:「天生斯民,必立司牧,夏、商、周之迭運,漢、唐、宋之繼統,其來遠矣。迄于元主,倫理以之晦㝠,人物爲之消滅,咸云天數,敢爲人謀。邇者子孫失道,運祚衰微,上天有命,示厭棄之機;豪傑[乘](垂)時,興驅逐之䇿。惟我家國,肇跡湖湘,志欲除暴救民,聊爾建邦啟土。成湯七十里,盛德已振于三巴;厯數八百年,神功終收于一統。上承天命,下順民心,謹以壬寅年三月初二日祭告天地、祖宗及厯代帝王,卽皇帝位,國號曰大夏,其以今年爲天統元年。嗚呼!恭行天伐,革彼左袵之卑汙;昭顯茂功,成我文明之大治。尚賴遠邇豪傑,勿吝嘉謀;庶幾大小臣工,協登偉績。」

元年,立郊社,祭以春秋,追帝其四代,立廟祭以四時。分蜀地爲八道。行周制,《明史‧明玉珍傳》[55]作「傚周制」。《明太祖實錄》[56]作「倣周制」。設六卿︰拜戴夀爲冢宰;明三復姓名萬勝,爲司馬;張文炳爲司空;尚大亨、《明史》、[57]《明太祖實錄》[58]皆作「向大亨」。莫仁夀爲司寇;吳友仁、鄒興爲司徒;劉楨爲宗伯。置翰林院,拜牟圖南爲丞相,《明太祖實錄》[59]作「牟圖南爲承旨」。按︰明玉珍此時未設丞相之官,當以《實錄》爲正。史天章爲學士,立明昇爲皇太子,《明史‧明玉珍傳》︰[60]立妻彭氏爲皇后,子昇爲太子。朝夕受學焉。內設國子監,教公卿子弟;外設提舉司教授所,教養郡縣生徒。府置官曰刺史,州置官曰太守,縣置官曰縣令。《明太祖實錄》[61]作「曰令尹」。去釋老二教,並彌勒堂。《明太祖實錄》[62]作「去釋老教,而專奉彌勒法」。始定賦稅,《明太祖實錄》[63]以爲此年夏時。十取其一,夫家無力役之征。立進士科,《明史‧明玉珍傳》︰[64]建社稷宗廟,求雅樂,開進士科,定賦稅,以十分取一。蜀人悉便安之。皆劉楨爲之謀也。八道鄕試,《明史‧明玉珍傳》︰[65]分蜀地爲八道。充貢有司。次年會試,宗伯廷試,分立及第出身。《大事記》︰[66]開廷試,賜董重璧等及第出身有差。置雅樂。《明太祖實錄》[67]作「置雅樂,供郊社之祭」。置奉天征北大將軍府於漢中,以進取陝右。置奉天征蠻大將軍府于夷陵,以進取友諒。

秋,廷試進士,賜董璧等八人及第,餘出身有差。

冬,命萬勝領兵出漢中,攻剌踏坎侯,《明太祖實錄》[68]作「剌蹈坎侯」。普顏達失平章走,獲其人馬萬口。

天統二年癸卯春,命萬勝領兵十一萬攻雲南,由界首入,司寇鄒興由建昌入,指揮芝麻李由甯番《明史》[69]及《明太祖實錄》[70]皆作「八番」。入。《明太祖實錄》[71]曰︰三道並進,勝兵不滿萬人。二月初八,抵雲南,屯兵金馬山,鄒、李皆不至。梁王孛羅、雲南省廉訪司官先二日已走,《明太祖實錄》︰[72]甲辰春三月,勝兵至雲南。元梁王孛羅帖木兒及行省廉訪司官棄城,退保金馬山,勝入城據之。夏四月,勝引兵還重慶。勝兵之入雲南也,鄒興、芝麻李兵尚未至,梁王孛羅帖木兒不意勝兵奄及,故棄城遁。及梁王之[傅](赴)大都率兵出偵,獲勝部將姬安禮,問︰「勝兵幾何?」曰︰「八千。」於是大都會大理段平章兵擊勝,殺傷者過半。勝以孤軍深入,約兵未至,而戰士多中傷,難以久駐,遂引兵還。所過暴掠爲民患,玉珍不能制。今此《錄》不載,蓋恥其敗也。惟《明太祖實錄》以爲此甲辰年事,《元史》又以爲壬寅年事。《元紀》[73]云︰三月甲寅,四川明玉珍陷雲南省治,屯金馬山,陝西行省𠫵知政事徹爾特穆爾等擊敗之,捦明玉珍弟明二。此《錄》亦不言明二被捦,意在鋪張,故以敗衂爲諱也。勝遣使四方告諭招安,繼日齎宣牌面納降,降者不可枚舉。卽遣侍中楊源進表解象以聞。其表曰:「聖德孔昭,誕受維新之命;王師所至,宜無不服之邦。大軍旣發於三巴,踰月遂平于六詔。窮民交賀,遠近同歡。恭惟皇上陛下,勇智如湯,文明協舜,深慨中華之貴,反爲左袵之流。矧在位之貪殘,致生民之困悴。恭行天罰,遂平定於多方;禮順人情,卽進登于五位。睠茲南詔,鄰彼西戎。藩公挾便宜行事之文,專任憸人,恣行饕餮;郡守無惻怛愛民之意,肆爲虐政,害彼黔黎。下詔揚庭,出師討罪。初臨烏撒,蠻酋納款以供輸;繼次馬隆,敵衆望風而奔潰。遂由驛路,直入滇池。士民冐雨以爭降,官吏叩頭而請罪。一毫不犯,萬里皆安。勝等愧以庸才,欽承威命,凡此大勳之集,甚非小器之能,皆聖人大庇之洪休,抑諸將効勞之忠力也。深入不毛,臣愧偶同于諸葛;誕敷文命,帝德齊美于有虞。」原注︰此文乃鄒興撰也。

吳王始遣都司孫養浩《明史‧明玉珍傳》[74]作「都事孫養浩」。來結好,書曰:「吳王奉書夏國皇帝:閒者得姜珏誥命,觀其文義妥貼。辛卯𡻕,兵起蔡潁,有陳友諒恃其土地之廣,甲兵之强,一旦迫區區之境,不得已而應之,三年遂決。胡人本處沙塞,今反居中原,是冠履倒置。足下應時而起,居國上流,區區有長江之險,相爲唇齒,恊心同力,幷復中原。事定之日,各守疆宇,時遣使通好,惟足下圖之。」《明史‧明玉珍傳》︰[75]太祖遣孫養浩聘,遺玉珍書曰:「足下處西蜀,予處江左,盖與漢季孫、劉相類。近者王保保以鐵騎勁兵,虎踞中原,其志殆不在曹操下,使有謀臣如攸、彧,猛將如遼、郃,予兩人能高枕無憂乎?予與足下實唇齒邦,願以孫、劉相吞噬爲鑒。」 按︰《傳》與此《錄》所載之書,絕不相類。考本傳云︰自後信使往返不絕。蓋明祖與玉珍致書非一,故《傳》、《錄》互載也。

是年秋,遣參議江嚴《明太祖實錄》[76]作「乙巳秋,參政江儼入貢」。《明史‧明玉珍傳》︰[77]又以江儼通好於太祖,太祖遣孫養浩報之。 《大事記》︰[78]遣江儼來通好,且獻良馬。 按︰玉珍旣於癸卯年奉表,則江嚴之來,不應至乙巳年也。荅其書曰:「夏國皇帝奉書吳王足下:邇者元運告衰,中原氣盛,天必降生豪傑,以爲生民主,是乃天意之有在也。第以中原人物,解此者少,尚爲彼用,殊爲可惡。足下應運而興,目視赤子之塗炭,想亦不忍。區區人馬二十萬,北出漢中,東下荊楚,期靖殘虜,以安黎庶。特遣使奉復通好,不敢後約,惟高明亮之。」冬,《元史》本紀︰[79]癸卯十月甲辰,湖廣僞姚平章、張知院陰遣人言於庫庫特穆爾,設計捦殺僞漢主陳理及僞夏主明玉珍,不果。

威順王、普顏遣平章《明太祖實錄》[80]作「達失平章」。領兵由雲南偷行小逕入陝西,丞相戴夀追襲至秦州,弗獲而還。

三年甲辰,按︰玉珍於壬寅𡻕僭號,甲辰爲天統三年,乙巳爲天統四年。原本繫此二年於明昇,誤,今改正。命萬勝領兵攻興元城,不克而還。巴州叛,命司寇鄒興克之,留官軍鎮守。

四年乙巳春,更六卿爲中書省︰樞密院戴夀爲左丞相,萬勝爲右丞相;尚大亨、張文炳爲知院;鄒興爲平章,俾鎮成都;吳友仁爲平章,俾鎮保甯;莫仁夀爲平章,俾鎮夔關;鄧元帥《明太祖實錄》[81]作「鄧元亨」。爲平章,俾鎮通江;《明太祖實錄》[82]作「通州」。江寶英《明太祖實錄》[83]作「竇英」。爲𠫵政,俾鎮播州;荊玉爲宣慰,俾鎮永甯;商希孟爲宣慰,俾鎮黔南。

冬,徐國𠫵政姜珏來朝,仍令守夷陵,就彼屯種置倉,以[贍](瞻)軍用。原本繫是月癸卯年,蓋中閒脫去三年、四年事。今依《明太祖實錄》[84]改正。

是月,全蜀星殞如雨。

丙午春,《明太祖實錄》[85]作「春正月」。夏主不豫,召臣下諭之曰:「中原未平,予志不能遂也,此殆天意。今西蜀險塞,予沒後,汝等同心恊力,但可自守,慎勿妄窺中原,亦不可與各鄰國搆隙。」《明太祖實錄》︰[86]玉珍有疾,召其臣僚,諭曰︰「西蜀險塞,爾等同心恊力,以輔嗣子,可以自安。不然,後事非吾所知。汝等勉之。」言畢遂殞。陸深《平胡錄》︰[87]丙午三月,明玉珍卒。在位五年,《七修類藳》[88]作「居位六年」。 按︰玉珍於壬寅年稱隴蜀王,卒於丙午,凡五年,《類藳》誤。《類藳》[89]又云︰「玉珍爲弟所殺,妻復圖殺其弟,立其子爲小明主。」與諸書異。夀三十六,葬江北永昌陵。《明太祖實錄》︰[90]葬于江水之北。羣臣尊上廟號曰太祖文武至聖皇帝。遺詔太子卽位,遣使報訃于吳及各國,兼致遺物。吳王遣使來弔祭,又遣使來送葬。

史官方孝孺贊曰:夏主方有意于據蜀,蜀方遭青巾之虐,百無一二。夏主幸至,躬行儉約,興文教,辟異端,禁侵掠,薄稅斂,一方咸賴小康焉。惜不能謹之于始,私家倍于公室,倉帑空虛,不能展其疆界。厯年雖不永,民至今感嘆焉,不能文詞閒盡其賢也。《明太祖實錄》︰[91]玉珍爲人頗尚節儉,好文學,蜀人經李喜殘暴之餘,賴以粗安。然喜自用,昧於遠略。而嗣子暗弱,政出多門,國事日去矣。《明史‧明玉珍傳》︰[92]玉珍素無遠略,然性節儉,頗好學,折節下士。

丙午夏,太子昇卽皇帝位,年十𡻕。尊母彭氏爲皇太后,垂簾聽政。立妃王氏爲皇后。改元開熙。詔曰:「皇天眷命,篤生我太祖皇帝,恭行弔伐,創業開基,期靖中原,以登至治。顧大業未就,龍馭上升,舉國臣民,攀號莫及。予小子哀疚方殷,而臣民以嗣位爲請,謂神器難以久虛,國家不可無主。懇請再三,辭避無術。謹於四月初一日祇告天地、祖宗,卽皇帝位。予穉年涼德,忝任君師,惟敬天以勤民,在脩身而法祖。纘承烈緒,廣鴻業以無疆;誕敷武文,祈天命于有永。尚賴臣工恊志,同濟時艱,補缺拾遺,匡予不逮。其以明年爲開熙元年,除舊布新,與民更始。」仍遣使詣吳及諸國告卽位。《明太祖實錄》︰[93]丙午夏四月癸丑,夏主昇遣其學士虞某來聘。《明史‧明玉珍傳》︰[94]昇遣使告哀于太祖,已,又遣使入聘。太祖亦遣侍御史蔡哲報之。《明太祖實錄》︰[95]玉珍死,子昇立遣使入貢。丙午,命哲報聘,因挾畫史同往,圖其山川險易以獻。

二月,辟鳳山趙善璞爲翰林學士,不就,退隱于樂殞山中,所著有《陶眞集》、《正誼稿》行于世,《自述》一歌曰:「錦里棲遲處,飄然遠俗囂。地偏車馬少,山近市廛遙。謝事惟求避,居官懶折腰。讀書明至道,忘味學遺《韶》。對坐花千㸃,充飢水一瓢。放情隨灑落,得句自推敲。種菊開三徑,橫吟詠九皋。唐、虞今在上,許我學由、巢。」

夏四月,梁王[傅](傳)官大都領兵來攻城,萬勝領兵回哨,且孤軍深入大理,約兵又不至,戰士又多中傷,于是留建水元帥府千戶聶瑾等領八千人與大都拒守,同馬引兵還。

九月,表韓氏女爲貞烈。《明太祖實錄》︰[96]初,保甯城中有韓氏女,年十七𡻷,遭明氏兵亂,慮爲所掠,乃僞爲男子服,混處民間。旣而果被擄,居兵伍中七年,人莫知其爲女子也。後從玉珍兵掠雲南還,邂逅其叔父,贖之歸成都,以適尹氏。同時從軍者皆驚異,成都人稱爲韓貞女云。己酉,辟劉湛爲仁夀縣教授。湛學行優裕,造就人才,陞爲國子監祭酒。

吳王遣使賀卽位。

丞相萬勝與知院張文炳有隙,密遣人殺之。內府舍人明昭等復矯后旨《明史‧明玉珍傳》︰[97]文炳所善玉珍養子明昭,復矯彭氏旨。召勝入,縊殺于崇文樓下。《明史‧明玉珍傳》︰[98]勝于明氏功最多,其死,蜀人多憐之。拜劉禎爲右丞相。

楊可學曰:丞相萬勝者,德安府黃陂縣人也。年當壯𡻕,智勇過人,夏主寵愛之,妻以弟婦,故稱爲明三。數𡻕總兵征討,信賞必罰,士卒樂從,所向克敵,開國之功良多。及夏主賓天,主幼,母后臨朝,小人閒謀,張、萬自相屠戮,而非有罪誅。不及五載,國遂亡,是自取之也。

秋,廷試,進士龐百里等六人及第,餘出身有差。幼主吟《桂花詩》賜諸進士,詩曰:「萬物凋殘我獨芳,花金心粟帶微黃。莫言些小難堪玩,露冷風清大地香。」

命丞相戴夀領兵攻烏撒,不克而還。

元年丁未,保甯鎭守平章吳友仁移文于郡縣曰:《明史‧明玉珍傳》︰[99]吳友仁自保甯移檄,以清君側爲名。「昔與夏主自沔陽而至重慶,共樹奇勳,開邦啟土。今者矯旨殺戮功臣,我輩甯能自保乎!」遂據城謀叛,遣使與陝西李思齊、張良弼通,而幼主數調兵誅伐,皆敗而還。《明太祖實錄》︰[100]是年十一月乙亥,夏主明昇遣使者鄧良叟來聘。

二年戊申,大明皇帝來告卽位,《明太祖實錄》︰[101]正月乙亥,卽皇帝位,建元洪武。盖戊申春也。遣平章鄒敬奉書往賀。

四月,丞相戴夀總兵八萬征吳友仁,友仁入城自守,謂夀曰:「不須用兵,可遣𠫵政文彥彬來,卽投降。」是日,遂遣彥彬入城,友仁與彥彬約:「丞相可設䇿將義子明昭等誅之,不然,必爲所害。」夀回奏事,因朝會設計拴明昭等,盡誅之。友仁同彥彬至重慶請罪謝恩。《明史‧明玉珍傳》︰[102]昇命戴夀討之。友仁遺夀書謂:「不誅昭,則國必不安,衆必不服。昭朝誅,吾當夕至。」夀乃奏誅昭,友仁入朝謝罪。于是諸大臣用事,而友仁尤專恣,國柄旁落,遂益不振。 《明太祖實錄》︰[103]十月,夏主明昇聞王師克元都,遣使來賀。十二月,[104]遣使以書諭夏主明昇曰︰「今秋,大將軍平元都,遠勞使者來賀。惟彼胡元,以昏淫之主,任世祿之將,昧綱常而無節義,耽寶貨而戀聲色。天命旣去,克之不難,理固然也。其將王保保擁兵十萬,步卒倍之,中原之將莫强焉。旣不能盡節以事其君,又不能順天以全其民,是又不可不討。十一月,大將軍移師,自眞定出井陘,直扺太原,與之決戰,大破其衆,獲其將校、步騎。王保保僅與十八騎脫身遁去,我兵追之,俟還,當知其存沒也。今晉、冀之地悉入版圖,天下之亂十平其九,故報書致足下知之。朕昔以令先公起事老成,又能通使修好,以安生靈,豈期令先公遽爾長逝,失吾同好之人!朕思之,不覺淚下霑襟。足下以幼沖之年,處新造之國,凜乎若朽索之馭奔馬。朕感念先好,安得不爲足下慮哉?自喪亂來,幾二十年,今人心思治,正孟軻氏所謂定于一之時也。足下舊臣念令先公平日相與之恩,竭力推誠,奉足下甚至。然度德量力,審機識變,在足下自處何如耳。誠能日延群臣,問以安靖生靈之道,老成練達之士必有能籌至善之計者,擇而行之,是竇融、錢俶復見於今日也。承平之福,當共享之。書不盡言,足下其圖之。」

三年,大明遣使求木植,《明史‧明玉珍傳》︰[105]太祖遣使求大木,昇遂獻方物。帝荅以璽書。《明太祖實錄》︰[106]二年[八](六)月,明昇使還,上賜璽書荅之曰︰「朕𢟍觀古之有蜀者,如公孫述、劉備、李特、王建、孟知祥輩,皆能乘機進取,而善守之道未聞。今足下監此,必圖所以善守可也。朕連年出師,所向克捷,皆諸將用命,故能成功。遠勞致禮,益見厚意,因使者還,姑以此復。丞相戴夀不與。

秋,丞相劉楨卒。[楨](禎),元進士,精于《易》數,導明主修道,盡逐胡元,以安中夏,詔令多所代製,人比之孔子云。《明太祖實錄》︰[107]洪武二年十月,遣湖廣行省平章楊璟招諭明昇。璟至蜀,諭昇以禍福,使奉國入覲。昇牽於羣議,不能決。璟還,復以書曉之曰:「璟聞古之有國者,同力度德,同德度義,義不足不敢抗,德不及則歸順,故能保身家于兩全,流名譽于無窮,福及子孫,族姓長久,反是者往往取敗。今足下以幼沖之資,襲先人之業,據有巴蜀,黠然在位,不咨至計,而聽羣下之議,以爲瞿塘、劍閣之險,一夫負戈,萬人無如之何,此皆不達時變以誤足下。何則?昔之據蜀最盛,莫如劉備,諸葛孔明佐之訓練士卒,財用不足,取之南蠻,然猶朝不謀夕,僅能自保。今足下疆埸,南不過播州,北不及漢中,以此準彼,相去萬萬,而欲以斗絕一隅之地延頃刻之命,可謂智乎?若謂險阻可恃,則三苗之墟不滅,有扈之國不亡,蠶叢、魚鳧之鄕不至足下矣。我主上仁明神武,遣將用兵,天下無敵,運謀出奇,神明響應,順附者無不加恩,負固者然後致討。以足下先人通好之故,不忍加師,數遣使諭意。又以足下年幼,未厯事變,恐惑於狂瞽之說,失遠大之利,故復遣璟面諭禍福。深仁厚德,所以待明氏者不淺,足下可不深念之乎?且向者亂雄,如陳友諒、張士誠,竊據吳、楚,造舟塞江河,積糧過山岳,强將勁兵,自謂莫敵。然鄱陽一戰,友諒授首,旋師東討,張氏面縛,此非人力,實天命有在也。足下視此,以爲何如?友諒之子竄歸江夏,王師致伐,勢窮出降,主上宥其罪愆,封以侯爵,恩榮之盛,天下所知。足下無彼之過,而能幡然覺悟,獨斷于心,自求多福,則必享茅土之封,保先人之祀,世世不絕,豈不賢智矣哉?若必欲倔强一隅,假息頃刻,魚遊于沸鼎之中,燕巢于危幕之上,禍害將至,恬不自知,璟恐天兵一臨,勢不可禦。前日足下之臣爲足下謀者,或以郡獻,或以城降,各自爲身計,以取富貴。當此之時,老母、弱子將安所歸乎?縱足下年幼未曉,語及老母,獨不痛心於此乎?禍福利害,瞭然可觀,逆順之圖,在足下審之而已。」昇不能從。十二月[108]戊辰,平章楊璟自蜀使還,言︰「明昇闇弱,將佐皆庸材,昧於遠略。喻之再四,終不悟,不如舉兵取之。」上曰:「兵之所加,必貴有名,無釁而加兵,仁者不爲也。西蜀之地,彼亦安能久據?但朕意俟其悔悟來歸,則師可不勞,民亦無苦也。姑緩之。」

四年,大明遣使借路攻雲南,丞相戴夀不允。《明史‧明玉珍傳》︰[109]興元守將以城降,吳友仁數往攻之,不克。是𡻕,太祖遣使假道征雲南,昇不奉詔。

秋,再遣𠫵政蔡來兼致禮物,又不允,明、夏竟絕和好。《大事記》[110]曰︰洪武三年五月,大將軍自將取興元,又遣裨將金興旺、張龍由鳳翔入連雲棧,合兵進攻,守將劉思忠出降,卽以興旺、龍守之。其將吳友仁寇興元,擊敗之。明日復來攻,守兵纔三千人,蜀兵三萬。固守,發礮石,敵多死傷。大將軍得報,還屯益門鎭,先遣[傅](傳)將軍來援,乃遁。上曰︰「此所謂『自作孽,不可逭』也,用兵今有名矣。」

冬,大明命湯和爲征西將軍,平章廖永忠副之,《明太祖實錄》︰[111]洪武四年正月,上親祀上下神祇,告伐明昇。命中山侯湯和爲征西將軍,江夏侯周德興爲左副將軍,德慶侯廖永忠爲右副將軍,曁營陽侯楊璟、都督僉事葉昇,率京衛荊襄舟師,由瞿塘趨重慶;潁川侯傅友德爲征虜前將軍,濟甯[侯](候)顧時爲左副將軍,曁都督僉事何文輝等,率河南、陜西步騎,由秦隴趨成都。上諭和等曰︰「今天下大定,四海奠安,惟川蜀未平耳。朕以明玉珍嘗遣使修好,存事大之禮,故於明昇閔其稚弱,不忍加兵,遣使數加開諭,冀其覺悟。昇乃惑於羣言,反以兵犯吾興元,雖敗衂而去,然豺狼之心,終懷嚙噬,不可不討。今命卿等率水陸之師,分道並進,首尾攻之,使彼疲于奔命,勢當必克。但師行之際,在肅士伍,嚴紀律,以懷降附,無肆殺掠。昔王全斌之事,可以爲戒,卿等愼之。」《平蜀記》[112]以爲正月丁亥事,《明史‧明玉珍傳》[113]亦云「四年正月」,是在辛亥春無疑。而此《錄》繫于庚戌冬,未知所據。攻夔關。戴丞相、向知院峽中設天橋,預備船至,以木頭撞下,輒碎,竟不得上。屢戰不勝,退兵峽外。《明太祖實錄》︰[114]洪武四年閏三月,平章楊璟率師進次夔州大溪口。先是,蜀人自謂瞿塘天險,遣其平章莫[仁夀](友仁)守之,以鐵索橫斷關口。又聞王師臨境,又遣左丞相戴夀、平章鄒興、副樞飛天張益兵,爲固守計。夀等於鐵索外北倚羊角山,南倚南城寨,鑿兩崖壁,引纜爲飛橋三,平以木板,置礟石、木竿、鐵銃其上。傍橋兩岸復置礟,以拒我師。於是璟遣指揮韋權率兵出赤甲山,以逼夔州;指揮李某出白鹽山下,逼夔府南岸,以攻南城寨;璟與都督僉事王簡出大溪口,進攻瞿塘,阨江之衆。璟戰不利,於是赤甲、白鹽之師亦退還州。《明玉珍傳》[115]初,戴夀言於昇曰:「以王保保、李思齊之强,猶莫能與明抗,况吾蜀乎!一旦有警,計安出?」友仁曰:「不然。吾蜀襟山帶江,非中原比,莫若外交好而內修備。」昇以爲然,遣莫仁夀以鐵索橫斷瞿塘峽口。至是,又遣夀、友仁、鄒興等益兵爲助。北倚羊角山,南倚南城寨,鑿兩岸石壁,引鉄索爲飛橋,用木板置礟以拒敵。湯和軍至,不能進。重慶城中每虛驚,禁不能止。

五年辛亥春,大明總兵潁川侯傅友德帥兵十萬,路從階、文,攀緣山谷,晝夜兼行。蜀將平章丁世珍率衆來拒,友德擊敗之,生捦其將雙刀王等十八人,遂克階州。《明太祖實錄》︰[116]洪武四年四月,傅友德攻蜀階州,克之。先是,友德陛辭,上密諭之曰︰「蜀人聞吾西伐,必悉其精銳東守瞿塘,北阻金牛,以拒我師。彼必謂地險,而吾兵難至。若出其不意,直擣階、文,門戶旣隳,則腹心自潰。兵貴神速,但患爾等不勇耳。」友德受命,馳至陜西,集諸道兵,揚言出金牛,而潛使人覘知青川、果陽空虛,階、文雖有兵壘,而守備單弱。于是引兵趨陳倉,選精兵五千爲前鋒,攀緣山谷,晝夜兼行,大軍繼之,直抵階州。蜀守將平章丁世[眞](珍)率衆來拒,友德擊敗之,生擒其將雙刀王等十八人,世眞遁走,遂克階州。中山侯湯和師克歸州李逢春烽火山寨,分遣南雄侯趙庸、宣甯侯曹良臣,帥兵取桑植、容美洞,及會江夏侯周德興,合攻茅岡覃垕寨。庸至中途而還,獨良臣會德興攻諸山寨,平之。和仍駐師歸州。蜀人斷白龍江以阻師,友德修橋以渡,奮兵急攻,《明太祖實錄》︰[117]潁川侯傅友德兵至文州,距城三十里,蜀人斷白龍江橋以阻我師,友德督兵修橋以渡。至五里關,蜀平章丁世眞等復集兵據險,都督同知汪興祖躍馬直前,中飛石死。友德怒,奮兵急攻,破之,世眞僅以數騎遁去,遂拔文州。拔果陽,白水江蜀人不戰驚遁,友[德](仁)遣人諭降之,俾各還本業。《明太祖實錄》︰[118]洪武四年四月庚寅,上以湯和、傅友德等出師伐蜀,已逾三月,未得捷報,復命永嘉侯朱亮祖爲征虜右副將軍,率兵往助之。癸巳,潁川侯傅友德兵渡青川、果陽白水江,會都督僉事王成亦領兵至,蜀人望風驚遁,友德遣人諭降之,俾各還本業。留鞏昌衛指揮潘某守之,遂引兵趨隆州。辛丑,傅友德兵克隆州。兵趨綿州,《明太祖實錄》︰[119]洪武四年四月癸卯,傅友德兵徇下江油、彰明二縣,遂趨綿州。將至,友德乃選精銳鼓行而前,別遣都督僉事藍玉夜襲其壘。蜀守將向大亨軍驚擾達旦,友德麾兵乘之,俄大風起,諸將順風縱擊,蜀兵大敗,遂克綿州。龍驤衛指揮史鑑戰死。大亨走保漢州。乙巳,置文州漢蕃千戶所,以王均諒爲副千戶。先是,均諒爲漢蕃千戶,受夏主命攝禮店元帥,至是來朝貢馬,因授以職,使還戍其地。至漢江,進取漢州。《平蜀記》︰[120]五月,湯和兵進攻瞿塘關,以江水暴漲,駐兵大溪口。是月,傅友德兵亦至漢江,水大不得渡,乃令軍士造戰船百餘艘。時蜀人雖失階、文,猶恃漢水自固,及聞我師造舟進攻,益震恐。友德欲以軍中消息達湯和,適江水暴漲,乃以木牌數千,書克階、文、綿州日月,投漢江,順流而下,重慶守者見之,爲之解體。先是,夏戴夀等聞階、文不守,遂留鄒平章守夔關,引兵救成都。至是,屢與傅總兵戰,大敗,入城堅壁自守,傅圜兵圍之。《明太祖實錄》︰[121]洪武四年六月,頴川侯傅友德拔漢州。初,夏人聞王師伐蜀,命丞相戴夀、太尉吳友仁等悉衆守瞿塘,以阨三峽之險。及聞友德破階、文,擣江油,夀等乃與友仁分瞿塘守兵,還援漢州,以保成都。未至,而友德舟師已逼漢州,向大亨悉兵戰于城下,友德選驍騎擊敗之。旣而夀等兵至,友德下令諸將曰︰「彼勞師遠來,聞向大亨兵敗,衆必洶洶,一戰可克也。」乃親帥師迎擊夀兵,大敗之,遂拔漢州,捦其招討黃龍萬戶梁士達等百餘人。夀與大亨走成都,臨江侯陳德追擊,又敗之,獲其卒三千餘人、馬三百匹。友仁走古城,友德乃以濟甯侯顧時守漢州,自將擊古城,又大敗其衆,捦殺二[千](十)餘人,並捦宣慰湖口章等,獲馬騾五百餘匹。友仁自古城遁還保甯甯。 按︰《大事記》[122]載傅友德拔漢州爲六月壬午。會廖平章亦得木牌于巫峽,乘虛併力攻夔關,直抵重慶城下。《明太祖實錄》︰[123]洪武四年六月丙戌,上聞湯和駐兵大溪口,欲候水平進師,恐其逗遛緩事,適隆州捷至,乃詔和曰︰「傅將軍率精銳冐險深入,克階、文諸州郡及青[川](州)、果陽白水江之地,兵旣越險,次于平川,蜀人無險可恃,正當水陸並進,使彼首尾受敵,疲于奔命。平蜀之機,正在今日。若候水退然後進師,豈不失機誤事?且朕前日所以語爾,獨不復記憶乎?何怯之甚也!」德慶侯廖永忠聞命,率所部先進,和猶遲疑未決,及得友德木牌于江流,乃進兵。自白鹽山伐木開道,由紙坊溪以趨夔州。又云︰德慶侯廖永忠兵至舊夔府。先是,僞夏丞相戴夀等守瞿塘關,及還兵內援,乃留平章鄒興、副樞飛天張守城。至是,聞永忠兵至,出兵拒戰。永忠分軍爲前後陣,前軍旣接,乃出後軍,兩翼旁擊之,興等大敗。明日,復併兵攻之,捦其元帥龔興,殺溺死者甚衆。辛卯,德慶侯廖永忠進兵瞿塘關。永忠以山峻水急,而蜀人設鐵索飛橋橫據關口,我舟不得進。乃密遣壯士數百人舁小舟,踰山度關,以出其上流。人持糗糧,帶水筒,以禦飢渴。山多草木,令將士皆衣青蓑衣,魚貫出崖石閒,蜀人不之覺也。度其已至,乃率精銳出墨葉渡,分爲兩道。夜五鼓,以一軍擊其陸寨,一軍擊其水寨。將士皆以鐵裹頭,船置火器而前。黎明,蜀人盡銳來拒,永忠已破其陸寨矣。旣而將士舁舟出江者一時俱發,上流揚旗鼓譟而下,蜀人出不意大駭,而下流之師亦擁舟前進,發火筒、火礟夾擊,大破之,其將鄒興中火箭死。遂焚其三橋,斷其橫江鐵索,捦同僉蔣達等八十餘人,斬首千餘級,溺死者無算。飛天張、鐵頭張等皆遁去。永忠入夔州。明日,中山侯湯和兵亦至,永忠乃與和分道並進,和率步騎,永忠率舟師,約會于重慶。丙申,潁川侯傅友德進兵[成](城)都。戊戌,僞夏平章丁世眞率衆㓂陷文州,指揮僉事朱顯忠死之。顯忠從潁川侯傅友德克文州,遂留守之。至是,世眞誘合番寇數萬來攻,顯忠戰卻之。僞夏趙元帥復與世眞合兵攻城,城中食且盡,外援不至,部下皆曰︰「與其陷死地,孰若出城求生路乎?」顯忠厲聲曰︰「爲將守城,城存與存,城亡與亡,豈有求活將軍邪!」詰旦,世眞攻圍益急,顯忠悉出兵東門拒戰,而世眞復攻西門。日且暮,顯忠被傷裹瘡決戰,力不支,城破,爲亂兵所殺。千戶王均諒被執,不屈,蜀人磔之于文[州](川)東門。僞夏守金[州](川)九龍山寨,平章俞思忠率其官屬、軍民二千三百餘人詣傅友德降,獻良馬十匹。

夏六月二十一日,夏丞相劉仁挾幼主幷皇后彭氏齎符璽詣軍門降,《明太祖實錄》︰[124]己亥,德慶侯廖永忠率舟師自夔州乘勝抵重慶。是日,次銅鑼峽。明昇與右丞劉仁等大懼,仁勸昇奔成都,昇母彭氏泣曰︰「事勢如此,縱往成都,不過延命旦夕,何益?」仁曰︰「然則奈何?」彭氏曰︰「大軍入蜀,勢如破竹。今城中兵民數萬,皆膽破心悸,豈能効力?若敺之拒守,死傷必多,亦終不免也。不如早降,以免生靈于鋒鏑。」昇遂遣使詣永忠軍,全城納款。永忠以湯和軍未至,辭不受。癸卯,中山侯湯和至重慶,會德慶侯廖永忠,以兵駐朝天門外。是日,明昇面縛啣璧,與母彭氏及其右丞劉仁等奉表,詣軍門降。和受璧,永忠解縛,承制撫慰,下令將士不得侵掠。撫諭戴夀、向大亨等家,令其子弟持書下成都招諭。遣指揮萬德送昇等幷降表于京師。表略曰︰「乾坤正一統,知天命之有歸;日月仰大明,撫華夷之無外。萬方丕冒,四海同歡。欽惟皇帝陛下,功軼禹、湯,德侔堯、舜。運乾元不息之妙,寰宇肅清;秉神武不殺之權,生民永賴。收豪傑于紛爭之日,施仁義於墊溺之時。景運維新,皇謨丕顯,故無征而不克,亦無令而不從。臣昇僻處偏方,懵無學識,旣靡竇融先幾之智,又乏錢俶達事之宜,見同井蛙,計窮穴兔。揣罪實由於己,啟釁用匪其人。自揆愚蒙,冒干天討,顧閉關之何益,遂開門以來降。迎拜道旁,竊效子嬰之繫頸;仰瞻天上,敢希孟昶之傾心。謹將軍馬、錢糧、府庫及土地、人民以獻。」丁未,征虜前將軍永嘉侯朱亮祖兵至重慶。在位六年,時十六𡻕。

成都兵皆被困,躪藉死者甚衆。會湯和至,遣其子納降,友德按兵入自東門,秋毫無犯。

成都旣平,分兵徇下川蜀之未平者,《明太祖實錄》︰[125]洪武四年七月庚申,潁川侯傅友德兵圍成都。僞夏丞相戴夀、知院向大亨等出城拒戰,以象載甲士,列于陣前。友德命前鋒指揮李英等以弩矢火器衝之,象中矢卻走,夀兵躪藉死者甚衆。友德亦中流矢。會湯和遣人報重慶之捷,夀等亦得其家書,聞重慶已降,而室家皆完,遂無鬬志,乃籍府庫倉廩,遣其子詣軍門納款,友德許之。翌日,夀等率其屬降,友德按兵入自東門,得士馬三萬。壬戌,潁川侯傅友德分兵徇下川蜀州縣之未附者。至崇慶,僞知州尹善清拒戰,友德擊敗其兵,執斬之,判官王桂華率城中耆民詣軍中降。因籍其兵壯,置守各要害,得路、府七,元帥府八,宣慰、宣撫司二十五,州三十七,縣六十七,官吏將士五萬九百九十八,馬騾一萬三千八百餘匹。按︰《宋濂集》有《明昇所獻龍馬贊》,[126]序云︰西南夷自昔出良馬,而產于羅鬼國者尤良。或云,羅鬼疑卽古之鬼方。其地有養龍阬,在兩山之中,泓渟嬴深,開闔靈氣,而蛟龍實藏其下。當春日始和,物情酣鬯,夷人立柳阬畔,擇牡馬之貞者繫之。已而雲霧晦暝,咫尺不能辨色,類有物蜿蜒,上與馬接,蓋龍云。逮天色開霽,視馬傍之沙有龍跡者,則與龍遇。謹其芻𦱽而節宣之,曁產,必獲龍駒焉。粵若洪武四年六月壬寅,夏國主明昇以全蜀降,獻良馬凡十,而其一色正白,乃得之於阬者。身長十有一尺,首高九尺,足之高比首而殺其二尺。有肉隱起項下,約厚五分,廣三寸餘,貫膺絡腹,至尾閭而止。精彩明晃,振鬛一鳴,萬馬爲之辟易。韉勒不可近,近輒作人立而吼。上謂天旣生此英物,必有神以司之。親撰祝䇿,詔有司以牲牢祀于馬祖。然後敕典牧副使臣高敬,囊沙四百斤壓之。人跨囊上,使其遊行苑中。久之,性漸柔馴。適八月癸巳,上將舉夕月之禮於清涼山壇上,於是乘之而出,如躡雲而馳,一塵弗驚。友德同廖永忠遣指揮高德送幼主幷彭后符璽,及金印、冠冕、儀仗、銀印五十八、銅印六百四十,至京師。大明封幼主爲歸命侯,彭后爲王妃,賜甲第以居。《明太祖實錄》︰[127]洪武四年七月乙丑,指揮萬德送明昇幷降表至京師。初,上聞大軍下蜀,命中書集六部、太常、翰林、國學定議受降等禮。省部言︰「按︰宋太祖乾德三年,蜀主孟昶降。昶及子弟、僞官李昊等三十二人至闕下,皆素服紗㡌,進待罪表,俯伏於地。通事舍人掖昶起,鞠躬聽命。宣制釋罪,昶等再拜,三呼萬𡻕。閣門使承旨賜昶等襲衣冠帶,昶等再拜跪受,各就次易服,然後入見於崇元殿。閣門使引昶等[入](人)起居,蹈舞稱謝。宣𡽪使承旨喚昶陞殿,昶等下,再拜,陞殿。宣𡽪使承旨宣撫,昶至御座前鞠躬,太祖親撫問之。昶還位,與其官屬皆蹈舞再拜,三呼萬𡻕,出。中書門下率百僚稱賀。今擬明昇朝見禮,上御奉天門,昇等于午門外跪,進待罪表。侍儀使奉表入,宣表官宣讀訖,承制官出傳制,昇等皆俯伏於地,侍儀舍人掖昇起,其屬官皆起,跪聽宣制釋罪。昇等五拜,三呼萬𡻕。承制官傳制賜衣服冠帶,侍儀舍人引昇入丹墀中,四拜。侍儀使傳旨,昇跪聽宣諭,俯伏四拜,三呼萬𡻕,又四拜,出。丞相率文武百官行賀禮。」上曰︰「明昇與孟昶不同。昶專治國政,所爲奢縱。昇年幼,事由臣下,宜免其叩頭伏地上表請罪之禮。」是日,昇及官屬朝見,百官稱賀。制授昇爲歸義侯,賜冠帶衣服,及居第于京師。《七修類稿》︰[128]天兵破蜀,母子俱降,母召入宮。以劉仁爲應天府府尹,餘授職有差。《明太祖實錄》︰[129]僞夏平章丁世眞率其餘黨冦秦州,指揮潘某堅壁固守。攻圍五十餘日,城中食盡,括牛畜以食軍。旣而援兵至,擊走之。世眞兵敗,逃竄山谷,自以嘗拒敵,官軍殺傷者多,懼不敢出。夜,宿于梓潼廟中,爲帳下小校所殺。蜀平,小校赴京言狀,中書省臣奏請賞之。上曰︰「小校殺本官,非義也,何賞爲?」不許。江夏侯周德興等克保甯。先是,遣使諭中山侯湯和等曰︰「爲將貴審機而重料敵。古云︰『雖有智慧,不如乘勢。』今全蜀已下,惟吳友仁尚據保甯,偷旦夕之命。乘機而取之,此破竹之勢,無不克者。將軍徘徊不進,何也?吾付將軍以大任,而臨事往往逗撓如此,何以總軍政、寄國命乎?」和等聞詔,始遣周德興會傅友德兵克其城,執吳友仁,械送京師。蜀地悉平。十月[130]丙申,征西將軍中山侯湯和、左副將軍江夏侯周德興、右副將軍德慶侯廖永忠、征虜前將軍潁川侯傅友德、左副將軍濟甯侯顧時、右副將軍永嘉侯朱亮祖還京師,上所佩將軍印綬幷所得蜀金印、冠冕、儀仗、銀印五十八、銅印六百四十、總制府七、元帥府八、宣慰八、宣撫司二十五、州三十七、縣六十七、官吏將士凡五萬九百九十人、馬騾一萬三千八百餘匹。械吳友仁等至闕下。上曰︰「始冦漢中,起兵端,致明氏失國者,吳友仁也。」遂誅之,其餘將校發戍徐州。十二月[131]辛卯,賞平蜀將士。詔曰︰「潁川侯傅友德統大軍,冒越險阻,首克階、文,破綿、漢、成都,克保甯諸郡。德慶侯廖永忠破瞿塘,下重慶,致明昇出降。二人功最大,各賞白金二百五十兩、綵段二十表裏。濟甯侯顧時同潁川侯進取,賞白金[百]五十兩、綵段十五表裏。臨江侯陳德從克漢州、成都,賞白金百兩、綵段十二表裏。鞏昌侯郭子興亦從克漢州、成都,然以有過謫從征伐,賞綵段十二表裏。都督同知汪興祖攻文州,歿于王事,例當倍賞,然以亦有過從征,賞其子白金百兩、綵段十二表裏。都督僉事何文耀、王簡、藍玉、張温、金朝興,皆賞白金五十兩、綵段一十表裏。都督僉事王成、陳桓,桓以有過從征,賞綵段十表裏;成以繼領軍馬,接應大軍,至青[川](州)、果陽,賞綵段七表裏。中山侯湯和無攻城破關之功,僅能攻下李逢春山寨,賞綵段十五表裏。江夏侯周德興克保甯,賞綵段十二表裏。南安侯俞通源從德慶侯廖永忠克李逢春山寨,從江夏侯克保甯,賞綵段一十表裏。宣甯侯曹良臣從克茅岡覃垕寨,復從下重慶,賞綵段一十表裏。汝南侯梅思祖率兵至重慶,而城已下,以跋涉之勞,賞綵段五表裏。都督僉事仇成從克李逢春山寨,又從下保甯,賞綵段七表裏。都督僉事葉昇從德慶侯攻瞿塘,以病不能効力,但從克保甯,賞與仇成同。都督僉事林霽峯克保甯,賞綵段六表裏。其從潁川侯指揮人,賞綵段八表裏;千戶衞鎮撫,六表裡;百戶所鎮撫,四表裏;總旗,白金一十二兩;小旗,白金一十一兩;軍士,十兩。從德慶侯攻瞿塘指揮人,賞綵段六表裏;千戶衞鎮撫,四表裏;百戶所鎮撫,三表裏;總旗,白金一十兩;小旗,九兩;軍士,八兩。從中山侯指揮,賞綵段五表裏;千戶衞鎮撫,三表裏;百戶所鎮撫,二表裏;總旗,白金九兩;小旗,八兩;軍士,七兩。從永嘉侯朱亮祖攻保甯指揮至軍校等,賞如中山侯;至重慶者遞减一等,軍校減半;不從入關及守船患病者,千戶、百戶綵段一表裏,旗軍白金二兩。凡旗軍以病自河南還者,與錢一千八百;自陜西臨潼還者,錢二千四百;自西安還者,錢三千六百;自秦州還者,錢四千八百;階州還者,錢六千。凡水陸二路幼未編伍者減半,陣亡者倍之,溺墜疾病死者賞與見軍同,逃而復役者不賞。」是日,惟營陽侯楊璟、南雄侯趙庸、永嘉侯朱亮祖不與賞。上諭璟等曰︰「爾三人不賞,亦能知其過乎?楊璟粗識文字,命爾統軍,屢常失利。《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添灶減灶,人莫我知。爾乃輕信敵人詭計,輒使黃永謙往彼,使知我虛實,雖錡釜之數亦盡知之。爾嘗從克保甯,當有微賞。然爾先于潞州失陷軍馬;及攻覃垕寨,久不能克;進攻瞿塘,又致覆敗。較之破保甯之功,不足以掩過。趙庸從克李逢春寨及下保甯,亦有微勞。然中山侯調遣率兵取桑植、容美洞,會江夏侯合攻覃垕寨,至中道而還,向非曹良臣老于行陣,功何由成?今不爾罪,恩亦至矣。朱亮祖比至重慶,而城已下,雖有跋涉之勞,而擅杖殺軍校,罪浮于功,賞何可得?爾等宜益自修省罪,奮志勉力,以圖後功。」璟等皆頓首謝。明日,上復諭中山侯湯和曰︰「朕前者命爾統師伐蜀,爾乃駐兵歸州,逗遛不進,非潁川侯越關渡險,直入劍閣,致戴夀撤瞿塘之兵還援漢州,德慶侯因得乘虛攻破瞿塘,則西蜀何由可下?後攻保甯,又不勇往。爾朕舊人,自濠梁相從,軍功不細,宜爵爾爲公。緣功過不相掩,封爾爲第一侯爵。今又不能自奮,而使他將得上功,朕甚爲爾惜之。朕之論功行賞,如衡鑑之于物,無少差爽,必合于大公至正之道,雖欲爾私,不可得也。」和叩頭謝曰︰「陛下屬臣以大任,而臣愚劣,失機緩事,死有餘責。陛下天地之量,宥而不誅,臣已過望,况敢希重賞乎?」 《大事記》[132]云︰劉基獻頌,上親爲文紀功低昻,諸將稱傅第一,廖次之云。汪興祖贈東勝侯。

明氏前後二主,起于至正辛丑,止于洪武辛亥,共十一年。《明太祖實錄》︰[133]洪武五年正月,歸德侯陳理、歸義侯明昇居常鬱鬱不樂,頗出怨言。上聞之,曰︰「此童孺輩言語小過,不足問。但恐爲小人蠱惑,不能保始終,宜處之遠方,則釁隙無自生,可始終保全矣。」于是徙之高麗,遣元樞密使延安荅禮護送而往,仍賜高麗國王紗羅文綺四十八疋,俾善待之。 又《實錄》︰[134]洪武十一年二月甲子,命四川都指揮使司收集明氏故將校爲兵,凡六千五百餘人。

史官方孝孺曰:幼主雖春秋未富,德性純雅,通《孝經》、《論語》,爲權臣執國命,不能宰制。所以內相屠戮,自翦其羽翼,是以國內空虛。天戈一揮,若崩厥角,歸于大明一統,固其宜也。谷應泰《紀事本末》[135]論曰︰聞之名山大川,不封諸侯,王公設險,用守厥國。而周都雒陽,則曰南望三塗,北望嶽鄙,有德易以王,無德易以亡。蓋古者賢明之主,在德不在險也。夫中國之得地險者,宜無過巴蜀,棧道揭其北,瀘水阻其西,表岷峨之天闕,帶二江之雙流,勇夫重閉,幾乎斗絕矣。而自古及今,敗亡相繼,俘縶入臣,罕有全者,則蜀之地險,固不足恃也。方夫元運垂終,羣雄並起,明玉珍以隨州布衣,結寨青山,爲徐夀輝之外臣,倪文俊之守將。及文俊見殺于友諒,而遂奄有三巴,盜竊名字,比之劉宗下輦而自王,公孫躍馬而稱帝,功尤易易也。玉珍不以此時北趨子午,入叩關隴,南下夷陵,先窺漢沔,而但固守夔關,改元稱制,偏隅自割,坐待滅亡,此策之最下者。是則東之自守者無過士誠,而西之自守者無過玉珍也。方太祖之初,逐鹿中原,未遑外討,荅書通聘,以待隗囂,厚禮卑辭,以驕李密。而使者乃以張裔之口舌,誇蠶叢之形勢,井蛙坐大,斯爲過矣。至于元都已沒,秦、晉悉平,蜀道一隅,勢如黑子,乃始命鄒興、莫仁夀等瞿塘阻水,鐵鎖橫關,丸泥墨守,不已晚乎?若夫太祖之伐蜀也,以湯和等舟師入峽,疾趨重慶,此正兵也;而傅友德一軍,揚言發金牛,潛師取階、文者,此奇兵也。夫鄧艾縋入陰平,則綿竹之師不[摧](推)而潰,吳漢襲至廣都,則城市之橋可燒而斷,宜乎劉仁表詣軍門,明昇面縛銜璧,而彭氏以爲縱走成都,不過延命旦夕也。乃知桓温旣入,李勢告亡,全斌濟師,孟昶不祀,此張載勒銘于劍閣,左思致誡于蜀都,玉壘銅梁,險無足據矣。從此冉駹效順,卭笮景從,蒟醬出于番禺,竹[杖](枝)來于大夏,版圖之盛,固不必言。獨是功紀傅、廖,文皆御製,楊璟以無績而不敘,小校以非義而輟賞,勸懲斯在,又非特平蜀之規耳。若夫明昇者,封侯歸義,居第京師,要領克全,母子相保,雖劉禪樂魏,身不生還,而望帝歸魂,死猶啼血。嗚呼!方西川僭號時,其爲寄生久矣。

明玉珍乘元末之亂,盜據蜀土兩世,凡十有一年。楊學可撰《明氏實錄》,紀載寥寥。大興徐星伯先生得彭文勤公校本,取《明太祖實錄》及《大事記》、《明史》本傳諸書,補注于下,事蹟始備。古來覇史之見于《藝文志》者,今多不傳,而學可之書猶存。學可文筆未合史法,將賴先生之注以傳,不可謂非幸矣。先生著書數十種,《新疆水道記》及《漢書西域傳補注》等書,精確創所未有。是注特其游戲之作,然改正錯簡,考覈同異,皆極精當撰出。先生卽小種,亦非尋常可及。昔惠松厓先生注《太上感應篇》,人不重《感應篇》而重注。先生此書,亦猶是也。一拳之石,具有龍門、太華之觀,眞可寶貴者矣。先生屬書數語於後,於先生無能爲役,謹識欽服之忱云爾。烏程沈垚跋。

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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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卷之四。
  2. 卷十九。
  3. 卷八。
  4. 卷一百二十三。
  5. 卷之四。
  6. 卷四十二。
  7. 卷十九。
  8. 卷一百二十三。
  9. 卷之四。
  10. 卷四十二。
  11. 卷八。
  12. 卷十九。
  13. 卷四十二。
  14. 卷十九。
  15. 卷之四。
  16. 卷一百二十三。
  17. 卷八。
  18. 卷十九。
  19. 卷四十五。
  20. 卷十九。
  21. 卷十九。
  22. 卷十九。
  23. 卷一百二十三。
  24. 卷十九。
  25. 卷十九。
  26. 卷十九。
  27. 卷五。
  28. 卷四十五。
  29. 卷一百二十三。
  30. 卷十九。
  31. 卷一百二十三。
  32. 卷十九。
  33. 卷之四。
  34. 卷十九。
  35. 卷十九。
  36. 卷十九。
  37. 卷一百二十三。
  38. 卷十九。
  39. 卷四十六。
  40. 卷四十五。
  41. 卷十九。
  42. 卷十九。
  43. 卷一百二十三。
  44. 卷八。
  45. 卷十九。
  46. 卷一百二十三。
  47. 卷一百二十三。
  48. 卷四十六。
  49. 卷一百二十三。
  50. 卷十九。
  51. 卷四十六。
  52. 卷四十六。
  53. 卷十九。
  54. 卷一百二十三。
  55. 卷一百二十三。
  56. 卷十九。
  57. 卷一百二十三。
  58. 卷十九。
  59. 卷十九。
  60. 卷一百二十三。
  61. 卷十九。
  62. 卷十九。
  63. 卷十九。
  64. 卷一百二十三。
  65. 卷一百二十三。
  66. 卷之四。
  67. 卷十九。
  68. 卷十九。
  69. 卷一百二十三。
  70. 卷十九。
  71. 卷十九。
  72. 卷十九。
  73. 卷四十六。
  74. 卷一百二十三。
  75. 卷一百二十三。
  76. 卷十九。
  77. 卷一百二十三。
  78. 卷之四。
  79. 卷四十六。
  80. 卷十九。
  81. 卷十九。
  82. 卷十九。
  83. 卷十九。
  84. 卷十九。
  85. 卷十九。
  86. 卷十九。
  87. 《儼山外集》卷三十二。
  88. 卷八。
  89. 卷八。
  90. 卷十九。
  91. 卷十九。
  92. 卷一百二十三。
  93. 卷二十。
  94. 卷一百二十三。
  95. 卷五十七。
  96. 卷六十七。
  97. 卷一百二十三。
  98. 卷一百二十三。
  99. 卷一百二十三。
  100. 卷二十七。
  101. 卷二十九。
  102. 卷一百二十三。
  103. 卷三十五。
  104. 卷三十七。
  105. 卷一百二十三。
  106. 卷四十四。
  107. 卷四十六。
  108. 卷四十七。
  109. 卷一百二十三。
  110. 卷之四。
  111. 卷六十。
  112. 《紀録彙編》卷之三十。
  113. 卷一百二十三。
  114. 卷六十三。
  115. 《明史》卷一百二十三。
  116. 卷六十四。
  117. 卷六十四。
  118. 卷六十四。
  119. 卷六十四。
  120. 《紀録彙編》卷之三十。
  121. 卷六十六。
  122. 卷之四。
  123. 卷六十六。
  124. 卷六十六。
  125. 卷六十七。
  126. 《鑾坡集》卷一。
  127. 卷六十七。
  128. 卷八。
  129. 卷六十七。
  130. 卷六十八。
  131. 卷七十。
  132. 卷之四。
  133. 卷七十一。
  134. 卷一百十七。
  135. 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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