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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文選/卷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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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昭明文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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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選卷第五十二

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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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命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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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曰:王命,帝王受命也。漢書曰:彪遭王莽敗,光武即位於冀州。時隗囂據隴擁衆。囂問彪曰:往者周亡,戰國並爭,天下分裂,意者從橫之事,復起於今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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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叔皮

  昔在帝堯之禪曰:「咨爾舜,天之歷數在爾躬。」舜亦以命禹。善曰:論語文也。尚書,帝曰:來,禹。予懋乃德,嘉乃丕績,天之歷數在汝躬,汝終陟元后。孔安國曰:歷數,謂天道也。元后,天子也。爾雅曰:命,告也。暨于稷契,咸佐唐虞,光濟四海,奕世載德。至于湯武,而有天下。善曰:稷,武王之祖也。契,成湯之祖也。杜預左氏傳注曰:暨,至也。國語,祭公謀父曰:奕世載德。孔安國尚書傳曰:載,行也。雖其遭遇異時,禪代不同,至于應天順人,其揆一焉。善曰:周易曰:湯、武革命,順乎天,應乎人。孟子曰:先聖後聖,其揆一也。是故劉氏承堯之祚,氏族之世,著于春秋。善曰:漢書贊曰:春秋晉史蔡墨有言,陶唐氏既衰,其後有劉累,范氏其後也。范氏為晉士師,魯文公世,出奔秦,後歸于晉,其處者為劉氏。唐據火德,而漢紹之。善曰:帝系曰:帝堯封于唐,為火德。漢書贊曰:漢承堯運,德祚已盛。斷蛇著符,旗幟尚赤,協于火德,自然之應,得天統矣。始起沛澤,則神母夜號,以彰赤帝之符。善曰:漢書曰:高祖夜徑澤中,有大蛇當徑,高祖乃拔劍斬蛇。後人來至蛇所,有一老嫗夜哭曰:吾子,白帝子也,化為蛇,當道,今者赤帝子斬之。又曰:高祖立為沛公,旗幟皆赤,由是知所殺蛇,白帝子;殺者,赤帝子故也。由是言之,帝王之祚,必有明聖顯懿之德,善曰:春秋河圖揆命篇曰:倉、戲、農、黃,三陽翼天德聖明。法言曰:昔在有熊、高陽、高辛、唐、虞、三代咸有顯懿,故天因而祚之。豐功厚利積累之業,善曰:史記,崇侯虎曰:西伯積善累德,諸侯皆嚮之。然後精誠通于神明,流澤加於生民。善曰:孝經,子曰:孝悌之至,通於神明。尚書,周公曰:道洽政治,澤潤生民。故能為鬼神所福饗,天下所歸往。善曰:孟子,萬章曰:堯薦舜如何?曰:使之主祭,百神享之;使之主事,事治而百姓安之。易乾鑿度曰:王者,天下所歸。韓詩外傳曰:王者,往也;天下往之,謂之王也。未見運世無本,功德不紀,而得倔起在此位者也。善曰:世運,五行更運相次之世也。不紀,不為人所記也。春秋元命苞曰:五德之運,應錄次相代。埤蒼曰:崛,特起也。崛與倔同。世俗見高祖興於布衣,不達其故,善曰:漢書曰,高祖曰:吾以布衣取天下。家語,孔子曰:舜起布衣,而終以帝也。以為適遭暴亂,得奮其劍,善曰:適,猶遇也。漢書,高祖曰:吾提三尺劍取天下。遊說之士,至比天下於逐鹿,幸捷而得之。善曰:漢書,隗囂曰;秦失其鹿,劉季逐而掎之,時人復知漢乎?太公六韜曰:取天下若逐野鹿,得鹿,天下共分其肉。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韋昭曰:神器,天子璽符服御之物。善曰:老子曰: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也。悲夫!此世之所以多亂臣賊子者也。善曰:孟子曰: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若然者,豈徒闇於天道哉?又不睹之於人事矣!

  夫餓饉流隸,飢寒道路,善曰:說文曰:餓,飢也。穀梁傳曰:五穀不升,謂之饉。流隸,流移賤隸也。左氏傳曰:人有十等,輿臣隸也。饉或為殣。荀悅曰:道瘞,謂之殣也。思有短褐之襲,檐石之蓄,韋昭曰:短為裋,裋,襦也。毛布曰褐。善曰:裋,丁管切。說文曰:襲,重衣也。字林曰:襲,大篋也。晉灼曰:無一檐與一斛之餘。所願不過一金,終於轉死溝壑。韋昭曰:一斤為一金。善曰:孟子謂滕文公曰:為人父母,使老稚轉乎溝壑,惡在為人父母也。何則?貧窮亦有命也。善曰:墨子曰:貧富治亂,固有天命,不可損益也。況乎天子之貴,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處哉?善曰:禮記,孔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子孫保之。法言曰:天因祚之,為神明主也。故雖遭罹厄會,竊其權柄,勇如信布,強如梁籍,成如王莽,然卒潤鑊伏鑕,烹醢分裂,善曰:史記曰:項籍,其季父項梁。陳勝等起,梁為楚上柱國,軍下邳,自號武信君。北至定陶,再破秦軍。後秦大破之,項梁死。又況么麼不及數子,而欲闇干天位者也。善曰:鶡冠子曰:無道之君,任用么麼,動則煩濁。有道之君,任用俊雄,動則明白。通俗文曰:不長曰么,細小曰麼,莫可切。爾雅曰:干,求也。是故駑蹇之乘,不騁千里之塗;善曰:廣雅曰:駑,駘也。今謂馬之下者為駑。王逸楚辭注曰:蹇,跛也。呂氏春秋曰:所為貴驥者,為其一日千里也。鷰雀之疇,不奮六翮之用;善曰:史記,陳涉曰:鷰雀安知鴻鵠之志哉?韓詩外傳,蓋賁曰:夫鴻鵠一舉千里,所恃者六翮耳。楶梲之材不荷棟梁之任;應劭曰:爾雅曰:栭謂之楶。梲,朱儒柱。善曰:說文曰:栭,枅上標。周易曰:棟隆之吉,不撓乎下也。楶,音節。梲,之劣切。斗筲之子,不秉帝王之重。音義曰:筲,竹筥也,受一斗。善曰:論語,子曰:斗筲之人,何足筭也。易曰:「鼎折足,覆公餗。」不勝其任也。善曰:周易鼎卦之辭也。說文曰:鬻,鼎實也。鬻與餗同,音速。

  當秦之末,豪桀共推陳嬰而王之。嬰母止之曰:「自吾為子家婦,而世貧賤,卒富貴,不祥。不如以兵屬人,事成,少受其利。不成,禍有所歸。」嬰從其言,而陳氏以寧。善曰:史記文。王陵之母,亦見項氏之必亡,而劉氏之將興也。是時,陵為漢將,而母獲於楚。有漢使來,陵母見之,謂曰:「願告吾子,漢王長者,必得天下,子謹事之,無有二心。」遂對漢使伏劍而死,以固勉陵。其後,果定於漢。陵為宰相,封侯。善曰:史記文。夫以匹婦之明,猶能推事理之致,探禍福之機,善曰:白虎通曰:庶人稱匹夫何?言其夫妻為偶也。鄭玄周禮注曰:致,猶會也。全宗祀於無窮,垂冊書於春秋,而況大丈夫之事乎?張晏曰:冊書,史記也。晉灼曰:至周名春秋,考紀也。善曰:孟子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此之謂大丈夫也。是故窮達有命,吉凶由人。善曰:呂氏春秋曰:道德於此,窮達一也。左氏傳,周內史叔興曰:吉凶由人。嬰母知廢,陵母知興,審此二者,帝王之分決矣。

  蓋在高祖,其興也有五:一曰帝堯之苗裔,二曰體貌多奇異,善曰:漢書曰,高祖為人隆準而龍顏,美鬚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三曰神武有徵應,善曰:徵應,謂下衆瑞也。四曰寬明而仁恕,善曰:漢書曰:高祖寬仁愛人,意豁如也。五曰知人善任使。善曰:高祖任張良以運籌,委蕭何以關內是也。加之以信誠好謀,達於聽受,見善如不及,用人如由己,善曰:論語,子曰:見善如不及。從諫如順流,趣時如響起。善曰:左氏傳,叔向曰:齊桓公從善如流。周易曰:變通者,趣時者也。當食吐哺,納子房之策;善曰:漢書,酈食其欲立六國後,漢王以問張良,良發八難,漢王輟食吐哺曰:豎儒,幾敗乃公事。拔足揮洗,揖酈生之說;善曰:漢書曰:酈食其求見,沛公方踞床,使兩女子洗足。酈生不拜,長揖曰:足下必欲誅無道秦,不宜踞見長者。沛公起,攝衣謝之,延上坐。食其說沛公襲陳留。悟戍卒之言,斷懷土之情;善曰:漢書曰:高祖西都洛陽,戍卒婁敬說上曰:陛下都洛陽,不便。不如入關據秦之固。是日車駕西,都長安。高四皓之名,割肌膚之愛;善曰:漢書曰:上欲廢太子,立戚夫人子趙王如意。呂后不知所為。張良曰:顧上有所不能致四人。令太子為書,卑辭安車,請以為客,令上見之,則一助也。於是太子迎四人至。上破黥布歸,愈欲易太子。及置酒,太子侍,四人者從。上乃驚曰:吾求公,公逃避我。今公何自從吾兒遊?煩公幸卒調護太子。竟不易太子者,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舉韓信於行陣,收陳平於亡命。善曰:漢書曰:蕭何薦韓信於漢王,於是漢王齋戒設壇場,拜信為大將軍。又曰:陳平亡楚來降。漢王與語,說之。使驂乘,監諸將。英雄陳力,群策畢舉,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業也。善曰:莊子,許由曰:我為汝言其大略。廣雅曰:略,法也。若乃靈瑞符應,又可略聞矣。善曰:略,粗略也。初劉媼妊高祖,而夢與神遇,震電晦冥,有龍蛇之怪。善曰:漢書曰:高祖母媼,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晦冥,父往視,則見蛟龍於其上。已而有娠,遂產高祖。說文曰:妊,孕也,如蔭切。及長而多靈,有異於衆。是以王武感物而折契,呂公睹形而進女;善曰:漢書曰:高祖常從王媼、武負貰酒,時飲醉臥,武負、王媼見其上常有怪。歲竟,此兩家常折券棄債。貰,食夜切。又曰:呂公見高祖曰:臣少好相人,相人多矣,無如季相。臣有息女,願為箕帚妾也。秦皇東遊以厭其氣,呂后望雲而知所處;善曰:漢書,秦始皇帝曰:東南有天子氣。於是東遊以厭當之。高祖隱於芒碭山澤間。呂后與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問,呂后曰:季所居,上常有雲氣,故從往,常得季。說文曰:厭,塞也,於冉切。始受命則白蛇分,西入關則五星聚。善曰:白蛇分,已見上文。漢書曰:元年,冬十月,五星聚於東井,沛公至霸上也。故淮陰留侯謂之天授,非人力也。善曰:漢書,韓信謂高祖曰:且陛下天授,非人力也。又曰:張良數以太公兵法說沛公,沛公喜,常用其策。為他人言,皆不省。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從之。

  歷古今之得失,驗行事之成敗,稽帝王之世運,考五者之所謂,取舍不厭斯位,符瑞不同斯度,韋昭曰:厭,合也。善曰:一艷切。而苟昧權利,越次妄據,外不量力,內不知命,善曰:左氏傳曰:息侯伐鄭,君子曰:不量力。論語,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則必喪保家之主,失天年之壽,善曰:左氏傳曰:趙孟過鄭,印段賦蟋蟀。趙孟曰:保家之主也。莊子,弟子問於莊子曰:山中之木,以不材,得終其天年也。遇折足之凶,伏斧鉞之誅。英雄誠知覺寤,畏若禍戒,超然遠覽,淵然深識,收陵嬰之明分,絕信布之覬覦,善曰:左氏傳,師服曰:下無覬覦。杜預曰:下不敢望上位也。說文曰:覬,幸也。覦,欲也。距逐鹿之瞽說,審神器之有授,貪不可冀,無為二母之所笑,韋昭曰:幾,望也。今本作冀。則福祚流于子孫,天祿其永終矣。善曰:尚書曰:四海困窮,天祿永終。

文選考異

  • 注「復起於今乎」:案:此下有脫文,必并引「既感囂言,以及迺著王命論等語。各本皆脫。善例不全同本書,無以補也。
  • 注「三陽翼天德聖明」:袁本、茶陵本「聖」作「清」。案:此尤校改之也。
  • 注「善曰世運」:案:「世運」當作「運世」。各本皆倒。
  • 檐石之蓄:袁本、茶陵本「檐」作「擔」,注同。案:此所見不同也。漢書作「儋」,「擔」即「儋」字,或從木作「檐」,見毛詩傳釋文;又群經音辨之木部可證。苦寒行「檐囊行取薪」,亦用之。
  • 注「韋昭曰短為裋」:案:「曰」當作「以」,各本皆誤。
  • 注「善曰裋丁管切」:袁本、茶陵本「裋」作「短」。案:「短」字是也。
  • 注「鬻鼎實也」:案:「鬻」當作「䰞」,下同。各本皆偽。
  • 注「道德於此」:何校「德」改「得」,陳同。各本皆誤。
  • 注「則見蛟龍於其上」:袁本、茶陵本「於」作「據」。案:此尤校改之也。
  • 貪不可冀無為二母之所笑:何校「貪」上添「毋」字,「為」上去「無」字。案:依漢書校,蓋是也。各本皆傳寫誤。


典論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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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文帝

  文人相輕,自古而然。傅毅之於班固,伯仲之間耳,而固小之,與弟超書曰:「武仲以能屬文為蘭臺令史,下筆不能自休。」伯仲,喻兄弟之次也。言勝負在兄弟之間,不甚相踰也。范曄後漢書曰:班超,字仲升,徐令彪之少子也。夫人善於自見,而文非一體,鮮能備善。是以各以所長,相輕所短。里語曰:「家有弊帚,享之千金。」斯不自見之患也。東觀漢記曰:吳漢入蜀都,縱兵大掠。上詔讓漢曰:城降,孩兒老母口萬數。一旦放兵縱火,聞之可為酸鼻。家有弊帚,享之千金。禹宗室子孫,故嘗更職,何忍行此。杜預左氏傳注曰:亨,通也。亨或為享。

  今之文人,魯國孔融文舉,廣陵陳琳孔璋,山陽王粲仲宣,北海徐幹偉長,陳留阮瑀元瑜,汝南應瑒德璉,東平劉楨公幹:斯七子者,於學無所遺,於辭無所假,咸以自騁驥騄於千里,仰齊足而並馳。以此相服,亦良難矣。千里,已見上文。毛萇詩傳曰:田獵齊足尚疾也。蓋君子審己以度人,故能免於斯累,呂氏春秋曰:君子必審諸己,然後任人。楚辭曰:羌內恕己以量人。王逸曰:量,度也。而作論文。

  王粲長於辭賦;徐幹時有齊氣,然粲之匹也。言齊俗文體舒緩,而徐幹亦有斯累。漢書地理志曰:故齊詩曰:子之還兮,遭我乎峱之間兮。此亦舒緩之體也。如粲之初征登樓槐賦征思,幹之玄猿漏卮圓扇橘賦,雖張蔡不過也。然於他文未能稱是。琳瑀之章表書記,今之雋也。應瑒和而不壯。劉楨壯而不密。孔融體氣高妙,有過人者,然不能持論,理不勝詞,漢書,東方朔、枚皋不根持論。孔叢子,平原君謂公孫龍曰:公無復與孔子高辯事也,其理勝於辭,公辭勝於理。以至乎雜以嘲戲,及其所善,楊班儔也。

  常人貴遠賤近,向聲背實,又患闇於自見,謂己為賢。夫文,本同而末異。蓋奏議宜雅,書論宜理,銘誄尚實,詩賦欲麗。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備其體。

  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不可力強而致。譬諸音樂,曲度雖均,節奏同檢;蒼頡篇曰:檢,法度也。至於引氣不齊,巧拙有素,雖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桓子新論曰:惟人心之所獨曉,父不能以禪子,兄不能以教弟也。

  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是以古之作者,寄身於翰墨,見意於篇籍,不假良史之辭,不託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於後。故西伯幽而演易,周旦顯而制禮,司馬遷書曰:西伯拘而演周易。不以隱約而弗務,不以康樂而加思。周易曰:隱約者,觀其不懾懼。夫然,則古人賤尺璧而重寸陰,懼乎時之過已。淮南子曰:聖人不貴尺之璧,而重寸之陰,時難得而易失。孔叢子,孔子曰:不讀易,則不知聖人之心。必不使時過已也。而人多不強力,貧賤則懾於飢寒,富貴則流於逸樂,鄭玄禮記注曰:懾,恐懼也。賈逵國語注曰:流,放也。遂營目前之務,而遺千載之功。日月逝於上,體貌衰於下,忽然與萬物遷化,斯志士之大痛也!古詩曰:奄忽隨物化,榮名以為寶。融等已逝,唯幹著論,成一家言。

文選考異

  • 享之千金:案:「享」當作「亨」。善引左傳注「亨,通也」,而云「亨或為享」,正文是「亨」字甚明。後來以「享」改「亨」,各本皆然,與注不相應,非也。
  • 注「故嘗更職」:何校「更」下添「吏」字,陳同。今案:范蔚宗書公孫述傳作「嘗更吏職」,但各本皆無,仍未當輒補。
  • 咸以自騁驥騄於千里:陳云「以自」國志注引作「自以」。案:依文義,「自以」是也。各本皆倒耳。
  • 注「遭我乎峱之間兮」:袁本「峱」作「嶩」,是也。茶陵本亦誤「峱」。
  • 注「不根持論」:袁本、茶陵本「根」作「長」。案:此尤校改之也。
  • 以至乎雜以嘲戲:袁本、茶陵本無上「以」字,「乎」作「於」。案:此所見不同也。魏志王粲傳注引此無「以」字,「乎」作「于」。蓋二本是矣。
  • 不假良史之辭:袁本云善無「不」字。茶陵本云五臣有「不」字。案:此尤校脩改添之也。初亦同二本,所見皆傳寫脫。
  • 日月逝於上:茶陵本「逝」作「遊」,云五臣作「逝」。袁本云善作「遊」。案:此尤校改正之也。「遊」字不可通,必傳寫誤也。


六代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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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夏、殷、周、秦、漢、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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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元首魏氏春秋曰:曹冏,字元首,少帝族祖也。是時,天子幼稚,冏冀以此論感悟曹爽,爽不能納,為弘農太守。少帝,齊王芳也。

  昔夏殷周之歷世數十,而秦二世而亡。紀年曰:凡夏自禹以至于桀,十七王。殷自成湯滅夏以至于受,二十九王。大戴禮曰:殷為天子二十餘世,而周受之。周為天子三十餘世,而秦受之。秦為天子,二世而亡,何﹖殷周有道而長,秦無道而暴也。何則?三代之君與天下共其民,故天下同其憂;秦王獨制其民,故傾危而莫救。夫與人共其樂者,人必憂其憂;與人同其安者,人必拯其危。先王知獨治之不能久也,故與人共治之;班固漢書贊曰:孝宣帝稱曰:與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石乎?知獨守之不能固也,故與人共守之。班固漢書贊曰:昔周盛,則周、召相,其治致刑措,衰則五伯扶其弱,與共守之。兼親疏而兩用,參同異而並進。是以輕重足以相鎮,親疏足以相衛,并兼路塞,逆節不生。賈誼過秦曰:秦并兼諸侯山東三十郡。漢書,主父偃說上曰:今以法割削諸侯,則逆節萌起。及其衰也,桓文帥禮;齊桓、晉文。苞茅不貢,齊師伐楚;宋不城周,晉戮其宰。左氏傳曰:齊侯伐楚,楚子使與師言曰:不虞君之涉吾地,何故?管仲對曰:爾貢苞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酒,寡人是徵。又曰:晉魏舒合諸侯之大夫于翟泉,將以城成周,宋仲幾不受功,曰:滕、薛、郳,吾役也,為宋役亦職也。士伯怒曰:必以仲幾為戮。乃執仲幾歸諸京師。王綱弛而復張,諸侯傲而復肅。二霸之後,寖以陵遲。漢書曰:二霸之後,寖以陵遲。吳楚憑江,負固方城,雖心希九鼎,而畏迫宗姬,左氏傳,屈完對齊侯曰:楚國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又曰:楚子觀兵于周疆,問鼎之大小輕重焉,王孫滿對曰: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姦情散於胸懷,逆謀消於脣吻亡粉反,斯豈非信重親戚,任用賢能,枝葉碩茂,本根賴之與?班固漢書述曰:公族蕃滋,枝葉碩茂。自此之後,轉相攻伐。吳并於越,晉分為三,魯滅於楚,鄭兼於韓。史記曰:越王勾踐自會稽歸,拊循其士民伐吳,大破之,吳王自殺。又曰:魏武侯、韓哀侯、趙敬侯滅晉後,而三分其地。又曰:楚考烈王伐滅魯。又曰:韓哀滅鄭,并其國。暨乎戰國,諸姬微矣,唯燕衛獨存。然皆弱小,西迫強秦,南畏齊、楚,救於滅亡,匪遑相卹。至於王赧匿簡,降為庶人,猶枝幹相持,得居虛位。海內無主,四十餘年。班固漢書贊曰:暨于王赧,降為庶人,用天年終,號位已絕於天下,尚猶枝葉相持,莫得居其虛位。海內無主,四十餘年也。秦據勢勝之地,騁譎詐之術,征伐關東,蠶食九國。班固漢書贊曰:秦據勢勝之地,騁狙詐之兵,蠶食山東,一切取勝。賈誼過秦曰:九國之師遁逃而不敢進。至於始皇,乃定天位。尚書曰:天位艱哉。曠日若彼,用力若此,班固漢書贊曰:至始皇乃并天下。以德若彼,用力如此,其艱難也。豈非深根固蔕,不拔之道乎?老子曰: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是謂深根固蔕,長生久視之道。班固漢書贊曰:所以親親賢賢,褒表功德,深根固本,為不可拔者也。易曰:「其亡其亡,繫于苞桑。」周德其可謂當之矣。周易否卦之辭也。鄭玄曰:苞,植也。否世之人,不知聖人有命,咸云其將亡矣,其將亡矣,而聖乃自繫於植桑,不亡也。王弼曰:心存將危,乃得固也。

  秦觀周之弊,將以為以弱見奪,於是廢五等之爵,立郡縣之官,班固漢書贊曰:秦既稱帝,患周之敗,以為諸侯力爭,四夷交侵,以弱見奪。於是削去五等。史記,李斯奏曰:置諸侯不便。始皇於是分天下以為三十六郡,置守尉監也。棄禮樂之教,任苛刻之政。子弟無尺寸之封,功臣無立錐之土,內無宗子以自毗輔,外無諸侯以為蕃衛。班固漢書贊曰:秦竊自號謂皇帝,而子弟為匹夫。內亡骨肉本根之輔,外亡尺土蕃翼之衛。莊子曰:堯、舜有天下,子孫無置錐之地。仁心不加於親戚,惠澤不流於枝葉,譬猶芟刈股肱,獨任胸腹;浮舟江海,捐棄楫櫂。法言曰:灝灝之海,濟樓航之力也。航人無楫,如航何?通俗文:櫂,謂楫也。觀者為之寒心,而始皇晏然,自以為關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豈不悖哉!賈誼過秦曰:天下已定,始皇之心,以為關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是時,淳于越諫曰:「臣聞殷、周之王,封子弟功臣,千有餘歲。今陛下君有海內,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而無輔弼,何以相救?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史記曰:齊簡公立田常、監止為左右相。田氏殺監止,簡公出奔。田氏執簡公于徐州,遂殺之。又曰:晉昭公卒,六卿強,公室卑。六卿謂:范氏、中行氏、智氏及趙、韓、魏也。論語,糾滑讖曰:陳滅齊,六卿分晉。尚書曰:事不師古,以克永代,匪說攸聞。始皇聽李斯偏說而絀其義。至身死之日,無所寄付,委天下之重於凡夫之手,託廢立之命於姦臣之口,史記曰:始皇崩,趙高乃與胡亥,丞相李斯陰破去始皇所封書賜公子扶蘇者,而更詐為丞相受始皇遺詔,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公子扶蘇死。至令趙高之徒,誅鋤宗室。史記曰:二世尊用趙高,申法令,乃行誅大臣及諸公子。春秋合誠圖曰:誅鋤民害。胡亥少習剋薄之教,長遵凶父之業,史記曰:趙高故常教胡亥書,及獄律令法事。史記,太史公曰:商君,其天資刻薄人也。不能改制易法,寵任兄弟,而乃師謨申商,諮謀趙高,自幽深宮,委政讒賊,史記,李斯上書二世曰:能明申、韓之術,而修商君之法,法修術明而天下亂者,未之聞也。應劭漢書注曰:申不害,韓昭侯相。衛公孫鞅,秦孝公相。李奇曰:法皆深刻無恩。史記曰:二世常居禁中,與趙高決事,事無大小,輒決於高。蒼頡篇曰:委,任之也。身殘望夷,求為黔首,豈可得哉?史記曰:二世齋望夷宮,欲祠涇,使使責讓趙高以盜事,高懼,乃陰與其女婿咸陽令閻樂謀易上。樂前,即謂二世曰:足下其自為計。二世曰:願得妻子為黔首。閻樂麾其兵進,二世自殺也。遂乃郡國離心,衆庶潰叛,尚書曰:受有億兆夷人,離心離德。左氏傳曰:人逃其上曰潰。勝廣唱之於前,劉項斃之於後。史記曰:吳廣為假王,擊秦。班固漢書贊曰:秦竊自號謂皇帝,而子弟為匹夫,吳、陳奮其白挺,劉、項隨而斃之。向使始皇納淳于之策,抑李斯之論,割裂州國,分王子弟,封三代之後,報功臣之勞,土有常君,民有定主,枝葉相扶,首尾為用,雖使子孫有失道之行,時人無湯武之賢,姦謀未發,而身已屠戮,何區區之陳項,而復得措其手足哉?故漢祖奮三尺之劍,驅烏集之衆,曾子曰:烏合之衆,初雖相歡,後必相咋也。五年之中,而成帝業。漢書曰:高祖五年斬羽東城,即皇帝位於汜水之陽。自開闢以來,其興功立勳,未有若漢祖之易者也。夫伐深根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理勢然也。班固漢書贊曰:漢無尺土之階,繇一劍之任,五年而成帝業,書傳所未嘗有焉。何則?古代相革皆承聖王之烈,今漢獨收孤秦之斃。鐫金石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其勢然也。

  漢鑒秦之失,封植子弟。及諸呂擅權,圖危劉氏,漢書,太后崩,上將軍呂祿、相國呂產專兵秉政,謀作亂。賈逵國語注曰:權,秉,即柄字也。而天下所以不能傾動,百姓所以不易心者,徒以諸侯強大,盤石膠固,漢書,宋昌曰:高帝王子弟,所謂盤石之宗也。莊子曰:待膠漆而固者,是侵其德者也。范曄後漢書曰:鄭泰曰,以膠固之衆,當解合之勢。東牟朱虛授命於內,齊代吳楚作衛於外故也。漢書,宋昌曰:諸呂擅權專制,太尉卒以滅之。內有朱虛、東牟之親,外畏吳、楚、齊、代之強。又曰:齊悼惠王肥,高祖六年立。又曰:齊悼惠王子章,高后封為朱虛侯。章弟興居為東牟侯。向使高祖踵亡秦之法,王逸楚辭注曰:踵,繼也。忽先王之制,則天下已傳,非劉氏有也。然高祖封建,地過古制,大者跨州兼域,小者連城數十,上下無別,權侔京室,故有吳楚七國之患。班固漢書贊曰:漢興,懲戒亡秦孤立之敗,於是封王子弟,大者跨州兼郡,小者連城數十,宮室百官,制同京師。賈誼曰:「諸侯強盛,長亂起姦。夫欲天下之治安,莫若衆建諸侯而少其力。令海內之勢,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則下無背叛之心,上無誅伐之事。」文帝不從。漢書賈誼上疏之文。至於孝景猥用朝錯之計,削黜諸侯。親者怨恨,疏者震恐,吳楚唱謀,五國從風。兆發高祖,釁成文景,由寬之過制,急之不漸故也。漢書曰:朝錯數言吳過可削,文帝寬不忍罰。及景帝即位,錯曰:高帝初定天下,諸子弱,故大封同姓。今吳謀作亂逆,削之亦反,不削亦反。於是方議削吳。吳王恐,因欲發謀舉事。諸侯既新削罰,震恐,多怨錯。及吳先起兵,膠西、膠東、淄川、濟南、楚、趙亦皆反。猥,曲也。所謂末大必折,尾大難掉。左氏傳,楚子問於申無宇曰:國有大城,何如?對曰: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君所知也。杜預曰:折,折其本也。尾同於體,猶或不從,況乎非體之尾,其可掉哉?

  武帝從主父之策,下推恩之命。自是之後,齊分為七,趙分為六,淮南三割,梁代五分,漢書,主父偃說上曰:今諸侯或連城數十,願陛下令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願,上以德施,實分其國,必稍自銷弱矣。上從其計。又,班固贊曰:武帝施主父之策,下推恩之令,使諸侯得分戶邑以封子弟,不行黜陟而國自析。自是齊分為七,趙分為六,梁分為五,淮南分為三也。遂以陵遲,子孫微弱,衣食租稅,不豫政事,班固漢書贊曰:景帝遭七國之難,抑損諸侯,諸侯唯得衣食租稅,不與政事。或以酎金免削,或以無後國除。漢書曰:列侯坐獻黃金酎祭宗廟,不如法奪爵者百六人。漢儀注,王子為侯,侯歲以戶口酎黃金於漢廟,皇帝臨受獻金助祭。大祀曰飲酎,飲酎受金,小不如斤兩色惡者,王削縣,侯免國。漢書曰:趙哀王福薨,無子,國除。至於成帝,王氏擅朝。劉向諫曰:「臣聞公族者,國之枝葉。枝葉落,則本根無所庇蔭。方今同姓疏遠,母黨專政,排擯宗室,孤弱公族,非所以保守社稷,安固國嗣也。」漢書劉向上疏之文。其言深切,多所稱引。成帝雖悲傷歎息而不能用。漢書曰:成帝即位,向數上疏,言得失,陳法戒。書數十上,以助觀覽,補遺闕。上雖不能盡用,然嘉其言,常嗟嘆之。至乎哀平,異姓秉權,假周公之事,而為田常之亂。高拱而竊天位,一朝而臣四海,漢宗室王侯,解印釋綬,貢奉社稷,猶懼不得為臣妾,或乃為之符命,頌莽恩德,豈不哀哉!班固漢書贊曰:至哀、平之際,王莽知中外殫微,因母后之權,假伊、周之稱,詐謀既成,遂據南面之尊。漢諸侯王厥角稽首,奉上璽韍,唯恐在後,或乃稱美頌德,以求容媚,豈不哀哉!田常篡齊,已見上文。漢書曰:王莽廢漢藩王。廣陵王嘉獻符命,封扶策侯。又曰:郚鄉侯閔以莽篡位,獻神書言莽,得封列侯。郚音吾。由斯言之,非宗子獨忠孝於惠文之間,而叛逆於哀平之際也,徒以權輕勢弱,不能有定耳。

  賴光武皇帝挺不世之姿,杜篤論都賦曰:于時聖帝,兼不世之姿。禽王莽於已成,紹漢祀於既絕,斯豈非宗子之力耶?而曾不鑒秦之失策,襲周之舊制,踵亡國之法,而僥倖無疆之期。至於桓靈,奄竪執衡,范曄後漢書曰:桓帝立,曹騰以定策功,遷大長秋。又曰:靈帝時,大將軍竇武謀誅中官,曹節矯詔誅武等。鄭玄尚書注曰:稱上曰衡。朝無死難之臣,外無同憂之國,君孤立於上,臣弄權於下,班固漢書序曰:漢興,懲戒亡秦孤立之敗。本末不能相御,身手不能相使。由是天下鼎沸,姦凶並爭,張超牋曰:中外雲擾,萬夫鼎沸。宗廟焚為灰燼,宮室變為蓁藪。杜預左氏傳注曰:燼,火餘木也。居九州之地,而身無所安處,悲夫!

  魏太祖武皇帝,躬聖明之資,兼神武之略,晉灼漢書注曰:資,材量也。恥王綱之廢絕,愍漢室之傾覆,龍飛譙沛,鳳翔兗豫,魏志曰:太祖武皇帝,沛國譙人,為兗州牧。後太祖遷都於許。許屬豫州。東京賦曰:龍飛白水,鳳翔參墟。掃除凶逆,剪滅鯨鯢。左氏傳曰:楚子曰: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鯨鯢而封以為大戮。杜預曰:鯨鯢,大魚。以喻不義之人也。迎帝西京,定都潁邑。魏志曰:天子東遷,敗於曹陽,太祖乃遣曹洪將兵,西迎天子還雒。董昭勸太祖都許。漢書,潁川郡有許縣。德動天地,義感人神。漢氏奉天,禪位大魏。大魏之興,于今二十有四年矣。觀五代之存亡,而不用其長策;睹前車之傾覆,而不改其轍跡。晏子曰:諺曰:前車覆,後車戒也。子弟王空虛之地,君有不使之民;宗室竄於閭閻,不聞邦國之政。權均匹夫,勢齊凡庶,內無深根不拔之固,外無盤石宗盟之助,非所以安社稷為萬代之業也。左氏傳曰:周之宗盟,異姓為後。且今之州牧、郡守,古之方伯、諸侯,皆跨有千里之土,兼軍武之任,或比國數人,或兄弟並據。而宗室子弟,曾無一人間廁其間,與相維持,非所以強榦弱枝,備萬一之慮也。班固漢書贊曰:徙吏二千石於諸陵,蓋亦強榦弱枝也。今之用賢,或超為名都之主,或為偏師之帥。而宗室有文者必限以小縣之宰,有武者必置於百人之上,使夫廉高之士,畢志於衡軛之內,衡軛,車之衡軛也。言王者之御群臣,猶人之御牛馬,故以衡軛喻焉。畢志其內,未得騁其駿足也。才能之人,恥與非類為伍,非所以勸進賢能,褒異宗族之禮也。

  夫泉竭則流涸,根朽則葉枯。枝繁者蔭根,條落者本孤。故語曰:「百足之蟲。至死不僵,扶之者衆也。」魯連子曰:百足之蟲,至斷不蹶者,持之者衆也。此言雖小,可以譬大。司馬相如諫獵書曰:此言雖小,可以喻大。且墉基不可倉卒而成,威名不可一朝而立。文子曰:人主之有人,猶城之有基,木之有根,根深即本固,基厚即上安也。皆為之有漸,建之有素。譬之種樹,久則深固其根本,茂盛其枝葉。若造次徙於山林之中,植於宮闕之下,雖壅之以黑墳,暖之以春日,尚書曰:厥土惟黑墳。孔安國曰:色黑而墳起也。猶不救於枯槁,何暇繁育哉?夫樹猶親戚,土猶士民,建置不久,則輕下慢上,平居猶懼其離叛,危急將如之何?是聖王安而不逸,以慮危也;存而設備,以懼亡也。故疾風卒至,而無摧拔之憂;天下有變,而無傾危之患矣。

文選考異

  • 注「韓哀滅鄭并其國」:案:「哀」下當有「侯」字。各本皆脫。所引鄭世家文也。
  • 四十餘年:何校「四」改「三」,注同。魏志注作「四」,陳云「四」當作「三」。案:魏志注在武文世王公傳下,蓋誤耳。善引漢書諸侯王表為注,彼文作「三」。師古曰「三十五年」。今此各本并依正文改之,更誤。何、陳所校是也。
  • 注「秦竊自號謂皇帝」:何校「謂」改「為」,後所引同,是也。各本皆誤。
  • 千有餘歲:何校「歲」改「城」,陳同。魏志注作「城」。今案:「城」字誤也。元首此文出於史記秦始皇本紀,彼作「歲」,可證。又,孝文本紀「古者殷、周有國,治安皆千餘歲」,漢書作「皆且千歲」,然則當時語自如此矣。魏志注必不知者所改,何、陳誤據之也。袁、茶陵二本校語云善作「歲」,五臣作「人」。五臣正謂「歲」字不安,與改魏志注者字有異而意相同,皆非。
  • 胡亥少習克薄之教:袁本云善作「克」。茶陵本云五臣作「刻」。案:各本所見皆傳寫誤也。善注引商君傳,自作「刻」,不作「克」。魏志注亦是「刻」字。
  • 土有常君:袁本、茶陵本「土」作「士」,是也。魏志注亦是「士」字。
  • 注「權秉即柄字也」:陳云「秉」下脫「也秉」二字,是也。各本皆脫。
  • 而天下所以不能傾動:何校去「能」字。魏志注無。袁本云善有「能」。茶陵本云五臣無。案:此疑各本所見傳寫衍也。
  • 而叛逆於哀平之際也:茶陵本云五臣作「叛」。袁本云善作「畔」。案:此所見不同也。魏志注亦是「叛」字,下文「平居猶懼其離叛」。各本皆不作「畔」,似此未必善與五臣有異。
  • 是聖王安而不逸:袁本、茶陵本「是」下有「以」字,云善本無。案:此疑各本所見傳寫脫也,魏志注有。}}


博弈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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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本曰:烏曹作博。許慎說文曰:博,局戲也。六箸十二棋也。楊雄方言曰:圍棋,自關而東,齊、魯之間謂之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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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弘嗣吳志曰:韋曜,字弘嗣,吳郡人。為太子中庶子。時蔡穎亦在東宮,性好博弈,太子和以為無益,令曜論之。後為中書僕射。孫皓誅之。裴松之曰:曜本名昭,史為晉諱改之也。

  蓋君子恥當年而功不立,疾沒世而名不稱,論語,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故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論語孔子之辭。是以古之志士,悼年齒之流邁,而懼名稱之不建也。勉精厲操,晨興夜寐,不遑寧息。經之以歲月,累之以日力。若寗越之勤,董生之篤,漸漬德義之淵,棲遲道藝之域。呂氏春秋曰:寗越,中牟之鄙人也。苦耕稼之勞,謂其友曰:何為而可以免此苦耕也?其友曰:莫如學。學三十歲則可達矣。寗越曰:請以十五歲。人將休,吾將不休;人將臥,吾將不敢臥。十五歲而周威王師之。漢書曰:董仲舒修春秋,三年不窺園圃,其精如此。且以西伯之聖,姬公之才,猶有日昃待旦之勞,尚書,周公曰:文王自朝至於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萬民。孟子曰:周公思兼三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故能隆興周道,垂名億載。況在臣庶,而可以已乎?

  歷觀古今功名之士,皆有積累殊異之跡,勞神苦體,契闊勤思,平居不惰其業,窮困不易其素。是以卜式立志於耕牧,而黃霸受道於囹圄,終有榮顯之福,以成不朽之名。漢書曰:卜式,河南人。以田畜為事,入山牧羊,十餘年,羊致千餘頭。又曰:黃霸,字次公,淮陽人,遷丞相長史。宣帝欲褒先帝,夏侯勝曰:武帝不宜為立廟樂。勝坐非議詔書,霸坐阿縱勝不舉劾,皆下獄。勝、霸既久繫,霸欲從勝受經,勝辭以罪死,霸曰:朝聞道,夕死可矣。勝賢其言,遂授之。繫更再冬,講論不怠。故山甫勤於夙夜,而吳漢不離公門,豈有遊惰哉?毛詩曰:肅肅王命,仲山甫將之,夙夜匪懈,以事一人。東觀漢記曰:吳漢,字子顏,南陽人。鄧禹及諸將多漢舉者,再三召見。其後勤勤不離公門。上亦以其南陽人,漸親之。

  今世之人,多不務經術,好翫博弈,廢事棄業,忘寢與食,窮日盡明,繼以脂燭。當其臨局交爭,雌雄未決,專精銳意,神迷體倦,人事曠而不脩,賓旅闕而不接,雖有太牢之饌,韶夏之樂,不暇存也。至或賭及衣物,徙棋易行,埤蒼:賭,䞈也。賭,丁古切。䞈,記被切。廉恥之意弛,而忿戾之色發。然其所志不出一枰之上,所務不過方罫古買之間;方言曰:投博謂之枰,皮兵切。桓譚新論曰:俗有圍棋,或言是兵法之類也。及為之上者,張置疏遠,多得道而為勝;中者,務相絕遮要,以爭便利;下者,守邊趍作罫,自生於小地,猶薛公之言黥布反也。上計取吳、楚,廣道者也;中計塞城皋,遮要爭利者也;下計據長沙以臨越,此守邊隅趍作罫者也。更始帝將相不能防衛,而令罫中死棋皆生。勝敵無封爵之賞,獲地無兼土之實。技非六藝,用非經國。立身者不階其術,徵選者不由其道。廣雅曰:階,因也。求之於戰陣,則非孫吳之倫也;劉向圍棋賦曰:略觀圍棋,法於用兵,怯者無功,貪者先亡。漢書曰:孫子兵法八十二篇。吳起三十八篇。考之於道藝,則非孔氏之門也;以變詐為務,則非忠信之事也;以劫殺為名,則非仁者之意也。尹文子曰:以智力求者喻如弈。弈,進退取與,攻劫殺舍,在我者也。而空妨日廢業,終無補益。是何異設木而擊之,置石而投之哉!且君子之居室也,勤身以致養;其在朝也,竭命以納忠;臨事且猶旰食,而何暇博弈之足躭?左氏傳,伍奢曰:楚君大夫其旰食乎?班固漢書述曰:媚茲一人,日旰忘食。夫然,故孝友之行立,貞純之名章也。

  方今大吳受命,海內未平,聖朝乾乾,務在得人;周易曰:君子終日乾乾。班固公孫弘贊曰:漢之得人,於茲為盛。勇略之士,則受熊虎之任;儒雅之徒,則處龍鳳之署。熊虎猛捷,故以譬武。龍鳳五彩,故以喻文。尚書曰:如虎如貔,如熊如羆于商郊。蘇武答李陵書曰:其於學人,皆如鳳如龍。百行兼苞,文武並騖。孝經鉤命決曰:引興摘暴,一字管百行。博選良才,旌簡髦俊。賈逵國語注曰:旌,表也。設程試之科,垂金爵之賞。說文曰:程,品也,廣雅曰:科,條也。誠千載之嘉會,百世之良遇也。桓子新論曰:夫聖人乃千載一出。周易曰:亨者,嘉之會也。當世之士,宜勉思至道,愛功惜力,以佐明時。廣雅曰:惜,愛也。使名書史籍,勳在盟府。左氏傳,宮之奇曰:虢叔為文王卿士,勳在王室,藏於盟府。乃君子之務,當今之先急也。

  夫一木之枰,孰與方國之封;枯棋三百,孰與萬人之將。邯鄲淳藝經曰:棋局,縱橫各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白黑棋子,各一百五十枚。袞龍之服,金石之樂,足以兼棋局而貿博弈矣。周禮曰:三公自袞冕而下。鄭玄曰:袞龍,九章衣也。東都賦曰:修袞龍之法服。左氏傳曰:晉侯以樂之半賜魏絳,始有金石之樂。廣雅曰:貿,易之也。假令世士,移博弈之力用之於詩書,是有顏閔之志也;用之於智計,是有良平之思也;用之於資貨,是有猗頓之富也;猗頓,已見賈誼過秦論。用之於射御,是有將帥之備也。如此,則功名立而鄙賤遠矣。

文選考異

  • 注「多漢舉者」:袁本、茶陵本「漢」作「薦」,是也。
  • 注「中計塞城皋」:案:「城」當作「成」。各本皆誤。
  • 求之於戰陣:袁本云善無「於」字。茶陵本云五臣有。案:此尤校添之也。吳志有「於」字。二本所見,蓋傳寫脫。
  • 注「一字管百行」:袁本、茶陵本「一」字作「學」,是也。
  • 注「貿易之也」:案:「之」字不當有。各本皆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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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文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