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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北盟会编/卷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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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十二 三朝北盟会编
卷二十三 政宣上帙二十三
卷二十四 

起宣和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乙未尽十二月九日丙午

二十八日乙未,斡离不陷蓟州,执奉使贺允中,锁之,副使武汉英髠而降之。

《北征纪实》曰:本朝与辽人文移,皆在两界对境,谓之关报,金人灭辽,河东代州如故事,而燕山府即玉田县筑一州,曰清州,以对平州,相与通使人之正路也。故其犯中国,先以关牒来代州茹越寨,及启封,乃檄书是也。燕山路清州有我使——文臣贺允中、副使武汉英【汉英乃玉田县巡检,就时差充副使】,适至清州,而斡离不遣人约曰:“邀使人观打球。”二人者知其犯盟,欲以其未过界,无故事相会拒之,恐托是以生衅,故勉而从之,及至界,则以是日举兵矣,贺允中被锁。武汉英者,武将,颇黠,斡离不爱之,因得降而见用,常在左右,谓此南朝第一降人也。汉英备见金酋犯中国得人,初不杀,曰:“此即我人也。”行将至真定,汉英说之曰:“某犹不知大国用兵之意,况中国之人乎?是宜其不降。今睹所擒获者皆不杀,然人安得户晓?谓如某者,使谕之,则河北坚城可不战而下也。”斡离不大喜,乃多出文榜,命汉英出寨,俾诱谕诸郡,汉英用是乃得出,乃径走阙下,具以虏情告朝廷,曰:“金人之谋深矣,谓中国独西兵可用,今以粘罕一军下太原,取洛阳,要绝西兵援路,且防天子幸蜀。斡离不一军下燕山,取真定,直掩东都,乃会于东都而后不逊也。”

蔡攸议废安肃、保信二军,复为梁门、遂城县。

安肃、保信二军,盖梁门、遂城二县地,在太宗时,建二军,并保州,犬牙相制易州,以控西山之路,国家沿边,独此最为要害,昔澶渊之役,世号“铜梁门”、“铁遂城”者也。及警报既密,蔡攸惧动外廷之议,惟务遮䕶,一方示人以闲暇,乃谓祖宗昔以二县建安肃、保信者,所以制扼易州一带,今既得燕山,而景、蓟为外藩,则安肃、保信在内地,无所用之,当废复为县。是岁十一月,二军遂废,人情方不乐惶惑,军营移徙,楼橹毁弃之际,适会斡离不既下燕山,以大兵入界,于是安肃、保信莫之以御,大凡失谋可怪,而资敌之跳梁者类如此。

十二月一日戊戌,马扩回自太原。

《茆斋自叙》曰:马扩归到太原府宣抚司,以往来所历事节、答语,录目呈贯,大惊曰:“金人国中初定,些少人马在边上,怎敢便做许大事?”仆曰:“某去年云中回,便以此事覆大王,劝大王三路摘十万兵,分统以压助常胜军,乃是预知此意;在任丘县论金人已擒天祚事,保州所申,乞急备边于京师,又劝大王提十万兵出,压境计议交割,皆某预知此贼深怀张瑴之憾,为契丹亡国之臣激发,必生不测之变,大王皆不之信。扩观事势,必乘我边面无备,踏足走入来,大王须急作堤防。”贯云:“我自得你茹越寨所申条画事件,即行下太原、真定、中山、河间、燕山府路,令分定䇿应牵制路分,及令郭药师排办军马出城下寨,今若合太原府路军民兵、义勇、胆勇、义胜军等,须有数万人,我近已令发胆勇人马上边,更令李嗣本于代州近城踏屯十万人寨地,昨又曽摆阵耀兵,莫他闻得如此声势,亦未轻易入来也。”

三日庚子,粘罕遣使王介儒、撒鲁拇充使副来宣抚司。

《茆斋自叙》曰:马扩归之次日,代州关报金国元帅府差使副撒鲁拇、王介儒来宣抚司,差机宜朱彦通与仆充馆伴,出所赍书,说纳张瑴渝盟等事,及传粘罕已兴兵,意极不逊,贯亦厚善待之,答云:“许大国事,且须商量,何故便有此事语?”撒鲁拇云:“军马已起,更商量甚的?”介儒云:“若是急著手脚,好商量时,也须较得些。”贯云:“即今馆伴去说话,有事但见谕,足可相应。”撒鲁拇等起归馆,彦通询:“粘罕国相辄言举兵之意何也?”撒鲁拇云:“兵已起,不须商量,元帅国相军马自河东路入,二太子军马自燕京路入,更不杀戮人民,只是传檄抚定。”彦通答云:“两朝许多时讲和好,更便不通些䚽便起兵来,是甚道理?”介儒云:“只为贵朝失道理,所以致得如此。”仆答云:“兵,凶器,天道厌之。贵朝吞了契丹许多国土,亦藉本朝声势,方能尽灭之,今一旦不肯顾已前契义誓好,便先举兵,不道南朝许大世界、军民事力,若朝廷省悟,略行更改,怎容易近得?不过掳掠得近边些小民户,却日后干戈几时定得?”撒鲁拇云:“元帅国相若怕贵朝事力,却不敢便入来也。如今檄书将次到来,承宣亦须见理。”介儒云:“事已如此,自家这里斗口做甚?承宣若能劝童大王急行奏请,只且割与河东河北两路地土,以大河为界,存取大宋宗庙社稷,却是能报国也。”仆答云:“此谈何容易,看来贵朝听狂悖之言,却把本朝作破坏契丹看待,但恐后来自被祸患不小耳。”撒鲁拇微笑有自得之色,彦通同仆出馆归宣司,具告童贯,贯惊愕,令彦通与仆列衔供状,连夜备奏,贯与参谋宇文虚中、机宜范讷并王云、朱彦通等议赴阙禀议。

粘罕自云中府起兵,入寇忻代之境。

当日代州报金国遣人来,大军与使人同发,直薄马邑而营。

七日甲辰,童贯议赴阙参。

童贯是日与参谋宇文虚中、机宜范讷、王云、朱彦通等谋赴阙。初七日早衙,贯谕张孝纯并乃子浃,面谕当急赴阙禀议事,已令札送照会,一面差官馆待人使,言:“本司来日便行。”孝纯愕然云:“金人已渝盟入寇,当在大王勾集诸路军马,并力支吾。今大王若去,人心骇散,是将河东路弃与贼,河东既失,则河北路岂能保耶?且乞大王驻司在此,共竭死力,率众报国。如今太原府路地险城坚,人亦谙战斗,未必金贼便能破也。”贯怒目顾孝纯云:“贯止是承宣抚,不系守土,若攀宣司驻此经营,却要帅臣做甚?此是公职事,且须勉力。贯到京禀奏,即日便发诸路军马来策应,使贯留此,亦两无所益。”孝纯愤然起,退至机宜位中,抵掌大呼云:“寻常见童太师做许大模様,次第到临事,却如此畏懦,更不顾身为大臣,当为国家捍御患难,一面只思走窜,是甚节操?”因顾乃子浃云:“休休!自家父子与他死守。”
《茆斋自叙》曰:是日,扩见贯惑幕下谬懦之议,若果退,则是粘罕知不出刘宗彦等所料,气势愈振,必难制遏,遂具一札子,论:“粘罕縁刘延庆军败,继有张瑴之隙,遂听刘彦宗、余睹、萧庆军辈语,乘我边面空虚,乃敢渝盟,两路直入,然而见入贼马不多,全在大王乘机应变,力为措画御捍,且贼所忌者有四,所幸者有三。一则忌郭药师下常胜军,勇于战阵;二则忌河东河北两路坚城可守,卒不能攻;三则忌于敛民兵城守养锐,不轻出战;四则忌选择兵将,头项逓相照应,待其退回,前邀后掩,此四忌也。其一幸大王退避,诸帅无统,军民气丧,不能更相应;其二幸我不急就措画河北河东两路,重兵遮䕶根本;其三幸我区别归朝官不用,上疑下惧,自生变乱,此三幸也。某观河东路险,多关隘,人谙战斗,贼必不能长驻,唯河北路,虽雄霸州至顺安军界有塘泺,但广信军、保州、中山、真定府皆是坦途,万一常胜军有变,燕山失守,贼马乘之,定须长驱南渡,愿大王审度事机,速移司入真定府,与太原系邻路,可足相为应援,兼城坚粮多,加以大王据之,左右多西人,惯熟守御,金贼虽入境,决不敢率易南渡,兵法云攻者常多劳,守者常自逸,决可挫彼锐兵于坚城之下投之。”贯笑云:“许大𦂳急大事,此公容易来入议状?”仆答曰:“大王任国家许大兵柄,不特于诸路,虽天下,亦视以轻重,当此𦂳急,报国之时,在大王不得不勉之。况交结女真,恢复燕山事,乃是大王经手,今有窟笼,却须大王与补了,不惟在别人不知金人情伪,不能补得,兼不得使别人补了,此言非特系国家利害,亦系大王一身利害,乞大王深思之,无惑众人茍且之议。”贯阳应:“甚好,来日且过真定。”其实欲遁矣。既出,孙渥握仆手呼云:“子充奈何?自此以往,天下定见土崩瓦解。”适有关报,金人已打破马邑县,游骑已至代州城下,仆以札子草示渥,渥云:“若能如此行之,则何以加诸,苐恐无后着耳!”次日,诸监司见仆,皆称云:“闻廉访请大王守真定,议论妙甚。”仆谓:“兵家贵知己知彼,不可见彼威势,便不顾己事力也。傥大王一一肯听行之,贼不足破也。”仆再见童贯,禀宜早过真定,恐不测,燕山路贼马事逼。”贯大怒,叱仆云:“你为家小在保州故,要我去真定,只是要去保你家小也!”仆心知是为机幕所夺,恐惧欲遁,乃答云:“大王既如此说话,是不思国家患难紧急,扩愿听大王入京,然不忍见大王失此,名节扫地,为众人唾骂杀去也。”贯良久复云:“你岂不知我随行无兵,如何御此大敌?”仆对:“大王若往真定,何患无兵?不惟诸处选刷,尽有可用军马,廉颇思用赵人,如河北路民兵足得调拨使用。”宇文虚中云:“向日燕山之役,河北人民往往举城恸哭,官员部押,有自经于路者,岂能比廉颇时耶?”仆曰:“前日开拓燕山,縁久太平,军民不惯调发,故有厌怨。今日则番骑入寇,孰不同惜乡土,营䕶骨肉?此人人自为战之时,岂自当虑?傥少加总统,尽系死战之士。”贯顾仆搔耳云:“安得三万人与此马宣事,却须做得一拍。”仆答:“若大王果能付扩三万人,则便有十万军使用。”于是差仆专往真定、中山府,招置忠勇敢战军马,专一统制。

八日乙巳,童贯自太原遁还。

《北征纪实》曰:金人之欲犯中原也,惧我为备,且揣知我必欲云中,故多为好辞以入我,然谍报已详,而群小但欲云中,不以谍言为信,略不加虑,甘其诈而已,于是预谋云中守,乃召聂山,一日,阅诸路奏报,其中有曰:“范太师八月二十二日押军器三千馀件到云中府交纳,称冬间要犯南界,韩太师八月二十三日押军器八千馀件到云中府交纳,称冬间要犯南界”时金人欲攻我,遣小使来【小使者,非天子朝廷之使,故曰小使,旧无有,此开边有之,乃粘罕所遣人,使童贯者也】,谓张孝纯曰:“欲见童大王。”孝纯询其事,则曰:“莫是要交割云中地。”于是孝纯喜,即驰报上童贯,遂亟行,宣和七年冬也。贯未至太原,而孝纯先俾其属同小使迎贯于真定,小使及见贯,则曰:“中国违盟,本朝方吊民伐罪,国相二太子出师不可当也。皇帝煞是怒郎君们,止念两国生灵,煞是不欲,得故遣来约大王,须是告他始得。”贯失措不敢诘,黾勉至太原,又仓惶发小使诣阙下,贯亦因遁还,粘罕兵已入境破忻代矣。
《茆斋自叙》曰:十二月初八日,仆与宣司同离太原,贯南归,仆东过真定,途中写画一急切事务申贯,一乞人马甲,令委州县取破碎旧甲,并工聨缉,无虑日成数百领,旬月之间,则足用;一乞战马,数内选择,可得千匹;一乞委逐州各招忠勇敢战人,择官统率,互相应援,将归朝人有武勇者,激劝编入行伍,使为前锋,将其家小移近迤南州军,厚加给恤;一乞将陜西五路锐卒,取径路发赴河北河东,使助守御;一乞摘那胜捷军一千人,付某充衙兵,以为招置军马之本;一乞或不测,虏人南渡,边防失守,则循唐故事,奉大驾入蜀,委一大臣留守京师,以图恢复。贯书报皆从之。

粘罕犯朔州,汉儿开门献之,又至武州,汉儿为内应,遂陷朔武二州,长驱至代州,汉儿又擒李嗣本以降。

初宣抚司招燕云之民,置之内地,如义胜军等,皆山后汉儿也,实勇悍可用,其在河东者约十万馀人,官给钱米赡之,虽诸司不许支用者,亦听支使,久之,仓廪不足,以饥而怒,出不逊语,时我军所请,皆腐馀,亦怨,道路相逢,我军骂辱之曰:“汝番人也,而食新,我官军也,而食陈。吾不如番人耶?吾诛汝矣!”汉儿闻之惧,其心益贰,俟衅且发,至是金人南犯朔武之境,朔州守将孙翊先将兵出援太原围城,既旬馀,汉儿开门,献于金人,既至武州,汉儿亦为内应,遂失朔武,长驱至代州,代将李嗣本率兵拒守,汉儿又擒嗣本以降。

李邺上书,请奉使请和。

《北征纪实》曰:初未内禅,时贯归,后金人有两使来,大臣不敢引见天子,遂刱以小使之礼,大臣自见之于尚书省听事,昔未有此也【小使,见前注中】,才就位,遂大不逊曰南朝违盟云云,且言皇帝煞是怒,命国相与太子郎君,两路而入,因有吊民伐罪之语,白丞相时中、李丞相邦彦俱失色,皆不敢答,又曰:“相国与郎君以两朝生灵,煞是不欲,得须是告他始得。”诸大臣方就其请,如何告缓师,是使人因大言曰:“不过割地称臣。”两大臣又失色不敢答,遂议厚其礼遣行。时有李邺者,上书具论强敌之情伪,丐请奉使议和,上大喜,奖借甚至,邺丐金三万两,而朝廷颇难之,遂出祖宗内帑金瓮二,各五千两,命书艺局销镕为牌子,遂授邺,令去。

九日丙午,粘罕兵至忻州,知府贺权度势不敌,开门张乐以迓之,粘罕大喜,下令兵不入城。

粘罕自忻州至石岭关,把隘石岭关义胜军将耿守忠叛,以关降贼,粘罕入遂围太原。【义胜皆辽人,如常胜军也】

粘罕将至,石岭关尤险隘,太原帅张孝纯谋守关之人,或曰冀景可,于是命景,景辞以兵不足,孝纯命王宗尹统官兵、敢勇把关,又命归朝人耿守忠部兵八千人助之,景复辞,孝纯曰:“第如我语。”景不得已而往,使守忠当前,惧其后而袭之也。守忠行至忻口返回,云守忠所部,尽是步军,若借得敢勇家马,则金不能犯关,景等令敢勇人权借与马,几取其半,或有不愿借者,而守忠人恣横强夺,至不能制驭,景等觉有变,领亲随人等弃关潜遁。守忠至关,果启而献之,景闻守忠叛,不敢归,乃走汾州。
《节要》曰:粘罕自云中怀仁河阴【县名】,将寇代州之境,严戒部伍,整肃器甲,虑家计寨难取【乃代州绝边,控扼之地】,乃分兵由胡谷寨入焉,谓其徒兀室、余睹曰:“今日至代州,与南军必有数战,不无劳力,其馀可乘胜破矣。”既行,越家计寨,至代州,并无一战,无何代州三日失守,守臣李嗣本率吏民请命于贼,忻州、石岭关闻风皆叛,于是贼众如入无人之境,直寇太原,粘罕始有易中国之心矣。
《秀水闲居录》曰:契丹将亡,有剧寇董厐儿者,据云中,代州副帅王机请招纳,久之不至,金人既逼,始归款朝廷,以十数万众来附,赐名才,后更姓名赵诩,官以承宣使,俾居河东,计口给食,数年间蚕食边储仓廪一空,其徒散处诸郡,屡谋窃发。宣和末,金虏犯边,首乱晋州,即叛去,河东失守以此。

斡离不犯燕山,郭药师叛降,率常胜军以迎之。

许采《陷燕记》曰:宣和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金人犯檀州,陷之,二十八日早,燕山府始闻【药师斥堠不明】,是日又陷蓟州,郭药师已屯兵东郊者二十馀日,保和殿大学士蔡公靖往见药师【公时为安抚使】,既回,曰:“汾阳似有惧意。”十二月初二日,药师欲迎敌,余力请于蔡公处,言:“且令郭公披城下寨,可遣张令徽、刘舜仁偏师以往。郭公之去,使之胜,益骄,不可制,不胜,则一败涂地,燕山大震矣。又古北口洎居庸关,或可以窥燕虚实。”蔡公未以为然,翌日,复谒药师,余以片纸小书复达此意,托公子松年因家信奉呈,已而钤辖李振见余,亦言此,而蔡公不敢留药师,云他已作计。是日,蔡公出金帛,大犒军而后行。初六日,至三河,三河者,县名,在白河之西,金人已在河之东,疑药师军未敢进,药师之去,戈甲鲜明,队伍整肃,是夜分后,药师率人马并进,色未辨,已渡白河,而金人初见药师军亦惧,二太子斡离不乃东向望日而拜,号令诸部即犯药师军,药师不意来犯,军稍却,是时两阵东西相对,药师从南而往,斡离不与令徽、舜仁适相值,药师乘锐东去鏖战三十馀里,金人已北,而令徽乃先自遁,斡离不力追之,已而舜仁亦遁,药师独至金人寨,凡数处,竟无火以焚其垒,或谓药师曰:“头重矣。”药师遂回。初药师硬军三百人,所馀一百二十人而已,其他军可知,时初七日申时也。余同蔡公诸人登东城望白河,白河去府八十里,而尘埃如云气,遍空不可辨,良久,令徽至,已而舜仁至,抵晩,药师亦至,三人者颇沮丧,互相诋诮,是夜把东北门者,刺史皇贲也,乃阴遣人通斡离不,欲开门为内应,仍云:“不知太子要生郭药师?要死郭药师?”已而汾阳知之谋,皆出令徽、舜仁也,遂令儒林郎王枢草降表,云:“待时而动,动静固未知其常,顺天者存,存亡不可以不察”,又云:“臣素提一旅之师,偶遭百六之运”,又云:“亡辽无可事之君,大金有难通之路”,又云:“宋主载嘉,秦官是与,念一饭之恩必报,则六尺之躯可捐,虽知上帝之是临,敢思困兽之犹斗”,又云:“昔也东征,虽雷霆之怒敢犯,今焉北面,祈天地之量并容”辞多不记。是日晩,略闻常胜军欲变,余言之蔡公,颇以为疑,而运使吕颐浩力劝蔡公弃燕而遁,廉访梁竞,极力助之,蔡公以问余,余曰:“大学士是守土臣,岂可比他人?自当以死守之。兼大学士率诸人同行,各有眷累,今南自芦沟败军满地,此曹无以泄发,宁知不要我归路乎?”公曰:“靖之意正如此。”是夜,颐浩、竞辈互以言荧惑蔡公,而安抚司勾当公事吴激者,遂进退保之言,颐浩、竞劝成之,余曰:“唐室之乱,如李、郭诸将,曽有退保者,彼各提重兵,或以营寨未便,或就水草,或就地势,岂若燕山,乃公所治之地。激之言非是,万一荧惑令公行,他日必有以公先动为言而卖公以自售者,不可不察也。又闻常胜军如欲附贼,彼知公劫众以遁,药师辈因以借口,公之罪曷所逃也?”蔡公深以为然,颐浩、竞辈乃愠见于色,赖蔡公天资忠义,不然遂为二子揺夺,使蔡公听从颐浩等言,率众南奔,是投之死地尔。盖常胜军洎乡军之败卒,盘泊芦沟涿州之间,积怨无以泄其怒,掳掠杀灭者,莫知其数,使果遂行,其岂有噍类乎!是战也,常胜军与金人杀伤略相当,金人亦不知所以胜,而常胜军官有密输款者,由是药师遂不能振,而金人益张也。初八日申后,药师乃召蔡公、吕颐浩、李与权、沈瓘等议事,至则执之,蔡曰:“相公欲负天子耶?”引佩刀自决,为官军夺去,已而药师同诸公就坐,乃曰:“药师实不得已!不能与诸公全终始之义。”遂掩泣,由是诸人皆留药师家,是夜三更后,火作,常胜军食粮、敢战等军四散劫掠。初金人犯顺,蔡公令守城卒上城,虽诸厅当直人,亦军法从事,由是畏法者尽遣之,而不畏法者自若也。初八日晩,蔡公乃差蓟州逃卒,分俵诸厅,都未能变其面目,是夜,兵火作,此卒肆行劫掠,虽鞍马之类,顷刻无遗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