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北盟会编/卷072

维基文库,自由的图书馆
 卷七十一 三朝北盟会编
卷七十二 靖康中帙四十七
卷七十三 

起靖康元年十二月五日丙寅尽二十二日癸未

五日丙寅,金人索马一万匹。

《泣血录》曰:金人移文开封府,索良马一万匹,开封府掲示,自御马而下并拘籍,隐蔵者,全家并行军法,许人告,赏钱三千贯。在京除执政、侍从、卿监、郎官许留一匹,得七千馀匹,尽送军前,内侍、班直、禁军自控纳之,甚有愧色,自是士大夫跨驴乘轿,有徒步者,而都城之马群,遂空矣。

金人使八千人入城。

自此上宿都省或朝堂,不复宿都亭驿矣。

差文武官各二十员,随金人军,往两河交地。

每州各一员,中书侍郎陈过庭为交地都提举。

六日丁卯,金人索军器。

先是,城陷日,军兵抛掷军器,士庶之家往往蔵匿,金人知之,移文开封府,索军器,开封府掲示,许人告,收蔵军器者,悉纳赴官,限满不纳,依法处治。凡甲仗库军器,以车辇去,或用夫般担,数日方尽。

七日戊辰,开封府召募溃散使臣军兵。

使臣军兵溃散,未有所归,恐其作乱,开封府乃散榜召募,依旧収系,支给口食,于是稍稍有出者。

军器监奏收军器。

准尚书省札子批送下军器赵监丞奏札子:奉圣旨:差官四壁招收溃散军兵,渐次归复。所有郭京、傅临正等所招出战之士,尽是贼徒,不逞浮浪之辈,既不能出战,又不能守御,久费国廪,致误大事,既已溃散,又乘势作过,接熟金人,相为表里,劫掠良民,披带衣甲,未有拘收指挥,窃虑因而愈生不便,伏望圣慈,明降睿旨赦罪,其元请器甲,限三日送纳,如或违限隐蔵,不依今来指挥,许人告首,并依军法,复取军器监出榜,限三日送纳,其遗弃军器,多差人拘收,所有民间収到军器,并令自赍赴监送纳,如依所乞,须至指挥。右。出榜晓谕军民战士等,仰详前项,都省批状,指挥日限,据元请器甲,限三日,须管赴监送纳,如或隐蔵,不依今来指挥日限送纳,许人告首,以凭送所属,依军法施行。

中书侍郎陈过庭、防御使折彦质,出使两河,交割地界。

金人请以大河为界,朝廷遣陈过庭、折彦质,割河北、河东地,又遣大小臣二十员持诏而行。

诏民间权主典雇人口。

以散失者众,议访寻,逐隐匿者莫肯归还也。

开封府折还百姓金银度牒。

尚书省札子:吏部侍郎、兼知开封府王某札子:今契勘根括金银,充大金犒军之物,已奉圣旨,许用茶盐钞并官诰、度牒给还,臣今拟数进呈,取进止。依札子奏付开封府吏部王尚书:正迪功郎,六千贯;承信郎,五千五百贯;承节郎,三千贯;进武校尉,二千贯;进义校尉,一千六百贯;进武副尉,一千二百贯;进义副尉,八百贯;守阙副尉,五百贯。度牒,一百五十贯;紫衣,五十贯;师号,三十贯。右。榜使府已关牒吏部等处,等候逐处降到上件告牒,别晓示赍钞赴库,自百姓客人为始,仍以折纳之数赴府库自陈,钱数不多者,许同状,出榜市易务张挂晓示,元送纳金银匹帛人户等,仰详前项省札,各冝知悉。

九日庚午,遣使臣六人,往诸路抚谕。

诏曰:“大金军已登城,敛兵不下,朕亲出郊,见两元帅,和议遂定,宗社再安,生灵获全,恩徳甚厚。仰诸帅守监司,各令军民安业。”仍先往军前请号以行,恐四方隔绝日久,未免疑惑。粘罕在青城斋宫曽言及之也,后竟拘留不发。

金人索河北、河东守城亲属,质于军中,以待割地。

金人恐河北、河东守臣未肯割地,乃取四十五处守臣亲属质于军,以待分割地界了日送还。又取蔡京、童贯、王黼、张孝纯、蔡靖、李嗣本等家属二十馀家,及李纲、吴敏、徐处仁、陈遘、刘韐、折可久、可求,开封府唯命是聼,其或在贬所,或有出京者,具以实告,其见在者,次第发遣之,自是开封府召集团结,大小绳列于廊庑,不遣者,累日饮食不给,寝处不问,啼饥号寒之声,朝夕不绝。

左言主管殿前司公事。

以弹压卫士,故有是命。

十日辛未,诏府库所有,尽犒赏金国军兵。

诏曰:大金军已登城,敛兵不下,保安社稷,全活生灵,恩徳甚厚。今来京城公私所有,本皆大金军前之物,义当竭力以犒大军,自皇后家为头,有能径率先竭财犒赏大金军兵者,令开封府具名闻奏,当议优与官爵。右。已行差官,遍行根括,窃虑人户未知,尚敢隐匿窖埋,致使本朝有亏信义,或如前蔵埋者,并行军法。

军前退马羸蹇者,督责甚峻。

开封府揭执政以下科敛金银榜。

准尚书省札子:勘会元帅府台令,所科金银彩段,除开封府并四壁官科外,令科定前执政、选人、校尉所纳金银彩段。右。札下吏部、阁门、御史台,依科定合纳数目,火急多差人分付告示,应合纳官,立便依数赴开封府纳,不许时刻住滞,今札付开封府,照会拘催送纳,施行须至指挥。前执政、尚书、承旨、内翰、开封共六员,每员各金二十两、银五百两、彩段三十匹;侍郎、给事、舍人、谏议、侍御、正使承宣、观察使、左金吾卫上将军已上,共三十三员,每员各金十两、银四百两。

十二日癸酉,开封府掲榜拘催戚里权贵豪富之家财物等。

开封府掲榜示曰:“见奉圣旨:拘催戚里权贵豪富之家,竭其家财,以助犒赏。今来累日并未见人戸尽数赍纳,窃虑未见罪责,致将金银等藏埋。右。榜人戸,将本家所有金银表段,竭其家资,赴府送纳,如敢藏埋,许诸色人告,以十分为率,将三分充赏,先以官钱日下代支,其犯人,依军法,知情蔵寄人家,亦许陈告,给赏,不为陈告者,与犯人同罪。”民情詾詾,殆不聊生,午刻,有从政郎陈符,率先诣开封府投状,乞以见开和乐楼正店内银器,尽数输官以犒军,诏改合入官,与堂除差遣一次。

十三日甲戌,郑皇后宅以隐匿金帛,诏追父祖官。

开封府督责金银甚急,郑皇后宅以隐匿金帛,不肯尽数输官,有诏父祖并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其馀夺官者甚众,又枷项干办使臣等,号令于市。

诛指挥使蒋宣、李福、卢万。

《京师记闻》曰:先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城破时,上独坐小殿中,闻报城破,仓惶有殿班直指挥蒋宣等数百人,挟驾曰:“陛下之危,只在顷刻,臣等愿从陛下夺西门出,当以死卫陛下;不尔,即悔无及矣!”上曰:“汝等忠义可嘉,但事不可知,俟遣大臣探。意若纵兵下城,走亦未晚。”蒋宣候定,即日除观察使,于是稍定,殿班等遂入奉宸库,盗金宝器皿,杀内侍梁揆等,或以兵击窗壁,又斫会通门,莫敢谁何。今事定,遂诛之。

军前索销金画匠二十人,索酒匠五十人、酒三千壶,悉与之,拘籍铺戸家财。

朝廷命开封府曹官使臣,拘交引质库金银彩帛铺家至戸到摊认拘籍。

十四日乙亥,大元帅起兵,发相州。

《日历》曰:大元帅承御前蜡书,促援甚急,乃辄离相州入援,或者以汪伯彦守相州严备,且宜住相州,假如虏人至,必不可犯,王叱之,于是集诸将于世恩堂,议入援之路,秦仔、刘定、侯章请从濬、滑,径赴京师,诸将皆曰:“河冰未合,濬州渡无船,一不可也。滑州即虏人寨,其次长源、韦城皆大寨,岂能径往,二不可也。”秦仔等曰:“以帛缣横绝河中,兵马攀援以渡,彼滑州、韦城大寨,可转战而南耳。”诸将曰:“虏人在滑,帛练在南岸者,其谁维之?借使者半渡,虏人断维,则何以转战而南?战士则可,大元帅大王将如何?即转战不胜,退安得帛缣复渡乎?”仔等不能对,诸将欲囘邢、洺,自恩州渡往北京,王语之曰:“曷不径趋澶渊?”诸将曰:“为其逼李固虏寨,万一惊扰,非万全耳。”会孟世宁自北京遣人来投文字,自元水镇过子城渡适北,冰合可行,乃定议,然阴阳官选日,犹欲二十五日起发,耿南仲请以十四日行,前期差刘浩为先锋,领人马南趋濬、滑,以疑虏骑,又移檄大名府路帅司,差两将人马,分遣前去旧魏县驻札,暨吾军到岸之际,庶㡬防新魏县虏寨之金人,一将于内黄县驻札,以防滑州虏寨之金人。大名府路都总管司差阁门祗候孟世宁领兵二千屯内黄县,大名府路兵马都监王彦领兵二千人屯旧魏县。乙亥,进发。
初,相人及五军止知军行,南趋汤阴,由濬滑路,至是出北门,申刻,次临漳县。伯彦以相州及兼权真定府路安抚司公事、马步军都总官职事,前一日交割与通判赵不试,遂侍王行。
王在相州也,欲得近上宗室相亲,有兵马钤辖士居,服属最高,故常同宿食,至是,士居常次王马而行。是夕宿临漳县,大卿夏鳍宅失火,烟焰亘天,或以为奸细放火,以报虏人耳,众甚恐,王安卧帐中,谓左右曰:“无之。”已而果然。使臣驰报,黄河欲冻,王燃香祷于天地河神。

十五日丙子,大元帅投牒黄河中央。

《中兴记》曰:十四日晚,探者报黄河冰已解,十六日,当立春,乃黄河当拆冰,上下震惧,以为宗庙社稷无疆之休在此一举,是日五更,杨青报元水镇冰再合,施草布土讫,王乘小车安然而渡,大军悉渡,唯后粮车过冰薄处,陷溺者十馀,又使臣高公海,马溺于河,既渡,三军讙噪。时久雪阴晦,至王渡河,皎日丽空,阴云解驳,红黄云拥日而行。是夕,宿元水镇,王坐帐中,置酒,召耿南仲、汪伯彦、耿延禧、高世则,举杯慰劳。

津般诸库绢赴军前。

初,金人索绢一千万匹,朝廷至是尽拨内蔵、元丰、左蔵库所有,如数应付,河北积岁贡赋,及浙绢、南绢悉令津般。京师上四军、京畿保甲,尽充般担人,三衙使臣,分地方监督,然终日所般才数十万,金人择绢不堪者,渍以墨水退换,酋长怒曰:“大军在此,尚欲渝盟邪?”朝廷乃于内府选择北绢之竒绝者,方发行。
《避戎夜话》曰:金人索绢一千万匹,朝廷如数应付,皆内蔵、元丰、大观库,河北积岁贡赋,为之扫地,如浙绢悉以轻踈退囘,而不敢重却也,又复易去,凡十馀日,递般尚未尽,京师上四军尽皆执役,三衙使臣尽皆分地监督,每军各执旗帜为辨,意气扬扬然以为己功,诉其劳苦,争持文领照会来请食钱,又复矜夸云:“独我才去,便得収领,并不退囘。”殊无愧色。

尚书省火。

是夜尚书省火,烧工部、礼部,将尚书省牌掷火中,乃息。

十六日丁丑,大元帅至北京。

《中兴记》曰:王宿于元水镇也,先锋刘浩遣一骑兵赍状,申称所统人马至濬州,值大河未冻,先发丁顺将前军五百人济舟至岸,中军犹未渡,前军逢胙县鐡骑千馀人,疾驰至滑州,邀截冲断我军,丁顺将残兵东走,浩将中军共二千人,自濬县沿河路回来,追赴大元帅府,聼候使唤。是日,五更起发,虑恐滑之虏骑,追袭刘浩,奔冲北来,命不须发,严饬诸将,蓐食乃行。是日雪霁,所定程顿,至某店早食,不敢如约,由小径,遂与扈从庖传相失,王至村舍下马,村人爇草火为王温酒、炙脯腊,王呼耿延禧等围火而坐,未久,村人有报旁近有三虏骑问康王军㡬日到,村人告以过数日矣,金人以鞭撃鞍云:“失探!失探!”王闻之,即上马行,申刻,至北京。是时乍晴,师人多寒,王呼诸将问恤,且军士见王躬擐甲胄,上下马无倦色,每见军士,辄慰勉之,故三军皆如挟纩,王以耿延禧寒,取所常服绵裘畀之,又以伯彦不耐寒,解所服墨绿番罗战𫀆并绦以赐,权知大名府张悫、北道总管颜岐暨诸司,率官吏军民出郊以迎,王归于府治,北京新遭军变之馀,人心不定,王每出号令,人心慰服,是时京城围闭,又号令不通,王军在河北,天下不得闻动静,及是渡河,驻军北门,天下申陈四集,取决帅府矣。
《汴都记》曰:是日立春,朝廷送土牛、彩仗往二酋,粘罕不受曰:“传语赵皇,不用许多礼数。”

金人陷颍昌府,知府何志同先弃城走。

《遗史》曰:金人既破京师,驻兵城下,虑有四方勤王之兵,乃焚戮四辅州郡,以怠援兵之心,故分兵犯颍昌府,知府何志同弃城遁走,金人据其城,根括金银物帛鞍马,不可胜计,又三日纵火,杀人死者十七八,遂屯于颍昌。
《别录》曰:粘罕遣兵破颍昌府,指挥不得入韩琦宅,至是百姓数千人皆入其家,并免杀戮。

金人送东道总管胡直孺、知武胜军张尧佐入城。

先是,应天府帅胡直孺以东道总管领兵一万来勤王,至襄邑,遇鐡鹞子百馀骑,一万之众不战而溃,直孺为金人所获。初,张尧佐守威胜军,解潜与金人战于其境,潜败,尧佐降。至是金人送两人入城中。

金人请以知泽州高世由为西京留守,河东转运使张友极为大金随军转运使。

金人在河东执高世由、张友极至京城下,至是请任使之,盖示和议定,不欲自专也。初,太原既陷,分河东为两路,置安抚使以治之,尝命友极为河东隆德府路经略使者是也。
《佥言》曰:粘罕令朝廷出敕,以高世由守西京,张友极为大金随军转运使,催督畿甸民粮以饷军。

十七日戊寅,再免公私房缗一月。

再遣割两河地界使臣。

先是,金人欲再遣大臣督割两河地界,朝廷遣陈过庭,而金人拘留,至是日始遣,复増差使臣十人。

十九日庚辰,督责金银,委御史台、大理寺、开封府根括。

朝廷以金银之数未敷,督责甚峻,仰御史台、大理寺、开封府,见捕输纳愆数,逾限者根治,虽戚里、权贵、豪族,官至承宣使,妇人封邑至恭人、夫人,皆荷项拷掠,期于必纳而后已。又诏许纳金银人评直,还茶盐钞。金一两,凖三十二贯;银一两,凖二贯二百文。榜诸州县镇公使,曽遣在京买卖,变易到见在金银,仰日下尽数赴官交纳,隐蔵,依军法。又榜:京师,天下富商大贾所聚,应店肆、居宅、收蓄金银之人,并尽纳官店,戸主并许告陈,知情与同情隐匿,并依军法。又榜示:自宰执已下,应曾赐金带者,并纳赴官。又诏毁神霄宫金宝轮,悉以充数。

二十日辛巳,散遣使臣于诸门,分头交纳金银。

金人掌受纳者,求瑕指疵,动辄退易,金不甚赤,银不成蜂窠,段子薄,皆不用,至殴撃,使臣意欲赂送官吏,多以大蒜、沙糖、针线、花藤赂之。

二十一日壬午,毁官屋,卖薪以济民。

民乏柴薪,上悯念之,乃令四壁毁官屋,置场,委官卖柴,以济其阙。先是,十六日,上遣人语二酋,欲开诸门,令细民樵采自给,粘罕不许曰:“但令折屋烧。”虏薄城以来,每夜或日晡,栅中鼓鼙四发,及得城后,击于城上,谓之平安鼓,城中墙屋皆震,闻者不聊生,自是间一撃之,不复如往日矣。

二十二日癸未,大雪,诏军民樵采万岁山竹木。

是日,大雪盈尺,上念细民之失所,降诏曰:“风雪大寒,小民阙乏柴薪,多致冻馁,皆朕不德所致,万岁山许军民任使斫伐。”由是百姓争往焉,以千万计,多为军兵擅之。

知信德府梁扬祖以兵至北京。

梁扬祖自将五军,以武义大夫张俊、武翼郎苖傅、范实、武功郎祁超、从义郎盖渊,统制一万人,自信德府起发至北京,王抚循周至,徐问扬祖曰:“诸将谁最得力?”扬祖曰:“张俊最得力,金数至信德府城下,俊出战屡捷。”王擢俊为大元帅府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