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蔡省主论放欠书
轼于门下,踪迹绝疏。然私自揆度,亦似见知于明公者。寻常无因缘,固不敢造次致书,今既有所欲言,而又默默拘于流俗人之议,以为迹疏不当干说,则是谓明公亦如凡人拘于疏密之分者,窃以为不然,故辄有所言不顾,惟少留听。
轼于府中,实掌理欠。自今岁麦熟以来,日与小民结为嫌恨,鞭笞锁系,与县官日得千百钱,固不敢惮也。彼实侵盗欺官,而不以时偿,虽日挞无愧。然其间有甚足悲者。或管押竹木,风水之所漂;或主持粮斛,岁久之所坏;或布帛恶弱,估剥以为亏官;或糟滓溃烂,纽计以为实欠;或未输之赃,责于当时主典之吏;或败折之课,均于保任干系之家。官吏上下,举知其非辜,而哀其不幸,迫于条宪,势不得释,朝廷亦深知其无告也,是以每赦必及焉。凡今之所追呼鞭挞日夜不得休息者,皆更数赦,远者六七赦矣。问其以不得释之状,则皆曰:“吾无钱以与三司之曹吏。”以为不信,而考诸旧籍,则有事同而先释者矣。曰:“此有钱者也。”嗟夫,天下之人以为言出而莫敢逆者,莫若天子之诏书也。今诏书且已许之,而三司之曹吏独不许,是犹可忍邪?
伏惟明公在上,必不容此辈,故敢以告。凡四十六条,二百二十五人,钱七万四百五十九千,粟米三千八百三十斛。其余炭铁器用材木冗杂之物甚众。皆经监司选吏详定灼然可放者,轼已具列闻于本府。府当以奏,奏且下三司,议者皆曰:“必不报,虽报,必无决然了绝之命。”轼以为不然。往年韩中丞详定放欠,以为赦书所放,必待其家业荡尽,以至于干系保人亦无孑遗可偿者,又当计赦后月日以为放数。如此则所及甚少,不称天子一切宽贷之意。自今茍无所隐欺者,一切除免,不问其他。以此知今之所奏者,皆可放无疑也。伏惟明公独断而力行之,使此二百二十五家皆得归安其藜糗,养其老幼,日晏而起,吏不至门,以歌咏明公之德,亦使赦书不为空言而无信者。干冒威重,退增恐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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