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魏公谭训 (四部丛刊本)/卷第三

丞相魏公谭训　卷第三

宋 苏象先 撰 张元济 撰校勘记 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旧钞本

丞相魏公谭训第三

　　家学　　　　　　家训

　　行己

王禹玉元厚之诸公常问祖父曰公记问之博以至

朝典故本末无遗日月不差用何术也某軰亦常

留心扵此记得年忘𨚫月记得月忘却年前后差互

本末舛午终不如公愿闻其说祖父曰某有一某

每以一岁中大事为目欲究当年事则不忘矣如某

年改元其年有某事某年上即位其年有某事某年

立后太子其年有某事某年命相其年有某事则

记事之一法也史记太史公书是岁孔子生是岁孔

子卒是岁齐公会扵葵邱是岁晋文公始霸之类恐

亦此意也元曰不然至扵暗记经史默咏诗什以至

士大天家世阀阅名讳婚姻无遗忘者又以何法乃

真强记也前𠩄言者特谦耳

祖父常云趋时如鸷猛兽之务学亦湏如此𠩄以

云时哉不可失也

祖父喜王元之诗以谓平易而淳深有古风葬曽祖

时陆农师以门生有挽章曰贰卿头已白儿慕不胜

悲祖父曰此效王元之体元之诗云侍郎三十八羞

死老冯唐王语自然而陆未淳熟也

祖父年七十馀尤梦先太师训诲之严㦯惊惧而𮗜

盖心之思慕虽梦寐终老未常忘也

曽祖庆历中在翰院丁福公星奔赴景陵䕶柩

由湖北渉京畿历京东西过淮浙水陆数千里方至

闽境数冒险难故曾祖谓祖父曰吾归葬失计汝

慎勿效既不能免仕官随处葬我乃延陵季子之志

也故曽祖河阳下世祖父扶䕶南来谋葬偶遇地理

僧自真用治命得吉卜扵南徐京岘山之原术者皆

言善地真亦为俞康直大夫葬其先人真谓祖父云

公家位一品而清贫谓俞氏仕不过四五品而饶给

后皆如其言又谓祖父曰葬后三十年西南有楼阁

闻鼓角声运河水入明堂公家其兴乎如期陈旸叔

丞相以镇江莭度帅卜第扵青阳门依山建亭榭

州亦修青阳城楼每过家上冡郡设鼓角于楼上又

宅前开沟通城外自此运河水涨则出城外正与坟

相望祖父翔侍从之久后遂得执政真亦高僧得

山水三昧奇中甚多祖父常云隽永乃猪其味永

可隽故蒯通著书取以为名曾祖始四岁读尚书四

日而终秩事见李邯郸志文

祖父幼时与原甫兄弟聚学刘父立之与曽祖同为

府推官而原甫颇熟荘子祖父初未之读也每以三

鼓众散后阅之十馀日已能通逹辨折矣

祖父别试南庙欧公为考官策题问周礼名数祖父

居第一及谢公曰此䇿非尽记周礼疏不能如君之

善对也祖父曰某少留心意记诵诚如公言

祖父试馆职兴王赏谏臣赋吹邠迎寒诗胡武平为

考官见之曰近岁唯冯当世与公在三上赋对尽兴

王赏谏臣事皆切中如吹邠迎寒诗尽该一部周礼

矣

王深父谓祖父公于书无不通然字学今几熄可作

续方言

神宗元丰五年廷试进士有暨陶者诸公唱名呼曰

洎久之不应上顾祖父曰恐当呼讫吴有暨艶造营

府之论恐其后上命以讫呼果出应问陶乡里乃崇

安人上顾左右曰果吴人也

神宗问祖父卿家必有异书何故父子皆以博学知

名祖父对曰臣家传朴学惟知记诵而已上曰此尤

难也祖父云吾𭣣书数万自小官时得之甚艰又

皆亲校手题使门阅不坠则此文当益广不然耗散

可待可不戒哉

祖父年十岁侍曽祖入都㦯荐辞学进投贽皆祖

父指示装写祖父口放六经𠩄行尤有迹焉若夫子

之循环反复则不见其迹吾终躬庶几焉

祖父言年十六岁侍曽祖为扬州通判命作夏正建

寅赋赋成曽祖曰夏正建寅无遗事矣汝异时当以

博学知名也

祖父常言㓜时与华直温会课无锡日有定规间㦯

亲知晏㳺日不能逮之以夜㦯至达旦华时年以

长祖父尚㓜赋题皆取平易者同课祖父与华简尽

不遗寸幅及为开封府尹悉轴以见归且以死求铭

为托后终殿中丞遂践言焉

祖父言㓜时在无锡与华直温闵从先山甫二叔相

处在洪州则李㤗伯曼君特先生二蔡贤良及居京

师又得黄聱隅王深父子直刘原父贡父吕缙叔曽

公孚先生相与切磋𤥨磨日有𠩄资至于学成乃知

取友之益不可忽也〈黄名晞〉

祖父平生莭俭尤爱惜楮墨未尝妄费寸𥿄每剪碎

𥿄为签头稍大者抄故事令子孙軰写录常云此陶

侃竹头木屑之意也常见僧洪禧拾𥿄然纸烛大喜

以谓货殖必致富

祖父平生喜用雌黄墨涂字以为久之与𥿄同色

祖父常云吾仕宦于外不能守父母遗体坟客乃代

我守先茔者汝軰当待之如骨也家素贫止有数

亩之田遂尽给㸔坟者再三戒之使尔軰世世享用

而不可货易也众皆鼓舞听命焉

祖父与叔祖同赴廷试高祖与祖父叔祖书曰昨𮗚

程丈甚好泉南止欠状元与宰相汝果能全之乎乃

夐古之美事也

祖父常以左手指纹轮六十甲子记岁时事寔典故

无不偹尽如第二指下第一莭为甲子苐三莭为乙

卯第三莭指下第一莭为癸丑之类

祖父戒小儿手不持钱不惟防误咽亦恐坏其志行

祖父常云孟子较兼金百镒五十镒受与不受杜子

美诗云至尊含咲催赐金圉人太仆皆惆怅为太屑

也

祖父年十六省试斗为天之喉舌赋文肃主文见曽

祖曰贤郎已高中而检试者以声闻〈去〉为闻〈平〉

为不合格遂黜祖父自是始切意字学发明为多一

日坐书室中吴春卿为知制诰来访曾祖曽祖出径

来访祖父骤然论文遽问唐人制诰孰为者祖父

辞不敢对吴曰相与论文何必形迹祖父遂言世称

常杨元白以某𮗚之常不及杨白不及元吴大称赏

曰足下举子而能如此异时必典制命矣

韩子华出守〈忘其处〉禁从馆阁皆祖饯焉坐有言芸阁

何出而坐间诸钜公皆不记祖父曰见初学记盖诸

公忽而不读尔

祖父善谈易晚尤嗜荘子常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

四十有九虚一不用𠩄谓妙道百姓日用而不知者

也又常𮗚步屈曲䖝指之曰此其行之者一也

祖父与吕缙叔王深甫子直诸公改正元和姓纂以

朱勾细字签头证定甚奇又改水经尤得其全比世

本増多皆蔵扵象先可以为宝也

舒信道元丰中为御史中丞锐扵进取言事多渉刻

薄为王和甫𠩄䋲除名绍圣中复通直郎知无为军

㦯言其罪深不当叙复改监中岳庙祖父闻之曰士

大夫立朝当言路一渉非义失人心则终躬遂废如

王君贶未三十为御史中丞縁进奏院事终躬轗轲

不复大用䧟扵𠜇薄可不慎哉〈此仲远记之甚详〉

祖父十岁时𤢜从曽祖入都调官诸公往还者皆一

时名士见祖父皆异目时盛仲模学士面试省题诗

立成甚见称赏期以远到

祖父常城门有一石人刊其腹曰磨兜鞬慎

勿言刘洎少时常遇异人教之曰君当佐太平然宜

慎磨兜之戒逮京口新第成大𠫊照壁用楮餬大书

家语周庙三缄背铭之文深戒子孙以慎言亦此意

也自后贤士大夫皆叹服以谓家法之严

曽祖常谓门第高华者可畏不可恃二事皆出于桞

氏训序

祖父仰瞻星宿度常于小子首背上提之使知星

命谓子孙曰悬象昭然如此汝不䖍奉乃欲求之杳

冥乎

祖父常云禽兽知母而不知父野人曰父母何择焉

学士大夫则知尊祖矣

祖父常以米宣献澄心堂𥿄手书较正大唐郊祀录

十四䇿赐象先皆朱书臣某足为宝玩

祖父待试时曽祖居西岗相远十馀里每有家务必

召祖父咨决常徒步往来日㦯至数返未常废亦不

为劳

祖父常爱徐勉戒子嵩书云少时不欲兴立邸第货

殖聚敛中年聊于东山开营小园非存种艺以要利

也政𣣔穿池种树以寄情赏又以郊际闲旷终可为

宅傥㦯悬车致仕寔欲歌笑扵斯凡此一篇皆暗合

吾意京口建第之日令子孙皆录一本志之

曽祖常言某得吾之学衮〈二叔祖〉得吾之文棁〈三叔祖〉得

吾之讲也

祖父取平日抄莭分门类令子孙軰传写几二百册

古今类书莫及焉常云门类最难撰名

祖父在馆阁九年家贫俸薄不暇募佣书传写秘阁

书籍每日记二千言归即书于方册家中藏书数万

秘阁𠩄传者居多祖父自维拜中太一宫使归

鄊里是时叶公梦得为丹徒县尉颇许其假借传写

业公每对士大夫言亲炙之幸其𠩄传写遂为叶氏

蔵书之祖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