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衍义 (四库全书本)/卷17
中庸衍义 卷十七 |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衍义卷十七 明 夏良胜 撰平天下之义〈创业之治 守成之治中兴之治 经常之治〉
咸彖曰天地感而万物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程頥曰天地二气交感而化生万物圣人至诚以感亿兆之心而天下和平天下之心所以和平由圣人感之也观天地交感化生万物之理与圣人感人心以致和平之道则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感通之理默而观之可也
系辞曰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
朱熹曰成位谓成人之位其中谓天地之中至此则体道之极功圣人之能事可以与天地参矣
臣良胜曰圣人之生得天地理气之精也圣人之位代天地生成之位也而其所以参天地者一法天地简易之道也天以易知非徒易也以其无所为而为虽有所为犹谓之易也地以简能非徒简也以其有所因而成虽有所成犹谓之简也是故天地运化圣人成能其理一也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尹氏曰天道之大无为而成唯尧则之以治天下故民无得而称所可名者其功业文章巍然焕然而已
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欤夫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
朱熹曰无为而治者圣人徳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为也独称舜者舜绍尧之后而又得人以任众职故尤不见其有为之迹也恭已者圣人敬徳之容既无所为则人之所见如此而已
臣良胜曰尧之则天舜之恭已即所谓简易之理也其感人心而天下和平犹天地也是则所谓性之也故杨时曰尧舜所以为万世法亦率是性而已所谓率性循天理也外边用计用数假饶立得功业只是人欲之私与圣贤作处天地悬隔
禹贡曰祗台徳先不距朕行
蔡沈曰禹平水土定土赋建诸侯治已定功已成矣当此之时惟敬徳以先天下则天下自不能违越我之所行也
臣良胜曰地平天成万世永赖禹所以治平天下盖有功之可言非若尧舜之可以无为而治也即如治水之事乃开辟以来未除之害鲧治之九年绩用弗成禹继之而八年于外三过门而不入胼手胝足乃克告成自非徳为之先则民力之作劳民心之弗顺民言之胥动而距行者或亦未免也今而东渐于海西被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非盛德之感何以至此
太甲曰先王顾𬤊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祗社稷宗庙罔不祗肃天监厥德用集大命抚绥万方
蔡沈曰伊尹言成汤常目在是天之明命以奉天地神祗社稷宗庙无不敬肃故天视其徳用集大命以有天下抚安万邦
大明诗曰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
朱熹曰小心翼翼恭慎之貎即前篇之所谓敬也文王之德于此为盛昭明怀来回邪也方国四方来附之国也
下武诗曰媚兹一人应侯顺德永言孝思昭哉嗣服朱熹曰言天下之人皆爱戴武王以为天子而所以应之惟以顺德是武王能长言孝思而明哉其嗣先王之事也
臣良胜曰禹汤文武所以治天下者皆以德为之先也是所以为易简之道也
汉高祖不修文学而性明达好谋能听自监门戍卒见之如旧初顺民心作三章之约天下既定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仪剖符作誓丹书鐡劵金匮石室藏之宗庙虽日不暇给而规模弘远矣
班彪王命论曰盖在高祖其兴也有五一曰帝尧之苖裔二曰体貎多奇异三曰神武有征应四曰宽明而仁恕五曰知人善任使加之以信诚好谋达于听受见善如不及用人如由已从谏如顺流趋时如响起当食吐哺纳子房之䇿㧞足挥洗揖郦生之语悟戍卒之言断怀土之情高四皓之名割肌肤之爱举韩信于行阵㧞陈平于亡命英雄陈力群䇿毕举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业也
唐太宗问侍臣曰帝王创业与守成孰难房玄龄曰草昧之初群雄并起角力而后臣之创业难矣魏徵曰自古帝王莫不得之于艰难失之于安逸守成难矣上曰玄龄与吾共取天下出百死得一生故知创业之难魏徵与吾共安天下尝恐骄奢生于富贵祸乱生于所匆故知守成之难然创业之难既已往矣守成之难方与诸公慎之
曽巩曰太宗有天下之志有天下之才又有治天下之效而不得与先王并者法令之行拟之先王未纯也礼乐之具田畴之制庠序之教拟之先王未备也躬行战阵之间战必胜攻必取天下莫不以为武而非先王之所尚也四裔万古所未及以致者莫不服从天下莫不以为盛而非先王之所务也太宗之为政于天下得失如此
臣良胜曰唐太宗创业之主也而迹兼守成汉光武中兴之主也而志同创业才略相当亦有惭徳而太宗甚焉
宋太宗既诛李筠李重进等诏赵普曰天下自唐季以来数十年间帝王凡易八姓十二君僣窃相踵斗战不息生民涂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兵建国家久长之计其道何如普对曰陛下之言及此天地神人之福也此无他方镇太重君弱臣强而已今欲治之宜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天下自安矣
臣良胜曰宋祖所以建天下之治赵普所以辅天下之治莫大于收藩镇之权前可以洗五季之弊后可以肇四百年之基自是一兵一民贯钱斛谷皆朝廷主之文吏掌之君子谓其始也足以戢奸雄之变而其后也亦渐无以御外敌之骄持衡之势轻重然也若其深长之虑尤有见于迁都之议其初幸洛阳都民垂白者曰我辈少经乱离不图今日复见太平天子仪卫帝欲留都而晋王谏止太祖曰迁河东未已终当都长安且曰据榆山之胜而去省冗兵循用汉故事以安天下呜呼此策果行则南渡之祸必免矣盖天下利害每慎于切身西都则迩敌迩敌则有惧心惧则善心生而所以为谋者日密惟其远敌是以缓祸缓而怠怠而忘之故曰待尔家议论定吾已过河矣是亦死地而后生亡地而后存不独兵家之法为然臣幸其收兵之谋成于赵普而恨迁都之议阻于晋王也
元世祖召史天泽问治道天泽具疏言当立省部以正纪纲设监司以督诸郡霈恩泽以安反侧退贪婪以任贤能颁俸禄以养廉禁贿赂以防奸悉听之次第举行臣丘濬曰呜呼世道极变之大有三曰臣而僭君之位也妇而当阳之刚也小人而败君子之成功也自秦汉以来僭君之位有莽温焉然其恶犹显著也当阳之位有武曌焉然其罪犹共见也至于国家大计所赖一二公忠体国之君子相与谟谋于庙堂之上而彼小人者阴贼险诐或忌其勋名或虑其不便于已乃従中而挠败之致事偾于崇朝而祸延于百世呜呼有国者可不慎哉
圣祖谓侍臣曰前代庸君暗主莫不以垂拱无为借口纵恣荒宁不亲政事孰不知治天下者无逸然后可逸若以怠惰荒宁为垂拱无为帝舜何以曰耄期倦于勤大禹何以惜寸阴文王何以日昃不食且人君日理万几怠心一生则庶事壅滞贻患不可胜言朕即位有年常以勤励自勉达旦则临朝晡时而后还宫夜卧不能安席披衣而起或仰观天象见一星失次即为忧惕或量民事有当速行者即次第笔记待旦发遣朕非不欲暂安但祗畏天命不敢故尔朕言及此者但恐群臣以天下无事便欲逸乐股肱既堕元首丛脞民何所赖书曰功崇惟志业广惟勤尔群臣但能以此为勉朕无忧已
臣良胜曰天何为哉而四时行焉百物生焉日月星辰之运风雷雨露之施何莫而非乾健不息者为之也惟有所不为而后可以有为惟有所为而后可以无为圣人之言如天也臣也饮江河止于知足绘天地难于为容也
圣祖御东阁宋濂王祎进讲大学𫝊之十章至有土有人濂等反复言之圣祖曰人者国之本德者身之本徳厚则人怀人安则国固故人主有仁厚之德则人归之如亲父母人心既归则有土有财自然之理也君徳不足以怀众虽有财亦何用哉
臣良胜曰濂等反复于有人有土者后非众罔与守邦民为天下本也陈谟之意臣道之当然也圣祖归重于修德者何以守位曰仁徳为天下先也正己之意君道之当然也此上下交而德业成也
大明日历序略曰太祖挺生于南服而致一统华裔之盛自天开地辟以来惟上为然其功高万古一也元季绎骚奋起于民间以图自全初无黄屋左纛之念继闵生民涂炭始取土地于群雄之手而安辑之较之于古如汉高帝其得国之正二也平生用兵百战百胜未尝挫䘐以至继天出治经纶大经皆由一心运量文臣武将不过仰受成算而已其独秉全智三也钦畏天命一动一静森若神明在上及至郊祀存于心目有赫其临甚至不敢仰视惠鲜小民复恐一夫不获其于贪墨吏及豪黠之徒有加害者必威之以刑其敬天勤民四也后妃居内不预一发之政外戚循理畏法无敢恃宠以病民貂珰之辈惟给扫除之役此皆古昔所深患今绝无之其家法之严五也兵戎国之大权悉归之朝廷有事征伐则诏大帅佩将印领之既旋则上章绥归士卒单身还第其兵政有统六也
臣良胜曰史臣赞汉祖之兴有五是以其取天下者言也先儒谓宋祖家法度越古今者五是以其守天下者言也我圣祖以汉祖所以取者取之以宋祖所以守者守之殆恐日历所记所序尚有不尽名言者也圣子神孙茍思所以取之之难则知所以守之之不易祖述宪章又何事于他求哉归而求之有馀师矣
右衍创业之治
廿誓曰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罚
蔡沈曰威暴殄之也侮轻忽之也鲧汩五行而殛死况于威侮之者乎三正子丑寅之正也夏正建寅怠弃者不用正朔也有扈氏暴殄天物轻忽不敬废弃正朔虐下背上获罪于天用剿绝其命今我伐之惟敬行天之罚而已
臣良胜曰孟子言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而初立即有有扈之师史记谓启立有扈不服而孔颖达附会其说谓尧舜受禅启独继父故不服是大不然舜初受禅之时亦有有苗之伐又岂以受禅而不服耶盖天下治乱每每相寻尧舜禹三圣继治且数百年而有扈之逆命适在启立之初启能奉天行罚是即克诘戎兵迹禹方夏此继治之大者也能胜乎此则其率旧章守先业乃所优为者尔
太甲曰皇天眷祐有商俾嗣王克终允德实万世无疆之休
蔡沈曰太甲不义有若性成一旦翻然改悟是岂人力所至盖天命眷商阴诱其衷故嗣王能终其德向也汤绪几坠今其自是有永岂不为万世无疆之休乎
臣良胜曰天地之道为大矣阴阳之气为正矣然而清宁或不能恒愆伏时有所倚故豳风七月之诗言藏冰之道而周官凌人之职藏周用遍亦能燮调愆伏以和阴阳之气以顺天地之道也然则人君不能无过亦在大臣调燮而改之则复于无过矣成汤圣人也亦曰改过不吝太甲既曰欲败度纵败礼而伊尹正之翻然改过君子谓其如日月昏蚀一复其旧光采燿万景俱新不在成王之下然则人君不可自弃于过而不知图改人臣亦不可委君于过而谓其不及改也故曰吾君不能谓之贼
闵予小子诗曰念兹皇祖陟降庭止维予小子夙夜敬止於乎皇王继序思不忘
朱熹曰承上文言武王之孝思念文王常若见其陟降于庭犹所谓见尧于墙见尧于𡙡也皇王兼指文武也言我之所以夙夜敬止思继此序而不忘尔
康王之诰曰乃命建侯树屏在我后之人今予一二伯父尚胥继顾绥尔先公之臣服于先王虽尔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用奉恤厥若无遗鞠子羞
蔡沈曰天子称同姓诸侯曰伯父康王言文武所以命建侯邦植立藩屏者意盖在我之后人也今我一二伯父庶几相与顾绥尔祖考所以臣服于我先王之道虽身守国在外乃心当常在王室用奉上之忧勤其顺承之毋贻我稚子之耻也
臣良胜曰创业之治君用乎臣者也守成之治君资乎臣者也创业之主重于法天守成之主重于法祖法祖亦所以法天也盖祖之所法以为治者天也其理一也成康继治汲汲访咨于臣一则曰继绪皇王一则曰服先王无一毫自圣而轻臣下之心是以四方宾服海内晏然百姓兴于礼乐刑措不用有唐虞之风呜呼文武成康圣贤相继二百馀年重熙累洽卜年七百之历宜其过矣
汉文帝躬修渊默而将相皆旧功臣少文多质惩亡秦之政论议务在宽厚耻言人之过失化行天下告讦之俗易吏安其官民乐其业畜积岁增户口浸息风流笃厚禁网疏阔罪疑者轻是以刑罚太省至于断狱四百有刑措之风焉
叙传曰太宗穆穆允恭渊默化民以躬率下以徳农不供贡罪不收孥宫不新馆陵不崇墓我徳如风民应如草国富刑清登我汉道
汉书曰孔子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信哉周秦之弊网密文峻而奸轨不胜汉兴扫除烦苛与民休息至于孝文加之以恭俭孝景遵业五六十载之间至于移风易俗庶民醇厚周云成康汉言文景美矣胡寅曰文景养民厚矣稽诸仲尼之言则亦庶富而已未有以教之也班固谓孝文恭俭景帝遵业周云成康汉言文景美矣窃以为不然文帝宽厚长者以德化民无事则谦抑如不能有难则英气奋发景帝刻薄任数以诈力下御平居则诛赏肆行缓急则懦惧失措其大致悬绝如此独节俭不妄费育民以致丰富一事为克遵前业矣夫岂可与成康同德美称哉
胡安国曰尝反复真宗首末论之景德以前足为继世之贤君祥符以后不过为矫诬上天之主吕氏云景德以前之相吕端张齐贤李沆吕蒙正毕士安寇准王旦皆君子而沆之贤为最祥符以后之相王钦若陈尧叟冯⿰丁谓曹利用皆小人而钦若之奸邪为最虽有向敏中李廸二贤已不逾时而去矣吁以数君子成之不见其有馀以一小人败之不见其不足相道有关于君德之成败如此夫
臣良胜曰宋太宗削平海内功烈炳然继世之君斯亦贤者但其负兄篡国不可以言继统矣故有取于真宗仁宗也
宋仁宗遗制下日虽深山穷谷莫不奔走悲号而不能止
吕仲曰我仁祖四十二年深仁厚泽刑以不杀为威财以不畜为富兵以不用为功人才以不作聪明为贤以宽厚待民以恩礼待士夫而以至诚待异国此苏文忠公谓社稷长远终必赖之
元仁宗天性慈孝聪明恭俭通达儒术平居服御质素澹然无欲不事游畋不喜征伐不崇货利有司奏大辟为之惨怛者久之
臣良胜曰𫎇古之性素习以惨戮为恒若是可以言仁者固有取也
文皇外严内仁而雄才大略条理精密知人善任使推诚待下听言之际明睿所照不待其尽洞见底蕴临机刚果裁制大事数语而决与下人言开心写诚表里明白盖唐虞三代以来若汉之高帝世祖唐之文皇宋之太祖其宽明大度聪明文武闳远之规乾刚之用皆兼而有之
右衍守成之治
夏少康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谋以收夏众而抚其官职夏有旧臣靡自有鬲氏收二国之烬举兵灭浞立少康少康使其臣女艾灭浇于过使其子后杼灭豷于戈乃归故都于是夏道复兴诸侯来朝胡一桂曰少康﨑岖乱离之间复禹迹还旧都祀夏配天不失旧物而有夏中兴焉后之言中兴者当自少康始少康其中兴之贤君靡其中兴之贤臣乎胡安国曰在易之困曰困亨因困穷而致亨也夫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此正愤悱自强之时而夏少康卫文公越勾践燕昭王四君子者由此其选也
无逸曰其在高宗时旧劳于外爰暨小人作其即位乃或亮阴三年不言其惟不言言乃雍不敢荒宁嘉靖殷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肆高宗之享国五十有九年蔡沈曰高宗武丁也未即位之时其父小乙使久居民间与小民出入同处故于小民稼穑艰难备尝之也雍和也发言和顺当于理也嘉美靖安也嘉靖者礼乐教化蔚然于安居乐业之中也汉文帝与民休息谓之靖则可谓之嘉则不可小大无时或怨者万民咸和也乃雍者和之发于身嘉靖者和之发于政无怨者和之著于民也高宗无逸之实如此故亦有享国永年之效也
周宣王时召公周公辅王修政法文武成康之遗风王命方叔征伐𤞤狁申伯仲山甫顺天下更失理喻德教举遗士海内翕然向风诸侯复宗周
臣良胜曰宣王侧身修行兴衰拨乱王化复行诚中兴之令主也但其不藉千亩虢公谏之弗纳也料民太原仲山甫谏之弗纳也杀杜伯非罪左儒争之曰尔别君而异友也儒曰君道友逆则顺君以诛友友道君逆则顺友以违君率并左儒杀之夫其愎谏而至于杀其臣仅免于身子幽王嗣立遂罹犬戎之祸是亦宣王有以遗其忧者也
赞曰孝宣之治信赏必罚综核名实政事文学法理之士咸精其能至于技巧工匠器械自元成间鲜能及之亦足以知吏称其职民安其业也遭值羌戎乖乱推亡固存伸威北讨呼韩慕义稽颡称藩功光祖宗业垂后裔可谓中兴侔徳殷宗周宣矣
吕祖谦曰观宣帝之为君综核名实信赏必罚其所以功光祖宗业垂后嗣者盖励精之效初非申韩之功也至于用恭显而启元帝之信宦者贵许史而启成帝之任外戚杀赵盖韩杨而启哀帝之诛大臣开三大衅终以亡国此岂非择术不审之流弊乎故论其功则为中兴之君论其罪则为基祸之主其功罪相半盖失于欲速而用申韩也
光武虽以征伐济大业及天下既定乃退功臣而进文吏明慎政体总揽权纲量时度力举无他事故能恢复前烈身致太平
苏轼曰世祖上惩韩彭之难中鉴七国之变下悼王氏之祸于是尽侯诸将而不以任事裁减同姓之封而黜三公之权以为前世之弊尽去矣及其衰也宦官之权盛而党锢之难起士大夫相与扼腕而游谈者以为天子一日诛宦官而解党锢则天下犹可以无事于是外召诸将而内胁其君宦官既诛而董卓曹操之徒亦因以亡汉汉之所以忧者凡六变而其乱与亡辄出于其所不忧而终不可备由此观之治乱存亡之势其皆有以取之抑将不可推如江河之推移其势自有以相激而不可救与其所可以理推力救而莫为之也
昭烈章武元年蜀中传言汉帝已遇害于是汉中王发䘮制服谥曰孝愍皇帝夏四月即位于武担之南大赦改元以诸葛亮为丞相许靖为司徒立宗庙祫祭高皇帝以下
臣良胜曰昭烈之所以能中兴者大端见于草庐之言曰奸臣窃命欲信大义于天下自是帝王器度所谓他人千言万语说不尽只此两言而决之无遗蕴矣且尝于刘表坐中流涕曰平常身不离鞍马髀肉皆消今不复骑髀里肉生日月如流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尔有如是之才有如是之志安得不兴然于此益见封建为有道之长而高祖贻谋之善也惩秦孤立大封同姓文景继而行之光武之兴出于长沙定王之后昭烈之兴出于中山靖王之后仆者虽在人之所共知而兴者乃出于人之所不见故奸雄窥窃神器垂涎染指卒莫敢动盖惧宗室之胄有如光武昭烈者出于其间是故英雄犹有所辅而奸邪盖有所惮也
唐宪宗时李师道所养客说师道曰天子所以锐意诛蔡者武元衡赞之也请密往刺之元衡死则他相不敢主其谋争劝天子罢兵矣师道资给遣之六月天尚未明元衡入朝所居靖安坊东门有贼自暗中杀之取其颅骨而去又入通化坊撃裴度伤其首度毡帽厚得不死京城大骇宰相出入加金吾骑士或请罢度官以安恒郓之心上怒曰若罢度官是奸谋得成朝廷无复纪纲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贼以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度上言淮西腹心之疾不得不除且朝廷业已讨之两河藩镇䟦扈者将视此为高下不可中止上以为然悉以用兵事委度
臣良胜曰唐宪宗所以称中兴者只此平淮蔡一事而淮蔡所以平者用裴度一人昔韩愈上言曰淮西三小州残弊困剧之馀而当天下之全力其破败可立而待然则未可知者在陛下断与不断尔今观用一度足破二贼之言则淮蔡功惟断乃成有信然者矣未几而皇甫镈程异以言利得幸裴度以朋党见疑求仙迎佛卒以弑终分明为两截人利令智昏有如是哉
宋高宗谓赵鼎曰近将士致勇争先诸路守臣亦翕然自效乃朕用卿之力也鼎谢曰皆出圣断臣何力之有焉或问鼎曰金人倾国来攻众皆汹惧公独言不足畏何也鼎曰敌众虽盛然以刘豫邀而来非其本心战必不力以是知其不足畏也帝语张浚曰赵鼎真宰相天使佐朕中兴可谓社稷之幸
臣良胜曰高宗为康王时质于金左右惊震而意思安闲射命连中金疑其将家子还之及汴京失守复遣往质亦不辞此其器略足称中兴之任有李纲张浚赵鼎之相宗泽韩世忠刘锜岳飞之将竟不能建中兴之绩者前阻于迁议则黄潜善汪伯彦为之也后阻于和议则秦桧为之也高宗首杀陈东欧阳彻以失天下士大夫之心张浚杀曲端秦桧杀岳飞以失天下将士之心故桀纣之失天下失其心也如此而谓天佐中兴为社稷之幸乃为不幸也
右衍中兴之治
繋词曰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朱熹曰乾坤变化而无为
臣良胜曰易之制器尚象此最大者以其器御而制治也然则伏羲时已作易矣衣裳之制犹有未立历神农至黄帝尧舜而后垂衣裳以治天下盖创制变制在圣人犹以为难也故必通变而民不倦神化而民宜之乃能变通以垂久然则伏羲神农未变衣裳之制亦时未可变尔程頥谓据如此事只是一个圣人都做得了然必须数圣人然后成亦因时而已衣裳之制上下之辨天地之位也元黄之采天地之色也君臣上下尊卑贵贱皆于是乎辨是以定民志而天下治也是衣裳制于黄帝至舜乃观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作会宗彛藻火粉米黼黻𫄨绣以五采章施于五色作服是神农以前非不能为黄衣元裳之制也必至黄帝而后制尧以前非不能为五采五色之服也必至舜而后备是皆神化之道亦至是而后适变通之宜尔后世人君动有制作其亦审于宜民之意而后可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朱熹曰为政以徳则无为而天下归之其象如此范氏曰为政以徳则不动而化不言而信无为而成所守者至简而能御烦所处者至静而能制动所务者至寡而能服众
礼运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㓜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臣良胜曰天地无为而气自运也圣人无为而化自成也故大同之治主治于上从治于下皆非有所为而为之者也说者以五帝为大同禹汤文武成王周公为小康为非圣人之言也然天地气运愈厚则愈长愈长则愈生愈生则愈薄伯之不迨于王王之不迨于帝帝之不迨于皇自然节限邵雍于经世书推算有不能易者也洪荒之世譬之沃土土而生木而根荄而枝叶而畅茂而花实实而繁繁而稀稀而小小而枝叶先瘁瘁而枯枯而根伤地力且尽即如天地其初混沌既而开辟而生人物穷极而天地亦有蔽塞是故古今有不相及亦气数使然其最可见者于文义间识之观唐虞之书则三代训诰不可并也观孔孟之文则先秦两汉不足言矣观唐史不若汉史宋史不若唐史元史不若宋史岂人性禀学术有异乎哉天地之气得于人者亦自渐薄岂独治道为然哉虽然君子任治以理不可委之数也
圣人耐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者非意之也必知其情辟于其义明于其利达于其患然后能为之陈澔曰非意之谓非以私意臆度而为之也必是知其有此七情也故开辟其十义之途而使之忠之明达其利与患之所在而使之知所趋知所避然后能使之为一家为一人也
臣良胜曰天下中国亿兆其人其生于天地则一心也心之属气则为情属理则为义徇情而失义则利害昏矣否则无不自明者圣人知天下中国之心犹已也以己之情度人之情以己之义达人之义以己之所利知人之利而聚之以己之所害知人之害而远之则天下中国运之一心而有馀矣
大学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臣良胜曰自天子至于公卿大夫元士嫡子与凡民之俊秀者皆有天下国家之责故其所以为学者皆以明明德于天下为极致也然其用力之地则自格物致知始盖天下国家与吾身皆物也天与人心之知足以具众理而天下国家与吾身运之一心之知皆吾心之知也惟不能格此物则不能致吾之知而所以治身以施之天下国家者皆自昧矣若此物理皆明而心之全知独秉则所以诚意正心以修吾身而施之国家天下举而措之尔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
朱熹曰天地以生物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天地所生之心以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众人虽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故不能察识而推之政事之间惟圣人全体此心随感而应故其所行无非不忍人之政也
孟子曰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朱熹曰仁政者治天下之法度也
臣良胜曰孟子七篇无非仁义之说而仁义所以用者无非治天下之道也所谓仁者不忍人之心也推之以为政者义也然是心夫人之所必有推而极之则尧舜之治亦不过善推此心之所为而已矣然恐人不尽知又指所易见者示之曰乍见孺子入井而有怵愓恻隐之心是不忍也若视天下犹夫孺子也又安有一夫不被其泽一物不得其所者哉
国语曰兴王赏谏臣逸王罚之古之王者德政既成又听于民于是乎使工诵谏于朝在列者献诗使勿兜风听胪言于市辨妖祥于谣考事于朝问谤誉于路有邪有正之尽戒之术也
臣良胜曰唐虞君臣相与都俞吁咈未有谏之名也至禹而后悬器以待天下之士曰教寡人以道者击鼓谕以义者击钟告以事者振铎语以忧者击磬有狱颂者揺鼗然尚未有谏之官也然则古者谏无官欲其人皆有谏而无所限又赏之而使谏夫安得不兴后世以谏名官则固限之以职谏复不听而或罚之夫安得不逸善乎唐高祖语杜正伦等曰我闻神龙可扰以驯然颔下有逆鳞婴者死人君亦有之卿等遂犯吾鳞禆阙失朕岂虑有危亡哉思卿至此故举酒以相乐呜呼人臣进谏亦难矣而人主每以受谏为难亦独何哉
贾谊曰为人主计者莫如先审取舍取舍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
臣良胜曰天下之道二出乎此则入乎彼矣于事则有善恶于人则有忠邪于极则有安危治乱而已如其所举者善而所用者忠虽未必治而所以治者正在也所举者恶而所用者邪虽未必乱而所以乱者在是也与治同道罔不安与乱同道罔不危明者睹于未萌是故有重于取舍之审也然而所以审而决之非茍然也亦必有道也臣闻程頥有言曰君道稽古正学明善恶之归正忠邪之分趋道之正又在君志先定定志者以圣人之训为必当从先王之政为必可法而已呜呼由贾谊之言则有以决取舍之几由程頥之言斯有以端取舍之本
董仲舒曰王者欲有所为宜求其端于天天道之大者在阴阳阳为德阴为刑刑主杀而德主生是故阳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长养为事阴长居大冬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处此见天之任德而不任刑也
臣良胜曰仲舒之意重于端之一字端者事之初也事行于末视其初意固有违之者矣王者德刑以象阴阳虽若并用及其用也而刑胜于德者居多是以求其端于天则制刑之物皆不使胜于德故曰刑期于无刑也春秋传曰爵赏以类天之生育刑罚以类天之震曜夫震曜者非以杀物也雷行天曰无妄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雷之动和之极而万物皆甲拆也是故刑以禁暴以行仁也刑以治恶以安善也刑以靖乱以制治也于刑之之中恒存德之之意此则大冬严寒成物之终为生物之始德刑之大用也王道之大成也仲舒谓积于空虚无用之地臣故思以广其说
刘向曰道之所在天下归之德之所在天下贵之仁之所在天下爱之义之所在天下畏之
臣良胜曰汉之宗向为最贤者也向之言斯为最粹者也初以望之荐引给事于中而成帝方以宏恭石显明习朝章专宠无比所谓刑馀周召法律诗书而道德仁义之言宜乎枘凿之不入矣未几望之下狱而向亦无以自容故又有言曰大道容众大德容下圣人寡为而天下理是皆有为言之也而成帝竟不知悟其不足以有为可知矣君子谓王政君之宠成于成帝之世而王莽篡汉由于政君是故亡汉者成帝非哀平也
雄曰天下为大治之在道不亦小乎四海为远治之在心不亦近乎
臣良胜曰雄见道之言此其最者也然道者心所具之理而行之者也心即道道即心也言心不言道则无政矣言道不言心则无本矣故曰以仁心仁闻而行先王之道是也
诸葛亮曰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頺也
臣良胜曰读出师二表而不为之流涕者其为人必不忠也盖亮之平生大节惟见于二表表之肯綮大义惟在于此数言非特以决汉之兴亡殆往古之断案后世之龟鉴也然此特其言尔若开诚心布公道集众思广忠益又其事业之本先儒谓其有王佐之心不独以其言已也
陆䞇曰君天下者以天下之心为心而不私其心以天下之耳目为耳目而不私其耳目故能通天下之志尽天下之情
臣良胜曰苏轼尝言陆䞇奏议论深切于事情言不离乎道德若斯言是也盖天之立君非为君也为天下也则天之心本以公也人君视天下为公乃所以奉天之公也若使天下志有不通而情有不尽皆自私其耳目也私其耳目由私其心也私其心由以天下为己私也此盖荡荡平平之道䞇何以语德宗也人君而不以王道自任非君也人臣而不以王道望其君非臣也德宗以苛刻为能而䞇之言则忠厚也德宗以猜忌为术而䞇之言则推诚也德宗好用兵而势之言则消兵也德宗善畜积而䞇之言则散财也有臣如此而忠州之行一斥不复势亦何负于学何负于天子也哉
韩愈曰善医者不视人之肥瘠察其脉之病否而已矣善计天下者不计天下之安危察其纪纲之治乱而已矣
臣良胜曰尝闻苏轼上书神宗曰世有尫羸而夀考亦有盛壮而暴亡若元气犹存则尫羸而无害及其已耗则盛壮而愈危是以善养生者慎起居节饮食导引关节吐故纳新不得已而用药则择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久服而无害者则五脏和平而夀命长不善养生者薄节慎之功持吐纳之效厌上药而用下品伐真气而助彊阳根本已危僵仆无日天下之势与此无殊噫味愈之言则有以审死生治乱之几矣味轼之言则有以制死生治乱之道矣
刘蕡曰为君者所发必正言所履必正道所近必正人臣良胜曰蕡之试䇿直节正论冠绝古今其切要之论则在近正人也正人得近则所以正君者自有其道而正言正道相因而善故曰一正君而国定矣蕡之意盖在于劝主远绝宦竖有司畏惮意以抑之是以当时有刘蕡下第我辈登科宁无颜厚之叹噫斯言一开流布万世荣于状元宰相多矣后以指蕡为戒而迎合新法和议以取上第者所得能几何哉
欧阳修曰为人君者以细务而责人専大事而独断此致治之要术也纳一言而可用虽众说不得以阻之此力行之果断也知此二者天下无难治矣
臣良胜曰天下之治非一人之治也天下之言非一人之言也修之事宋当仁宗英宗之时庸有主威未断事或阻于众议如濮王典礼者是修乃一人之言非所以为天下之治也尧之禅舜事孰有大于此而咨四岳既荐舜而复试之岂以独断为贤乎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龟筮岂不以阻众说者为是乎唐太宗征辽似独断矣而终悔不从魏徵之言宋神宗之新法似无阻矣卒有误于安石之僻故臣未敢以修之言为然
邵雍曰圣人所以能立无过之地者以其善事乎心者也
臣良胜曰心者天君也天君泰然百体从令故善事乎心则身之无过也必矣然无身过易无心过难恒人之无过易人君之无过难恒人之过辱于一身人君之过播及于天下矣宴安肇荒淫之迹珍异启奢泰之端沾词辟侥幸之途顾语来谗贼之口名器导僭偪之防威福移陵替之渐是故人主立无过之地视恒人万倍其难所以善事乎心者必万倍其功而后可也
程颢曰先王之世以道治天下后世只是以法把持天下
臣良胜曰治道公案历千万世只此两言断决无遗议矣所谓道者即得天理之正极人心之安无所为而为之者王者之道也法者假仁义之偏建事为之末有所为而为之者霸者之术也若颢者诚有得于圣贤之学欲效于时以为帝王之治者故常陈十事于朝曰师傅曰六官曰经略曰乡党曰贡士曰兵役曰民食曰四民曰山泽曰分数且言曰无古今无治乱如生民之理有穷则圣人之法可改茍若徒知泥古而不能施之于今姑欲徇名而遂废其实此则陋儒之见何足以论治道哉呜呼以周程而不得行于北宋以孔孟而不得行于东周岂非天未欲平治也哉
程頥曰治身齐家以至平天下者治之道也建立治纲分正百职顺天时以制事至于创制立度尽天下之事治之法也圣人治天下之道在此二端而已矣
臣良胜曰頥之言即颢之意也体用贵于一原道法须于兼备治非以道为本则行于法者将无以信天下矣治非以法为用则深于道者将无以济天下矣故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有关睢麟趾之化而行周官之法度其于治也何有
张载曰能通天下之志者为能感人心圣人同乎人而无我故能和平天下莫盛于感人心
臣良胜曰生民有欲所谓欲者我之根也夫惟视天下为我有也则有我之为害也深矣如以天下为天下有也则无我之为感也深矣是故天下之患常生于有我天子以天下为我诸侯以一国为我大夫以一家为我士庶人以一身为我我则私私则利利则害随之矣若推其极尧之禅舜舜之禅禹其有天下而不与也皆无我也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有我之为害哉
范祖禹曰圣人顺天理而感人心敛天下之贤而聚之于朝使之施其所有为国之有则贤者无不得其所而民物亦无不得其所矣
臣良胜曰天之立君以为民也天之生贤以为君也故为天养民者天子之职也为天子治民者贤者之职也故人君用贤非为贤也为民也为民所以自为也贤者之见用非自为也为民也为民所以为君也
苏轼曰古之人君收天下之英雄而不失其心故天下皆争归之
臣良胜曰伯夷太公一归西伯则曰天下之父归之而其子焉往英雄之才虽未可云二老其足以系天下之望一也所以收之者何道也哉所谓英雄者非常之才非常之才必有非常之主而后能用之亦必有非常之礼而后能尽其用彼常人者禄之可富也位之可贵也予之可宠也夺之可辱也招之而可来麾之而可去也故随能而置列程功而叙赏皆可以为之制也非常之才富贵非其所欲也宠辱非其所惊也来去无期而死生之际有不可夺者也故礼不备不足以致之遇之不殊不足以使之知不深不足以结之恩不隆不足以感之譬之养鹰则一雉一鼠而饫以依人千里之骥非食之充其量而䇿之通其意能尽其才也哉故汉高于韩彭黥布未见尺寸之功裂数千里而王之其殆几于此矣
苏轼曰圣人之为天下不务逆人之心人心之所向因而顺之人心之所去因而废之故天下乐从其所为臣良胜曰佑贤辅善显忠遂良圣人非有心命之也五服五章天命之也兼弱攻昧取乱侮亡圣人非有心讨之也五刑五用天讨之也然而天道冥冥何所依据观诸人心而已人心顺天意得矣天之所助者顺而况人乎谢安之用诸桓未必是而众之所乐则国以乂安庾亮之召苏峻未必非而众谓不可适以召辱是故君子立事未论物理之是非先观人情之向背王安石以新法为人阻挠为恨而程子曰相公何故欲作此拂人心事安石无以为应意辙之言是亦有为而发也
朱熹曰王者知有天而畏言行必信政教必立喜怒必公用舍必当黜陟必明赏罚必行
臣良胜曰人君至尊无上者也上之者惟天尔天下无足畏也畏之者亦惟天尔然非徒畏也动与天惟一尔一有愆违则与天不相似非肖子矣所以付托之者有所负所以责望之者有所孤则所以谴告之者至矣可不畏哉
胡寅曰人君莫大乎修身修身莫先于寡欲欲诚不行则心虚而善入气平而理胜动无非礼事无不善唐虞之治不越此矣
臣良胜曰唐虞之治古今以为极隆而伯益致戒亦曰儆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乐则致盛治保盛治如唐虞者修身寡欲之外无馀事矣夫人之身一人之身也人君则天下恃以为治乱者则天下之身也夫人之欲一人之欲也人君一心则天下之求遂其欲者皆思以中之则天下之欲也是人君修身乃以正天下之身而其寡欲乃以绝天下之欲致治之原孰大于此
圣祖谓礼部侍郎曽鲁曰朕求古帝王之治莫盛于尧舜观其授受其要在允执厥中后之儒者讲之非不精及见诸行事往往背驰鲁对曰尧舜以此道宰制万事如执权衡物之轻重长短自不能逆而皆得其常所以致雍熙之治后世鲜能此道处事之际欲求其至当难矣圣祖曰人君一心治化之本存于中者无尧舜之心欲施于政者有尧舜之治决不可得也
戊戌十二月辟儒士叶祖干叶仪既至祖干持大学以进圣祖问治道何先对曰不出乎此书命剖析其义祖干以为帝王之道自修身齐家以至治国平天下必上下四旁均齐方正使万物各得其所而后可以言治圣祖曰圣人之道所以为万世法吾自起兵以来号令赏罚一有不平何以服众夫武定祸乱文致太平悉此道也
臣良胜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是故欲求尧舜之治必先尧舜之心圣祖自得之师心得之言也至谓大学之道惟在于平一言以蔽之矣是故论治之本惟存于心之一字论治之效惟在于平之一字古今言治理者只此二字可以集大成矣故以为终卷献焉
右衍经常之治
中庸衍义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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