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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兴小纪/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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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绍兴五年七月尽十二月

绍兴五年,秋七月,壬申朔,上谓赵鼎曰:“内侍亦有动人者,如军器所,初縁内侍李至道措置有法,至今整齐。至道左右手筹计不差毫厘,是亦人妖尔。”鼎曰:“惟其精敏如此,便非国家之福。”

丙戌,都督张浚以知徐州何洋所条屯田利害来上。

癸巳,上谓宰臣曰:“淮北之民襁负而至,朕为民父母,岂可使其失所,可赋田予之,更加优恤,以广招徕之路。”赵鼎曰:“彼乍归无所居,当赈助之。”沈与求曰:“立国不当为朝夕计,就耕之民,若蠲租税,更助之五年,以后两淮荒土已辟,亦为无穷之利。”上曰:“然。”

内军器库保明前行徐才良者出职,乙未,上谓宰执曰:“内诸司转官出职文字,祖宗法,并用御宝,朕守之甚严。但令有司依法行之。”赵鼎曰:“陛下虽细事亦谨守祖宗之法,中外幸甚。”

自建炎兵兴,四方举子不能至行在,遂以省额分于诸路,谓之类试,所收多不当。至是,始复开省闱,一如旧例。

八月乙巳,观文殿学士、提举洞霄宫范宗尹卒于台州。

时宗室赵继之、赵不愚皆有赃,为言者所论,而赵鼎尝荐此二人,乃乞解机政。丁未,上曰:“事有轻重,卿荐士之失甚轻,而朕之罢相甚重。况顷台臣论李处励罪,吕頣浩为相,尝荐处励,亦自陈,今案牍在中书可见也。卿既自劾,复有何嫌。宜体朕怀,勿再有请。”

己酉,诏四川比岁军兴,百姓供亿不易,恐吏縁为奸,令宣抚司按治。

诏故赵普佐太祖开基,非他勲臣之比,官其五世孙六房,各二资。

戸部尚书章谊求去。癸丑,除龙图阁学士、知温州。

先是,起居郎任申先乞追赠其父伯雨官,且言伯雨因论章惇、蔡卞诬谤宣仁后有废立之意,遂被责,仍以伯雨手泽进之,乃诏赠伯雨谏议大夫。上曰:“朕尝亲奉隆祐之训,今果尔。三省可议追贬惇节度副使、卞团练副使,子孙不得除在内职任。”于是仓部郎官章杰出知婺州,太府寺丞章仅出为江东提举官,给事中廖刚封还诏书,谓:“如此岂足以示惩?”乃诏仅并与外祠,而新监进奏院章倧亦罢,既而倧登进士第,只补外任。

试中博学宏词科,新敕局删定官王璧、新明州教授石延庆,并与堂除。璧,勤县人。延庆,山阴人也。

淮东宣抚使韩世忠奏获到伪官王拱等十人,乞推恩将士。壬戌,上曰:“宿迁伪官,本是吾民。他时,边臣如此小利不须赏,庶免生事。今世忠既保明,姑量与推恩。”

知贡举、翰林学士孙近,上合格进士樊光远等,癸亥,上御集英殿䇿试,上谓宰执曰:“复诗赋累年,未有卓然可称者。俟唱名,取高等陞甲,以观多士。”既遂赐汪洋以下二百二十人及第出身。先是有官人黄中第一,上曰:“故事如何?”沈与求曰:“皇祐初,有官人沈文通第一,仁宗曰:‘朕不欲以贵胄先天下寒畯。’遂以冯京为第一,文通为第二。”上曰:“此故事也。”乃擢洋第一,而省闱赋魁郑厚依第三名。光远,钱塘人。洋,玉山人。中,邵武人。厚,蒲田人。仍赐洋名应辰。时言者请赐新进士《儒行》及《中庸》篇,诏正字高闶校正,上将亲书以赐,闶言:“《儒行》词说夸大,类战国纵横之学,盖出于汉儒杂记,望止赐《中庸》,庶使学者知圣学渊源而不惑于杂。”上乃止赐《中庸》。闶,鄞县人也。

丙寅,曲赦潭、郴、鼎、澧、岳、复诸州。

初,诏常州布衣陈徳一撰《统元新历》。至是成,中书舍人朱震上之,诏震为之序。

己巳,右仆射张浚以平杨么功,自宣奉加左金紫光禄大夫。

诏秘书省以十八员为额。自南渡以来,百司日有申明,皆临时裁决,初无定制,三省、枢密院尤为丛冗,至是,左仆射赵鼎请委后省及都司取会前后所行之例,约以中制,立为定法,付之有司遵守而行,吏不得以为奸矣。

是月,刘豫之子麟出猎于陈留,有义党百馀人,欲擒麟南归,其徒首之,悉斩于汴京。豫又以其弟复,知济南府;观,知淮宁军。

九月壬申,都督张浚奏江上诸军精强,非前日之比。壬午,宰执进呈,赵鼎曰:“承平时,陜西并边兵亦未必如此,皆陛下累年葺治之力。”沈与求曰:“去岁陛下英断,亦恃有此可以却敌也。”上曰:“皆卿等协赞。向使朱胜非尚为相,必劝朕退避,今已无江浙矣。”

湖南北制置使岳飞以平杨么功,除检校少保。

重修《神宗实录》,书成,乙酉,监修国史赵鼎上之。

史馆奏乞以故东京留守宗泽《行实》与前宰臣汪伯彦等所进《建炎中兴日历》参照具录,断自圣意,付之史馆。戊子,上谓宰执曰:“朕昨使事,今十年,历历可记。”赵鼎曰:“臣闻宗泽劝陛下勿为河朔之行,信否?”上曰:“诚有之。泽云:‘肃王一去不回,况敌骑已逼,大王去无益。’泽留朕虽有功,然朕不甚喜,盖渊圣委朕以事,使朕不能成,有违恨也。时磁人亦不放朕去,然疑王云为奸而杀之,泽不为无力。”沈与求曰:“泽留陛下,此乃天命;至不能救云,岂得无过哉?”

己丑,上谓宰执曰:“祖宗朝,人才中外迭用,故无偏重之弊。迩来士大夫以内为重,今身至侍从而不历州县者,宜少革之。”

初,元符末上书范柔中等三十人,皆以直言获罪,定为邪等。壬辰,上谓宰执曰:“此乃蔡卞之罪。献言者有可取则行,无可取则容之,如是则上无拒谏之名,下有敢言之士,何至目为邪等?其误道君皆此类也。唐马周言:‘贞观初,米斗直一缣,而天下恬然知陛下忧之也。今一缣易粟十馀斛,而百姓怨以为陛下不忧之也。’其言可谓切矣,太宗亦优容之,复加擢用。”先是,国子监丞正平张戒上书几八千言,自谓恐忤圣意,愿陛下容之。

自南渡以来,国计所赖者惟盐,每因阙用,即改新钞以幸入纳之广,第茍目前,不知利权为啇贾所持,去年冬,鼎请立对带之法,商贾听命,而盐法遂为定制,除去积年之弊。是秋,加以出剰,立为分数,计入纳与对带二法并行,出入有常,源源不绝,始不为巨猾所制矣。此据《赵鼎事实》修入

冬十月,上御书《车攻》诗宣示宰执。癸卯,赵鼎等入谢,上曰:“《车攻》宣王中兴之诗,今当与卿等夙夜勉励,以修政事,制仇敌。”鼎等曰:“臣等庸才,何足以副陛下此意。然陛下㳺神翰墨之间,亦不忘恢复,臣等敢不自勉。”

都督张浚自湖湘转由两淮,会诸将议防秋,至是,还。庚戌,入见,上曰:“群盗既就招抚,以成朕不杀之仁,卿之功也。”赵鼎曰:“湖湘既平,则川陜血脉通,他日可渐为恢复之图矣。”时有武略郎成希靖以䇿干浚,言:“国家阻江据关,深得御敌之道,彼之骑兵盖无所施,近年屡北,终不得志于吴蜀,必将遗我以破残之地,使吾取之,则兵势遂至分。而又约以和好,使吾信之,然后出吾不意,以此诡道而图吴蜀,一落其计中,为害不细。”又金将萨里罕郎君常与其腹心人黄职方者,于陷蕃人贺仔处言之,以谓有金国王子定计,要入川不难,第陜西弃下三四年不顾,南兵必来作主,则一举而四川可取,其后仔归朝授官,为秦凤都监,时金已归我河南陜西故地,仔始言之。

壬戌,上谓宰执曰:“比频得二圣安报,朕当亲笔谕四方,使知朕朝夕不忘二圣之意。”遂降手诏,略曰:“二圣远狩,九年于兹,迎请之使屡驰,侍膳之期尚远,晨昏在念,怵愓靡容,间縁首敌之来归,每喻两宫之安报,惟孝悌之至,可通神明,而小大之臣,共坚忠义,庶戡多难,克成厥功。”赵鼎等曰:“陛下圣意如此,天必降之福,迎还两宫有日矣。”

时温州有唐颜真卿之后裔居焉,诏守臣推择,遣到颜邵、颜卓,各赍真卿所有书告身,又颜彦辉,乃真卿直下第十一世孙。乙丑,上谓宰执曰:“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在处死为难耳。真卿死节,可谓得所处矣。今艰难之际,欲臣下尽节,可量推恩,以劝忠义。况仁祖时,曽命颜似贤以官,自有故事。”赵鼎曰:“真卿死节,一时而名重万世,人安可不勉于善。”既而邵、卓、彦辉皆补初品官。

先是,都督府参议、权川陜宣抚副使邵溥,自阆州移司绵州,凡战守皆副使吴玠専行,溥概不得与,玠急于军食,与总领四川财赋赵开谋不合,玠欲从陆运粮,开执言不可,玠乃自为之。时调夫两川,运米十五万石至利州,费民间雇夫钱六百馀万𦈏。丁卯,以端明殿学士席益为资政殿学士、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成都府,诏益乃前执政,令位川陜宣抚司之上,既而益至成都,言:“蜀民已病,而军尚乏食,图以救弊,不一而足。欲以上流水涩之时,并运于阆、利,俟春水生后,则运至军前,庶无如今夏顿阙。又于阆、利就籴入中,庶免多支脚钱。又于泸、叙、嘉、黔,官伐木造船,庶免拘船,致商人逃避。又于洋川就籴十万石,庶免陆运,民多役死。”上以益所陈,曲尽利害,降诏从之。

是月,馆职高闶言:“太祖欲平僣伪,尝置神卫水军。至真宗祥符中,以兵备不可废,乃选水卒于金明池习战棹,仍置营池侧,号虎翼军。当无事之日尚尔,今㳂江虽有舟师,而系于岸上,乞时令按习,以精其能,庶几缓急可用,不至误事也。”

十一月庚午朔,中书舍人胡寅言:“县令,近民之官,尤在精择。宜依汉制,尝为台省寺监官者,分宰百里,有政绩则擢以不次,似増重其权,军屯本县者,许之节制。”诏付三省。

初,宣抚副使兼营田大使吴玠,苦军饷不继,遂于洋州及关外成、凤、岷三州治屯田,岁收十万斛,又调戍兵治褒城废堰,民知灌溉可恃,皆愿归业,至是就绪。甲戌,降诏奖之。先是,利路漕臣成都郭大中言于玠曰:“汉中虽得营田粟万斛,而民不敢复业,若使民自为耕,则所得数什百于此矣。”玠用其言,岁入果多,玠又将陆运,大中曰:“利路幸小熟,请以本司缗钱就籴,徐责两路僦船之直以偿。”玠从之,丁夫得不死于路,而饷亦不乏。大中又患水运亡失,以䇿诱贾贩,省费十之五。

庚辰,给事中吕祉言:“侍从官以论思献纳为职,岂可与庶官轮对?愿勿拘时。”从之。

甲申,以翰林学士孙近为吏部尚书,仍兼学士,刑部侍郎、兼权直院胡交修为翰林学士。

乙酉,以显谟阁直学士李光、兵部侍郎、都督府参谋折彦质、徽猷阁待制李弥大,并为尚书。光,礼部;彦质,兵部;弥大,工部。

初,总领四川财赋赵开言:“总领之职,于四路漕计或不相关,必正其名,俾知有所统。”至是,乃以开为四川都转运使,仍兼宣抚司参议,领茶马等如故。

癸已,有亲从官赵胜自金国还,归言二圣万福,上悲咽不自胜,左仆射赵鼎曰:“愿少宽圣虑,强于自治,天必悔祸,二圣终有还期也。”

是月,刘豫令伪境民有鬻子者,依商税法计缗而收其算。

十二月己亥朔,诏以湖北制置使岳飞兼湖北京西招讨使。

川陜宣抚使吴玠遣其子拱来奏边事。庚子,上谓宰执曰:“玠比乞入觐,今遣子来,得事君之体矣。玠握兵在外,乃能如此,良可嘉也。”

是日,诏神武乃北齐军号,久欲厘正,宜改为行营䕶军。仍分中军、江东前军、淮东后军、湖北左军、淮西右军。川陜并听本路宣抚司节制。后亦谓之右䕶军。其中军,权隶殿前司,遂以都统制杨沂中权殿帅事。既而左仆射赵鼎又曰:“都督府军马,合拨隶三衙。”上曰:“祖宗故事,军马未有不隶三衙者,今厘正之甚善。其名既正,则军政渐可复旧。”

礼部尚书李光言:“江浙为根本之地,宜恤民而宽其力。今宽其力,漕司不任转输之职,而趣办于州县,乞检旧例,应上供及军粮钱帛,令漕司自备脚费。”癸卯,诏从之。

辛亥,太府少卿沈昭远请久任计臣。是日,上谓宰执曰:“祖宗时,三司使如陈恕,任最久,号称职。今内外计臣,傥能称职,就加秩以宠之,不须数易。”张浚曰:“他官有称职者亦然。”上又曰:“孔门文学政事,各是一科,朝廷用人,若取文学而踈于政事,亦非通才。至于侍从论思献纳,尤湏兼二者之长。”赵鼎曰:“诚如圣训。”

殿中侍御史晋陵周葵言:“监登闻检院隶谏省,而敕令所删定官为书局,望皆俾轮对。”从之。初,葵言:“今天步尚艰,非臣子讽谏之时,臣愿直言其失,大抵务虚文而无实效。”因数近所行之事不当凡二十许,上曰:“赵鼎、张浚为朕任事,不可以小事形迹之。”葵曰:“陛下即位,已相十许人。其初皆极意委之,卒以公议不容而去,大臣亦无固志。假如陛下有过,尚望大臣纳忠,岂大臣有过而言者指陈,便谓形迹?臣愿因人言使大臣易意,不唯可救朝廷之阙,亦可保全之。”上曰:“此论甚奇。”至是朝廷大举,而葵三章力言此存亡之机,不必更论安危治乱,自古未有不先自治其国而成大功者。或言葵沮国大计,遂迁司农少卿。

初,御前军器所以内侍提举,不属工部。是年,始罢提举官,日轮工部郎官及军器监赴本所视之。

罢诸镇抚使。

刘豫遣人持海道图及战船様献于金人,乃兴燕云两河夫四十万,入蔚州交牙山,采木为筏,由唐河运入虎州金人于雄州北立城曰虎州,意以雄为熊,谓虎可以胜熊也 造战船,将由海道以窥我也。

自靖康以来,中原之民不从金者,于太行山相保聚。初,太原张横者有众二万,往来岚、宪之境,岚、宪知州、同知,领兵一千五百人入山捕之,为横所败,两同知俱被执。又梁小哥者,有众四千,破神山县,神山距平阳帅府百里而近,本府遣兵三千,付总管判官邓奭将而讨之,金军遥见小哥旗帜,不敢进,既而有都统马五者,领契丹鐡骑五百至,责奭逗遛,并将其军,与小哥战,亦败而死。小哥名青,怀、卫间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