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小纪/卷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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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绍兴十二年正月尽十二月 |
绍兴十二年〈岁在壬戌〉,春正月,癸卯,枢密使张俊措置江淮战守回,参议官以下分三等推恩,行府结局,俊乞罢枢务,不许,且荐其将定远军节度使田师中掌故岳飞之兵,又荐清远军节度使王徳往金陵,于是并诏为御前都统制,师中于鄂州,徳于建康驻札〈此据《野记》修入〉
戊申,言者论敷文阁待制、知徽州朱芾、秘阁修撰、知宣州李若虚,皆尝为岳飞谋议官,主帅有异志而不能諌,望黜以示戒,诏并落职。
初奉使何铸、曹勋等至金国见其主亶,于春水开先殿,具陈上意,力加祈请,伏地者再,铸不能言,金主令起之,曰:“先朝已如此行,岂有辙改?”勋反复恳请,语甚切至,金主首肯数四,大帅乌珠传命使之归馆,寻有馆伴张钧来,言皇帝及国王见使人所言甚喜,次第有恩也,是晩,馆伴耶律绍文等到馆,又传金主命早来,使人上殿,所请宜允,仍出回书示之,有许还梓宫及太母语,至是勋等以书归,群臣犹疑,独上两操和战之策,以兵威摧折敌势,而厚礼至诚以感动之,敌虽骄暴,亦回心革面以顺上之志也。
是月,太保、万夀观使刘光世卒于行在,后谥曰武僖。光世遗奏,援例乞免其家差徭科敛,中书舍人张扩持之,以为不可。时扩在后省,见事有不当人心者,皆为上言之。
二月辛未,诏建国公进封普安郡王。王天性忠孝,自幼育宫闱,晨省昏定,未尝离膝下,上与皇后尤所钟爱,至是出就外第。初太祖受命北征,次于陈桥,军中有知星者苗训,引亲吏楚昭辅仰视日色,其下复有一日,训举手加额曰:“此天命也!”及王既受封,有日者尤若讷,私谓“普”乃“并日”二字,合乎《易》所谓“明两作离”,盖不特同符艺祖,而“大人以继,明照四方”之象,已兆于此矣。
己卯,殿中侍御史胡汝明论监司不按州县之吏,壬午,上谓宰执曰:“汝明所论甚当,朝廷分道命使,正要几察州县,可申严行下。若州县赃污不法,而监司不能按,致有台諌章疏者,当并黜之。”汝明,黟县人也。
己丑,诏吏部尚书吴表臣、礼部尚书苏符、侍郎陈桶、郎官方云翼讨论典礼,不详具祖宗典故,专恃己意,怀奸附丽,可并罢。云翼,永嘉人也。
三月,贡院上博学宏辞合格人—— 京官洪遵、选人沈介、洪适。诏赐遵出身,适同出身,介循一资。介,徳清人。遵、适皆徽猷阁待制皓子也。皓奉使久在敌中,至是和议定,皓报太后归耗。辛酉,宰执贺太后来有期,上曰:「洪皓身陷敌国,乃心王室,诚可嘉也。二子并中词科,亦忠孝之报。”遂诏遵馆职,适敕局删定官。自中兴设词科以来,即入馆,自遵始。上又言:“遵之文于三人中最胜,朕谓文贵适用,若不适用,譬犹画虎刻鹄,何益于事哉?”
知贡举、给事中鄱阳程克俊上合格宗子善能附正奏名,试以示劝奖,上谓宰执曰:“天孙之贵,溺于晏安,往往自陷非法。若一以邦典绳之,则非所以示惇睦之恩,置而不问,又无以立国家之法,惟择其好学从善者,稍加崇异,以风厉其馀,是亦教化之术也。”
乙卯,上御集英殿策试,遂赐陈诚之以下二百五十三人及第出身。初,秦熺第一,熺有官,左仆射桧子也,遂降第二。溥,永嘉人。诚之,侯官人也。
川陜宣抚副使胡世将时在凤州之河池,方结陜西、河东忠义首领,俾为内应,而朝廷与金敌讲和,就差川陜宣谕使郑刚中照旧吴玠、刘豫所管,分画地界,世将奏:“秦、商二郡,元不系玠所管,合自二州以南为界。惟和尚原系玠立寨,元非刘豫地分,宜依旧保守。”且言探报:“敌人欲以鐡山为界,果尔?铁山在河池县里,则和尚原等关隘悉为所占,其四川并无限隔,虽金州杀金坪、仙人原稍险,别有平路得以入川,利害灼然,不可许也。”时世将已病,丙辰,卒,寻诏川、陜,津置其丧以归。
夏四月丁卯,上曰:“孙近尝言用人乃人主独㫁,不可委之臣下。朕以为用人,虽人主之权,然深宫之中,安能尽知贤否。惟在论一相耳,一相得人,遴简乃僚而荐之,则人主当㫁而用之。若人君好要则百事详,好详则百事荒。”此善论人君之道者也。
广西买马岁额一千五百匹,而去年买发二千四百匹。至是,诏经略使胡舜陟、提点买马官、知邕州俞儋以下,各进一秩。
上以淮上用兵,成不战却敌之功。丙子,诏推恩宰执,于是秦桧等言:“此皆睿筭无遗,诸将戮力,臣等何功之有?”上曰:“汉高祖善驭群臣,每诸将奏功,必赏萧何、张良,盖以指踪之功也。卿等同寅,辅朕以底成绩,朕何敢忘?”桧等再拜而退,相谓曰:“君能下下,以成其政,何以仰称隆遇之意哉?”
两浙漕臣王㬇等进银以助迎奉两宫之费。
己丑,皇后邢氏已上仙,丁亥,讣音才至,于是太常寺讨论服制,上谓宰执曰:“先王制礼,无过不及,适于中而已。宜参古今之制,使等威有辨,而合于礼,庶可垂法于后世也。”
金遣其臣乌陵赞谋至陜西,议分地界,川陜宣谕使郑刚中出白马关外见之,赞谋欲尽取阶、成、岷、凤、秦、商六州,指鐡山以西为界,刚中曰:“此难即割,须俟旨可也。”赞谋曰:“讲和而不退和尚原兵,何也?”刚中曰:“割地之旨,朝下晚退矣。”赞谋不能夺,刚中乃上奏曰:“秦、商二州幷和尚原皆陜、蜀要害,不可许也。”其后割秦、商地之半,弃和尚原,仍于大散关内得兴赵原以为控扼之所。五月甲午,就除刚中端明殿学士、宣抚副使。先是宣抚司尝居阆中,自移于河池县,馈饷不继,人以为病。刚中奏移司利州,务从省费,既而刚中欲移屯一军,都统制杨政不从,刚中呼政,语曰:“宣抚欲移军,而都统制不肯。某虽书生,不畏死也。”声色俱厉,政即日听命。
丙申,诏于旴𣅿军置榷场,其后安化军、光州皆置。
甲辰,诏诸州无教官处,令尚书省选差,既而礼部立到试教官法,上谓宰执曰:“士大夫不可不学,惟学,故能考前世兴衰治乱以为龟鉴,则无过举,而政皆适当矣。朕在宫中未尝一日废也。”〈立法在是月乙卯,今聫书之〉
丙午,诏礼部住给度僧牒,虽特旨,亦令执奏。先是,临安府乞度牒修观音殿,上不与,第给钱五千缗,上曰:“朕观人主欲消除释老二教,或废其像,或废其徒,皆不适中,往往愈炽。今不放度牒,可以渐消,而吾道胜矣。”
庚戍,工部尚书莫将等议上大行皇后谥,曰懿节。
先是,上以太后回銮,普天同庆,可召和气,犹虑诸处以奉迎为名,縁此科率,却致暛怨,已降诏,悉令戸部自支,不侵诸州经费,庶不扰民。
言者论䕫路有杀人祭鬼之事,乞严禁止之。己未,上谓宰执曰:“此必有大巫唱之,但治巫,则此自止。西门豹投巫于河,以救河伯取妇,盖知此道也。”
六月甲子,大金国送观文殿学士、前东京留守孟庾、徽猷阁待制、前知淮宁府李正民还朝。庾等奏:“昨兵渡河,不能死节,陷身辱国,乞正典刑。”诏放罪,任便居住〈诏放罪在是月癸未,今聫书之〉
乙亥,宰执奏上殿官晏孝纯乞禁止父母在别籍异财之事,上曰:“此固当禁,然恐行法有弊,州县之吏科率不均,民畏户口大而科率重,不得已而为,诚可怜者。宜并申严科率之条。”于是秦桧等仰叹圣聪周知民情如此。
时川陜都统制吴璘入觐,上问璘前此所以胜敌之方,璘曰:“先令弱者出战,强者继之。” 丁丑,宰执奏璘功赏士,上因以璘所对语之,且曰:“璘善用兵,此正孙膑三驷之说,一败而二胜者也。”上又曰:“当须令适中,政有赏罚,如医之用药,不及则不能治病,太过又伤气也。”
时有学子上书,乞用王安石《三经新义》,为言者所论。癸未,上曰:“六经所以经世务者,以其言皆天下之公也,若以私意妄说,岂能经世乎!王安石学虽博,而多穿凿以私意,不可用。”
甲申,宰执奏言者所论盐禁事,上曰:“古今事异,今国用仰给煮海者,十之八九,岂可捐以与人?散利,虽王者之政,然使人专利,亦非政之善也。吴王濞之乱,汉实使之,使濞不专煮海之利,虽欲为乱,得乎?”
初,兴元府有六堰,引褒水溉民田至数千顷,故汉中地极膏腴,兵兴以来,岁久弗治,堰坏而田多荒。至是帅臣武当军节度使、兼川陜宣抚司都统制杨政,率众修复,偶夏水,堤决,政亲往督役,其后堰成,岁省漕计二十馀万石。又城南并汉江岸,水数至城下,政仍作长堰捍之,水遂趋南岸,城赖以安。
是月,召宣州观察使赵密于建康,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主管步军。
秋七月,言者论福州佥书判官胡铨,文过饰非,用欺群听,士之无知者,往往从而宗之,望窜斥,以为惑众之戒。癸巳,诏铨除名,新州编管。
皇太后回銮,大金国遣少监高居安等扈送,甲午,起发。
癸卯,吴璘乞用初任团练承宣使恩例,为其子授文资,上许之,中书舍人张扩以为不可。乙卯,上谓宰执曰:“武臣换文资,恐将帅之材,后难得矣。”张俊曰:“须试而后换文可也。”上曰:“俊言甚是。宜降指挥,以革其后。”上因举杜甫诗“将军不好武,稚子总能文”之句,谓甫意盖有在也。于是秦桧等仰见圣心之不忘武备如此。
戊申,宰执奏事,因论车服有用玉者,上曰:“将来郊庙,玉噐当先制,朕观今所用祭噐皆别,山樽自有山樽之制,犠樽自有犠樽之制,如玉鬯、玊爵之类,今皆未备,岂可不先制也。”上尊事天地,奉先思孝,故凡服食噐用,必以祀事为先,秦桧等不胜叹服。
上自南巡,仪物草创,至是,诸王宫教授石延庆言:“国朝郊庙大礼,有三驾之制。恭闻皇太后銮舆还阙,陛下将迎于郊,而仪卫末讲,望诏大臣集礼官蒐举往宪。”有诏车辂、仪仗,委工部尚书莫将、戸部侍郎张澄,同内侍邵谔制造。己酉,太常寺言:“五辂之制,惟玊辂以玊饰之,今当先玊辂。又按本朝,黄麾仗共二千二百六十五人,其数最为酌中,欲依此制造。”从之。
是日,上又谕宰执曰:“吴璘功赏事,早与了,使之归。”秦桧曰:“已与张俊议,呼璘到堂面定,庶几允当。”上可之,且曰:“赏须令适中。今日边面,正赖将士协力守之,赏须当,乃慰其意,且免奸人动揺军情也。”
大金国遣金吾卫大将军完颜宗贤、秘书监刘祹等来。
癸丑,上谓宰执曰:“郡守条上五事,其间颇有可采,又有欲冲见行法者,宜详之,可行即行。”秦桧曰:“如庄绰所上,有可行者。”何铸曰:“守臣中有志于民者,所论定不茍。”上曰:“然。”于是桧等仰见上厉精庶政,臣寮所上利害,躬览不怠如此,中兴岂难致乎?
时因有宗子犯法,乙卯,上谓宰执曰:“见宗学教官,令日率宗子讲书,作功课,庶使用心不为恶事。”于是秦桧等仰见上留意宗子,以教为先,惇叙之实莫大于此。
上殿官宇文刚言湖外米贱,乞行收籴。戊午,上谕宰执,令即行之,且曰:“水、旱,尧汤所不能免,惟有以备之,则民免流移之患也。”
八月乙丑,宰执奏湖北帅臣刘锜言沅州猺人作过事,上曰:“蛮夷但当绥抚,不可扰之,虑致生事。”于是秦桧恭禀圣训以谕锜焉。
丙寅,皇太后渡淮。
言者论端明殿学士、佥书枢密院何铸:“首董岳飞之狱,阅日滋久,初无一言叙陈,既而以枢臣使金,乃谓以谳狱不合,遂致远行。”又言:“飞之狱,本其徒所告,反状甚明,而铸所迁延,乃在党恶。”遂罢铸以本职,提举太平观,寻诏落职,责徽州居住。既又论殿中侍御史胡汝明及察官归安施钜、长洲李溢,皆铸所荐,诏悉与外任。
先是,迎䕶梓宫当差大臣,而左仆射秦桧辞不行,乃诏少保、判绍兴府孟忠厚为迎梓宫礼仪使,又以参知政事王次翁为迎太母礼仪使,并往楚州迎接。戊辰,上问宰执曰:“界首犹未得皇太后报。”秦桧曰:“据王次翁奏,九日可到界首,以理揆之,此事必不爽约。前萧毅行,陛下明与约言:‘若太后果还,自当谨守誓约。’如今岁未也,则誓文为虚设,此最切当。”上曰:“亦以此事卜和议谐否?若还我太后,则是大金亦守和议也。”
皇太后回銮已近。辛巳,上至临平镇奉迎,上入幄朝见,宰臣、文武百官班幄外起居。上初瞻慈容,喜深感极,泪温龙绡,军卫欢呼声震天地,父老童稚携持夹道拥看,以手加额,咸叹曰:“不图复见圣神子母之重驩如此也。”太后以北方闻太傅、醴泉观使韩世忠名,召至帘前曰:“此为韩相公耶?”慰问良久。
乙酉,上以语秦桧等,且言:“太后既归宫中,事一切不复顾矣!”于是秦桧等仰叹圣徳之至,宜其笃生上圣,以建中兴,而鸾驭言旋,为天下之母也。
徽宗及显肃、懿节二后梓宫回。己丑,上至临平迎奉以归。初,太常少卿施坰请于皇城近处权设龙徳别宫,至是,即奉安焉。
九月乙未,以少保、䕶国军节度、判绍兴府、信安郡王孟忠厚为枢密使。
戊戌,诏皇太后俸钱月一万贯。冬年、寒食、生辰各二万贯。生辰加绢一万匹。
左仆射秦桧进所撰徽宗哀册,辛丑,上谕桧曰:“哀册极佳,盖语皆纪实故也。向昭慈挽词,众人所作,文虽可观,皆不纪实,朕当时所撰,有‘俯随遗诏日,犹想御帘时’,要纪实尔。”桧曰:“向陛下书扇赐经筵官,皆当其实。”上曰:“朕阅《唐史》,见太宗面评群臣才徳短长,似有所感。朕所书,皆杜甫诗,盖因以见意也。”
有阿李者,本乾明寺尼,法名善静,因被掳在北界,诈作柔福帝姬,逃归后,朝廷差宣政使冯益,幷宗妇吴心儿往绍兴府识认,遂收入内,加为福国长公主,降驸马都尉高世荣。至是,因内侍李鄂等随梓宫回,具言柔福帝姬在北界降徐还,去年已死,还近自北界以其骨归,后因还父中立诉于朝,遂下法寺勘实,是日,辛丑,诏阿李杖死,益、心儿以识认不审,编管外州。
乙巳,少保、左仆射秦桧加太师,桧面辞新命,上曰:“梓宫归丧、慈宁就养,皆卿之功,此未报百分之一,不必辞也。”
诏福建官买茶送榷场,仍戒有司,即时支价钱,上曰:“官中买物,往往不即支还价钱,故人惮与官交易。”盖上通察民情如此。
戊申,诏参知政事王次翁充大金报谢使,得庆军节度钱愐副之。
制玊辂毕工。
大金国遣中书侍郎刘筥、刑部尚书完颜宗表等来,庚戌,引见。
以给事中、直学士院程克俊为翰林学士。
辛亥,诏差内侍蓝珪主管慈宁殿事务,上谓宰执曰:“朕戒诸人,凡有阙,不得白太后,只来白朕。盖太后年已六十,惟胸中无一事,动作如意,即夀考康宁无穷矣。”于是秦桧等仰服圣孝,以谓养志曾参之所难,而上优为之,此舜之盛徳也。
初,中书舍人张扩为左仆射秦桧所知,不数年至侍从,屡缴词头,人多不乐。至是,吏部引赦,行词,扩毎秉烛草制,言者谓其太遽而文不工,扩乃罢去。
丁巳,诏戸部侍郎沈昭远为大金贺生辰使,知阁门事王公亮副之。新除中书舍人杨愿为大金贺正旦使、知阁门事何彦良副之。愿,山阳人也。
冬十月壬戌,言者论:“钱塘驻跸之地,而城壁摧剥,傥不加饰,何以肃远近之瞻。况临安府昨被旨置回易库,収其嬴以备此举几年矣。今宜取而用之。”诏临安府措置。
初,卜地为永固陵,得于绍兴府会稽山昭慈圣献后殡宫之西北,乃遣中丞万俟卨,又诏资政殿学士郑亿年相继按行,皆以其地可用。丙寅,权殡徽宗圣文仁圣显孝皇帝及显肃、懿节二后。
戊寅,诏随从梓宫官吏,扶䕶万里,勤瘁可嘉。自内侍官李鄂以下四十四人,推恩有差。
庚辰,诏镇江府依沿海制置使例,罢带沿江安抚使。
癸未,诏车辂院复置官吏。
甲申,皇太后生辰,始燕于慈宁宫。
时朝廷欲以福建腊茶就行在置局给卖。丁亥,诏福建见任提举市舶官,更不兼茶政,别差官提举茶事,置司于建州。
初参知政事万俟卨奉使大金国,行次汴京,奴隶辈有为人致书访其子者,彼之伴使以为言,卨曰:“两朝以玉帛相见,而后敢以私书入境,然父子之情,不过候安否尔!”发书视之,果然。及次涿州,又以南官欧担夫,告者且曰:“一行装赍悉以车载,不复调夫矣。”卨曰:“欧担夫者,请得其名治之。不调夫则止于此,以听大国之命。”伴使语塞,遂已。至是,使还,诏卨提举详定一司敕令。孙觌志卨之墓曰:“卨之复命也,宰相秦桧假金人誉己数十言,属卨绐上,卨退而叹曰:‘丞相訹我面谩,吾戴天履地,忍为此乎?’卒不从。他日,与桧议,怒,无复同寅之意矣。”
十一月庚寅,上谓宰执曰:“人君惟虚心,则事至自见。”秦桧曰:“虚心,则臣下或有迎合,亦无所逃。”上曰:“臣下迎合,孟子所谓逢君之恶,其罪大。”程克俊曰:“此不容诛也。”秦桧曰:“陛下虚心,照临百官,士庶孰不精白以承休徳哉?”
左朝奉大夫黄达如者,前守南雄州,为提点坑冶铸钱官韩球所按,至是任满奏事,言:“太后回銮,梓宫还阙,兹为盛事,望宣付史馆,然后大明黜陟,异论者正典刑,主和者加旌赏,庶上慰徽宗、二后在天之灵,少纾太母滞郁之气。”遂擢达如为监察御史。辛卯,礼部侍郎、直学士院王赏编付史馆。达如,建阳人。赏,开封人。球,璜弟也。
初,太师、左仆射秦桧与太傅、枢密使张俊同主和议,约尽罢诸将,独以兵权归俊,故俊力助其谋,及诸将已罢,而待御史江𨗿数言俊之过,于是俊求去位。癸巳,罢为醴泉观使,复还三镇旧节,封清河郡王。𨗿,建徳人,公望犹子也。〈此据《野史》修人〉
两浙转运副使李椿年言:“臣闻仁政必自经界始,自兵火之后,文籍散亡,豪民猾吏,因縁为奸,有田者未必有税,有税者未必有田,富者日益兼并,贫者日益困弱,皆由经界不正。”且言其利害有十,“臣比访得平江府,岁収七十万石,著在石刻,今按籍,虽有四十万,而实入才十馀万,皆以为逃田。尝闻朝廷有按图核实之请,其事始于吴江县,而知县石公辙尽复其数,盖按图而得之也,欲望陛下㫁而行之,将吴江之验,施之一郡一路,以及天下,则经界正而仁政行矣。”上谓宰执曰:“椿年之论颇有条理。”秦桧曰:“其说简易可行。”程克俊曰:“比年百姓避役,止縁经界不正。若行之,诚公私之久利也。”乃诏专委椿年措置,椿年请先往平江诸县,俟其就绪,即往诸州,要在均平,为民除害,更不増税额,从之。椿年遂即平江,创经界司,于是守臣周葵见椿年曰:“今欲均税耶?增税耶?”椿年曰:“何敢增税。”葵曰:“若不欲增税,何言本州苗米七十万石?”椿曰:“仓记云尔。”葵曰:“仓记云谷七十万石,谓仓中所容总数耳。五谷皆谷也,岂独米乎!”椿年曰:“审尔。”则用图经三十万为凖,未几葵罢去。
己亥,始诏立太学养士,既而权以三百人为额,仍复置祭酒、司业、博士、正、录、管官。
初,永固陵殡宫,以户部侍郎张澄为桥道顿递使。澄熟知会稽地里,自发引至复土、反虞,皆先事而备。至是,迁澄为尚书。
右谏议大夫歙县罗汝檝言:“陛下近因臣寮之奏,以前日异论者明正典刑,此诚今之先务。然初定议和,而谤议纷然,往往出于愚而无知,不足深责。惟赵鼎、王庶、曾开、李弥逊四人者,同心并力,鼓率其党,必欲沮害此事,赖皇明洞照,不惑浮言。今开与弥逊尚以美职而食祠禄,失刑已甚,望赐贬黜。鼎、庶见在谪籍,近赦,恐合量移。乞令有司勿复举行,亦足少惩。”丙午,诏从之。于是开、弥逊并落职。汝檝又言:“前殿中侍御史张戒最与鼎厚,引居言路,凡鼎之风旨,奉承不暇,故助鼎以沮和议。鼎罢相,戒失所赖,复请留之,既被黜,则往依岳飞于江夏,其趋操可知。”庚戌,诏停戒官。
少保、枢密使孟忠厚求去位,罢为少傅,依旧信安郡王,判福建,既而与知建康府、观文殿学士叶梦得两易其任。时闽中之寇未平,诏梦得挟御前士,便道之镇。
十二月庚申,上谓宰执曰:“梁汝嘉顷为户部尚书,号称经制财用,徒耗官钱,公私交易,无补于国,为汝嘉身谋则得矣,如国计何?”
初,命户部尚书张澄等详重修六曹寺监库务敕令格式,至是书成。壬申,太师、左仆射秦桧上之。
言者为南巡以来三岁之祀,独于明堂,而冬至郊天,旷岁未举,今既治安,愿于来岁,用郊祀之仪,庶应祖宗故事。诏礼部、太常寺讨论申省。
甲申,上曰:“祥瑞何用?朕所不取。唯年谷丰登,乃莫大之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