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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革命党为讨袁告同胞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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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革命党为讨袁告同胞书
作者:孙中山
中华民国3年(1914年)10月
本作品收录于《国父全集

敬通告者:

吾人以极痛苦极惨淡之精神魄力,日夕哀告呼诉于国民之前,而举国犹半醒若睡者,岂国民之神经过于痳痹乎?殊不知天下真理原不易著,以吾民困惫于颠播震荡之旋涡中,亡国灭种之说,闻之者非一载;借款杀人之事,见之者非一端。人之道之,非不喻其理,人之纵之,非不明其祸,只以生命财产无法律之保障,干涉不可,监督不能,补救无术,付之缄默,于是乎舆论死矣,心理亡矣。而专制魔王遂乘此弱点,颠倒错乱,傀儡法律,压抑民情,以自诩一手遮天之手段,愈出愈奇,愈演愈剧,为彼子孙帝王万世之基业计,且将陷吾民于水火,沉沦万劫不解之苦境。呜呼毒矣!今请言其事:

夫国之有宪法,国家之根本法也。共和政体通例,只有宪法产生总统,并无总统产生宪法。袁氏无共和资格,惟以总统作皇帝观;当南京议和时,开宗明义之要求,居然列为条件。洎国会成立,财力威势并用,得遂先举总统后定宪法之成议。比总统就职,而宪法销沉,此根本上之谬误,谁致之而谁与之?吾民其可不察乎。且议定宪法,为国会之特权,前国会所制定之宪法草案,友邦宪法专门学者亦曾逐条讨论,毫无窒碍不适国情之点。乃袁氏为欲伸张无限之权力,而不愿受宪法上之拘束,于是借口干涉,怂恿劫夺,迄不能动;乃加议员以作乱之名,全行放逐,甚至拘禁枪毙,待若巨盗。兵威宪祸,天下寒心,至此永无真实宪法之发生矣。呜虖!以吾民掷多少之头颅,流无量之热血,费无数之金钱,今欲换此区区十数条之明文而不可得,举国公论,其谓之何?况国会议员为全国人民之代表,既知以宪法为千秋万世立国之基,而能悉心制定,可谓无负人民之付托;袁氏以为逆己而逐之,是袁氏已无待人民之诚意也。至由中央政府指派数人,由中央政府令地方官厅指派数人,组织所谓政治会议;复由政治会议产出所谓约法会议。又由中央政府饬地方官厅,各指派数人齐集北京,赐以头衔曰约法议员;名其机关为造法机关,俨同正式国会,仰承袁氏意旨,转达袁氏命令,美其名曰修正之约法。又由袁政府指使约法会议,产出现在之所谓参政院。种种非驴非马机关名称,不过代政府受过分谤之傀儡而已。袁氏所以利用此掩耳盗铃之计者,不过对于外交上掩饰,而为借债之地步耳;岂有国家之真意存于其间乎?

逐民选之议员而用指派之议员,毁开国之约法而行钦定之约法,赝形意象,术能乱法,袁氏自谓可以长治久安。乃今者忽更出一种愚民政策,比之收买议员、干与宪法,其手段为尤阴挚者,即迅速筹备立法院是也。按各报所载,袁氏近任命进步党员王揖唐、王家襄等二十四名为总统府谘议官,给以旅费,派往全国各省、南洋各埠游说,其大旨在使人民洞悉当兵纳税之义务,而不参与政事;并使进步党增长对于人民之信用,以为扩张党势而占将来立法院议员之多数,以供政府之操纵,得以便宜制定宪法,使全国人民永远伏于大总统权力之下。其处心积虑诚不为不密矣;然而袁氏此举,特一前清缩短国会期限之故智耳。当满清末季,内政紊弛,外交疲柔,民困财尽,岌岌不可终日,举国妇孺知非革命不足以图存;于是我民军声威如元气浩瀚布濩两间,不可遏抑。满清执政处不得已之时,始出此姑息弥缝之计。今袁氏窃柄,以诈取,以术驭,以杀止乱,以力防民,以权利饵政客,以牢笼待将士,以金钱买军心,以资格取官僚,以命令代法律,以谄媚策外交;万机出自亲裁,庶政不由舆论,施展裕如,无民党之牵制,宜若可以有为矣。乃起视四境,国事日非,国运日促,天怒民怨,百喙莫解。不良政治,乃有革命健儿,伏尸流血,反为导线,株连没产,坚我决心。一年以来,大江南北,烽火数举,皖之六安,苏之通州,浙之温州、杭州,湘之衡州,赣之玉山等处,端倪稍露,即树风声。袁之所恃,自矜北旅,乃山东有龙口之役,山西有大同之役,河南有滑县之役,满州有本溪湖之役。足见国家前提,无分南北。其馀若西蜀,若两粤,师凡十数处,袭地占城,穷于防御,此不过表面之大较者。其实革命种子散布全国,以大义相号召,以良心相呼应,以国利民福为前提;南八男儿,幽燕志士,巴蜀子弟,赣粤亡命,以及各省问题,莫不共戴黄灵,誓歼民贼。实力充裕,藏锋待时。欧战开幕,吾人着着进行。袁氏孤穷,祸生肘腋,指日誓师,克期举义,捣彼三海,传檄四方,专制魔王之末日,路易十六之前途,行见有以报我国民也。袁氏自知诈取术驭不足以维持秩序,今日调兵,明日戒严,财力一尽,上将无灵,犬奴丧气,天下之以诈取术驭者,诈亦有时而尽,术亦有时而穷。呜呼!袁氏之手段不过如是如是而已。使其肺腑果有见及国会必要之心,则当俯首以顺民意,决不致有当日解散之举。兹解散人民真正选举之国会,而复利用见利忘义之徒,筹备将来之立法院,其手续固无异指派,而其欲综揽大权,把持宪法,伪定明条,以永远陷吾民于悲境者,其心甚毒也。无论将来立法院即与政治会议、参政院同一傀儡作用,而就其苦心积虑,迫于革命风潮,出此愚民下策,谁谓吾同胞绝无聪明睿智之人,而不能烛奸察隐乎?呜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袁氏之策未成,袁氏之心若揭,袁氏何尝多智哉!昔之论袁氏者曰:不学无术;今之论袁氏者曰:有手段,无道德。虽然,吾从前说。

闻之化学家之言曰:两素互有作用,化合必成特性,其所馀者,名曰残滓。立宪国之有政党,所以养成多数者政治上之智识,而使人民有对于政治上之兴味,其主体作用,在掌握政权或左右政权者。若恣助君主酷焰,以为固宠希荣之地位,是谓妾妇之行。袁氏之政体,暴君政体也,寡头政体也;较之专制政体之解释,其程度犹有不逮。而民党之欲以武力破坏之者,实预料其不能达于完全法治也。故与袁氏立于对待之地位,而皆为有作用之元素,正在比量化合之强度也。惟御用党名为拥护中央,实则阿附袁氏,始则欲推倒民党以擅宠;比民党解散,各项会议诸得多数,而对于国家仍一无所建白,清夜扪心,其能免于残滓之讥乎?袁氏自知无力振兴中国,而日夕惕于革命军之天讨,乃御用党,犹希望将来立法院之议员,丧心病狂,为虎作伥,虽未读世界革命史,其亦将袁氏政史细心领略而识彼鸡肋之味乎?呜呼!政府不足恃,政党无足齿,英雄岂终无用武之地乎?盖闻豪杰之民,虽无文王犹兴,况二十世纪共和民主,岂容苟且图存而不思一振奋也?值此国运颠危,国权销丧,全球之龙斗方酣,中原之狮睡未醒,沉沙折戟,英雄抚髀肉以生悲;铁马金戈,大局随风潮而变态。愿我同胞,知困知穷,知奋知起,一鼓作气,凌厉无前,烛彼奸谋,声罪致讨,共树白日旌旗,扫除独夫凶焰。行者充役,居者助粮,重建共和,共襄义举。十年老马,愿效率途之用;千里骅骝,能成开道之功。薄海内外,无老无幼,无男无女,悉以革命为救亡第一要义,则吾人真正共和之目的能达,自不难组织代表民意机关,订定优良宪法,以为永远万世遵循之准则。立法院云乎哉?区区微意,尚祈公鉴。中华革命党本部启。

三年十月□日自日本东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