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朝名臣言行录 (四部丛刊本)/卷第一之一
五朝名臣言行录 卷第一之一 宋 朱熹 撰 景海盐张氏涉园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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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朝名臣言行录卷第一之一
中书令韩国赵忠献王
王名普字则平幽州蓟人后徙洛阳周
丗宗用兵淮上 太祖拔滁州宰相范
质奏用王为军事判官 太祖领同州
节度辟为推官移领宋州表掌书记
太祖受禅以佐命功授右諌议大夫充
枢密直学士从平上党迁枢密副使拜
枢密使乾德二年范质王溥魏仁浦同
日罢以王为门下侍郎平章事开宝中
岀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太平兴国初入
朝拜司徒兼侍中八年岀为武胜军节
度使雍熙中𠕋拜太保兼侍中明年岀
为西京留守兼中书令淳化三年薨年
七十一咸平初诏配享太祖庙庭
普为滁州判官 太祖与语奇之会获盗百
馀人将就死普意其有𡨚启 太祖更讯
之所全活十七八〈范蜀公蒙求〉
太祖既得天下诛李筠李重进召赵普问曰
天下自唐季以来数十年间帝王凡易十
姓兵革不息苍生涂地其故何也吾欲息
天下之兵为国家建长久之计其道何如
普曰 陛下之言及此天地人神之福也
唐季以来战闘不息国家不安者其故非
它节镇太重君弱臣强而已矣今所以治
之无它奇巧也惟稍夺其权制其钱收
其精兵则天下自安矣语未毕 上曰卿
勿复言吾已谕矣顷之 上因晚朝与故
人石守信王审琦等饮酒酒酣 上屏左
右谓曰我非尔曹之力不得至此念汝之
德无有穷巳然为天子亦大艰难殊不若
为节度使之乐吾今终夕未尝敢安枕而
卧也守信等皆曰何故 上曰是不难知
居此位者谁不欲为之守信等皆惶恐起
顿首言曰 陛下何为岀此言今天命已
定谁敢复有异心 上曰不然汝曹虽无
心其如汝麾下之人欲冨贵者何一旦以
黄加汝之身汝虽欲不为不可得也皆
顿首涕泣曰臣等愚不及此唯 陛下哀
怜指示以可生之涂 上曰人生如白驹
之过𨻶所为好冨贵者不过欲多积金钱
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耳汝曹何不释
去兵权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久
之业多置歌儿舞女日饮酒相驩以终其
天年君臣之间两无猜嫌上下相安不亦
善乎皆再拜谢曰 陛下念臣及此所谓
生死而肉骨也明日皆称疾请解军权
上许之皆以散官就第所以尉抚赐赉之
甚厚与结婚姻更置易制者使主亲军其
后又置转运使通判使主诸道钱收选
天下精兵以备宿卫而诸功臣亦以善终
子孙冨贵迄今不绝曏非韩王谋虑深长
太祖聦明果断天下何以治平至今戴白
之老不睹干戈圣贤之见何其远哉普为
人阴刻当其用事时以睚眦中伤人甚多
然其子孙至今享福禄国初大臣鲜能及
者得非安天下之谋其功大乎 太祖既
纳韩王之谋数遣使者分诣诸道选择精
兵凡其材力𠆸艺有过人者皆收𥙷禁军
聚之京师以备宿卫厚其粮赐居常躬自
按阅训练皆一以当百诸镇皆自知兵力
精锐非京师之敌莫敢有异心者由我
太祖能强干弱支制治于未乱故也〈涑水记闻〇又〉
〈王沂公笔录云 太祖在位历年石守信王审琦等犹分典禁兵相国赵公普屡以为言 上不得巳召〉
〈守信等曲宴道旧甚乐因谕之曰朕与公等昔尝比肩义同骨岂有它哉而言事者进说不已今莫〉
〈自择善地各守外藩优㳺卒岁不亦乐乎朕复有女数人便当约婚守信等咸顿首称谢由是高石王魏〉
〈之族俱蒙选尚寻各归镇几二十年贵盛赫弈始终如一〇又程氏遗书云赵普除节度使权便是乌重〉
〈㣧之䇿以兵付逐州刺史〉
太祖初登极 杜太后尚康宁常与 上议
军国事犹呼赵普为书记尝抚劳之曰赵
书记且为尽心吾儿未更事也 太祖宠
待韩王如左右手御史中丞雷德骧劾奏
普强市人第宅聚敛财贿 上怒叱之曰
鼎铛尚有耳汝不闻赵普吾之社稷臣乎
命左右曵于庭数匝徐使复冠召升殿曰
今后不冝尔且赦汝勿令外人知也〈记闻〉
太祖即位之初数岀微行以侦伺人情或过
功臣之家不可测赵普每退朝不敢脱衣
冠一日大雪向夜普谓 帝不复岀矣久
之闻叩门声普亟岀 帝立风雪中普惶
惧迎拜 帝曰巳约𣈆王矣已而 太宗
至共于普堂中设重䄄地坐炽炭烧普
妻行酒 帝以嫂呼之普从容问曰夜久
寒甚 陛下何以岀 帝曰吾睡不能着
一榻之外皆他人家也故来见卿普曰
陛下小天下耶南征北伐今其时也愿闻
成筭所向 帝曰吾欲下太原普默然久
之曰非臣所知也 帝问其故普曰太原
当西北二边使一举而下则二边之患我
独当之何不姑留以俟削平诸国则弹丸
黒志之地将无所逃 帝𥬇曰吾意正如
此特试卿耳遂定下江南之议 帝曰王
全斌平蜀多杀人吾今思之犹耿耿不可
用也普于是荐曹彬为将以潘美副之〈邵氏〉
〈闻见录〉
太祖欲使符彦卿典兵赵韩王屡諌以为彦
卿名位已盛不可复委以兵柄 上不听
宣已岀韩王复怀之请见 上迎谓之曰
岂非以符彦卿事耶对曰非也因别以事
奏既罢乃岀彦卿宣进之 上曰果然宣
何以复在卿所韩王曰臣托以处分之语
未备者复留之惟 陛下深思利害勿为
后悔 上曰卿苦疑彦卿何也朕待彦卿
至厚彦卿能朕邪韩王曰 陛下何以
能周世宗 上默然遂中止〈记闻〉
太祖一日以幽燕地图示中令问所取幽燕
之䇿中令曰图必岀曹翰 帝曰然又曰
翰可取否中令曰翰可取孰可守 帝曰
以翰守之中令曰翰死孰可代 帝不语
久之曰卿可谓远虑矣 帝自此绝口不
言伐燕至 太宗因平河东乘胜欲捣燕
蓟时中令镇邓州上䟽力諌其忧国爱君
之深言岀乎文章之外虽杂陆宣公论事
中不辨也〈闻见录〉
赵普尝欲除某人为某官不合 太祖意不
用明日普复奏之又不用明日又奏之
太祖怒取其奏坏裂投地普颜色自若徐
拾奏归补缀明日复进之 上乃寤用之
其后果称职得其力〈记闻○又𣈆公谈录云普尝奏事忤旨 上怒就赵〉
〈手掣奏札子挼而掷之赵就地拾起以手展开近前复奏 上愈怒拂䄂起赵犹奏曰此事合如此容进〉
〈入取旨其胆量如此〉
太祖时尝有群臣立功当迁官 上素嫌其
人不与赵普坚以为请 上怒曰朕固不
为迁官将若何普曰刑以惩恶赏以酬功
古今之通道也且刑赏者天下之刑赏非
陛下之刑赏也岂得以喜怒专之 上怒
甚起普亦随之 上入宫普立于宫门久
之不去 上寤乃可其奏〈记闻〉
国初赵普为相于厅事坐屏后置二大瓮凡
有人投利害文字皆置中满即焚于通衢
〈闻见录〉
太祖常与赵普议事不合 太祖曰安得宰
相如桑维翰者与之谋乎普对曰使维翰
在 陛下亦不用盖维翰爱钱 太祖曰
苟用其长亦当护其短措大眼孔小赐与
拾万贯则塞破屋子矣〈杨文公谈苑〉
太祖豁逹既得天下赵普屡以微时所不足
者言之欲潜加害 太祖曰不可尘埃
中揔教识天子宰相则人皆去寻也自后
普不复敢言〈谈录〉
开宝中赵普犹秉政江南后主以银五万两
遗普普白 太祖 太祖曰此不可不受
但以书荅谢少赂其来使可也普叩头辞
让 上曰大国之体不可自为寝弱当使
之勿测既而后主遣其弟从善入贡常赐
外密赉白金如遗普之数江南君臣始震
骇 上之伟度〈谈苑〇又记闻云 太祖时赵普为相车驾因出忽幸其第时〉
〈两浙钱俶方遣使致书及海物十瓶于普置在左庑下会车驾至仓卒岀迎不及屏也 上顾见问何物〉
〈普以实对 上曰此海物必佳即命启之皆满贮瓜子金也普皇恐顿首谢曰臣未发书实不知若知之〉
〈当奏闻而却之 上𥬇曰但取之无虑彼谓国家事皆由汝书生耳因命普谢而受之〉
王始为相 太祖命薛居正吕馀庆参知政
事以副之不知印不奏事不押班但奉行
制书而已事无大小一决于王开宝中卢
多逊因对屡攻其短雷有邻复讼其庇吏
受赇 上怒下御史府案问抵吏罪诏参
知政事更知印押班奏事以分其权
王性深沈有岸谷多忌克初以吏道闻寡学
术 太祖常劝以读书晚年手不释卷其
为宰相以天下事为己任沈毅果断当世
无与为比
昭宪太后聦明有智度尝与 太祖参决大
政及疾笃 太祖侍药饵不离左右 太
后曰汝自知所以得天下乎 太祖曰此
皆 祖考与 太后之馀庆也 太后𥬇
曰不然正由柴氏使㓜儿主天下耳因戒
敕 太祖曰汝万岁后当以次传之二弟
则并汝之子亦获安矣 太祖顿首泣曰
敢不如母教 太后因召赵普于榻前为
约誓书普于纸尾自署名云臣普书藏之
金匮命谨密宫人掌之及 太宗即位普
为卢多逊所譛出守河阳日夕忧不测
上一旦发金匮得书大寤遂遣使急召之
普惶恐为遗书与家人别而后行既至复
为相〈记闻〉
卢多逊贬朱崖谏议大夫李符求见赵普言
朱崖虽在海外而水土无它恶春州虽在
内地而至者必死望追改前命以外彰宽
宥乃置于必死之地普领之后月馀符坐
事贬宣州行军司马 上怒未巳令再贬
岭外普具述其事即以符知春州到郡月
馀卒〈湘山野录〉
太平兴国中朝士祖吉典郡姧赃事觉下狱
时郊礼将近 太宗怒其贪墨谕旨执政
特俾郊赦不宥赵普奏曰败官抵罪冝正
刑辟然而国家卜郊肆类所以对越天地
告休神明吉夲何人安足以隳改 陛下
赦令哉 上善其对而止〈沂公笔录〉
弥德超自冗列为诸司使骤被委遇诬奏侍
中曹公彬有不轨谋 太宗疑之拜德超
枢密副使不数月赵普再相因为辩雪
上乃大悟即逐德超而待彬如故自是数
日 上颇不怿从容谓普曰朕以听断不
明几悮大事夙夜循省内愧于心普对曰
陛下知德超才干而任用之察曹彬无罪
而昭雪之有劳者进有罪者诛物无遁情
事至立断此所以彰 陛下之明圣也虽
尧舜何以过此哉 上于是释然〈沂公笔录〉
李继迁扰边 太宗用赵普计封赵保忠守
夏台故地令灭之保忠反与继迁合谋大
为边患〈玉壶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