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美缘/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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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 第六回 姚夏封广陵风鉴 常万青南海朝山 下一回▶

  词曰:

  天上鸟飞兔走,人间古往今来,沉吟屈指数英才,许多是非成败。
  富贵高楼舞榭,凄凉废家荒台,万般回首化尘埃,惟有青山不改。

  话言二位英雄交手相打,一个似风乘懒象,一个如酒醉斑彪。那些看的人越挤越多,把那林璋、冯旭二人吓得战战兢兢,也不敢上前解劝,口中叫道:“不要打!有话说话。”正是:

    乱烘烘翻江搅海,闹嚷嚷地裂山崩。

  那大汉的家丁,向汤彪道:“爷不要动手,我家爷是打不得的,乃世袭公侯的公子。”跟汤彪的家人也叫道:“爷不要相打,我家公子也是打不得的,我家老爷现任金陵总制操江。”姚夏封劝道:“俱是功臣之后。正是:莲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二位英雄听了方才住手。

  林璋、冯旭二人看见他二人不动手,十分欢喜,忙向前邀那人道:“且请入坐,请问尊姓大名。”那人笑道:“俺是山东登州府姓常,名万青,俺高祖是高皇功臣,名遇春,祇因功高加封世袭国公之职。今奉家母之命,南海朝山进香,打从此处经过。今日是俺不是,冲撞公子,请教尊姓大名。”汤彪道:“小弟高祖也是高皇驾下功臣,姓汤名和,家父名英,小弟汤彪,家父现任总制操江。因送我叔父进京会试,今日得罪长兄,望乞恕罪。”常万青哈哈大笑道:“俺们祖父俱是一殿之臣,今日相逢就是在会之人,真是三生有幸。”说毕大笑起来。

  汤彪指定林璋道:“此位是小弟的年伯,姓林,名璋,金华府人氏。”又指著冯旭道:“此位是年伯的外甥,姓冯名旭,住在杭州,我二人同送年伯至此,不想幸遇常兄,真三生有幸。”万青闻言大喜道:“今日天已晚了,欲待请教这位先生相相,祇怕来不及了。不若将姚先生请到小弟敝寓,将尊兄二位细细请教,不知姚先生肯允否?”姚夏封听了满口应承,忙忙卷起招牌,收了笔砚,包将起来,寄在对门点心店内。板凳桌子,自有人收去,随了四人,一同而去。

  走出钞关门,来到寓处,恰好常万青也在此住著。万青吩咐家人,备办酒席伺候。说罢请姚先生观相,姚夏封观了一会,说:“爷莫怪小子直言。”万青道:“君子问祸不问福,吉凶祸福,但说何妨?”姚夏封道:“公爷的尊面,印堂红光直透天堂后面杀气,山根红白不分,半载就要见了。那时刀兵一动,祇恨千军万马之中,死里逃生,应遍方妙。”常万青道:“目下国家太平,那有刀兵之事。”姚夏封道:“公爷记著就是了,小子一言决不可忘,还要借左手一观。”常万青伸出左手,与他细细观看,看了一会儿,便道:“现观左掌,这般喷火甲与腥血,真乃大贵人之手也,有诗为证:天庭红光冒火星,满身杀气气冲冲。刀枪队里应行遍,日后名扬到处闻。”

  相毕了常万青,又将汤彪相了一会道:“天庭饱满,一生衣禄无虑;而地阁方圆,独秉将才有日,看来日后必做封疆大吏,决不有诬,有诗为证:

  目下天仓祇取黄,一生富贵任荣昌。有朝将相权在手,方表男儿当自强。”

  相毕又相冯旭,细相一会儿,说道:“冯相公莫怪小子直言。”冯旭道:“但言何妨。”夏封道:“目下天庭黑暗,必有大变;印堂不明,死里逃生;阴气太盛,准有五六位夫人。虽有几件坏处,还有几件好处,你天庭高耸,后来衣禄无亏;地阁方圆,晚年富贵定取。你过了这个土星交到三八二十四岁之外,那时夫妻团圆,腰金衣紫,他年必生贵子,目下须要小心。有诗为证:土星照命有灾殃,谨防小人暗里伤。家业凋残犹自可,分离骨肉兆非祥。”

  姚夏封相毕常、汤、冯三人,常万青命家丁取银子十两谢他。夏封称谢罢,登时酒席齐备,请他四人入席。林璋首坐,万青、汤、冯对面坐了,四人传杯弄盏饮了一会,酒至半酣,常万青道:“林老伯在上,小侄有一言奉告。”林璋道:“愿闻。”万青道:“小侄欲与令甥汤兄结为金兰好友,不知老伯可允否?”林璋道:“舍甥软弱,全仗二位公子扶持。”万青听了大喜,即取了文房四宝,叙了年庚,万青居长,汤彪第二,冯旭第三,三人同拜天地。正是:

    指向南山拜友朋,朝著北海结盟昆。

    山崩有日情常在,海若干枯义不分。

  三人各发誓毕,起身又与林璋见礼。依旧坐下饮酒,兄弟相称,四个人吃到四鼓,方才安枕。次日,林璋动身,三人送他登舟而去。这且不表,后书交代。单言常、汤、冯三人又在此地游玩两三日,竟向杭州去了。若逢名山胜景,便停舟赏玩,一路无辞。

  那日,到了杭州,冯旭把常、汤二人邀至家中,备酒款待。冯旭进内见了母亲,把送舅舅的话说了一遍,“今有常、汤二兄要进来拜见母亲。”太太听了大喜。常、汤二人拜见已毕。伯母称呼,当日宴罢,安歇。

  次日,正欲邀常、汤二人游西湖,祇见老家人进来禀道:“钱相公到来,闻得相公回来,特来奉候。”冯旭连忙邀进厅堂,与常、汤见礼毕。各道姓名,坐下献茶之后,钱林道:“小弟此来与兄商议舍妹之事,要上紧为妙,早早行聘过门,完了多少口舌。花文芳那厮怀恨在心,恐有风波如之奈何?”冯旭应道:“既蒙兄爱,祇是小弟没有聘赀,为之奈何?”常万青在旁听见此言忙回道:“做亲乃两家情愿,花姓何人敢生风波?”汤彪道:“兄长不知,”遂将冯贤弟考文,又将文芳仗势之话告诉了一遍。万青闻言不觉大喜道:“原来为著贤弟的婚姻,不知所费几何?”冯旭道:“至少也得百金。”常万青道:“不过百金,有甚大事,愚兄有一言,不知可中二位贤弟之听否?”二人答应道:“长兄之言,怎敢不听。”常万青道:“既钱兄令妹取中冯贤弟,何不将弟妇早早娶回门来,成全夫妻。俺方才听见祇百金足矣,愚兄今相助百金。”汤彪道:“弟有此心久矣,祇是一时不能救急。”万青大喜道:“趁俺们在此,大家吃杯喜酒。”

  这万青是个直心人,遂吩咐家丁,将包箱抬出来,取了一百两银子,交与冯旭。冯旭拜谢,叫家人送到后堂。自己又进内,如此这般对太太说了一遍。太太口称难得。冯旭走将出来,对常万青道:“家母多多致谢兄长。”万青道:“些须小事,何劳伯母挂齿,兄弟就此言过,不必再提称谢二字了。兄弟快把年庚开写明白,请位先生拣个好良辰,我们要吃喜酒哩。”

  当日也不去游西湖,就在家内备酒留钱林同席,饮至更深辞去。次日,著苍头到先生处取了年庚,万青、汤彪见了上面写的本年四月十八日,上吉合天恩紫微黄道良辰,乃三堂大吉大利之辰,又选二月二十六日纳聘大吉。常万青见了大喜道:“我们祇好吃了行礼酒,等俺南海朝山回来,再看新人罢。”说毕哈哈大笑。

  此时是二月初旬,不过半月光景,就要过礼。冯旭坐了轿子先到朱辉家,将此事说了行礼吉日。朱辉道:“你请回,老天即到钱府通知便了。”冯旭辞别朱辉。即到钱林家来,迎进厅堂分宾主坐下,礼毕。用茶之后,朱辉道:“向日老夫为媒,如今令亲那边有了吉期,就把所选吉日言了一遍,尊府好预备行人。”钱林满口称谢道:“又劳老伯大驾,既是舍亲婚娶,小侄所备不堪妆奁,还望老伯包涵。”朱辉道:“岂敢!岂敢!”当下别了钱林。钱林送出大门。朱辉又到冯旭家来,与常、汤二人相会,各各通名。冯旭称:“年伯祇是劳动大驾”。朱辉道:“恭喜贤侄,令亲那边并无别论,可准办大礼便了。”冯旭答应:“小侄知道。”当下朱辉别去不表。再言钱林送出朱辉,进内将朱辉之言告禀母亲。太太听了满心欢喜。

  且说翠秀听见小姐是四月十八日过冯生门,心中好生欢喜,转身来到楼上,对小姐说道:“恭喜小姐。”月英道:“喜从何来?”翠秀道:“婢子方才到前边去见太太同公子说话,今日朱翰林到来,说是冯姑爷那里有了吉日,选定四月十八日过门。”月英听了把头低下,也不再问,按下不言。

  话分两头,且说童仁著人打探得冯旭有了迎娶日期,心中大惊,忙至相府下轿进了内室,看见妹子,见礼坐下,忙命花有怜:“快把你大爷请来,我有要紧话与他说。”花有怜答应。

  且说花文芳,自从那日考文,被钱月英把文批坏,又当著众人出了丑态,回到府中,又被舅舅说一番,心中好不气恼。不觉身子有些不快,一病月馀,不能离床,目下方好。那日,正在书房纳闷,忽见有怜走到面前说道:“今日舅老爷到来,请大爷说话。”

  花文芳听了祇得起身进内,看见舅舅见礼,坐下。童仁道:“你一向不曾出门,可知外面新闻否?”文芳道:“外甥一病月馀,日下才觉好些,不知外边的新闻。”童仁道:“你不知冯旭择了日期,四月十八亲迎钱月英过门,本月二十六吉期行聘礼,你道可恼不可恼,难道你家堂堂相府寻不出一门高亲么!祇是他两家欺人太甚,自古道:杀人可恕,情理难容。故此前来告诉贤甥,听你决裁。”花文芳听了舅舅这番言语,不觉心中大怒道:“舅舅,这头亲事若被冯旭夺去,誓不为人。不必舅舅费心,愚甥自有主意。正是: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童仁道:“他家日期甚近,必须上紧方妥。”花文芳道:“不消舅舅过虑。”童仁起身去了。文芳送过,回到书房,叫花有怜来说道:“你可把魏临川叫来,商议要夺冯旭这头亲事。”正是:

    弹破纸窗容易补,坏人阴德最难当。

  不知魏临川来此,怎样与花文芳议论,可夺得月英过来抑夺不过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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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美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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