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翁集/卷三
海东乐府幷序
[编辑]吾东虽曰好学。学者所习。惟在中国书籍。东国之书。漫不识其题目。故上下数千年善恶兴亡之事。懵然莫知。岂可乎哉。是以。为恶之人。恣行不顾。至有谁见东国通鉴之语。余为此痛。逮蒙恩谴投荒。魑魅之与游。鱼虾之为侣。无以自遣。只以书籍为娱。偶读西崖乐府。爱其辞旨剀切。引事比类。劝戒明白。能使人感发而兴起。有补于初学为多。间阅东史。就其中可以赞咏鉴戒者。除出若干条。作为歌诗。名曰海东乐府。以教儿辈。虽不敢自附于作者。聊以志纂述之梗槩云尔。皇明纪元万历丁巳抄秋下澣。休翁序。
借地恨。此真可为百世之恨。
[编辑]殷亡。箕子率中国遗民五千馀人东来。立国于朝鲜。至四十代孙准。燕人卫满亡命。聚党千馀人。东渡𬇙水。求居西界。为藩屏。准信之。封之百里。令守西鄙。满诱致稍众。乃遣人诈告准曰。汉兵十道来攻。欲入宿卫。遂袭准。准战不胜。浮海南奔。立国于马韩。其故地。遂为满有。其后高句丽东明王子温祚不容于本国。与十臣南来。求可居之地。马韩王割东北百里之地畀之。是为百济。温祚二十七年。谓诸将曰。马韩渐弱。上下离心。势不能久。倘为他有。悔不可及。不如先人取之。阳为出猎。潜师袭之。遂幷其国。箕子之后。遂绝不祀。
殷墟麦已秀。海东敷八条。礼让以为俗。传祚千年遥。燕地亡人适乐国。东明王子穷来托。君王不嫌二主容。锡之土田为附庸。古来养虎多自患。逼逐幷呑翻在眼。前借卫后借济。仁贤之后竟陵替。遗恨当年费虚惠。
金椟引。其事有无。虽不可知。足见我国上世人心之淳古也。
[编辑]新罗脱解王。夜闻金城西始林间有鸡声。迟明遣人视之。有金色小椟挂树梢。鸡鸣于下。还以告王。取椟开之。有小男儿在其中。姿貌奇伟。王喜谓左右曰。此岂非天祚我以胤乎。名曰阏智。地曰鸡林。阏智七世孙味邹。遂有罗国。凡三十七王。脱解王亦是波那国人。浮海而来。解椟而出。南海王闻其贤。妻以女。遂至为王。驾洛国初无君长。聚居山野。一日。修楔。适见龟旨峯上。紫缨垂下金合。开视。有六金卵。不日皆化为男。推立始生者为首露王。都金海。馀五人各王五伽倻。首露王妃许氏。乃南天竺国王女。渡海而至。绯帆茜旌。来泊主浦。王迎入阙。立为后。后生九子。令二人从其姓。今之金海金氏许氏。皆其子孙。至今先世之事。传以为实云。〈龟旨峯。在金海。〉
金城城西白鸡鸣。罗王宫中眠不成。树梢金椟方取下。中有小儿何为者。罗朝好奇多神异。三姓相传从此始。贻谋既失争欲售。不独黄吕启来后。君不闻龟旨峯头紫缨垂。茜帆载得君王妃。至今子孙传为实。斯言可信还可疑。毕竟鸿荒时事谁能知。
再请妻。流芳遗臭。
[编辑]百济盖娄王。闻都弥妻之美。召都弥语曰。妇人之德贞洁为先。然在幽暗无人之地。诱以巧言。能不动心者鲜矣。对曰。人情不可测。若臣之妻。虽死不易者也。王留都弥。使近臣诈为王抵其家。语妻曰。已与都弥博赌而胜。汝当从命云。仍欲私之。妻请更衣。诖饰一婢子荐之。王后知见欺大怒。诬都弥以罪。矐其两目。置小船泛之河。更引其妻欲乱之。妻曰。今则良人已逝。妾身不能自保。敢为王辞。但今有月事。请俟他日。王从之。妻逃之江口。忽遇行船至泊泉岛。其夫在此。遂同奔高句丽。
前请饰婢子。后请有月事。但怒今日欺。不念后日嗤。平生不二心。耿耿留至今。
鸡林臣。其心则诚忠矣。讷祗弑君自立。无乃致身。非其时乎。
[编辑]新罗讷祗王有二弟。一曰卜好。二曰未斯欣。俱出质于高句丽及倭国。王即位思之。求得辩士往说之。闻歃良州干朴堤上勇而谋。可以济事。召问曰。吾二弟久质倭丽。何术以生还。堤上曰。臣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臣虽无状。请行。遂聘高句丽。说其王。与卜好同归。王语堤上曰。我念二弟如左右手。今只得一臂奈何。堤上曰。臣虽驽才。既以身许国。有何敢辞。然高句丽大国。其王亦贤。臣得以一言悟之。若于倭。当以谋绐。不可以口舌谕。遂入倭国。若叛者然。日与未斯欣。乘船游玩。倭人不疑。堤上劝未斯欣潜还。答曰。岂忍舍君而独还。堤上曰。若能救公之命。慰王之情则足矣。安敢爱生。未斯欣泣辞遁还。堤上独寝舟中。倭人诇知。缚堤上。追之不及。倭主怒。囚堤上鞫之曰。汝何窃遣未斯欣耶。堤上曰。臣是鸡林之臣。欲成吾君之志尔。倭主怒曰。今汝既为我臣。而称鸡林之臣。则必具五刑。若称倭国之臣。则必赏以重禄。堤上曰。宁为鸡林之犬㹠。不为倭国之臣子。宁受鸡林之棰楚。不受倭国之爵禄。倭主怒。剥堤上脚刈蒹葭。使趋其上。问曰。汝何国臣。曰。鸡林之臣。又使立于热铁上问之。对如前。倭主知不可屈。烧杀之。
汝何人。鸡林臣。来何意。王弟事。主忧臣当辱。主辱臣当死。白刃亦可蹈。汤镬亦不避。王心载悦臣已矣。
三事知。一女小慧。适足为他日基祸之地矣。
[编辑]新罗真平王薨。国人以长女德曼宽仁明敏。立为主。是为善德女主。初。唐帝赐牡丹花图幷花子。真平王以示德曼。对曰。此花必无香气。王笑曰。尔何知之。对曰。此花绝艶。而画无蜂蝶。必是无香。种其子果然。及立为主。一日。宫西玉门池。虾,蟆大集。主谓左右。虾蟆怒目。兵士之相。吾闻西南边谷。有名玉门者。意有邻兵至其谷乎。命将搜之。果百济甲骑五百至其谷。掩杀之。又能预言死日。及薨。国人又立从妹胜曼。是为真德女主。其后国人。循故事。又立真圣女主。淫泆失政。遂亡其国。
蛙怒鸣必有贼。花无蝶相调谑。死固有预知。难合三如期。新罗代女治国。牝鸡晨家之索。昧大义贵小慧。善德殁真德继。狃故常罔知觉。所以真圣主。终焉椓国脉。
城上拜。英雄豪杰旷世一有。而姓名不传。可惜也哉。丽史抄城将梁万春云。未知是否。
[编辑]唐太宗伐高句丽。大破高延寿惠真军十五万众于安市城下。仍攻其城。城主坚守不下。凡留五十馀日。帝班师。城主拜辞于城上。帝嘉其固守。赐绢二百疋。牧隐贞观唫。玄花新逢白羽箭。谚传太宗攻安市。流矢中目云。而中国史讳不直书固宜。三国史。亦不载。未知牧老何从得此言也。
孤城月晕五十日。大唐天子亲临战。草枯辽左难久留。玄花新逢白羽箭。将军介胄七尺身。城上拜辞属车尘。久抗天威罪当诛。赐绢特励为人臣。姓名恨不传千春。所以吾东善战善守名中国。赖有此及萨水文德龟州朴。
乙支文德败隋兵于萨水。高丽朴犀守龟州。蒙兵来攻。固守三年。终不下。蒙将叹其善守。
黄昌郞
[编辑]新罗人。其父死于百济。黄昌年十馀。学剑舞。舞于百济市。王闻而见之。遂刺王。与之同死。至今庆州。传习此舞。
十馀学剑舞。观者倾一市。儿心岂无以。报仇轻一死。回首笑古人。舞阳真竖子。
乌衔书。可为千古佞佛人主之戒。
[编辑]新罗炤智王十年正月十五日。幸天泉寺。有乌衔书来鸣。得其书。书外面云。开见二人死。不见一人死。王曰。与其二人死。孰若一人死。日官奏云。一人者。王也。王开视之。书曰。射琴匣。王入宫射之。果有人。乃内殿焚修僧与王妃潜通者也。妃与僧皆伏诛。自是国俗。每岁是日。以糯饭祭乌。至今犹存云。
莫黑匪乌岛之恶。胡为衔书向金屋。一死二死开未开。谁料琴匣藏祸胎。君王酷好无君教。内宫深处焚修闹。赢得眼前见奇效。后王犹且不知戒。尚有烧柩散骨然后快。罗朝所为诚可怪。
新罗崇佛。文武王以下烧葬者颇多。
知己死。烈士此事。何代无之。
[编辑]新罗真德女主时。百济义慈王使义真来侵。进攻茂山等城。罗王遣金庾信率师御之。济兵锐甚。庾信苦战力竭。顾谓丕宁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今日事急矣。非子谁能奋励出奇以激众心乎。丕宁子曰。今于稠人之中。独属我。可谓知己。当以死报之。出语奴合节曰。今日当上为国家。下为知己死之。子举真幼有壮志。必欲与我俱死。若父子倂命。家人畴依。若与举真。好收吾骨。归慰母心。即横槊突阵。格杀数人而死。举真欲赴斗同死。合节控辔止之曰。大人有遗命。负父命弃母慈。可谓孝乎。举真曰。见父死而偸生。得为孝乎。剑合节臂。突阵而死。合节曰。所天崩矣。亦交锋死。三军感激齐进。所向摧陷。义真仅以身免。庾信抚三尸哭甚恸。罗王哀之。恩赏甚渥。
三军苦战力已竭。国事安危在一决。士为知己死无辞。不然安用丈夫为。丁宁一语付仆夫。归奉郞君事老母。义气所激谁能禁。子死于孝奴死主。流芳千千万万古。呜呼遗君后亲更何人。有不闻者宜书绅。
锦裙梦
[编辑]新罗太宗王妃文明王后金氏。庾信之妹也。初。其姊宝姬梦登西兄山顶坐旋流。遍国内。觉与文明言之。文明戏曰。愿买兄梦。因与锦裙为直。后武烈与庾信蹴踘。故践武烈衣纽落之。庾信曰。吾家幸近。请往缀之。因与俱往置酒。从容唤宝姬来缀。宝姬辞曰。岂可轻近贵公子乎。文明乃进缀。美而艶。武烈悦之。仍请婚。遂生六男。长即文武王。
昨夜姊有梦。今朝姊始言。姊谓梦无用。妹何换锦裙。锦裙灿吉梦圆。姊无福妹有缘。身国母子王贵。嗟梦直锦裙几。
落花岩。适偶然当时宫女。岂无荧惑。义慈以误国事者乎。
[编辑]唐高宗遣苏定方。将兵三十万。伐百济。新罗亦出兵应之。进围都城。王与太子孝。夜遁保熊津城。王宫诸姬。走大王浦岩石上。堕水死。后人名其岩为落花岩云。谚传定方攻都城。辄风雨晦冥。术者谓江龙护国所致。定方以白马为饵钓出。至今岩石上。龙迹宛然尚存。
落花岩截然屹立高几寻。君王长日此游衍。绿鬓红颜花满眼。谁知乐极生哀怨。运去神龙亦不保。城门不守旌旗倒。苍黄时事春梦乱。玉碎珠沈俱草草。江妃啼恨水仙泣。山河不改乾坤老。千年冤魂散红白。春来依旧伤心色。君不见鲍石出游卒遇贼。辱生节死同亡国。
龙齿汤。禄真之言。乃是我国确论。
[编辑]新罗昭圣十二年。上大等忠恭坐政事堂。注拟内外官。请托坌至。忠恭莫能举措。感疾而退。召医诊之。曰。病在心脏。须服龙齿汤。执事侍郞禄真请见曰。伏闻气体不调。得非早朝晩罢。蒙犯雾露。伤荣卫之和耶。忠恭曰未也。禄真曰。然则不须砭石。可一言理之。忠恭曰。可得闻乎。禄真曰。彼梓人之作室也。材大者为梁柱。小者为椽榱。偃者植者。各安所施。然后大厦成焉。宰相之为政也。亦然。皆得其人。然后王政成焉。今则不然。循私而灭公。为人而择官。爱之。虽不才必进。憎之。虽有能必斥。取舍劳其心。是非乱其志。不独害于国。为之者亦病矣。若其当官清白。莅事恪恭。杜货赂之门。绝请托之路。如衡如绳。不可枉以轻重曲直。则国家和平。身亦不劳。何必区区于服饵乎。忠恭悦。即朝于王。仍为陈之。太子入贺曰。君明臣直。此国家之美事也。
龙齿汤能愈身上疾。不治心上痛。药石言能除心上疾。不谐世上用。世有此人还此言。时无古今病无彼此。三复击节叹至论。安得更生此辈。奋髯吐雄辩。持以告时宰。转以达吾君。悦而不绎亦已焉。
草衣人。此王子。名字亦不传。是何为善者之不幸也。
[编辑]新罗敬顺王时。疆宇日蹙。不能自保。议降于高丽。王子谏曰。当与忠臣义士。同死社稷可也。奈何以千年社稷。轻与人乎。王不听。王子弃妻子。径入金刚山。缉草为衣。以终其身。
草衣人独在深山里。问伊谁乃是罗王子。宗国昔倾覆。慷慨陈大策。父王不见听。恸哭遁林壑。草叶缉为衣。岩阿倚为屋。了此百年身。邈尔与世隔。山中罗日月。山外丽天地。一言扶世教。千秋立人纪。凛焉秋霜烈。飒焉清风起。汉家北地王。与君两人耳。
崔进士。孤云高举物外。乃获从祀。万古一人耳。
[编辑]致远字孤云。十二。随商舶入唐。一举登进士第。为高騈从事。为檄黄巢。巢见地中之鬼已议阴诛之句。不觉下床。由此名闻天下。二十八。奉使东还。时新罗女主政乱。自以北学。多有所得。而不容于时。屡倅外郡。无复仕进意。与母兄僧贤后逍遥物外。后遂携家隐伽倻山。世莫知所终。初。丽祖未贵。致远知其受命。遂上书。有鸡林黄叶鹄岭青松之语。后人名其居。为上书庄。
十二别鸡林。二十迁莺谷。观光早破荒。入幕曾草檄。世路少知音。衣锦还故乡。松青叶黄时。高卧上书庄。北学无所用。物外从赤松。万叠伽倻山。千古秘灵踪。咳唾留人间。英风如昨日。学宫俨从祀。益见公明哲。
种穄田。道诜事诚奇。以此偏信。则非为国之道矣。
[编辑]高丽世祖初居松岳摩诃岬。道诜来见曰。种穄之田。何以种麻。言讫而去。世祖倒屣追之。及见如旧识。遂与登鹄岭。究山水之脉。上观天文。下察时数曰。此地明堂。君又水命。宜从水数作字。则明年必生圣子。宜名曰王建。因作实封。题其外云。谨奉书。百拜献于未来统合三韩之主大原君子足下云。世祖从其言。筑室以居。是月有娠。生太祖。俗谓延庆宫基。为老鼠下田形云。其后子孙。世神其术。至仁宗时。妙清,白寿翰等。以妖术惑上。请筑西京太花阙。以麻绳作法。谓之太一玉帐步法。乃道诜所传云。竟作乱据平壤。兴师三年。仅能平之。
老鼠下田住。苏岬异气多。我欲种其穄。谁使种尔麻。五百年来王者居。神僧兹记诚不差。子孙传受护其术。纷纷奇事何其多。太一玉帐法。毕竟乱一方。所以吾圣学。不语怪语常。〈方言。箕子王。讹为穄字之解。种穄。盖曰种王之地云尔。〉
橐驼桥。事虽近正。祸流于后。
[编辑]高丽太祖二十五年。契丹遣使。遗橐驼五十匹。王以契丹尝与渤海连和。忽生疑贰。背盟殄灭。此甚无道。不足远结为邻。遂绝交聘。流其使三十人于海岛。系橐驼万夫桥下饿死。
橐驼五十首。桥下皆饿死。契丹灭渤海。于我诚何事。后代屡被兵。基祸实在此。石梁平侹侹。遗迹宛可记。
八关会。可为后日之殷鉴。
[编辑]丽祖祖训第六曰。朕所至愿。在于燃灯入关。燃灯所以事佛。八关所以事天灵及五岳名山大川龙神也。后世奸臣建白加减者。切宜禁止。君臣同乐。敬依行之。初太祖元年十一月。有司言每岁仲冬。大设八关会。以祈福。乞遵其制。从之。遂于球庭。置轮灯一座。列香炉于四傍。又结二彩棚各高五丈馀。呈百戏歌舞于前。其四仙乐府,龙凤,象马,车船。皆新罗故事。百官袍笏行礼。观者倾都。王御威凤楼观之。岁以为常。至于丽亡。
球庭结棚呈百戏。百官袍笏肃将事。八关大会斯为盛。丽朝开国首崇敬。岁岁仲冬十一月。一遵祖训行勿失。五百馀年蒙佛力。国安民丰绵宝历。妖梦一惑出僧王。〈明人谓辛旽为僧王。〉是何求福反招殃。始谓斯道诚可尊。终焉其祸难俱论。吾闻三代主贤圣。莫不祈天能永命。此时无佛亦长久。俗跻煕暭域仁寿。高丽所以为高丽。未免治道杂于夷。无足观真可嗤。
避姓行。可丑丑无乃误计乎。
[编辑]丽祖狃于土俗。以子聘女。讳称外姓。其子孙视为家法而不之怪。惜哉。大抵丽祖后妃。多是宗姓。或曰。欲杜外戚之弊为之云。愚尝观王弇州说部。记此事。末曰。未知今亦行之否也。可羞也已。
同姓不相娶。万古明人伦。至亲尚不避。禽兽乃非人。新罗告唐有叔氏。〈罗娶同姓。讳称叔氏。〉丽祖相传为古事。公然以女嫁其男。不夷秋风那有此。闻道当初亦有意。欲防外戚立此计。资谦义方竞纳女。异姓何曾不擅势。一妹为后配三主。身姓徒劳讳皇甫。中国简册看可丑。
用南人。得失可见。
[编辑]丽祖祖训第八曰。车岘以南公州江外。山形地势并趋背逆。人心亦然。彼下州郡人。参与朝廷。与王侯国戚婚姻。得秉国政。则或变乱国家。或衔统合之怨。犯跸生乱。弄权乱政。虽其良民。不宜在位用事云。而其后南人。多仕丽朝为名公钜卿勋业著称者。
车岭南山水背走。人心岂有归服理。必怀统三为一怨。勿用南人败我事。丽祖训戒有此语。子孙遵守期勿改。南人相继立丽代。未闻以此招祸败。我国山川白头祖。圣祖降生有土宇。胡然摈斥不收用。使彼之人怀恨怒。得无将来贻后悔。丽用南我弃北。得与失终当识。
置光军。愿为今献。
[编辑]定宗二年。以契丹将侵。选军三十万。号光军。置光军司。
大辽谋攻我。我亦有以待。彼众虽牛毛。我师亦办对。谁道吾东兵力弱。三十万人容肃肃。虏主亲征多损伤。逊宁再来终大衄。先为不可胜。实我戒戎作。收效在目前。国势如盘石。百姓皆兵岂无人。今谁谋国置光军。光军若置岂忧虏。谁将此意开吾君。
双学士。文风倡始可贵。流弊则千万世矣。
[编辑]双冀后周人。仕周为武胜军节度巡官试大理评事。光宗七年。从册封使薛文遇出来。以病留。及愈。引对称旨。光宗爱其才。表请为僚属。遂擢用。骤迁至翰林学士。未逾岁。授以文柄。始建议设科。遂知贡举以诗赋颂策。取进士崔暹等。自后屡典贡举。奖劝后学。文风始兴。
双学士何如人。中国儒高丽臣。不有遭逢宁有此。科举之设实倡始。文风虽兴长浮夸。小中华号徒虚华。声容渐盛武备衰。流弊到今无奈何。恨不当初倡正学。君不见人才得失不系此。花郞取士亦为国。〈新罗无科举。以花郞取人。〉
舍宅请。有激之言。然若比今时则天渊矣。
[编辑]光宗厚待投化汉人。择取臣僚第宅及女与之。一日大匡徐弼奏曰。臣居第稍宽。愿以献焉。光宗问其故。对曰。今投化汉人择官而仕。择屋而处。世臣故家。反多失所。臣愚诚为子孙计。宰相居第。非其有也。及臣之存。请取之。臣以禄俸之馀。更营小第。庶无后悔。光宗怒。然卒感悟。不复夺臣僚第宅。
慕华得华人。择官仍择屋。臣愿舍臣宅。宅大居不得。丽时立贤虽无方。使至于此诚殊常。我朝一切不用客。其如事理恐过当。圣帝明王若处是。虽不为彼亦不此。惟其得中而已矣。胡可使越可使。不独中国之来士。
古长城。古人勤劳如此。今人将举天堑而弃之。可惜。
[编辑]德宗二年。命平章事柳韶。创置北境关防。起自西海滨古国内城鸭绿江入海处。跨威远,兴化,静州,宁海,宁德,宁朔,云州,安水,清塞,平虏,宁远,定戎,孟州等十三城。抵耀德,静边,和州等三城。东傅于海之都连浦。延袤千馀里。以石为城。高厚各二十五尺。
古长城基尚在。尾都连首国内。二十五尺高。一千三百里。筑此防胡虏。劳苦亦云至。我朝据天堑。重关仍复岭。地理倍古胜。如何犹不竞。苟能守其要。虏岂敢窥境。
清平山。世宁有绮纨中出斯人乎。
[编辑]李资玄字真精。中书令子渊之孙。侍中颋之子。颋三妹皆配文宗。家世贵显。资玄容貌魁伟。性聪敏。登第为大乐署丞。忽弃官入春州清平山。葺文殊院居之。蔬食布衣。以禅道自乐。睿宗遣内臣赐茶香金帛。累诏征之。资玄曰。臣始出都门。誓不复践京华。不敢奉诏。遂上表曰。以鸟养鸟。庶无钟鼓之忧。观鱼知鱼。俾遂江湖之性。王幸南京召之。未几还山。常于洞中幽绝处。作息庵团圆如鹄卵。只得盘两膝。默坐其中。或数月不出。卒谥真乐。
鹄卵何团圆。容膝易为安。都门何喧喧。一出誓不还。节彼清平山。高高不可攀。
朝廷沈。湖名。在松京城外十里许。盖取名朝士之死所也。○今古一体。其可不善待此辈乎。伤哉伤哉。
[编辑]毅宗即位。好游衍。筑台馆园池。无岁无之。日与金敦中,林宗植,李复基,韩赖等诸文士。酣宴唱和。乐而忘返。二十一年。闻城东沙川龙渊寺南。有石壁数仞削立临川曰虎岩。流水渟滀。树木蓊蔚。命内侍李唐柱等。构亭其侧。名曰延福。奇花异木。列植四隅。以水浅不可舟。筑堤为湖。人甚苦之。二十四年。自延福亭。将幸普济寺。驾近普贤院。郑仲夫,李高,李义方等作乱。尽杀扈从诸臣及在京文臣。初。仲夫为牵龙。除夕傩礼。王临视交跃为乐。内侍金敦中以烛燃仲夫须。仲夫辱之。敦中父富轼怒。白王欲拷仲夫。仲夫逃免。由是慊之。时王荒淫。不恤政事。游幸无度。每至佳境。与诸学士唱和未已。诸将疲困愤惋。始有不轨之心。加以宗植,赖等。怙宠傲物。蔑视武弁。众怒益甚。是年。王幸和平斋。又与近侍文臣觞咏。将士饥甚。仲夫曰。文臣得意醉饱。武臣皆饥困。是可忍乎。遂构凶谋。后王自延福亭将幸普贤院。至五门前。召侍臣行酒。酒酣。顾左右曰。壮哉此地。可以隶兵。命武臣为手搏戏。盖知武臣缺望。欲因以厚赐慰之也。赖恐武臣见宠。遂怀猜忌。大将军李绍膺。虽武人。力羸不胜而走。遽前批其颊。王与群臣抚掌大笑。诸将皆失色。仲夫厉声曰。绍膺三品官。何辱之甚。王执手慰解之。驾入院门。群臣将退。高等。手杀宗植,复基。赖匿御床。高拔刀胁。出即杀之。大小臣僚皆遇害。积尸如山。尽投湖中。使人呼于路曰。凡戴文冠者。杀无遗种。卒伍蜂起。搜杀无遗。放王于巨济。寻遇弑。初。郑袭明以潜邸师傅。及王即位。多切谏。以严见惮。遂仰药而死。王尝游幸。酣乐曰。袭明若在。吾岂至此乎。
毅王好文事游宴。墨客词臣相狎款。延福亭前筑储水。昼御龙舟夜未返。君王一动从扈多。醉饱者谁饥者怨。手搏见辱烛燃须。锋刃奋起真斯须。文官杀死武官呼。积尸如苇沈前湖。王身国事从此休。袭明若在有是不。由来留连多丧国。况此亲兵怀愤毒。君臣酣乐不知忧。毕竟奇祸生肘腋。至今过者心神死。当时景色知何似。数顷湖水色净渌。千秋冤血犹凝碧。言之于邑岂终极。
贵人死。世道至此。无乃天亦从人称谓乎。
[编辑]高宗六年。崔忠献死。是月。月犯荧惑。日官奏贵人死。忠献闻之。召集乐工数十。奏乐竟日。至夜三更乐未阕。忠献果死。百官缟素会葬。秘器,羽葆,鼓吹,旗常拟于王者。忠献始诛李义旼而起。代执国柄。杀戮文官。连废二主。穷凶极恶。人无敢忤之者。身死之后。子孙四代连执国命。
朱门鼓乐喧。老贼死牖下。国家失常刑。哀荣等王者皇天垂象示咎征。逆魁便当贵人应。此理莫晓将何凭。丽朝上下五百年。悍臣相继执国命。惩前毖后终莫改。无乃天定人难胜。嗟呼子男山。可凿至今存。后王都松京。幸勿忽此言。〈子男山在松都城中。术者谓以此山之故。权臣世出云。〉
撤城怨。弱国不能自立。每每如此。
[编辑]高宗十九年。避蒙兵移都江华。二十年。筑外城。入保凡二十五年。蒙兵连岁来侵。列邑尽破。势不能支。不得已议降。蒙主曰。汝国出陆乃罢兵。遣使者周者等。谕以坏城。始坏江都内城。蒙使督役甚急。诸领兵不堪其苦曰。若知如此。不如不城。城郭摧折。声如疾雷。街童巷妇。皆为之悲泣。蒙使闻外城不坏。曰外城犹在。可谓诚服乎。即令都房。又坏外城。初设江都外城。沿江环筑。浦溆植木。上置楼寨。高岸设铺。以为屯营。上作城廊可以走马。表里完固。周遭几数百里。至今遗址尚存。蒙将初攻江都。还告其主曰。江狭积甲可渡云。故仍名甲串江。
谁谓城可筑。土役民搰搰。谁谓城可保。毕竟劳毁撤。丽代昔被兵。入避海岛中。积甲江拟越。筑城防其冲。立国不自强。还撤不旋踵。始也虏兵抗。终焉虏命用。廊摧声如雷。城塌夷为地。当年周仡仡。才能认遗址。民劳迄可息。可哀亦可怜。怨气感伤和。怨声上撤天。筑城尚可撤。不可无使后人怨则那。
开剃叹。非其心也。势不得已可叹。
[编辑]元宗为世子。朝蒙古时。宪宗皇帝南征。驻跸钓鱼山。世子自燕赴行在。适宪宗晏驾。时。皇弟忽必烈在襄阳。世子遂南辕。及于梁楚之郊,软角,乌纱,幞头,广袖,紫罗袍,犀带,象笏奉币。迎谒道左。周旋可则。群僚以品服。排班于后。皇弟惊喜曰。高丽万里之国。自唐太宗亲征而不能服。今其世子自来归我。此天意也。大加褒奖。适本国以高宗薨告。江淮宣抚使赵良弼曰。高丽虽名小国。依阻山海。国家用兵数十年。尚未臣附。前岁世子倎来朝。适銮舆西征留滞者二年。供帐疏薄。无以怀辑。一朝得归。将不复来。宜厚馆谷。待以藩王之礼。今闻其父已死。诚能立倎为王。遣送还国。必感恩戴德。愿修臣职。不劳一卒而得一国也。皇弟从之。是为元宗。自后归服蒙古。又遣世子谌入朝。帝遣断事官不花。护世子还国。国人见世子辫发胡服。皆叹息。至有泣下者。蒙古俗。剃顶至额方其形。留发其中。世子已开剃而国人未也。后渐为之。印公秀劝元宗。效元服色。元宗曰。吾未忍遽变祖宗之法。我死之后。卿等自为之。
达靼兵威震夷夏。少有婴锋无免者。依山阻海竟何救。生灵尽毙锋镝下。丽朝力屈始议降。玉帛万里朝大邦。世子亲将奉天王。衣冠济济迎路傍。谋臣献策厚馆谷。从此三韩自归服。尚主至结舅甥亲。变俗渐将夷其人。辫发归国仍开剃。耆老见之皆流涕。汝身尚可吾不可。王心未忍全废礼。后来未免举国从。百年胡服行吾东。我愿君王勤修德。莫以千里为人役。
别抄叛。此可为后世至戒。
[编辑]初。崔瑀专国。以国中多盗。聚勇士。每夜巡行禁暴。因名夜别抄。又盗起诸道。分遣捕之。其军遂众。因分为左右。又以国人自蒙古逃还者。为一部。号神义军。是为三别抄。权臣执柄。以为爪牙。厚其俸禄。或施私惠。又籍罪人之财而给之。故权臣颐指气使。争先效力。金俊之诛崔竩。林衍之诛金俊。宋松礼之诛惟茂。皆籍其力。及王复都旧京。三别抄反怀疑贰。遣使罢之。取其名籍。三别抄恐以名籍闻于上国。益有叛心。将军裴仲孙卢永禧等作乱。使人呼之曰。狄兵大至。杀戮人民。凡欲辅国者。皆会球庭。须臾国人大会。别抄禁人出入。巡江大呼曰。凡在舟不下者。悉斩之。闻者皆惧而下。或欲发船。贼乘小艇。追射之。皆不敢动。城中人惊骇。散匿林薮。妇女童稚哭声满城。乃发库兵。分给军卒。贼度江华不可守。乃聚船舰。悉载公私财货及子女南下。舳舻相接。无虑千馀艘。时百官咸出迎王。而其妻孥皆为贼掠。哭声震动天地。贼初据珍岛。后入耽罗。元宗命金方庆。兼请蒙兵。与蒙将忻都阿海等。凡三年。始得平贼。蒙人以子女玉帛。为其所有。悉自随而归。
悍臣专国家兵盛。强寇压境势不竞。入海几年还出陆。前者避狄后归命。殱魁莫使反侧安。已乱可平将乱难。别抄凶徒分至三。养虎宁不自遗患。君王迎诏返旧京。百官济济皆从行。一朝倡乱据留都。子女玉帛空满城。楼船千艘下南极。席卷公私不遗力。苍黄闻变无奈何。原野徒轰震天哭。竟借胡兵丑凶丑。妻孥何曾为我有。君莫说当时事。至今思之犹塞气。我谓几者动之微。识者深忧无不至。
万卷堂。读书何用。
[编辑]忠宣王以前王。入宿卫于元。值成宗皇帝崩。与皇侄及右丞相答剌罕等定策。迎立武宗皇帝。遂封沈阳王。贵宠用事。开万卷堂于燕邸。以李齐贤充府中。迎致文儒姚燧,阎复,赵孟𫖯,虞集等。与之从游。以考究书史自娱。时忠烈王淑昌院主金氏。文衍之妹。忠烈薨。王自元奔丧。到文衍家。与院主相对移时。人颇疑之。仍蒸焉。监察纠正禹绰。白衣持斧上书极谏。王有惭色。未久进封为淑妃。
沈阳协赞定大计。万卷堂置燕京邸。阎姚虞赵皆名儒。曳裾王门何济济。文采风流盛于斯。聪明稽古称当时。讲学所以明人伦。淑昌院主胡为妃。圣经贤传空尔为。万卷虽多无所用。于诗只取墙有茨。
阿也麻。虽无此谣。其能免乎。
[编辑]忠惠王淫纵无道。庆华公主元女。忠肃王之妃也。一日。公主邀宴。酒罢。佯醉不出。暮入卧内。公主惊起。使人扶之。使不得动。且掩其口。遂蒸焉。公主耻之。欲还于元。且作畏吾儿书通其事。王遮路禁之不得。元托以告庙颁赦。遣使偕本国宦者高龙普来。王率百官朝服。听诏于征东省。元使蹴王缚之。王急呼。高院使龙普叱之。拔刃执侍从。群小百官。皆走避匿。即掖王载一马驰去。帝以槛车。流揭阳县。谕曰。尔王祯为人上。而剥民已甚。虽以尔血啖天下之狗。犹为不足。朕不嗜杀。是用流尔。尔无怨我。揭阳去燕京二万馀里。无一人从行。王手持衣袱而去。传车疾驱。艰楚万状。薨于岳阳县。初。宫中及道路歌曰。阿也麻古之那。从今去何时来。至是人解之曰。岳阳亡古之难。今日去何时还云。〈畏吾儿书。回鹘书也。〉
阿也麻岳阳。此去何时还。畏吾书遮路。截留诚亦难。狗彘必不食其馀。禽犊之行言可辱。院使虽呼反见缚。行路艰辛自持袱。自取之祸何须说。阿也麻当时。宫中歌未阕。
三帅冤。自古如此。忠臣义士所以解体也。
[编辑]恭愍王十一年十一月。红巾贼沙刘,关先生,潘诚朱亢帅等十馀万众。渡鸭绿江。王遣李芳实等。栅岊岭御之。贼以铁骑攻破栅门。我军大溃。王及公主奉太后南奔福州。贼陷京城。留屯数月。杀牛马。张皮为城。灌水成冰。人不得缘上。又屠炙男女或燔孕妇乳为食。以恣残虐。王以郑世云为摠兵官。督诸将讨贼。明年正月。世云督安祐,金得培,李芳实等二十万兵。进围京城。奋击大破之。斩贼魁沙刘,关先生等十馀万级。遂平开京。初。金镛与郑世云。俱为王所宠。及世云破贼。恐为王所重。乃矫旨密谕祐等。使图世云。祐,芳实。就得培帐。议之曰。今甫平寇贼。岂宜自相翦灭。若不获已。执致阙下。听上区处。不亦可乎。祐,芳实退归。复来言曰。讨世云。君命也。我辈成功而不奉君命。其如后患何。得培坚执不可。祐等强之。使人邀世云于座。击杀之。镛遂白王曰。祐等。擅杀主将。是不有殿下也。罪不可赦。祐凯还。谒行宫。使门者捶其首。祐辞色不变。三指所佩囊。大呼曰。幸少缓。愿至上前。献囊书。就戮。捶者更击杀之。遂捕芳实,得培。幷诛之。芳实子年甫十馀。游于市街。人争馈以物曰。今我辈获安寝食。皆三元帅之力也。至有泣下者。
红头贼百万兵。拦入塞垣蹂开京。君王苍黄奔福州。满城士女遭屠烹。桓桓仗钺三元帅。许国脑中血一斗。长戈一挥二十万。蹴彼坚城如拉朽。军中半夜传密旨。贼镛计就摠兵死。真伪未核遽奉行。不过当时错料事。目以无上加其罪。反复原情宁有是。元勋未酬俱就戮。冤气千年射天紫。韩彭菹醢岳飞诛。自古功臣多类此。君不见巿人争先哺孤儿。魂若有知魂不悲。
阿只问。难易言。
[编辑]丽史言。禑小字牟尼奴。辛旽婢妾般若之出也。恭愍王常忧无嗣。一日。微行至旽家。旽指其儿曰。愿殿下为养子立后。王睨而笑不答。然心许之。及旽流冰原。王语近臣曰。予尝至旽家。幸其婢生子。无令惊动。善保护之。旽既诛。王名牟尼奴。纳于明德太后殿。谓侍中李仁任曰。元子在。吾无忧矣。因言有美妇在旽家。闻其宜子。遂幸之。乃有此儿。欲以为嗣。遂名禑。封为江宁府院大君。冒称故宫人韩氏出。追赠韩氏三代。遂嗣为王。般若尝夜潜入太后宫。啼号曰。我实生主上。何母韩氏耶。太后黜之。仁任下般若狱。台谏巡卫府杂治之。竟投于临津。初。恭愍王尝谓代言林朴曰。汝知阿只事矣。盖朴出入旽家。最亲故也。及旽被诛。遣林朴数其罪。焚誓书。旽初闻朴来。喜曰。王必召我矣。阿只思我矣。盖自谓有保护之功也。〈阿只。方言小儿之称。〉
问阿只谁氏子。林代言知阿只。逆旽临死言。阿只思我矣。阿只竟亡国。姓辛传后史。问阿只谁氏子。
攻辽误。崔莹难免误国之罪于千万世之下矣。
[编辑]丽朝自元宗事元。忠烈王遂尚主。结舅甥之好。几百馀年。忠惠王以下。皆元外孙也。代有其国。大明初兴。恭愍王虽以义主事之。一时议论多以不可轻绝北元为言。郑道传,朴尚衷等诸人。主事明。李仁任,池奫等诸人。主事元。互相诋斥。至有被罪者。及崔莹当国。天朝适有铁岭立卫之举。遂倡事元之议。决计攻辽。竟至易命。愚尝闻诸秘史于先正。当时我太祖功名日盛。且有李氏当王之说。莹实忌之。而无辞加罪。因使攻辽。使得罪于上国。因以除之。遂生此计云。此实大误。安有空国授之以兵。欲危人以自安。而不反中其祸者乎。岂但一身不保而已乎。无乃耄而昏乎。
百年舅甥好。天下义宗主。玄陵审轻重。大计定舍取。铁岭置卫诚细事。新造大国为何似。白发侍中老益戅。焉敢容易生他意。闻道当初亦有以。毕竟错料误大事。他事可误此不可。既误之后定难救。丽祚告终殆天数。
风色恶。天时人事可知。文忠忠则忠矣。非真儒以道徇身者也。
[编辑]丽末。圃隐郑文忠公以真儒王佐才。出为世用。最为圣祖所知。屡辟幕下。回军之后。同升为相。文忠与金震阳诸公。忘身徇国。欲扶社稷。时圣祖功业日盛。群下归心。势难终于北面。文忠协谋倾之。太宗尝告太祖曰。郑梦周岂负我家。太祖曰。我遭横谗。梦周以死明我。若系干国家。有不可知。及文忠心迹倡著。太宗设宴请之。作歌侑酒曰。此亦何如。彼亦何如。城隍堂后垣。颓落亦何如。我辈若此为。不死亦何如。文忠遂作歌。送酒曰。此身死了死了。一百番更死了。白骨为尘土。魂魄有也无。向主一片丹心。宁有改理也欤。太宗知其不变。遂议除之。文忠一日问病于太祖邸。仍察气色。归路过故酒徒家。主人出外。阶花盛开。遂径入呼酒。舞于花间曰。今日风色甚恶甚恶。连嚼数大椀而出。其家人怪之。俄闻郑侍中遇害矣。文忠之自。太祖邸归也。有櫜鞬武夫冲其前导而过。文忠变色。顾谓随行录事曰。汝可落后。答曰。小人从大监。何可他往乎。再三呵止。亦不从。文忠之遇害。抱持同死。当时仓卒。无人记其姓名。遂不传于后世。
今日风色虽甚恶。阶上含杯舞亦乐。全装武夫冲马过。慎莫诘问知。能那五百年纲常。一身都自任。白骨委尘土。未改向主心。相公一死分内事。彼录事谁氏子。生从相公生。死从相公死。君不见圣朝开国策勋臣。尽是丽时食禄人。
还入朝。处事明快。若比恋皂枥者。霄壤判矣。
[编辑]丽末笼岩金公澍。奉使大明。及还到江上。闻太祖受禅。即还入朝。遣仆遗双履于家人曰。以我还入之日为忌辰云。遂告于高皇帝。请兴师问罪。帝曰。帝王之兴。自有天数。难容人力。问曰。尔在本国何官。对曰。礼仪判书。遂给尚书禄。终身。居于荆楚之间。生二女。壬辰天兵之来。有许游击者。自称外孙云。同时王康。乃宗姓。以才显。仕至八道都观察使。亦奉使上国。革命后还来。竟与王氏同族。
去时辞旧主。含命朝帝阙。来时开新主。此江不可越。手持高丽节。口食天朝禄。有是首山岳。无饥也非恶。吁嗟乎王相国。
入山哭。噫若遭迁代之际。谁不逢此。
[编辑]丽末。牧隐李公二子种学,种德。皆登第贵显。革命后不二其心。皆以杖殒。牧隐退居骊州之邨墅。一日。门生来谒。公携之。引入深谷。门生莫知其故。及至人迹所不到处。放声终日痛哭。始与俱出曰。今日稍豁吾胸云。盖伤二子之死也。
无声烦我心。有声落人耳。两思无一可。不如走入深山里。举声终日哭。父子之情岂终极。肠寸断眼长枯。梦里曾见此事无。
牧隐丽末尝有诗曰。松轩当国我流离。梦里何曾有此事。松轩。太祖轩号。太祖最与亲切。平日多被荐引故云。
寿尽坊。处身不以道。欲徼常福难矣。
[编辑]郑道传尝仕丽朝贵显。及丽运告穷。知天命之有在。遂附圣祖。化家为国。谋画居多。为开国元功。太祖以嬖。欲立芳硕为嗣。道传顺旨奉行。元来我朝创业。太宗之力。与唐,宋二宗相似。地崇势逼。群下疑之。家人劝道传改图。答曰。我既负王氏。今又为此。人谓我何。遂不从。及定社兵起。太宗率骑亲临。执道传。出跪马首。道传曰。小臣指使可知。不敢有他意。愿乞命。宫奴者斤。自后叱曰。口亦肉勿多言。以利刀刺其项。死于街上。初。太祖定鼎汉京。官阙,城门,坊里,桥梁名号。皆道传所撰。作第于两阙之间曰。吾富贵已极。愿寿命极尽。遂名所居坊曰寿尽坊。未几遇害。人以为言谶云。
寿尽坊开甲第。相公一时官济济。富贵功名称吾意。但愿百年长保此。寿尽名坊良有以。寿尽坊连北阙。街前甲骑纷如雪。祸机之来真一发。小臣指使定可知。谁使从前尔反复。勿多言口亦肉。言犹未已颈血注。寿尽坊尸横路。
剃发主
[编辑]庆善公主。乃太祖之女。与芳蕃,芳硕,俱出于神德王后。下嫁兴安君李济。芳硕之难。兴安亦死。太祖亲临剃发。泫然流涕。
娘子失所天。孑然在青年。不如事法王。了此一大缘。世上父子情。帝王同凡贱。自古托生人。天家多不愿。
白衣来。丽末一人。而惜其书之不传。
[编辑]元天锡。原州人。丽末不仕。隐居本州。太宗在潜邸时。与之有旧。及为上王。特命召致。天锡以白衣来谒。引入阙内。道故若平生欢。仍召诸王子出见。问曰。我孙如何。天锡指光庙曰。此儿酷似乃祖。且曰。嗟须爱兄弟。平生著书。藏之一箧。封锁甚固。临终遗言曰。子孙非圣人。慎勿开见。其家藏置庙中。子及孙时未曾开锁。至于曾孙。一日时祀。宗族齐会。出言曰。先祖虽有遗言。岁月已久。必无所嫌。今则可以开见否。众皆曰。诺。遂开柜。乃是丽末野史。多与国史不同。既见之后。恐难终掩。仍以获罪。遂焚之。惟所著诗二卷在。多咏时事。逐题注解。辛禑以前曰国家。以后则曰国入。我朝则但曰新国云矣。
白衣来自草莱。紫袍坐开玉座。但见故人恩。不见千乘尊。此行竟何事。应对惟一言。君不见椟中之书成灰尘。曾谓子孙生圣人。当时著述空劳神。
寒羹郞。最为患者。英雄之不见用。愚为世忧。
[编辑]世宗即位。治化日新。制礼作乐。贲饰太平。文章节义之士。布列于朝。若跅弛不羁之人。多沈于下。韩忠成公明浍年四十馀。犹为忠顺卫人。无知者。时诸王子竞迎宾客。文人才子尽归于安平大君。光庙。时为首阳大君。无以加彼。忠成偶仍进谒。大被器遇。密献策曰。世道有变。文人无用。进赐须结武士。答曰。何以能之。忠成对曰。此最易。托以习射。大设酒馔。逐日往慕华馆训炼院射帿。因馈武士。则尽可缔结。遂用其策。数月之内。遍交武士。遂靖内难。因受内禅。每忠成来谒。光庙亲引密室。终日接语。内人每告朝食。辄曰姑徐。或至日午。羹炙屡寒。及即位。忠成超迁为相。一日引入御内。顾谓贞熹王后曰。此是我昔日寒羹郞也。
宫门金锁平朝开。四十忠顺曳履来。促坐密语忘饥渴。街上咚咚午鼓催。宫娥调羹暖更寒。王子当时未朝餐。运策靖内难。翊戴我圣王。勋业柱天地。竹帛烂辉光。回首语内殿。此我寒羹郞。英庙重养育。摠文人才子。英雄或散逸。国内始多事。早将一官绊斯人。未必效用能如此。吁嗟乎何莫非天意。〈占毕斋铭忠成孙景琦墓曰。忠成公勋业。柱天地云云。〉
临殁叹。人之将死也。善心自萌。乃是常理。
[编辑]申文忠公叔舟少与成三问,朴彭年诸公齐名。同在玉堂。俱受显陵托孤之教。光庙受禅。成,朴诸公尽节不二。皆被极刑。文忠宣力王家。位至上相。年五十六卒。临殁喟然曰。人生会当止此而死矣。盖悔心之萌云。
世上百年内。毕竟了此生。生前富贵重。死后节义荣。取舍既已审。不必叹临终。君看青史上。万古多如公。
丙子作。心与事违。古人亦有如此者。
[编辑]李石亨。延安人。英庙朝。登三壮元。名冠一时。最与成三问,朴彭年诸人相切。光庙受禅。适丁内忧。服阕。即除全罗监司。丙子六月二十五日。成三问等狱事起。石亨以外任之故。不为连累。二十五日。巡到益山。闻诸人尽死。遂题一诗。悬于壁上。书曰。丙子六月二十七日作。诗曰。虞时二女竹。秦日大夫松。纵有哀荣异。宁为冷热容。其时台谏启请鞫问诗意。光庙览之曰。诗人命意不知所在。何必乃尔。事遂止。先是。高丽掌令徐甄。入我朝不仕。退居于衿川。一日作诗曰。千载神都隔汉阳。忠良济济佐明王。统三为一功安在。深恨前朝业未长。台谏亦请鞫。英庙答曰。徐甄不仕本朝。元无可问之事。李氏宗社。岂能传之万年。有臣如此。亦可嘉矣。置之。事亦解。
丙子六月廿七作。挂在金马之轩壁。虞行秦松意何在。徒劳请鞫论籍籍。天心有主事包容。一言温润如春融。岂不感激臣深衷。前朝掌令亦有此。英庙当年嘉节义。植我纲常遗后嗣。家法相传真有自。
相公来。久在相位。吾未知其可也。
[编辑]燕山末年政乱。成希颜等密谋废立。时金文景公寿童为左相。成公已与诸人定议。往白金相于家。金公闻言良久。答曰。岂有一宰相。便来遽以是为言哉。尔须断吾头而去。因伸颈出案。成公惶恐伏地。更言曰。宗社已危。吾辈不得已为此谋。实是推戴晋城大君。尔时中庙以介弟。居潜邸。金公曰。若然则我亦当往。尔须先去。成公起出。金公徐整衣冠。辟人而来。时靖国诸公。皆以戎服率军。结陈于昌德前。金公到阵下马。径入据上座。即召兵曹判书。问曰。尔等遣军。护卫晋城大君第耶。答以未及。即曰。判书须亲率军人往卫。仍入阙。废出燕山。泣曰。老臣不死。忍见此事。然殿下失人心太甚。亦复奈何。好保而往云云。遂迎立中庙。其后辞职。家居而卒。
相公辟除动地来。阵门次第皆洞开。纱帽犀带身颀颀。缓步径据中台位。惟言遣卫晋邸未。亦知仓卒能办此。不独端重专称美。噫嗟嗟改玉之后尚可仕。恨不戊午与甲子。
金公早年登第。为注书。善于其职。蔡判书寿。时为承旨。爱其端重。遂以名其子故蔡判书绍权。小字乃寿童也。愚谓燕山戊午甲子之祸。士类尽殱。以文景之贤。引退不在其时。而乃在靖国之后。君子责备于人。宁不为之三叹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