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家集 (四库全书本)/全览2
传家集 全览2 |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三十一 宋 司马光 撰章奏十四
言为治所先上殿札子〈治平元年五月十八日上〉
臣伏睹皇太后手书已罢听政陛下钦承慈旨独断万几臣闻易曰君子以作事谋始又曰正其始万事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陛下虽践阼期年于国家大政犹多所谦抑虽时有处分皆常式小事非天下所以望于陛下者也曏时外间议者皆曰陛下圣体未安倦于听览及知圣体已安又曰陛下上畏皇太后之严欲尽人子之礼避专命之嫌韬蕴聪明未敢施设今皇太后举国家大柄尽付之陛下则议者无复可言唯拭目倾耳以瞻望圣政而已矣陛下当此之际治身治国举措云为不可不慎昔杨朱见衢涂而泣谓其可以左可以右所差甚微所失甚大也人主即政之初亦荣辱安危之衢涂也故臣愿陛下留圣心焉臣闻治身莫先于孝治国莫先于公孔子曰孝徳之本也又曰不爱其亲而爱佗人者谓之悖徳不敬其亲而敬佗人者谓之悖礼未有根绝而叶茂源涸而流长者也仁宗皇帝以四海大业授之陛下其恩徳之大天地不足以为比今登遐之后骨肉至亲独有皇太后与公主数人陛下所当日夜尽心竭力供承抚养以副仁宗皇帝之意曏者皇太后听政之时左右侍卫之人不敢不恪求湏之物无敢不备既委去政柄臣窃虑有无识小人随势倾移侍奉懈慢供给有阙则天下之责皆归陛下此不可不留意朝夕省察者也又若有不逞之人于两宫之间刺探动静拾掇语言外如效忠内实求媚以相与构间者臣愿陛下逆拒其辞执付有司加之显戮诛一人则群邪自退纳一言则百谗俱进此乃祸乱之机不可不深察也臣闻国事听于君家事听于亲臣愚以为陛下在外朝之时刑赏黜陟之政当自以圣心决之至于禁庭之内取舍赐予事无大小不若皆禀于皇太后而后行陛下与中宫勿有所专如此则内外之体正尊卑之序明慈母懽忻于上臣民颂咏于下矣不然皇太后归政之后若侍卫之人稍有怠惰求须之物小失供拟加以谗邪妄兴离间万一有𢇁毫阙失流闻于外或皇太后忧思不乐内生疾疢则陛下何以胜此名于天下哉虽百善不能掩矣臣故曰治身莫先于孝也洪范于好恶偏党之际六反言之重之至也周任曰为政者不赏私劳不罚私怨大学曰欲明明徳于天下者必先正其心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陛下奋发宫邸入纂皇极爰自潜跃至于天飞旧恩宿怨岂能尽无然今日即政之初皆不可置于圣虑以害至正也凡人君之要道在于进贤退不肖赏善罚恶而已爵禄者天下之爵禄非以厚人君之所喜也刑罚者天下之刑罚非以快人君之所怒也是故古者爵人于朝与士共之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明不敢以已之私心盖天下之公议也今以四海之广百官之众有贤有愚有善有恶比肩接迹杂遝并进臣愿陛下少留聦明详择其间苟有才徳高茂合于人望者进之虽宿昔怨仇勿弃也有噐识庸下无补于时者退之虽亲昵姻娅勿取也有励行立功为世所推者赏之虽意之所憎勿废也有怀奸犯禁为众所疾者罚之虽意之所爱勿赦也如此则野无遗贤朝无旷官为善者劝为恶者惧上下悦服朝廷大治百姓蒙福社稷永安不然陛下若专居深宫自暇自逸威福之柄尽委大臣取适目前不为远虑贤愚不分善恶共贯否则所进者皆平生所亲爱所退者皆平生所不快所赏者皆谄谀而无功所罚者皆忠谅而无罪如此则中外解体纪纲隳紊群生失所天下可忧矣臣故曰治国莫先于公也此二先者荣辱之大夲安危之至要臣愿陛下审思而行之诗云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陛下诚能行此二者则盛徳美誉滂沛洋溢近者传诵远者褒叹不过旬月之间遍于天下逹于四夷后日之政如顺风吹毛乘高汱水可以不劳而成功矣取进止
论皇太后取索札子〈治平元年五月十九日上〉
臣窃闻两府议定皇太后于诸处取索物色令本阁使臣以皇太后旨申牒逐处有司再具榜子奏闻候见御宝即便供应臣熟思此一节事理恐未至穏便臣闻自来内中凡有所湏止用御宝合同文字于诸司库务取索诸司库务即时供应过后方申三司覆奏及行磨勘今来皇太后有所取索若一一湏待本阁使臣申牒逐处再行覆奏候得御宝方敢供应臣愚窃虑行遣往复太为迂回万一使者懈慢有司泥文皇太后缓急欲得药饵什噐之类细小之物不能应时而至迁延经日有伤慈母之心则非陛下以四海奉养之意也事虽至微当此之际小有不足所系甚大礼王及后世子之膳不会盖优尊者不可限以多少之数故也臣愚欲望陛下再令两府大臣商量此事应皇太后所取物色并令本阁使臣行文字与合同司一如陛下圣旨所取出御宝合同文字下诸司库务画时供应仍令合同司每日将本阁使臣文字缴连实封别遣使臣进呈皇太后以防矫伪如此则尊卑之体正孝养之礼尽取进止
乞后族不推恩札子〈治平元年五月卄五日上〉
臣窃闻陛下欲加曹佾使相皇太后再三不许又闻有圣旨令皇后本家分析亲的骨肉闻奏亦与推恩臣愚以为皇太后既深执谦逊抑损外亲则后族亦恐未宜褒进伏望陛下宣谕两府后族恩泽并未可施行且俟佗时徐议其事一则示人子恭孝之心不敢使后族先于母党二则示人君即政之初不可以爵禄待贤之具独私椒房之亲其于圣徳益有光荣取进止
上皇太后疏〈治平元年五月卄八日上〉
月日具位臣司马光谨昧死再拜上疏皇太后殿下去岁仁宗皇帝捐弃万方皇帝嗣统之初忧哀成疾殿下念社稷之重同听庶政以安群情今圣体复初四方无事殿下推而不居自取安逸动静之节无不合宜率土臣民孰不称颂臣不自量度欲成殿下之全美犹以萤烛之微明仰禆日月之盛光伏惟殿下稍宽其罪而终听其辞臣窃以治家之道贵贱虽殊人情一也尝观天下士民之家其长㓜群居长者或恩意不备衣食不丰㓜者或容貌不恭语言不逊若㓜者孝恭而不怨长者慈惠而不责则上下雍睦家道以兴若㓜者以为怨长者以为责则上下乖离家道以衰其始相失也甚微而终为祸也甚大又加以谗人间之于是乎有父子相疑兄弟相疾乱虐并兴无所不至者矣凡闺门之内子妇中有以孝恭之心至者则尊亲当欢然以慈爱之心接之若其有过则当以忠厚之心教之教之备矣而犹不听则虽责之可也罪之可也及其既改则又当复以欢心接之不可以一忤颜色而终身恶之遂不可觧谢也故骨肉之间有威怒而无憎疾有诘责而无猜忌此自古圣人所以御其亲之道也臣窃惟皇帝皇后于殿下兼内外之亲㓜蒙保育今日为万民父母享天下冨贵孰云非殿下之力臣谓殿下固冝抚存爱念情同所生周旋保䕶以终大惠不可偶以纎芥之失遂蓄久长之怒弃生成之厚恩取疏绝之深怨愚智所同知也皇帝去岁得疾之时礼貌言辞诚有可疑得罪于殿下者臣固已尝言于殿下云不可责有疾之人以无疾之礼也凡醉而有过醒犹可赦况有疾之人不自省知本非意之所欲为岂可追数以为罪咎邪皇后自童孺之岁朝暮游戏于殿下之怀分甘哺果拊循煦妪有恩无威今既正位中宫得复奉膳羞盥帨以事殿下其意恃昔日之爱不自疏外犹以童孺之心望于殿下故或有所求须不时满意则愠怼怨望不能尽如家人妇姑之礼殿下虽怒之责之固其宜也谁曰不可但事过之后殿下若遂弃之不复収恤憎疾如仇雠则臣以为过矣臣在阙门之外无由知禁廷之事窃闻道路之言未详虚实皆言近日皇帝与皇后奉事殿下恭勤之礼甚加于往时而殿下遇之太严接之太简或时进见殿下虽赐之坐如待疏客语言相接不过数句须㬰之间已复遣去如此母子之恩如何得逹妇姑之礼如何得施所以使之疑惑恐惧不敢自亲者盖以此也臣窃惟殿下母仪天下逾三十年柔明之誉洽于中外皇帝龙潜藩邸进徳修业仁圣之望光于远迩先帝以至公大义选贤建嗣海内之人皆谓继统之日慈孝之风必自家刑国诚不意闾巷之民忽有今兹异论推其本原盖由皇帝遇疾之际宫省之内必有谗邪之人造饰语言互相间构一则欲诈效小忠以结殿下之知侥求禄利二则自知过失素多畏嗣君之严有所不容三则欲窃弄权柄恶长君聦明使已不得自恣是以日夜窥觇拾掇丝毫之失无不纳于殿下之耳殿下虽至聦哲不能无疑虽至仁慈不能无怒皇帝以刚健之性屈于众口无以自伸能不愤悒遂使两宫之间介然相失久而不觧流闻于外致朝野之士有敢窃议其是非者深可惜也今天诱其衷殿下濬发慈旨卓然远览举天下之政归之皇帝此乃宗庙之灵生民之福然臣窃料谗邪之人心如沸汤愈不自安力谋离间彼皆自营一身之私非为国家与殿下之计也臣愿殿下深察其情勿复听纳斥远其人勿置左右召谕皇帝以向来纷纷皆此属所为自今以后母子之间当坦然无疑皇帝必涕泣拜伏感激摧谢然后两宫之欢一皆如旧凡皇帝皇后进见之际殿下冝赐以温颜留之从容来往无时勿加限绝或置酒语笑与之欣欣相待一如家人之礼如此则殿下坐享孝养何乐如之心平气和眉夀无疆国家乂安内外无患名誉光美垂于无穷与其信任谗慝猜防百端终日戚戚忧愤生疾国家不宁祸乱横生讥谤之言流于后世二者得失相去远矣且殿下既能以祖宗之业付皇帝又能以大政授之而独于恩礼之际终不能豁然回心息怒其故何哉方今宫闱之中殿下骨肉至亲止于皇帝皇后长公主及皇子公主数人而已其馀皆行路之人于殿下何有若亲者尚不可结以恩信猜而远之则踈者独肯受殿下顾遇尽其死力终始无二乎夫贵莫贵于为天子之母富莫富于受四海之养今殿下有此冨贵而不能自乐亲其所可踈踈其所可亲使受恩之子妇彷徨而不自安踧踖而不敢进虽内怀反哺之心而无以施展臣窃为殿下惜之臣父子皆蒙先帝大恩擢于常调之中置之侍从之列心非木石岂能暂忘今先帝晏驾之后臣唯不避死亡以进忠直之言庶几殿下母子和悦国家安宁是臣所以为报效也不胜区区激切之诚展布以闻惟留神幸察臣光昧死再拜上疏
言两府迁官札子〈治平元年閠五月四日上〉
臣伏睹去岁陛下即位之初两府臣僚已各迁官今兹甫及期年一例又加恩命虽陛下褒优大臣务从丰厚而朝野窃议以为近来国家官爵易得恩赏太频柱石之臣当勠力同心共救此弊今若连年之内宠数便蕃恬然有之自以为宜则何以率正佗人抑塞侥幸因此恐大失天下之望然则陛下爱之适所以伤之也臣窃料大臣亦不敢自安必当辞避愿陛下因而听之以成其美取进止
言两府迁官第二札子
臣近曽上言两府臣僚迁官太频恐失天下之望乞陛下听其辞避以成其美未蒙采纳臣非憎此数人嫉其迁官乃是欲全其令名使之辅佐陛下重惜大柄耳先帝亲选圣明传以天下今陛下乃欲归功大臣臣固知其人必不敢当也借使当日实曽赞成先帝圣意乃是欲安宗庙社稷若今日受赏则是豫邀非常之福罪孰大焉然则陛下赏之是掩其尽忠之心使为徇利之人何荣之有臣所谓欲全其令名者此也夫爵位者人主所以御群臣之大柄也然品秩高下本皆虚名但以难得之故为人所贵若其易得则为人所贱譬如金玉珠玑若或道路阶庭处处有之则与瓦砾无异矣近岁以来官冗赏滥两府大臣岂不素知今遇陛下即政之初所宜开导圣聦以惩革斯弊今陛下以纂绍之际及圣体未安之时中外平宁为两府之功加以厚赏则宿卫将帅宗室外戚四方藩镇内侍近臣皆有冀望若一一称满其意则国家官爵贱于泥土将无以役使群臣若抑而不与则人不自知更生觖望是始于推恩而终于聚怨也且辅佐之臣自于期年之间连并迁官而欲禁止佗人之幸进诚亦难矣臣所谓欲使之辅佐陛下重惜大柄者此也或者陛下以为曹佾无功尚加之使相况辅弼大臣当国家艰难之际输力尽瘁不可不赏臣愚以为不然陛下所以赏曹佾者非以为功也乃以皇太后之徳至深至厚无以为报故褒崇元舅以慰母心今若縁此推恩次及后族次及两府次及佗人则是曹佾随众迁官不为优异于皇太后之心何所慰哉然则陛下虚捐盛恩而众人皆以大例迁官何足为喜也臣岂不知陛下欲褒赏大臣而臣区区不量其力以横议千之非身之利然为朝廷忠谋无恤其佗惟陛下察之取进止
乞罢修感慈塔札子〈治平元年闰五月十五日上〉
臣伏闻感慈塔已有圣旨坼修五层窃以开封府界京东京西河北河东陜西西川等路自去冬少雪今春少雨麦田已无所収昨得五月十三日雨方种秋田自后又经一月无雨萌芽始生随复焦槁农民嗷嗷大率无食弃去乡里流离道路顾妻卖子以接糇粮县官仓廪素无蓄积赡给军众犹恐不足固无赢馀可以赈贷陛下当此之际所宜侧身刻意降服损膳以救其患而更修此佛塔以费国财臣窃以为失缓急先后之务矣且此塔倾欹为日已久借使更经数年不修于僧徒有何大害若百姓饥穷朝不及夕而国家不能収恤则老弱转死沟壑壮者聚为盗贼当是之时虽有千塔将安用之夫府库之财皆生民膏血苟非事不得已安可轻费今有司既谄谀苟且曽不为陛下爱惜陛下又不以介意一皆听之使四海苍生将何所依仰臣愚欲望陛下亲发徳音宣谕有司以今岁旱灾且罢修此塔及其馀不急之费有似此类者皆仰有司条奏以闻一切寝罢候佗年丰稔帑藏有馀然后徐议其事于圣政之初亦足以彰爱民之意为盛美之一事也取进止
乞罢近臣恩命上殿札子
臣昨者上言近岁官冗赏滥两府大臣遇陛下即政之初冝开𨗳圣聦以惩革斯弊今陛下以绍纉之际及圣体未安之时中外平宁为两府之功加以厚赏则宿卫将帅宗室外戚四方藩镇内侍近臣皆有冀望若一一称满其意则国家官爵贱如泥土将无以役使群臣且辅佐之臣自于期年之间连并迁官则难以禁止佗人之幸进伏蒙陛下面谕臣以两府大臣皆有大功所以迁官佗人无功何敢辄望臣再三敷奏以陛下若寝两府恩命则佗人自然不致侥求若见两府迁官则谁肯自谓无功不求荣进恐至时陛下亦不能裁抑两府亦不敢执奏当时陛下圣意确然终不开纳今两府才受恩命窃闻入内内侍省都都知任守忠等已一例迁官臣窃料向去其馀臣僚互相形比继续迁官猝无穷尽盖官爵者人主之利噐所以驱策群臣制御四海今陛下曽不爱惜容易与人一至于此臣窃惜之凡政令之行必自贵近为始前者滥恩已施之于贵臣不可复収若止之于近臣犹可救其大半所有任守忠等恩命伏望圣慈特赐追还以塞向去侥幸之路取进止
传家集卷三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三十二 宋 司马光 撰章奏十五
陈治要上殿札子〈治平元年七月十八日上〉
臣闻舜与皋陶赓歌相戒以明良为美以丛脞为非盖以王者奄有四海君临亿兆若事无巨细皆以身亲之则所得至寡所失至多矣古语有之曰察目睫者不能见百步察百步者亦不能见目睫非不欲兼之势不可也是以明王緫其大体执其枢要精选贤能任以百职有功者赏有罪者诛故处躬不劳而収功甚大用此道也臣伏见陛下自亲政以来厉精求治孳孳不倦未明求衣日昃不食虽大禹之勤劳文王之懿恭无以过此然而政有本末事有细大举其纲则百目张挈其领则众毛理臣愿陛下先其本后其末急其大缓其细择人而任之此政之本也赏善而罚恶此事之大也陛下当先察群臣之邪正与其材能之所堪然后思天下有某事不治者当使某人治之其公忠勤恪功效显著者劝之以厚赏奸回惰慢无功败事者威之以严刑如是则万事无不举兆民无不安陛下可以高拱无为而名配尧舜矣至于簿书之烦碎文法之微密钱糓之出纳体例之有无此乃群臣百吏之所守非陛下所当留意也陛下若舍彼而取此则臣恐徒有大禹之勤劳而不获其功文王之懿恭而不见其治也臣以献替为职遇陛下勤政之初虚心求谏此乃千载一时诚不敢以细末之事烦污聦明伏望陛下深思此道乃自古及今致治之大本勿以为迂阔陈熟之言而忽之则天下幸甚取进止
言程戡施昌言札子〈治平元年七月二十八日上〉
臣窃闻近者夏国屡起事端边境之变不可不备为备之要在于择帅伏见鄜延路经略使程戡资性奸回泾原路经略使施昌言老病昏昧皆以斗筲罢愞之才当折冲御侮之任平居之时未见有阙一旦警急必败大cq=78事譬如开门揖盗以肉餧虎臣窃为国家危之伏望朝廷早择智勇之将以代其任二人并除致仕以安边境之民戒偷禄之臣取进止
言任守忠札子〈治平元年七月十八日上〉
臣窃闻入内内侍省都都知任守忠擅取奉宸库金珠数万两献遗中宫自以为功仍受中宫赏赐外议籍籍无不骇愕伏以守忠从来罪恶极多不可遽数陛下体元继统圣政方新守忠曽无畏惮益恣巧谄公取官物自私恩赞𨗳椒房首为侈靡既求权宠又分厚利奸邪之臣无大于此伏望陛下特发神断以守忠付所司穷治所犯明正典刑以示天下取进止
言任守忠第二札子
臣近曽上言任守忠奸邪事迹乞正典刑未闻施行臣案守忠怀奸罔上谄佞贪婪窃弄权柄固非一日专为谗慝交构两宫狡诈反复陛下所知若非先帝圣明皇太后仁慈则社稷可忧天位不安今又盗取库物曲求容媚教中宫为不顺陷陛下为不义此而不诛典刑安用据守忠罪恶臣久合奏陈但以陛下践阼之初天威未振欲望陛下亲发英断戮此大奸使内外之臣莫不震肃今圣恩容贷已及岁馀外议皆言守忠以谄佞之故受陛下宠遇过于先帝之时臣备位谏官不敢塞默守忠职在宫禁久专威福若不早除恐别生事伏望陛下如臣前奏速以守忠付所司穷治所犯肆之市朝以副天下之望取进止
言任守忠第三札子〈次日守忠除保信军节度副使蕲州安置〉
臣近者两次上言任守忠奸邪事迹乞正典刑至今未闻施行臣迫于忠恳不能自已窃见守忠早以小臣获事先帝幸蒙奖抜荣禄俱极日侍左右不能以忠言正道补益万分专以诙谐谄谀苟求悦媚其罪一也緫领近侍委之差遣而陵忽同列与夺自恣附已则爱悦逆意则憎疾援引亲党排抑孤寒任情徇私略无顾避其罪二也从来所受俸禄赏赐亦为不少而资性贪婪老而益甚盗窃官物受纳货赂金帛珍玩溢于私家第宅产业甲于京师聚敛之心曽无纪极其罪三也交结朋援专权据势纵逞胸臆妄行威福所爱者虽有大罪掩盖不言所恶者小有瑕疵紏擿成事使宫禁之内侧足屏息畏惮守忠无以为比其罪四也濮王之薨守忠监䕶葬事卖弄国恩轻蔑皇族乘其有丧丐夺财物所得甚多终不满意遂诬长子宗懿以为不孝使被谴谪感愤成疾以至没身不能自雪其罪五也先帝以春秋寖高未有继嗣深思宗庙生民之重属意圣明固非一日而守忠阴蓄奸心沮坏大䇿深忌国家立长立贤自欲于仓猝之际居中建议择㓜弱昏懦之君以邀大利如有唐之季定䇿国老门生天子赖先帝聦明卓然远览断志不疑不然则太平之业几坠于地其罪六也及陛下既为皇子守忠内怀忧惧日于先帝之前离间百端隔绝内外进对甚希使先帝为陛下之父不得施为父之恩陛下为先帝之子不得展为子之亲其罪七也及先帝晏驾陛下纉统不幸遇疾皇太后权同听政守忠乘此之际大逞奸谋窥伺语言撰造事迹往来革面进退异辞使皇太后以文母之慈不免投杼之疑陛下以曽闵之孝立有负恩之谤交构两宫遂成深隙计其阴谋无所不至赖皇太后聦明确然执义不可倾移不然祸变之兴岂可具道其罪八也及圣体既安皇太后恭还大政守忠不劝𨗳陛下以勤修子道承颜顺意报答盛徳恢广令誉而相时随势斗异炎凉欲诈输新忠以巧遮旧恶用昔时谗陛下之计为今日谗皇太后之辞虽陛下未必听受而使皇太后闻之不能不以介意终日涕泣悒怏成疾守忠但欲左右反复自为身谋并不顾天下之人议陛下之善恶其罪九也皇后正位尚新天下耸观令徳守忠辄为皇后画策并不禀问皇太后矫传教旨开祖宗宝藏擅取金珠数万两以献皇后既取悦一时又坐享厚赐逆妇姑之礼开骄侈之源使皇后受其恶名而已身収其重利为臣奸邪孰甚于此其罪十也守忠有大罪十皆陛下所亲见众人所共知其馀欺谩为奸恣横不法事类繁多不可胜言诚国之大贼人之巨蠹伏望陛下尽发守忠之罪明示四方斩于都市以惩奸慝取进止
言内侍差遣上殿札子〈治平元年上〉
臣曏时上殿伏见陛下宣谕以内臣差遣并一切委之都知司臣当时已曽奏陈以为非便今入内内侍省都都知任守忠恃此权势背公立私奉之者坐获进擢忤之者立致排摈威福之柄尽在其手遂使宫禁之中畏惮其人过于人主罪盈恶积幸赖陛下神断已斥而去之然傥不収还威福之柄则是去一守忠生一守忠终无益也臣愚伏望陛下自今日已后除内臣常程差遣依旧令都知司定差外其勾当御药院内东门龙图天章阁后苑化成殿延福宫等处及非时差管勾里外要切公事之人并乞陛下亲加选擢试之以事观其为人忠谨有功者则加赏拔奸邪不职者则加贬退不必一一勘会资序检寻体例如此则谁不怀徳畏威输忠竭力岂独内臣而已虽外朝之人臣亦可用此道而治也取进止
贡院乞逐路取人状〈治平元年上〉
准中书批送下知封州柳材奏欲乞今后南省考试进士将𨳩封国学鏁厅举人试卷衮同糊名其诸道州府举人试卷各以逐路糊名委封弥官于试卷上题以在京逐路字用印送考试官其南省所放合格进士乞于在京逐路以分数裁定取人所贵国家科第均及中外如允所请伏乞下两制详定者右谨具如前当院今将簿籍勘会近岁三次科场内嘉祐三年国子监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一百一十八人及第者二十二人约五人中取一人开封府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二百七十八人及第者四十四人约六人中取一人河北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一百五十二人及第者五人约三十人中取一人京东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一百五十七人及第者五人梓州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六十三人及第者二人并约三十一人中取一人广南东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九十七人及第者三人约三十二人中取一人荆湖南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六十九人及第者二人约三十四人中取一人广南西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三十八人利州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三十六人䕫州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二十八人及第者各只一人河东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四十四人全无人及第嘉祐五年国子监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一百八人及第者二十八人开封府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二百六十六人及第者六十九人并约四人中取一人京东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一百五十人及第者五人约三十人中取一人荆湖南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六十九人及第者二人约三十四人中取一人广南东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八十四人及第者二人约四十二人中取一人河东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四十一人陜西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一百二十三人及第者各只一人荆湖北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二十四人广南西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六十三人䕫州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三十二人并全无人及第嘉祐七年国子监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一百一十一人及第者三十人约四人中取一人开封府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三百七人及第者六十六人约五人中取一人荆湖南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六十八人及第者二人约三十四人中取一人陜西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一百二十四人及第者二人约六十二人中取一人河北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一百五十四人河东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四十五人荆湖北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二十三人及第者各一人广南东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七十七人广南西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六十三人利州路得觧及免觧进士共二十八人并全无人及第以此比较在京及诸路举人得失多少之数显然大段不均盖以朝廷每次科场所差试官率皆两制三馆之人其所好尚即成风俗在京举人追趋时好易知体面渊源渐染文采自工使僻远孤陋之人与之为敌混同封弥考较长短势不侔矣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言虽微陋之处必有贤才不可诬也是以古之取士以郡国户口多少为率或以徳行或以材能随其所长各有所取近自族姻远及夷狄无小无大不可遗也今或数路之中全无一人及第则所遗多矣国家用人之法非进士及第者不得美官非善为赋诗论策者不得及第非游学京师者不善为赋诗论策以此之故使四方学士皆弃背乡里违去二亲老于京师不复更归其间亦有身负过恶或隐忧匿服不敢于乡里取觧者往往私买监牒妄冒户贯于京师取觧自间岁开科场以来远方举人惮于往还只在京师寄应者比旧尤多国家虽重为科禁至于不用䕃赎然冒犯之人岁岁滋甚所以然者盖由每次科场及第进士大率是国子监开封府觧送之人则人之常情谁肯去此而就彼哉夫设美官厚利进取之途以诱人于前而以苛法空文禁之于后是犹决洪河之尾而捧土以塞之其势必不行矣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国家设贤能之科以俟四方之士岂可使京师诈妄之人独得取之今来柳材所起请科场事件若依而行之委得中外均平事理允当可使孤远者有望进逹侨寓者各思还本土矣难者必曰国家比设封弥誊录以尽至公其诸路举人所以及第少于在京者自以文艺疏拙长短相形理宜黜退今若于封弥试卷上题在京逐路字号必虑试官徇私者因此得以用情是大不然国家设官分职以待贤能大者道徳噐识以弼谐教化其次明察惠和以拊循州县其次方略勇果以捍御外侮小者刑狱钱糓以供给役使岂可专取文艺之人欲以备百官济万事邪然则四方之人虽于文艺或有所短而其馀所长有益于公家之用者盖亦多矣安可尽加弃斥使终身不仕邪凡试官挟私者不过徇其亲知乡党今虽题逐路字号若试官欲徇其亲知则一路之人共聚一处不知何者是共亲知若欲徇其乡党则一路之中所取自有分数岂敢偏于本路剰取一人以此言之虽题逐路字号试官亦无所容其私也今欲乞依柳材起请今后南省考试云云裁定取人若朝廷尚以为有所嫌疑即乞令封弥官将国子监开封府及十八路临时各以一字为偏傍立号假若国子监尽用干字开封府尽用坤字京东路尽用离字京西路尽用坎字为偏傍其馀路分并依此例委知贡举官于逐号之中考校文理善恶各随其短长每十人中取一人奏名其不满十人者六人以上亦取一人五人以下更不取人其亲戚举人别试者缘人数至少更不分别立号只依旧条衮同封弥分数取人其合该奏名者更不入南省奏名数内如允所奏乞降指挥下贡院遵守施行
传家集卷三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三十三 宋司马光 撰
章奏十六
言讲筵札子〈治平元年九月三日上〉
臣伏睹讲筵所告报奉圣旨令自九月初五日后逐日讲筵至重阳节住讲候将来开春别选日讲筵臣窃以国家本设经筵欲以发明道谊裨益圣徳先帝时无事常开讲筵近岁因圣体不安遂于端午及冬至以后盛暑盛寒之时权罢数月今陛下始初清明方宜锐精学问之时而五日开讲八日已罢臣恐议者以为陛下非有意于求道但欲循故事备外事而已群臣非有意于明道但欲塞职业求锡赉而已若果如此臣窃为朝廷羞之且陛下近増置诸宫教授仍下诏戒朂宗室使之向学傥陛下不以身先之则宗室安肯奉诏哉臣愚以为陛下若别有所为未暇开讲则且俟佗时亦未为晩若既开讲筵则恐数日之间未宜遽罢取进止
乞讲尚书札子〈治平元年上〉
臣伏睹经筵所讲说论语将毕窃以尚书者二帝三王嘉言要道尽在其中为政之成规稽古之先务也陛下新承大统留意万几欲求楷模莫盛于此臣不胜区区欲望陛下更以圣意裁酌将来论语既毕令讲说尚书取进止
言除盗札子〈治平元年十月十日上〉
臣窃闻降敕下京东京西灾伤州军如人户委是家贫偷盗斛斗因而盗财者与减等断放未知虚的若果如此深为不便臣闻周礼荒政十有二散利薄征缓刑弛力舍禁去几率皆推宽大之恩以利于民独于盗贼愈更严急所以然者盖以饥馑之岁盗贼必多残害良民不可不除也顷年尝见州县官吏有不知治体务为小仁者或遇㓙年有劫盗斛斗者小加宽纵则盗贼公行更相劫夺乡村大扰不免广有収捕重加刑辟或死或流然后稍定今若朝廷明降敕文豫言偷盗斛斗因而盗财者与减等断放是劝民为盗也百姓乏食官中当轻徭薄赋开仓赈贷以救其死不当使之自相劫夺也今岁府界京东京西水灾极多严刑峻法以除贼盗犹恐春冬之交饥民啸聚不可禁御又况降敕以劝之臣恐国家始于宽仁而终于酷暴意在活人而杀人更多也凡号令之出不可不慎毫厘之失为害实多若才知其失随即更张犹胜于有害及民迷而不复者也伏望陛下速令収还此敕严责京东京西转运司及州县应灾伤之处多方擘画斛斗救济饥民若有一人敢劫夺人斛斗者立加擒捕依法施行如此则众知所畏不敢轻犯所以保全愚民减省刑狱之道也取进止
言备边札子
臣闻周书称文王之徳曰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徳盖言诸侯傲狠不宾则讨诛之从顺柔服则保全之不避彊不陵弱此王者所以为政于天下也臣伏见去岁先帝登遐赵谅祚遣使者来致祭延州差指使高宜押伴入京冝言语轻肆傲其使者侮其国主使者临辞自诉于朝臣当时与吕诲上言乞加冝罪朝廷忽略此事不以为意使其怨怼归国一国之人皆以为耻今岁以来谅祚招诱亡命点集兵马窥伺边境攻围堡寨驱胁熟户八十馀族杀掠弓箭手约数千人悖逆如此而朝廷乃更遣使臣赍诏抚谕彼顺从则侮之傲狠则畏之无乃非文王所以令诸侯乎若使臣至彼谅祚稽首伏罪禁止侵掠犹或可赦若复拒违王命辞礼骄慢侵掠不已未知朝廷将何以待之伤威毁重孰甚于此方今公私困竭士卒骄惰将帅乏人而戎狄犯边事之可忧孰大于此而朝廷上下晏然若无事者其故何哉岂朝廷自有其备而疏外之臣不得与知乎臣窃惑之所谓备者非但添屯军马积贮粮草而已也在于择将帅而修军政也二者皆阙何谓有备臣不胜愤懑伏望陛下博延群臣访以御边之策择其善者而力行之方今救边之急宜若捧漏瓮沃焦釡犹恐不及岂可外示闲暇而养成大患也取进止
言蓄积札子
臣闻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国家近岁以来官中及民间皆不务蓄积官中仓廪大率无三年之储乡村农民少有半年之食是以小有水旱则公私穷匮无以相救流移转徙盗贼并兴当是之时朝廷非不以为忧及年糓稍丰则上下之人皆忘之矣此最当今之深弊也先帝时臣曽上言乞将诸路转运使及诸州军长吏官满之日仓库之实比于始至増减多少以为黜陟又令民能力田积糓者皆不以为家赀之数欲为国家力救此弊自后不闻朝廷施行今岁开封府界南京宿亳陈蔡曹濮济郓等州霖雨为灾稼穑之田悉为洪流百姓羸弱者流转佗方饿死沟壑强壮者起为盗贼吏不能禁朝廷欲开仓赈贷则军储尚犹不足何以赡民欲括取于蓄积之家则贫者未能赈济富者亦将乏食又使今后民间不敢蓄积不幸复有㓙年则国家更于何处取之此所以朝廷虽寒心销志亦坐而视之无如之何者也臣窃思之盖非今日有司之罪乃曏时有司之罪也往日不可及来者犹可追陛下傥不于今日特留圣心速救此弊丰㓙之期不可豫保若向去复有水旱螟蝗之灾饥馑相仍甚于今年则国家之忧何所不至乎臣又闻平籴之法必谨视年之上下故大熟则上籴三而舍一中熟则籴二下熟则籴一使民适足价平则止小饥则发小熟之所敛中饥则发中熟之所敛大饥则发大熟之所敛而粜之所以取有馀补不足也今开封府及京东京西水灾之处放税多及十分是大饥之岁也官吏往往更行収籴所给官钱既少百姓不肯自来中籴则遣人编拦搜括无以异于冦盗之钞劫是使有糓之家愈更闭匿不敢入市糓价益贵人不聊生如此非独天灾亦由吏治颠错之所致也臣愚欲望朝廷检会臣前次及今来所奏事理更加详酌择其可者少赐施行指挥开封府界及京东京西灾伤州军见今官中収籴者一切止住其有常平广惠仓斛斗之处按籍置历出粜赈贷先救农民告谕蓄积之家许行出利借贷与人候丰熟之日官中特为理索不令逋欠其河北陜西河东及诸路应丰稔之处委转运司相度糓价贱者广谋収籴价平即止如本路阙少钱物即委三司于佗处擘画那移应副仍自今以后乞朝廷每年谨察诸路丰㓙之处依此施行臣窃料有司必言官无闲钱可以趁时収籴臣伏见国家每遇㓙荒之岁縁边屯军多处常用数百钱籴米一斗若用此于丰稔之岁可籴一硕不知有司何故于㓙荒之岁则有钱供亿至丰稔之岁则无钱也此无佗故患在有司偷安目前以俟迁移进用不为国家思久远之计而已故臣惟愿陛下深留圣意取进止
言阶级札子〈治平元年十一月十五日上〉
臣闻治军无礼则威严不行礼者上下之分是也唐自肃代以降务行姑息之政是以藩镇跋扈威侮朝廷士卒骄横侵逼主帅下陵上替无复纲纪以至五代天下大乱运祚迫蹙生民涂炭祖宗受天景命圣徳聦明知天下之乱生于无礼也乃立军中之制曰一阶一级全归伏事之仪敢有违犯罪至于死于是上至都指挥使下至押官长行等衰相承粲然有叙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敢不从故能东征西伐削平海内为子孙建久大之业至今百有馀年天下太平者皆由此道也近岁以来中外主兵臣僚往往不识大体好施大惠以盗虚名军中有犯阶级者务行宽贷是致军校大率不敢钤束长行甘言悦色曲加煦妪以至懦怯兵官亦为此态遂使行伍之间骄恣悖慢寖不可制上畏其下尊制于卑所谓下陵上替者无过于此臣闻圣王刑期于无刑今宽贷犯阶级之人虽活一人之命殊不知军法不立渐成陵替之风则所系乃亿兆人之命也臣愚欲望陛下特降诏旨申明阶级之法戒敕中外主兵臣僚令一遵祖宗之制如敢有辄行宽贷曲収众心者严加罪罚以儆其馀庶几纲纪复振基绪永安取进止
言举官上殿札子〈治平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上〉
臣闻致治之本在于得贤天下至广群臣至众人主不能遍知必资荐举若荐举不得其实则邪巧并进官职耗废是故设连坐之法以惩之此百王不易之道也伏见近降诏书令中外臣僚于文资官内不以职位高下举行实素著官政尤异可备陞擢任使之人又于诸司使以下至三班使臣内举堪充将领及行陈任使之人此乃前世之令典当今之切务臣始闻之不胜庆抃既而议者皆言数年之前亦曽有此诏书所举甚众未闻朝廷曽有所陞擢今兹盖亦修故事饰虚名而已非有求贤之实也若果如此诚有何益臣愚欲望陛下尽将今来臣僚所举之人随逐人资叙各置一簿编其姓名留之禁中其副本降付中书枢密院若遇文臣转运副使提点刑狱转运判官知大藩府及武臣緫管钤辖路分都监知州军等有阙除用旧资叙人外应系陞陟入上件差遣者并乞于今来举官簿内次等资叙人中陛下亲加选择点定一人其不系今来荐举之人不得差充上件差遣若陞陟以后佗日职事败阙不如所举及犯赃私罪其举主并依法施行虽见任两府亦乞不以恩例特放凡系举官不当降官及降差遣者未满三年虽遇恩赦不得牵复如此则群臣莫敢不尽公择人天下贤才皆可得而官使矣取进止
言陈述古札子〈治平二年正月十日上〉
臣窃闻陜西都转运使陈述古昨因巡边妄奏朝廷称边鄙宁静不足为虑后因权泾原路经略司事闻副緫管刘几称西人点集将谋入冦请出兵防捍述古恐与前奏相违因此怒几奏称不协军情张皇生事擅移几知凤翔府数日之间西人果大举犯边杀掠弓箭手及熟户蕃部述古亦不即时发兵救援致陷没数千户近者虽知朝廷已差台官勘述古罪状然窃闻所坐止于擅移刘几及奏状有不实之处若以文吏议之罪不至重若以国计言之为害实深何则国家承平日久人不习战虽屯戍之兵亦临敌难用唯弓箭手及熟户蕃部皆生长边陲习山川道路知西人情伪材气勇悍不惧战斗从来国家赖之以为藩蔽今述古知西人欲来侵扰而自避翻覆之辜顺成欺罔之谋抑遏将官不许救䕶遂以数千户生民委于虎口使父子流离骨肉涂炭岂惟已陷没者深可哀痛臣恐自今以后诸路弓箭手皆不敢于极边居止熟户蕃部皆有叛国从贼之心以此观之其害岂小哉况述古出于门䕃材气庸鄙自历官以来所至之处纵恣胸臆残虐吏民不顾宪典轻侮王命骄暴狠狡天下共知屡曽坐事黜降旋复収用叨窃名位一朝至此诚过其分量故天夺之魄举措乖谬骇人视听陷败民命挫辱国威内外之人无不愤疾臣闻舜诛四㓙而天下服如述古平生所为亦可以谓之㓙人矣陛下纵不欲明加斧钺以谢边民亦当投之荒裔以御魑魅庶使封疆之臣少加警惧取进止
言皮公弼札子〈治平二年正月十一日上〉
臣伏睹近降诏书于初任第二任通判人中选人权发遣三司判官公事九年之后擢为职司既使之久于其事又待以不次之位此诚用人之要术为政之首务也然当兹选擢之初天下士大夫莫不延颈而望拭目而视若得清修孤直之人则皆劝慕为善砥节砺行不肖者亦化为贤矣若得贪污谄伪之人则皆倾巧干进饰貌盗名安恬者亦变而为躁矣此乃风俗之本原政治之枢机不可以不慎自非有奇材异绩为天下所知未可容易当此举也窃见尚书都官员外郎皮公弼为吏之处以贪饕致富资性狡猾善为进取在京师则造请不倦在外则书启相寻专用此术致举主三十馀人一旦首膺兹选天下之人苟有知公弼所为者但私议窃叹愤郁喑呜莫敢发言此岂可以称陛下求贤之意副四方跂竦之望哉若所选之人皆如皮公弼之类乃是开此徼幸之门以为佞邪躁进之涂恐非朝廷之福也所有皮公弼伏望圣慈追还前命勒归本任况今中外之官本资序合入三司判官者尚不啻数十人岂得其中全无可选择者愿且选以补即目三司判官之阙俟果有奇材异绩为众所知者然后依近降诏书举而用之天下幸甚取进止
言皮公弼第二札子
臣近曽上言乞罢皮公弼三司判官公事未闻朝廷施行臣闻周礼小宰以六计弊群吏之治曰廉善廉能廉谨廉正廉法廉辨盖言为吏者虽有六事皆以廉为本也翼奉曰人诚向正虽愚为用若乃怀邪智益为害盖言人操心不正者虽有材能无所用也今以公弼材能求于朝士之间不为难得若其贪污谄伪则罕有其比陛下方欲简㧞英贤待之不次以砥砺群臣新美大化而得公弼之徒臣恐四方闻之无不觧体使廉正之士沈抑而不显贪邪之人辐凑而竞进其于亏损圣政败坏风俗不为细事伏望陛下早追还公弼前所授恩命勒归东明本任取进止
言王广渊札子〈治平二年正月十三日上〉
臣伏见新除王广渊直集贤院外廷之人无不怪惑偶语族谈莫知其故或云广渊以唇舌便佞游走于公卿之门盖执政所荐也或云陛下龙潜之时广渊以文章因陛下故人自荐逹素蒙知赏故特加㧞擢此二者臣莫知其虚实若果有其一皆非朝廷之美也夫端士进者治之表也憸人进者乱之阶也臣窃闻广渊虽薄有有文艺其馀更无所长于士大夫之间好奔竞善进取称为第一若以此获公卿之知则其人固非端士矣曏以初任通判编排中书文字二年之间堂除知舒州搢绅已皆相与指目以为侥幸今又骤加美职安得不取外廷之怪惑乎陛下方莅政之初欲简㧞天下贤材寘诸不次之位以率厉群臣而执事之臣不能称陛下之意前此用皮公弼权发遣三司判官今又用王广渊直集贤院将何以使天下之人尚廉耻之莭崇敦厚之风乎若陛下龙潜之时广渊果曽以文章自达于左右此尤不可昔汉文帝时景帝为太子尝召上左右饮中郎将卫绾独称疾不往及即位宠待绾过于佗臣周太祖时世宗镇澶州张美为三司吏掌州之钱谷世宗私有求假美悉力应奉及即位众皆称美材敏而世宗终薄其为人广渊若当仁宗之世私以文章献于陛下为臣忠谨者肯如是乎陛下今日当治其罪而又赏之将何以厉人臣之节也所有王广渊新直集贤院敕伏乞追还
言王广渊第二札子
臣近曽上言乞罢王广渊直集贤院事未闻朝廷施行外议籍籍至今未已臣备位諌职不敢塞默窃见广渊憸邪便佞勤于造请以此之故自幕职入京数年之间得堂除知州今又以特旨直集贤院臣不知广渊有何才徳过绝于人而受国家宠荣如此之速也议者皆言陛下在藩邸时广渊因时君卿以文章笔札私有䞇献深自结纳故有今日之命若果如此大为非宜臣闻为人君者洗濯其心至公至正审察善恶明辨是非忠信者虽有怨仇而必用奸回者虽有私恩而必诛是以群臣暁然各知所守一心同徳以事其上今广渊若于仁宗之世私结陛下之知则陛下察其为人果为忠信果为奸回若以此获美官则奸回之臣欲求进身者将何所不为恐非陛下之利也自古以来惟英明之主能知此理伏望陛下追还广渊恩命仍严加窜谪以惩憸巧之臣用心不一者取进止
传家集卷三十三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传家集>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三十四 宋 司马光 撰章奏十七
乞罢陜西义勇札子〈治平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上〉
臣传闻朝廷差陜西提点刑狱陈安石于本路人户三丁之内刺一丁充义勇不知虚实若果如此大为非便臣窃意议者必以为河北河东皆有义勇而陜西独无近因赵谅祚寇边故欲广籍民兵以备缓急使之捍御也臣伏见康定庆历之际赵元昊叛乱王师屡败死者动以万数国家乏少正军遂籍陜西之民三丁之内选一丁以为乡弓手寻又刺充保捷指挥差于㳂边戍守当是之时闾里之间惶扰愁怨不可胜言耕桑之民不习战斗官中既费衣粮私家又须供送骨肉流离田园荡尽陜西之民比屋凋残至今二十馀年终不复旧者皆以此也其谋策之失亦足以为戒矣是时河北河东边事稍缓故朝廷但籍其民以充义勇更不刺为军虽比之陜西保捷为害差小然国家何尝使之捍御戎狄得其分毫之益乎今议者但怪陜西独无义勇不知陜西之民三丁之内已有一丁充保捷矣自西事以来陜西困于科调比于景祐以前民力减耗三分之二加之近岁屡遭凶歉今秋方获小稔且望息肩又值边鄙有警众心已揺若更闻此诏下必大致惊扰人人愁苦一如康定庆历之时是贼寇未来而先自困弊也况即日陜西正军甚多不至阙乏何为遽作此有害无益之事以循覆车之辙也伏望朝廷审察利害特罢此事诚一方之大幸取进止
乞罢陜西义勇第二上殿札子
臣近曽上言乞罢刺陜西义勇事未审朝廷曽与不曽别为商量臣前次上殿乞陛下留意备边所谓备者非但添屯军马积贮粮草而已在于择将帅而修军政今将帅不才者未闻有所更改军政頺弊者未闻有所振举而忽取腹内州军之民尽刺以为兵外人闻之无不骇愕今陜西沿边正军动以万数朝廷若能择有方略胆勇之人以为将帅使之简去疲弱选取精锐勤加教习明行赏罚则虽欲取银夏而税其地擒赵谅祚而制其命有何所难况但止其钞盗乎今朝廷不孜孜以将帅军政为急而无故籍耕桑之民使之执兵徒有惊扰而实无所用臣不知谁为陛下画此策也昔康定庆历之间朝廷以元昊犯边官军不利已曽籍陜西之民以为乡弓手始者明出敕榜云但欲使之守䕶乡里必不刺充正军屯戍边境榜犹未収而朝廷尽刺充保捷指挥令于边州屯戍当是之时臣丁忧在陜备见其事民皆生长太平不识金革一旦调发为兵自陜以西闾阎之间如人人有丧户户被掠号哭之声弥天亘野天地为之惨凄日月为之无色往往迯避于外官中絷其父母妻子急加追捕鬻卖田园以充购赏暨刺面之后人贠教头利其家富百端诛剥衣粮不足以自赡须至取于私家或屯戍在边则更须千里供送祖父财产日销月铄以至于尽况其平生所习者惟桑麻耒耜至于甲胄弩槊虽日加教阅不免生疏而又资性戆愚加之畏懦临敌之际得便即思退走不惟自丧其身兼更拽动大阵自后官中知其无用遂大加沙汰给与公凭放令逐便而惰游已久不复肯服稼穑之劳兼田产已空无所复归皆流落冻馁不知所在长老至今言之犹长叹出涕其为失策较然可知足以为后来之戒而不足以为法也今朝廷虽云所籍之民止刺手背农隙之时委州县召集教阅只在乡里不令戍边而民间惩往年之事必大兴讹言互相惊扰朝廷号令失信前后已多虽州县之吏遍至民家面加晓谕亦终不肯信逃亡避匿刑狱必繁怨嗟之声周遍一方足以动揺群心感伤和气若使分毫有益于国亦无所顾此有害无益显然明白近在目前设使教习得成一旦谅祚大举入寇边臣不能捍御而使之深入三辅东过潼关乃欲驱此乌合村民以拒之不亦难乎此适足以取戎狄之笑而已伏望陛下轸念生民深察得失其刺义勇事早赐寝罢取进止
乞罢刺陜西义勇第三札子
臣累日前方闻朝廷有指挥令陜西路拣乡村百姓充义勇臣即时有奏札子言其非便昨日又上殿具札子面有敷陈奉圣旨令送中书枢密院商量臣到中书枢密院方知此事拟议已久敕下本路已近旬日臣耳目疏浅闻之后时不能先事进言是臣之罪然臣闻之易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说命曰无耻过作非今虽敕命已下若追而止之犹胜于遂行不顾不可避反汗之嫌而蹈迷复之凶也百姓一经刺手则终身羁縻不得左右人情畏惮不言可知康定年中㨂差乡弓手时元不刺手后至庆历年中刺充保捷之时冨有之家犹得多用钱财雇召壮健之人充替今一切皆刺其手则是十馀万无罪之人永充军籍不得复为平民其为害民尤甚于康定之时也臣窃料即今陜西之民已狼狈惊扰不聊生矣若朝廷晏然坐而视之曽不悯恤使赤子嗷嗷何所告诉为民父母者固当如是乎古者国有大事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今籍一路之民以为兵可谓大事矣而两府之外朝士大夫无一人知者一旦敕书既下急如星火严如雷霆谁暇问其端倪况敢言其非也臣以备位谏官既闻之后不可畏避死亡不为陛下力言之若又弃忽其言不为改更则是今后朝廷号令有过误者终不可复救也如此则恐非国家之福臣愚伏望圣慈速降指挥下陜西路其义勇且未得㨂刺别听候朝廷指挥然后慱延卿士大夫更熟议其可否果然有利于国无害于民徐复行之何晩之有取进止
乞罢刺陜西义勇第四札子
臣近日已三次上言乞罢刺陜西义勇事未蒙朝廷采纳臣欲止而不言则不忍坐视一路之民横受困苦而自图一身之安又恐迁延日久则无及于事是以不敢避斧𨱆之诛继上封奏为陛下极陈其害臣比日以来熟思此事诚于民有世世之害于国无分毫之利何谓于民有世世之害臣窃见河北陜西河东自景祐以前本无义勇凡州县诸般色役并是上等有物力户人支当其乡村下等人户除二税之外更无大段差徭自非大饥之岁则温衣饱食父子兄弟熙熙相乐自宝元庆历之间朝廷因赵元昊叛乱契丹压境遂于三路乡村人户之中不问贫富等第但有三丁之家即拣一丁充乡弓手及强壮其时西边事宜尤急寻将陜西一路乡弓手尽刺面充保捷指挥正军其河北河东事冝稍缓遂只将乡弓手及强壮刺手背充义勇自此三路之人始骚然愁苦矣其河北河东之民比于陜西虽免离家去乡戍边死敌之患然一刺手背之后则终身拘缀或欲远出干事籴贱贩贵或遇水旱㓙荒欲分房逐熟或典卖田产欲浮游作客皆虑官中非时点集不敢东西又当差点之际州县之吏宁无乞觅教阅之时人贠教头宁无敛掠是于常时色役之外添此一种科徭也若果如议者之言无害于民则民皆乐从官中何必更刺其手背以防逃窜乎以此观之义勇为害于两路之民已可知矣况陜西于庆历年中民家已各丧一丁刺充保捷流落不归今又取其次丁刺充义勇不亦甚乎朝廷近年分命朝臣遍往诸路减省诸般色役至于弓手壮丁觧子驿子之类州县所不可阙者亦皆减放谓之宽恤民力今乃无故一旦刺一路之民十有馀万以为义勇何朝廷爱之于前而忍之于后悯之于小而忘之于大乎且今日既籍之后则州县义勇皆有常数每有逃亡病死州县必随而补之则义勇之身既羁縻以至老死而子孙若有进丁又不免刺为义勇是使陜西之民子子孙孙常有三分之一为兵也臣故曰于民有世世之害也何谓于国无分毫之利太祖太宗之时未有义勇至于正军亦不及今日十分之一然而太祖取荆湖平西川下广南克江南太宗取两浙克河东一统天下若振槁拾遗此岂义勇之力也哉盖由民政修治军令严肃将帅得人士卒精练故也康定庆历之间赵元昊负累朝厚恩无故逆命侮慢不恭侵犯边境朝廷竭天下之力以奉边鄙刘平任福葛怀敏之师相继覆没士卒死者动以万数正军不足益以乡兵外府不足继以内帑民力困极财物殚尽终不能出一旅之众渉区脱之地以讨其罪而不免含垢忍耻假以宠名诱以重赂仅得无事当是之时三路新置乡兵共数十万何尝得一人之力乎以此观之义勇无用亦可知矣贾谊有言曰前车覆后车戒康定庆历御戎之䇿国家当永以为戒今乃一一检当时体例而行之是后车又将覆也有难臣者必曰古之兵皆出民间岂民兵可用于古而不可用于今乎臣则对曰三代之时用井田之法以出士卒车马居则为比闾族党州乡行则为伍两卒旅师军为之长者皆卿大夫也唐初府兵各有营府不属州县有将军郎将折冲果毅以相统摄是以令下之日数万之众可以立具无敢逃亡避匿者以其纲纪素备故也今乡兵则不然虽有军员节级之名皆其郷党族姻平居相与拍肩把袂饮慱斗殴之人非如正军有阶级上下之严也若安宁无事之时州县聚集教阅则亦有行阵旗鼓关弓彍弩坐作叫噪真如可以战敌者彼若闻敌寇大入边兵已败边城不守敌骑杀掠蹂践卷地而米则莫不迎望风声奔波迸散其军贠节级将鸟伏䑕窜自救之不暇岂有一人能为县官率士卒而待冦乎以臣观之此正如儿戏而已安有为国家计惊搔一路之民使之破家失业而为儿戏之事乎臣故曰于国无分毫之利也凡此利害之明有如白黒伏望陛下不以臣愚贱而忽其言少留听察其刺陜西义勇事早赐寝罢则一方幸甚取进止
乞罢刺陜西义勇第五上殿札子
臣近者已曽四次上言乞罢刺陜西义勇别白利害极其恳恻终未蒙省察方今陜西一路之民小大老㓜如在汤火之中而朝廷晏然略无拯救之意臣职在箴谏安可塞默不敢广有援引以烦圣听请以目前显验言之今建议以义勇为便者必曰即日河东河北不用衣粮而得胜兵数十万皆教阅精熟可以战敌又兵出民间合于古制臣请言其不然彼数十万者虚数也教阅精熟者外貎也兵出民间者名与古同而实异也何以言之河北河东州县既承朝廷之意各㨂刺义勇只求数多据帐籍言之诚有数十万之众矣若万一敌寇在近官中急欲点集之时则一人不可见矣岂非虚数乎平常无事州县教阅之日观者但见其旗号鲜明钲鼓备具行列有序进退应节即叹美以为真可战敌殊不知彼皆队舞聚戏之类若闻胡寇之来则瓦解星散不知所之矣岂非外貌乎古者兵出民间民耕桑之所得皆以衣食其家故处则富足出则精锐今既赋敛农民之粟帛以赡正军又籍农民之身以为兵是一家独任二家之事也如此民之财力安得不屈岂非名与古同而实异乎以臣愚见河北河东已刺之民犹当遣放况陜西未刺之民乎陛下欲知利害之实何不试召建议者而问之曰河北河东自置义勇以来敌寇凡几次深入至腹内州军用义勇拒战而敌寇败退今既有义勇之后三路正军皆可废而不用乎若果然敌寇曽深入因得义勇之力而败退今来刺义勇之后正军皆可废罢此乃万世之长策也愿陛下行之勿疑若自置义勇以来未尝经阵敌使用今来虽有义勇正军亦未可废罢则何忍以十馀万无罪之赤子尽刺以为无用之兵乎天生圣君以为民也民今如此陛下岂可全不为之动心乎臣之所言尽于此矣陛下若以为稍有可采即乞早降指挥下陜西令罢刺义勇以救一方之民若以为敕命已行不肯遽改即乞且免刺手背候边事宁息依旧放散则民虽有一时搔扰之劳犹免终身羁縻之苦若以臣所言皆孟浪迂阔不可施行则臣之智识愚暗无以勉强变更不可久污谏诤之列伏望圣慈特赐降黜别择贤才而代之取进止
乞罢刺陜西义勇第六札子
臣昨日上殿为言乞罢刺陜西义勇事陛下宣谕臣以为命令已行臣退而思之不胜郁悒终夕不寐深痛陛下此言之失臣案周易复之初九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祗大也盖言人谁无过虽圣贤亦不能免然圣贤皆能不远而复故虽有小悔不至于大而终保元吉也其上六日迷复㓙有灾眚用行师终有大败以其国君凶至于十年不克征盖言失之已远迷而不复无事不凶而人君尤甚故孔子赞之曰迷复之㓙反君道也自古明圣之君闻一善言而立为之变更号令者多矣不可悉数惟近岁大臣自知思虑不熟号令已失无以抑夺台谏之言则云命令已行难以更改此乃遂非拒谏之辞陛下新临大政当求善无厌从谏如流之时而亦有此言天下将何望焉且唐室以前谏议大夫拾遗补阙皆中书门下省属官日与中书令侍中侍于天子之侧议论大政苟事有阙失皆得随时规正今国家凡有大政惟两府大臣数人相与议论深严秘密外廷之臣无一人知者及诏敕已下然后台谏之官始得与知或事有未当须至论列又云命令已行难以更改则是国家凡有失政皆不可复救也如此岂惟愚臣一人无用于时谏诤之官皆可废也以臣所见但当论其事之得失言之是非不当云命令已行不可改也今陜西一路之民小大遑遑正如在汤火之中若忽得朝廷指挥云所有义勇且住㨂刺其已刺手背者并给与公凭放令逐便是得出汤火之中死而复生也其谁不欢呼鼓舞感戴圣恩岂有一人云命令已行不当复改邪陛下万民之父母万民陛下之赤子岂有父母误坠其子于井而曰吾已误矣遂忍不救邪昔舜称尧之徳曰稽于众舍已从人仲虺称汤之徳曰用人惟已改过不吝臣愿陛下勿以先入之言为主虚心平意以察臣浅识五次所言果然为是为非若其是欤即公平降指挥罢刺陜西义勇若其非欤即乞如臣前来所奏特赐降黜别择贤才而代之所有命令已行之言伏望陛下自今永以为戒不可使天下闻之塞绝善言之路也取进止
乞降黜第一状〈治平元年十二月五日上〉
右臣近日累曽上言乞罢刺陕西义勇事朝廷以言无可采寝而不行臣性识庸昩不违大体妄以狂瞽烦渎圣明章奏相继至于五六终不能少以愚诚感动天听尸禄旷官孰甚于此臣实无颜尚居谏列伏望圣慈察其无堪早赐降黜
乞降黜第二第三第四状〈阙〉
乞降黜第五状
右臣近曽四次进状以言事不当乞赐降黜未蒙朝廷施行今伏见知制诰钱公辅因缴纳王畴除枢密副使词头责授滁州团练副使臣窃以公辅所坐止于柅枢密副使恩命臣曏来所言乃是沮宰相大议公辅密启于诏令未出之前臣露章争执于诏令已行之后公辅奏章止于一上臣凡六次进札子五次进状以此校量公辅罪轻微臣罪重轻罪犹蒙严谴重罪安可不行伏望圣慈详臣前后所奏比钱公辅更于远小处责降所贵圣朝刑典行之均壹
乞降黜上殿札子〈治平二年正月九日上〉
臣近曽五次进状以言事不当乞赐降黜未蒙朝廷施行陛下之意盖谓臣一言不从遽求引去太为容易臣之愚心非敢独为曏来一事而已臣闻为士者苟得位于朝必能献可替否致君尧舜跻民仁夀今臣备位谏职三年有半不能悉心竭忠以补益明主使国家纲纪濅以隳紊百姓困穷衣食日蹙戎狄悖慢军旅骄惰比于臣未作谏官之时未见有分毫之胜然则臣之不材较然可见岂敢不自愧耻尚窃宠荣伏望圣慈依臣前奏早赐责降取进止
传家集卷三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三十五 宋 司马光 撰章奏十八
言招军札子〈治平二年二月五日上〉
臣近闻朝廷于在京及诸路广招禁军其灾伤之处又招饥民以充厢军臣愚以为国家从来患在兵不精不患不多夫兵少而精则衣粮易供公私充足一人可以当十遇敌必能取胜兵多而不精则衣粮难赡公私困匮十人不足当一遇敌必致败北此利害之明有如白黑不为难知也是以太祖皇帝之时天下兵数不及当今十分之一而犹日加选练简去羸老专取精锐故能征伐四克混壹区夏自景徳以来中国既以金帛绥怀戎狄不事征讨至今六十馀年是宜官有馀积民有馀财而府库殚竭仓廪空虚水旱小愆流殍满野其故何哉岂非边鄙虽安而冗兵益多之所致乎此乃天下所共知非臣一人之私言也庆历中赵元昊叛西边用兵朝廷广加召募应诸州都监监押募及千人者皆特迁一官以此之故天下冗兵愈众国力愈贫近岁又累次大拣厢军以补禁军之数即目系籍之兵已为不少矣何苦更复直招禁军及招饥民以充厢军臣不知建议之臣曽与不曽计较今日府库之积以养今日旧有之兵果为有馀为不足乎此盖边鄙之臣庸愚怯懦无他材略但求添兵在朝之臣又恐所给之兵不副所求他日边事或有败阙归咎于已是以不顾国家之匮乏只知召募取其虚数不论疲软无所他用此群臣容身保位苟且目前之术非为朝廷深谋远虑经久之画也谚曰多求不如省费此言虽小可以喻大今以十口之家衣食仅足一旦顿増五口必不能赡若不顾囷中之粟笥中之帛所馀几何而惟冗口是贪能无穷匮乎国家之势何以异此群臣既不能为陛下忠谋陛下又不自以为忧则谁当忧之臣恐边臣之请兵无穷朝廷之募兵无已仓库之粟帛有限百姓之膏血有涯不知国家长此沉瘵何时当瘳乎臣又闻即目灾伤之处军无见粮煮薄粥以饲饥民犹不能给况刺以为兵将以何物养之终身乎且畎亩农民止因一时饥馑故流移就食若将来丰稔则各思复业今既刺以为兵是使之终身失业也于官于民皆为非便谋策之失孰甚于此臣愿陛下断自圣志速降指挥应在京及诸路并且罢招禁军但选择将帅使之训练旧有之兵以备御四夷不患不足其灾伤之处州县不得妄招饥民以充厢军但据所有斛斗救接农民俟向去稍丰使各复旧业则天下幸甚臣自陛下践阼以来不自知其狂愚见朝廷政令有未便差除有未当屡献瞽言浼渎天聪陛下未尝为之变一政令改一差除如臣者亦可以不言矣然犹区区献言不已者诚耻居位而不言不耻多言而见厌也取进止
言钱粮上殿札子〈治平二年四月十九日上〉
臣近蒙恩给假至陜州焚黄窃见縁路诸州仓库钱粮例皆阙绝其官吏军人料钱月粮并须遂旋收拾方能支给窃料其馀诸州臣不到处亦多如此臣闻国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今窘竭如此而朝廷曽不以为忧若不幸有水旱蝗蝻方数千里如明道康定之时加之边鄙有急兴兵动众不知朝廷何以待之臣伏见陈许颍亳等州止因去秋一次水灾遂致骨肉相食积尸满野此非今日官吏之罪乃曏时官吏之罪也何则曏时丰稔之岁其人但务偷安不为远虑粟麦至贱不能储蓄及至凶荒之际官私俱竭上下狼狈何由相救虽使桑羊刘晏复生亦无如之何也今春幸而得雨麦田有望朝廷已置饥馑之事于度外不复以储蓄为意矣万一天下州县复有灾伤则何以异于陈许颍亳之民也若饥馑相继盗贼必兴此岂可不早为之深虑乎臣愚伏望陛下于天下钱榖常留圣心特降诏书明谕中外应文武臣僚有熟知天下钱榖利害能使仓库充实又不残民害物者并许上书自言陛下勿以其人官职之踈贱文辞之鄙恶一一略加省览择其理道稍长者皆赐召对从容访问以方今食货俱乏公私皆困何故而然如何擘画可使上下丰足若其言无可取者则罢遣而已有可取者即为之施行仍记录其姓名置于左右然后选其材干出群者以为转运使副判官及三司使副判官仍毎至年终令三司撮计在京府界及十八路钱帛粮草见在都数闻奏以之比较去年终见在都数若増羡稍多即令勘会如别无奸巧欺谩及非理赋敛而致増羡其当职之人宜量行褒赏累经褒赏者即别加进用若减耗稍多即令诘问如别无大故灾伤及添屯军马而致减耗其当职之人宜量行责罚累经责罚者即末从黜废诚能如此行之不懈数年之后可使天下仓皆有馀粟库皆有馀财虽有水旱蝗蝻之灾及边鄙有急皆不足忧也
言西边上殿札子〈治平二年上〉
臣窃见近年以来赵谅祚虽外遣使人称臣奉贡而内蓄奸谋窥伺边境阴以官爵金帛招诱中国不逞之人及熟户蕃部闻其亡命叛去及潜与交通者已为不少而朝廷不能一一尽知也其熟户蕃部有违拒不从者谅祚辄发兵马公行杀掠弓箭手有住在縁边者谅祚皆迫逐使入内地将帅之臣但坐而视之不能救援遂使其馀熟户皆畏惮凶威怨愤中国人人各有离叛之心及朝廷遣使赍诏责问则谅祚拒而不纳纵有所答皆侮慢欺谩之辞朝廷亦隐忍含容不复致诘谅祚又数扬虚声以惊动边鄙而将帅之臣率多懦怯别无才谋以折冲御侮只知多聚兵马以自卫其身一路有警则三路皆耸尽抽腹内州军下畨兵士置在麾下使之虚食粮草数月之后寂无影响然后遣还未及休息忽闻有警又复抽去如此往还疲于道路讫无一事曽有施为臣虽愚驽不习边事窃以私意料之谅祚所以依旧遣使称臣奉贡者一则利于毎岁所赐金帛二十馀万二则利于入京兴贩贸易三则欲使朝廷不为之备也其所以招诱不逞之人者欲以采访中国虚实之事平居则用为谋主入冦则用为乡导也其所以诱胁熟户迫逐弓箭手者其意以为东方客车皆不足畏惟熟户弓箭手生长极边勇悍善斗若先事翦去则边人失其所恃入冦之时可以通行无碍也其所以数扬虚声惊动边鄙者欲使中国之兵疲于奔命耗散储蓄公私贫困既而边吏习以为常不复设备然后乘虚入寇也凡此诸事若不早为之虑使奸谋得成窃恐其为国家之患未可量也臣谓朝廷宜宵衣旰食以为深忧而但见其遣使奉贡即以为臣节未亏得其侮玩之语以为恭顺得其欺谩之语以为诚实盖朝廷非不知其本心且欲幸其未发止求目前之暂安不顾异时之深患臣日夜思之不胜愤悒何戎狄为谋之深而中国虑事之浅也臣愚伏望陛下于边鄙之事常留圣心特降诏书明谕中外应文武臣僚有久历边任或曽经战阵知军中利害及戎狄情伪者并许上书自言陛下勿以其人官职之踈贱及文辞之鄙恶一一略加省览择其理道稍长者皆赐召对从容询问以即目治兵御戎之䇿何得何失如何处置即得其宜若其言无可取者则罢遣而已有可取者即为施行仍记录其姓名置于左右然后选其中勇略殊众者擢为将帅若能称职有功则劝之以爵赏昏懦败事则威之以刑诛加以选练士卒留精去冗申明阶级之法抑扬骄惰之气诚能如此行之不懈数年之后俟将帅得人士卒用命然后惟陛下之所欲为虽北取幽蓟西收银夏恢复汉唐之疆土亦不足为难况但守今日之封略制戎狄之侵侮岂不沛然有馀裕哉取进止
论修造札子〈治平二年五月十一日上〉
臣伏见近日以来修造稍多只大内中自及九百馀间以至皇城诸门并四边行廊及南薰门之类皆非朝夕之所急无不重修者役人极众费财不少此盖陛下缵极之初禁廷之中诚有破漏不可居者陛下略命整葺理亦宜然而左右之臣便谓陛下好兴土木之功遂广有经度虽不至损坏之处亦毁拆重修务以壮丽互相夸胜外以希旨求知内以营私规利万一陛下更因此赏之则营造之端猝无穷已国财必竭民力必殚臣窃惟陛下新临天下惠泽未孚于民而以好治宫室流闻四方非所以光益圣徳也修造劳费不可胜数臣请且言诸州买木一事扰民甚多衙前皆厚有产业之人毎遇押竹木纲散失陪填无有不破家者先帝躬履节俭宫室苑囿无有増饰故诸场材木皆有羡馀屡因赦恩放免买木以宽民力自顷修造倍多诸场材木渐就减耗有司于外州科买百端营致尚恐不足而工匠用之贱如粪土者汉文帝惜十家之产罢露台而不作今诸场前后所积竹木何啻十家之产陛下至仁若察其所从来得不为之爱惜乎况即今在京仓库踈漏甚多皆以上件数处兴功占使匠人物料未暇修葺致粟帛之类大有损败古者将营宫室宗庙为先廏库为次居室为后今之所修缓急先后无乃未得其宜乎又皇子生而富贵年未及冠所宜示以朴素慎其所习今闻所修三位规摹侈大又复过于祖宗之时皇子所居汉明帝曰我子何得比先帝子此恐非所以纳之于义方也臣愚伏望陛下特降圣旨应大内里外舍屋即目不至大段损坏之处及不至要切如南薫门之类并罢兴修其皇子位只因旧屋夹截修整早令毕工不得过为宏壮且令那减匠人物料修仓库之损坏者所有诸处监修之官自是本职更不与减年磨勘及转官酬赏以塞泰侈之源使天下皆知陛下去奢从俭仁民爱物不亦美乎取进止
为宰相韩琦等议濮安懿王合行典礼状
伏以出于天性之谓亲縁于人情之谓礼虽以义制事因时适宜而亲必主于恩礼不忘其本此古今不易之常道也伏惟皇帝陛下奋干之健乘离之明拥天地神灵之休荷宗庙社稷之重即位以来仁施泽浃九族既睦万国交欢而濮安懿王徳盛位隆宜有尊礼陛下受命先帝躬承圣统顾以大义后其私恩慎之重之事不轻发臣等忝备宰弼实闻国论谓当考古约礼因宜称情使有以隆恩而广爱庶几上以彰孝治下以厚民风臣等伏请下有司议濮安懿王及谯国太夫人王氏襄国太夫人韩氏仙游县君任氏合行典礼详处其当以时施行
与翰林学士王珪等议濮安懿王典礼状
右臣等谨按仪礼丧服为人后者传曰何以三年也受重者必以尊服服之为所后者之祖父母妻妻之父母昆弟昆弟之子若子若子者言皆如亲子也又为人后者为其父母传曰何以期也不贰斩也特重于大宗降其小宗也又为人后者为其昆弟传曰何以大功也为人后者降其昆弟也以此观之为人后者为之子不敢复顾私亲圣人制礼尊无二上若恭爱之心分施于彼则不得专壹于此故也是以秦汉以来帝王有自旁支入承大统者或推尊父母以为帝后皆见非当时取讥后世臣等不敢引以为圣朝法况前代入继者多宫车晏驾之后援立之䇿或出母后或出臣下非如仁宗皇帝年龄未衰深惟宗庙之重祗承天地之意于宗室众多之中简㧞圣明授以大业陛下亲为先帝之子然后继体承祧光有天下濮安懿王虽于陛下有天性之亲顾复之恩然陛下所以负扆端冕富有四海子子孙孙万世相承者皆先帝之徳也臣等愚浅不达古今窃以谓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礼宜一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高官大国极其尊荣谯国太夫人襄国太夫人仙游县君亦改封太国太夫人考之古今实为宜称
言孙长卿札子〈治平二年五月十二日上〉
臣伏闻前环庆路经略使孙长卿加集贤院学士充河东路都转运使长卿前在环庆不晓边事举措烦苛致熟户蕃部叛亡几尽道路之人无不知之臣谓朝廷宜严加谴谪以儆群帅不意今日更褒以宠名授以重任外廷闻之无不骇笑如此何以使群臣举职边鄙获安伏望圣慈速改前命数其无状于远小处责降庶今后封疆之臣稍有所畏取进止
言孙长卿第二札子
臣近言前环庆路经略使孙长卿守边无状宜加谴谪不当更加集贤院学士充河东路都转运使不蒙朝廷省察臣窃见陛下近者面谕执政以中外臣僚多不修职业令降诏书严加戒谕此诚致治之本然臣愚以为言之不如行之若言而不行徒使号令玩渎伤威毁信不若不言之为愈也长卿本以钱榖常才骤蒙朝廷㧞擢数年之中官为丞郎位为元帅智力浅薄用过其分不晓军政不达蕃情处事烦碎众心不附是致熟户蕃部各思离叛受赵谅祚诱胁去者极多而长卿掩蔽欺谩不一一闻奏庆历中元昊背诞环庆所以独不被兵者以熟户盛壮为之蕃蔽也今因长卿失于抚御散亡殆尽居官如此可谓失职而朝廷更加宠秩委之重任赏罚如此虽复日下诏书又何益也臣愚伏望陛下黜不职之人当以长卿为始则群臣无不悚栗不令而行矣取进止
言北边上殿札子〈冶平二年六月二十八日上〉
臣闻明主谋事于始而虑患于微是以用力不劳而收功甚大窃见国家所以御北边之道似未尽其宜当其安靖附顺之时则好与之计校末节争竞细故及其桀傲暴横之后则又从而姑息不能诛讨是使冦敌益有轻我国之心皆厌于柔服而乐为背叛近者西戎之祸生于高宜北边之隙起于赵滋而朝廷至今终未省寤犹以二人所为为是而以循理守分者为非是以边鄙武臣皆锐意生事或以开展荒弃之地十数里为功劳或以杀略老弱之敌三五人为勇敢朝廷称其材能骤加擢用既而敌心忿恨遂来报复屠翦熟户钞劫边民所丧失者动以千计而朝廷但知惊骇増兵聚粮其致冦之人既不追究而守边之臣亦无谴责如此而望戎狄宾服疆埸无虞是犹添薪扇火而求汤之不沸也臣愚窃惟真宗皇帝亲与契丹约为兄弟仁宗皇帝赦赵元昊背叛之罪册为国主岁捐百万之财分遗二敌岂乐此而为之哉诚以屈已之愧小爱民之仁大故也今陛下嗣已成之业守既安之基而执事之臣数以争桑之小忿不思灌瓜之大计使边鄙之患纷纷不息臣窃为陛下惜之近者闻契丹之民有于界河捕鱼及于白沟之南翦伐柳栽者此乃边鄙小事何足介意而朝廷以前知雄州李中祐不能禁御为不材别选州将以代之臣恐新将之至必以中祐为戒而以赵滋为法妄杀敌民则战斗之端往来无穷矣况今民力雕弊仓库虚竭将帅乏人士卒不练夏国既有愤怨屡求侵冦祸胎已成若又加以契丹失欢臣恐国力未易支也伏望陛下严戒北边将吏若契丹不循常例小小相侵如渔船柳栽之类止可以文牒整会道理晓谕使其官司自行禁约不可轻以矢刄相加若再三晓谕不听则闻于朝廷虽专遣使臣至其王庭与之辩论曲直亦无伤也若又不听则莫若博求贤才増修徳政俟公私富足士马精强然后奉辞以讨之可以驱穹庐于幕北复汉唐之土宇与其争渔柳之胜负不亦远哉取进止
传家集卷三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三十六 宋 司马光 撰章奏十九
上皇帝䟽〈治平二年八月十一日上〉
月日具位臣光谨昧死再拜上䟽皇帝陛下臣闻书曰面稽天若诗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盖言王者为天之子不敢不朝夕小心祗畏其命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也是故洪范九畴以五行为本言王者当祗顺五行之性内谨五事以治身外修八政以治国正五纪以承天序折衷于皇极之道登用三徳之人又参合以龟筮之谋察风雨寒燠之来以省得失知休咎导迎五福避远六极此万世不易之道也臣不胜狂愚忘生触死伏见陛下即位以来灾异甚众日有黒子江淮之水或溢或涸去夏霖雨渉秋不止京畿东南十有馀州庐舍沉于深渊浮苴栖于木末老弱流离捐瘠道路妻儿之价贱于犬豕许颍之间亲戚相食积尸成丘既而历冬无雪煖气如春草木早荣继以黒风今夏疠疫大作弥漫数千里病者比屋丧车交路至秋幸而丰熟百姓欣然庶获苏息未及收获而暴雨大至一昼之间川泽皆溢沟渠逆流原隰丘陵悉为洪波一苗半穗荡无孑遗都城之内道路乘桴城阙摧圯官府仓廪军垒民居覆没殆尽死于压溺者不可胜纪耆耋之人皆言耳目所记未尝暏闻此乃旷古之极异非常之大灾陛下安得不侧身恐惧思其所以致此之咎乎臣性愚学浅不足以窥测天意窃以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又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然则灾异之来不在于佗苟人心和悦则天道无不顺矣诗曰亹亹文王令闻不已又曰如珪如璋令闻令望古之圣王未有不先其令名而能行其政于天下者也臣伏见陛下践阼之初上自宰辅次及朝臣下逮闾阎细民士伍厮养无不翕然同辞称颂圣徳如出一口皆云方今皇族奉朝谒者八百馀人陛下仁孝聪明为之首冠知人疾苦识其情伪节俭爱物刚果能断既美先帝知人之明又庆已身逄时之幸涕泣共谈悲喜相半臣愚以为昔汉惠帝无子而得文帝仁俭谦恭百姓富饶几致刑措昭帝无子而得宣帝勤惠明断吏良民乐号称中兴然则国无嗣子而旁亲入继未必不为天意福祐社稷而光启圣贤也私心自幸又甚于众人俄而圣躬有疾上下之人思杀身为牲粉骨为药庶祈早瘳以观圣政不意数月之后道涂之议稍异于前颇有谤言不专称美逮乎周岁之外则颂者益寡谤者益多臣窃伏于阙门之外日闻众论不胜怅恨痛心疾首昼而忘食夕而忘寝为陛下深思其故终不能明意者陛下于举动循守之间万一有所未思乎敢以愚虑言之盖有三焉惟陛下宽其罪使得毕其辞窃以皇太后仁明之徳爰自先朝布闻四方加之保育圣躬在于襁褓陛下入承大统不可谓全非皇太后之力当陛下初得疾之时外间传言皇太后于先帝梓宫之前为陛下叩头祈请额为之伤如此岂可谓无慈爱之心于陛下哉不幸为䜛贼之人交相离间遂使两宫之情介然有隙就使皇太后有不慈于陛下陛下为人之子安可校量曲直遂生忿恨而于爱恭之心有所不备乎传曰大徳灭小怨先帝擢陛下于众人之中自防御使升为天子唯以一后数公主属于陛下而梓宫在殡已失皇太后之欢心长公主数人皆屏居闲宫希曽省见臣请以小喻大设有闾里之民家有一妻数女及有数亩之田一金之产老而无子养同宗之子以为后其人既没其子得田产而有之遂踈母弃妺使之愁愤怨叹则邻里乡党之人谓其子为何如人哉以匹夫而为此行犹见贬于乡里况以天子之尊为四海所瞻仰哉此陛下所以失人心之始也先帝天性宽仁重违物意晩年婴疾厌倦万几遂以天下之事悉委之两府两府或见有所偏或意有所私取舍黜陟未必皆当又巧设幸门进㧞所爱超资越级欺罔众人抑压孤寒无所伸愬及陛下即位皆谓必能奋发乾刚昭明君徳收取威福复还王室进贤退愚赏善罚恶使海内廓然立见太平而陛下益事谦逊深自晦匿凡百奏请不肯与夺动循旧例不顾事情谨于细务忽于大体知人之贤不能举知人不肖不能去知事之非不能改知事之是不能从大臣专权甚于先朝率意差除无所顾忌或非材而骤进或有罪而见宽此天下所以重失望也臣闻书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是以尧稽于众舍已从人舜好问而好察迩言禹闻善言则拜汤用人惟已改过不吝此四圣人者岂其才智之不足哉然犹孜孜汲汲下询愚贱之人者盖以四海之广万几之众非一人所能独知必资天下之耳目思虑然后能曲尽其理也陛下圣质虽美亦当取法于尧舜禹汤而即政以来或意有所见执之不移如坚守严城御敌外冦使群臣之言皆无自而入殆非所以纳百川而成巨海也孔子曰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是故明君之于听纳无彼无我无亲无踈无先无后唯其是而已矣若重我所有而轻彼所陈信其所亲而疑其所贱主先入之言而拒后来之议则虽有是者亦不可得而见矣夫人心之所好者视丑以为美所恶者视善以为恶苟能以平心察之则是非易见矣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若必待合于圣意则悦而从之不合则怒而弃之臣恐䜛谄日进方正日踈殆非所以増社稷之福也又国家置台谏之官为天子耳目防大臣壅蔽朝廷政事皆大臣相与裁定然后施行而台谏或以异议干之陛下当自以圣意察其是非可行则行可止则止今乃复付之大臣彼安肯以已之所行为非而以佗人所言为是乎此乃陛下所以独取拒谏之名而大臣坐得专权之利者也夫以君相之重何啻泰山贱臣之轻何啻鸡卵乃欲相与校其胜负臣固知其不敌矣是以四方怀忠之士愿效区区者皆望风不进结舌沮气此天下所以又失望也凡此三者在列之臣皆知其不可而上畏严诛下避怨怒莫敢以此极言闻于陛下使海内愤郁之气积而不发宜其有以感动天地之和矣臣闻天意保佑王者故为之下灾异以谴告之若王者恐惧修省则非徒免一时之害又将有福禄随之商之太戊武丁周之成宣是也若傲忽不顾非徒为害于一时又将有危亡之祸汉之成哀桓灵是也今灾异之来意者皇天亦将保佑陛下以成商周之美乎臣愿陛下上稽天意下顺人心于此三者皆留圣念奉事皇太后愈加孝谨务得驩心诸长公主时加存抚无令失所总挈大柄勿以假人选用英俊循名责实赏功罚罪舍小取大刬塞弊幸一新大政延纳谠言虚心从善皆行之以至诚非特为空言而已夫至诚可以动金石而况人乎不诚不足以感匹夫而况天乎诗云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天虽至高视听甚迩人之所为发于中心则天已知之固不待见其容貌形于声音也陛下果能尽诚于此则圣徳日新令名四达人心既悦天道自和百榖蕃昌嘉瑞并至蛮夷率服福流子孙矣臣自知不才无补朝廷然不敢遂自塞嘿复有所陈惟陛下裁察臣光昧死再拜上䟽
乞节用上殿札子〈治平二年八月十四日上〉
臣窃见国家公私穷窘固非一日今兹复遇大灾畿内秋田荡无孑遗仓廪储蓄率多败坏府库钱帛散用将尽必恐今冬饥馑甚于去年军民嗷嗷无以赈救经费不足重以郊礼此乃国用危急之时不可不早以为忧今取之于内帑则内帑已虚收之于外方则外方已尽敛之于下民则下民已竭不知朝廷将何以为计臣愚以为若非陛下侧身克已痛自节约则无以应答天意感慰民心使昏垫者忘其悲愁馁死者无所怨嗟也臣闻节用之道必自近始伏望上自乘舆服御之物下至颍王公主婚嫁之具悉加裁损务从俭薄勿信主者以旧例为言出六宫冗食之人使之从便罢后苑文思院所造淫巧服玩止诸处不急之役然后命有司考求在外凡百浮费之事皆一切除去群臣非有显然功效益国利民者勿复滥加赏赐将来南郊自非牺牲玉帛供神之物其馀青城仪仗之类止于奉车驾备外饰者亦令有司与礼官同共参详减省臣闻国有凶荒则杀礼事天者贵于内诚而贱外物是故噐用陶匏席用槀秸况于青城仪仗之类何为不可减乎凡此数者唯在圣意断而行之固不可与庸俗之人执文泥例者谋之也取进止
乞令朝臣转对札子
臣窃见祖宗之时累曽令朝臣转对或遇灾异更广求直言真宗咸平景徳之间询访尤切其诏书云渉诋讦者固可优容乏词藻者许其直致是时群臣上书言事者日不下百馀封每戒敕阁门令疾速进入诏枢密直学士冯拯陈尧叟令详定以闻所以然者不惟考时政之得失亦以观群臣之能否也是故太宗时得冦凖真宗时得张知白皆因上书言事骤加擢用后为宰相俱著名迹景徳元年六月内出朝士边肃等二十四人姓名令于崇政殿引对在外者驿召赴阙其后稍稍进用多为名臣此皆近事易法者陛下践阼未久群臣能否恐未遍知欲乞依祖宗旧制毎遇内殿起居日常令朝臣两人转对其馀在京及外处臣僚有欲上书言事者所在官司皆不得壅滞彼必欣然承命各竭所怀然后陛下亲加省览必有所得若上书者稍多陛下不能一一遍观即乞择近臣识虑明达用心公正者二人先次看详但求理道切当不取文辞华美分为数等各以贴黄节出事宜置之于前然后奏御陛下更以圣意择其善者特令引对靣加询访若实有可采其所言之事即为施行仍于禁中籍记姓名毎遇有重难公事试委之干办后果有功效乃加进用如此则天下之才尽在目前可以噐使虽尧舜之世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亦不是过也不然若但循故事止作虚名所上之书未必省览虽复省览亦无施设则无益于事不如不为也取进止
乞不受尊号札子〈治平二年九月五日上由是群臣五上表终不允〉
臣闻谦徳之美尊而益光施之神人无不悦顺窃见陛下将有事于南郊群臣循袭故事请上尊号以陛下叡智聪明徽柔懿恭享兹鸿名云何不可正以属者暴雨为灾五稼漂没编户失业吁嗟之声盈于道路迄今未息陛下当此之际正宜深自抑损以承答天谴慰释众心况尊号非古近出有唐陛下受而有之不足以褒大圣功推而不居足以发挥盛徳所有群臣上尊号表伏乞陛下拒而勿受仍令更不得上表此亦区区微诚欲禆益万分之一也取进止
言濮王典礼札子〈治平二年八月十七日上〉
臣闻圣人举事与众同欲故能下协人心上顺天意洪范曰三人占从二人言盖国有大疑则决之于众自上世而然矣臣伏见曏者诏群臣议濮安懿王合行典礼翰林学士王珪等二十馀人皆以为宜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凡两次会议无一人异辞所以然者盖欲奉濮王以礼辅陛下以义也而政府之意独欲尊濮王为皇考巧饰词说误惑圣听不顾先王之大典蔑弃天下之公议使宗室踈属皆已受封赠而崇奉濮王之礼至今犹未施行此众人所以怫郁而未为称惬者也或者恐陛下未能决知二议是非臣请更为陛下别白言之政府言仪礼令文五服年月敕皆云为人后者为其父母即出继之子于所继所生皆称父母臣按礼法必须指事立文使人晓解令欲言为人后者为其父母之服若不谓之父母不知如何立文此乃政府欺罔天下之人谓其皆不识文理也又言汉宣帝光武皆称其父为皇考臣按宣帝承昭帝之后以孙继祖故尊其父为皇考而不敢尊其祖为皇祖考以其与昭帝昭穆同故也光武起布衣诛王莽亲冒矢石以得天下名为中兴其实创业虽自立七庙犹非太过况但称皇考其谦损甚矣今陛下亲为仁宗之子以承大业传曰国无二君家无二尊若复尊濮王为皇考则置仁宗于何地乎政府若以二帝不加尊号于其父祖引以为法则可矣若谓皇考之名亦可施于今日则事理不侔矣设使仁宗尚御天下濮王亦万福当是之时命陛下为皇子则不知谓濮王为父为伯若先帝在则称伯没则称父臣计陛下必不为此行也以此言之濮王当称皇伯又何疑矣今举朝之臣自非狭奸佞之心欲附会政府误惑陛下者皆知濮王称皇考为不可则众志所欲亦可知矣陛下何不试察群臣之情群臣谁不知濮王于陛下为天性至亲若希旨迎合不顾礼义过有尊崇岂不于身有利而无患乎所以区区执此议者但不欲陛下失四海之心受万世之讥耳以此观之群臣之忠佞邪正甚易见矣臣愿陛下上稽古典下顺众志以礼崇奉濮安懿王如王珪等所议此亦和天人之一事也取进止
乞改郊礼札子〈治平二年八月上〉
臣闻古者天子亲祀上帝一岁有九国朝之制天子三岁一郊仍于其间改用他礼者甚众岂奉天之意有所倦略哉盖事有不得已者也臣窃见国家帑藏素空重以暴雨为灾圆丘之侧流潦尚深青城之材颇多散失仪仗法物损败非一今若悉加完葺恐难猝备加以冬寒将近诸营漂没失其生业屋宇败坏衣褐俱尽陛下傥欲别加振救亦恐力所不支昔太宗太平兴国九年下诏东封寻以火灾而止更用郊礼又淳化三年下诏祀圆丘亦以事故更用明年祈谷今灾变至大国用不足臣谓不可不小有变更若因兹天谴随时损益以九月十月之间于大庆殿恭谢天地亦足以展纯洁之诚昭寅畏之志减省大费安慰众心事无便于此者陛下傥以为可愿决意早行之
辞龙图阁直学士状〈治平二年十月六日上〉
右臣准阁门告报已降敕命除臣依前尚书吏部郎中充龙图阁直学士散官差遣并依旧者臣尘忝谏职于今累年曾无丝毫裨益盛徳自非圣度含容岂免诛责毎自循省心不遑安曏亦屡曾奏陈乞补外任天听未允黾勉至今不敢频有祈请以取烦渎之罪岂意大恩复加褒进惭惧失措若坠冰炭臣虽庸愚何敢膺受伏望圣慈矜悯曲从所欲许臣只以旧职知河中府或襄虢晋绛一州使竭其驽蹇之分以酬天地生成之施臣不胜大幸所有龙图阁直学士敕告不敢祇受
辞龙图阁直学士第二状
右臣近曾进状乞以旧职知河中府或襄虢晋绛一州所有龙图阁直学士敕告不敢祗受自后未奉指挥者臣伏睹真宗皇帝天禧元年初置谏官诏书节文侯及三年或职业无闻公言罔睹移授散秩仍遣监临臣自嘉祐六年七月初入谏院供职到今已渉五年智能浅薄志气庸懦不能阐发大猷补助圣政窃禄偷安虚损岁月谴黜之典已为后时今乃使之叨冒宠名仍留旧任臣犹自愧况于佗人是以沥恳自陈庶㡬烛察若朝廷矜其愚昧未用天禧诏书特行责降伏乞依臣前奏许以旧职知河中府或襄虢晋绛一州所有除龙图阁直学士敕告不敢祇受
辞龙图阁直学士第三状〈寻得旨免谏职馀依前降指挥〉
右臣近两次进状乞以旧职知河中府或襄虢晋绛一州准中书札子奉圣旨不许辞免便令受告敕者臣承乏谏职首尾五年自国朝以来居此官者未有如臣之久臣资性愚戆惟知报国竭尽朴忠与人立敌前后甚众四海之内触处相逢常恐异日身及子孙无容足之地以此朝夕冀望解去如处沸鼎之中思寒泉之救但以职当言路不敢无故求出盘桓强留以至今日不意朝廷更加奖擢授以美职仍居旧任既荷宠禄则猝无得去之期祸败罪诛必不可免是以人用为喜臣独为忧人用为荣臣独为惧四顾徊徨无所伏窜进退失图诚可矜哀傥不诉于君父使之何所依投伏望圣慈悯其久在谏职使得息肩于外依臣前奏则以旧职知河中府或襄虢晋绛一州所有新除龙图阁直学士敕告更不敢祇受
传家集卷三十六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传家集>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三十七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二十
乞经筵访问上殿札子〈治平二年十月上〉
臣以驽朽得侍劝讲窃见陛下天性好学孜孜不倦然于经席之中未尝发言有所询问臣愚意陛下欲䕶群臣之短恐于应对之际仓猝失据不能开陈稠人之中受其愧怍此诚圣心仁恕之极群臣捐躯无以报塞然臣闻易曰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辨之论语曰疑思问中庸曰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辩辩之弗明弗措也以此言之学非问辨无由发明今陛下若皆默而识之不加询访虽为臣等踈浅之幸窃恐无以宣畅经旨禆助圣性伏望陛下自今讲筵或有臣等讲解未尽之处乞赐诘问或虑一时记忆不能详备者许令退归讨论次日别具札子敷奏庶几可以辅稽古之志成日新之益取进止
乞令选人试经义上殿札子〈治平二年十二月十七日上〉
臣窃见国家旧制资䕃出身人初授差遣者并令审官院流内铨试省格诗或赋或论一首或五经墨义十道各从其便其赋论墨义徒有其名无人愿试大率皆乞试诗其间甚有假手于人真伪难辨就使自能作诗辞采高妙施于治民亦无所用不可以此便为殿最臣欲乞今后应资䕃出身人初授差遣者并委审官院流内铨试孝经论语大义共三道仍令主判臣僚更将所对义面加询问使之口说若义理精通者特为一等并所试大义卷子保明闻奏京官与减一任监当选人并与家便差遣合入家便者与先次其义理稍通者依常调不通者且令修学候一周年外再试必须试中方得出官若年四十以上者即听依旧制只写家状读律如此则公卿大夫子弟皆向学知道亦近于先王教胄子之术也取进止
论追尊濮安懿王为安懿皇札子〈治平三年正月二十三日上〉
臣闻诸道路未知信否或言朝廷欲追尊濮安懿王为安懿皇审或如此窃恐不可陛下既为仁宗后于礼不得复顾私亲臣先时言之已熟不敢复烦圣听今臣不知陛下之意固欲追尊濮王者欲以为荣耶以为利耶以为有益于濮王耶前世帝王以旁支入继追尊其父为皇者自汉哀帝为始其后安帝桓帝灵帝亦为之哀帝追尊其父定陶恭王为恭皇今若追尊濮安懿王为安懿皇是正用哀帝之法也陛下有尧舜禹汤不以为法而法汉之昏主安足以为荣乎仁宗恩泽在人沦于骨髓海内之心所以归附陛下者为亲受仁宗之命为之子也今陛下既得天下乃加尊号于濮王海内闻之孰不解体又安足以为利乎夫生育之恩昊天罔极谁能忘之陛下不忘濮王之恩在陛下之中心不在此外饰虚名也孝子爱亲则祭之以礼今以非礼之虚名加于濮王而祭之其于濮王果有何益乎三者无一可而陛下行之臣窃惑之此盖政府一二臣自以曏者建议之失已负天下之重责仍欲文过遂非不顾于陛下之徳有所亏损陛下从而听之臣窃以为过矣臣又闻政府之谋欲托以皇太后手书及不称考而称亲虽复巧饰百端要之为负先帝之恩亏陛下之义违圣人之礼失海内之心政府之臣祗能自欺安能欺皇天上帝与天下之人乎臣愿陛下急罢此议勿使流闻达于四方则天下幸甚臣今虽不为谏官然曏日已曽奏闻身备近臣遇国家有大得失不敢不言取进止
留吕诲等札子〈治平三年三日八日上〉
臣闻人主患在不闻其过人臣患在不能尽忠是故忠直敢言之臣国家之至宝也夫以人主之尊下临群臣和颜色以求谏重爵赏以劝之群臣犹畏懦而不敢进又况惮之以威惩之以刑则嘉言何从而至哉窃闻侍御史知杂事吕诲侍御史范纯仁监察御史里行吕大防因言濮王典礼事尽被责降中外闻之无不骇愕臣观此三人忠亮刚正忧公忘家求诸群臣罕见其比今一旦以言事太切尽从窜逐臣窃为朝廷惜之臣闻人君所以安荣者莫大于得人心今陛下徇政府一二人之情违举朝公议尊崇濮王过于礼制天下之人已知陛下为仁宗后志意不专怅然失望今又取言事之臣群軰逐之臣恐累于圣徳所损不细闾里之间腹非窃叹者多矣况纯仁大防皆陛下简㧞于众人之中任以为耳目之臣盖取其忠直非取其阿谀也纯仁大防亦欲竭诚尽节以报陛下之知故敢不附政府侃然正论今更以此获罪则陛下于群臣之中尚谁亲哉若使忠直日退阿谀日进则陛下何以复知臣下之善恶政事之得失如此殆非国家之福也伏望圣慈亟令诲等还台供职则天下翕然皆歌陛下之圣明虽禹之乐闻善言汤之改过不吝不是过矣不则且为之别改近地一官亦可以少慰外人之心也取进止
留傅尧俞等札子〈治平三年三月八日上〉
臣近曽上殿蒙圣恩宣谕以濮王称亲事云此亲字官家亦本不欲称假使只称濮王与仙游县君有何不可臣乃知陛下至公本无过厚于私亲之意直为政府所误以致外议纷纭必谓旦夕下诏罢去亲名其已出台官当别有除改见在台官亦优加抚谕使之就职昨日忽闻侍御史知杂事傅尧俞知和州侍御史赵鼎通判淄州赵曕通判汾州中外之人无不惊愕此盖政府欲闭塞来者使皆不敢言然后得专秉大权逞其胸臆臣窃惟陛下春秋方壮圣徳钦明而今日独取拒谏之名受孤恩之谤违天下之望失人主之权止于遂政府数人狠心而已不知于陛下有何所利而为之臣不胜区区深为陛下痛惜伏望陛下勿复询于政府特发宸断召还尧俞等下诏更不称亲如此则可以立使天下愤懑之气化为驩欣诽谤之语更为讴歌矣取进止乞与傅尧俞等同责降上殿札子〈治平三年三月十一日上〉
臣昨任谏官日与其馀台官等同共论列濮王典礼不宜称尊号及皇考事前后非一臣等蒙恩改龙图阁直学士臣屡曽辞免乞以旧职知河中府等一处朝廷不许止免谏职今同知谏院傅尧俞侍御史知杂事吕诲侍御史范纯仁赵鼎赵瞻监察御史里行吕大防并已责降若所言濮王事合于典礼则尧俞等不当窜逐若所言非是则臣不宜独免况同时台谏官窜逐已尽臣实无颜尚居故位同罪异罚有累公朝伏乞与傅尧俞等一例责降取进止
乞责降第二札子〈治平三年三月十四日上〉
臣于今月十一日上殿以先任谏官日论列濮王事不当乞赐责降陛下令纳下札子不送中书臣以负罪在身不可苟免若不得臣札子中书无以进呈行遣遂于次日具录札子副本缴申中书臣又有此固违圣旨之罪乞付外施行早赐责降取进止
乞责降第三札子
臣于今月十一日上殿乞与傅尧俞等一例责降十三日又曽自陈固违圣旨之罪至今未奉指挥臣曏于陛下即位之年四月二十七日已曽上䟽豫戒追尊祖父之事及政府请议濮王典礼陛下令候过仁宗大祥别取旨臣与傅尧俞甫过大祥即诣政府白以为人后者不得顾私亲之议及诏两制礼官同共详定之日臣又独为众人手撰奏章若治其罪臣当为首其吕诲等并系后来论列已蒙谴逐况如臣者岂宜容恕纵陛下至仁特加保庇臣能不愧于心伏望圣慈依臣前奏早赐责降其曏所上䟽窃虑年月稍久禁中遗失今别录进呈取进止
乞责降第四札子〈次日中使刘温直宣赴迩英阁上面谕令供职〉
臣自今月十一日以来已曽三次奏乞与傅尧俞等一例责降未蒙开允今又准中书札子以侍讲钱象先奏乞催臣依旧赴经筵供职奉圣旨令疾速朝参供职者臣仰荷大恩所宜奔走奉承诏旨然臣退循义理有所未安是以不敢苟贪荣禄须至重有敷陈臣与傅尧俞等七人同为台谏官共论濮王典礼凡尧俞等所坐臣大约皆曽犯之今尧俞等六人已蒙圣恩尽得外补独臣一人尚留阙下使天下之人皆谓臣始则唱率众人共为正论终则顾惜禄位苟免刑章臣虽至愚粗惜名节受此指目何以为人非徒如是而已又使讥谤上流谓国家行法有所偏颇臣是用昼则忘餐夕则忘寝入则愧朝廷之士出则惭道路之人藐然一身措之无地虽知违犯天威负罪愈重岂敢更复朝参供职伏望圣慈曲垂矜察依臣前奏早赐责降取进止
请不受尊号札子〈治平三年十一月十七日上〉
臣闻王者父天母地子育黎元严恭鬼神畏惧灾异故能安靖国家飨有多福自生民以来不易之道也天虽至高视听甚迩朝夕不离王者左右顺吉逆凶应若影响此乃诗书所载圣人所言岂可谓之漠然无知而简忽不顾哉臣伏见陛下践阼以来太阳侵色中有黒子大风昼晦冬温无冰连年大水漂没庐田以至今岁灾异尤甚彗星彰见光炎隆炽朝东暮西连月乃灭飞蝗害稼日有食之加之陜西河东夏秋乏雨禾既不收麦仍未种妇子恓惶流离满路西戎内侮边鄙未安当此之际群臣宜劝导陛下以祗畏天命勤恤民隐克已谦约博求至言以消复变咎延致善祥而朝廷晏然曽不为意或以为自有常数非关人事或以为景星嘉瑞更当有福今者又有佞臣建议请上尊号其为欺蔽上天罔诬海内孰甚于此是使上帝鬼神怫郁不怿自拜表以来陛下婴此疾疹久而未愈此皆群臣谄谀之罪陛下岂得不省寤而深思哉臣不胜区区忘生触死伏望陛下自以圣意止群臣所上表章却尊号而勿受更下诏书深自咎责咨谋四方广开言路求所以事天养民转灾为福之道俟圣体康复政化流通天时丰穰人心悦豫然后推崇徽称何晩之有如此庶几上帝收还威怒福禄大来圣躬和平勿药有喜群生百姓莫不幸甚况陛下曏者郊礼之前辞尊号不受天下称诵盛徳至今未已然则是弃虚名而得实名舍虚美而取实美也于陛下何损焉臣荷国大恩承乏侍从诚见近日群臣皆以言为讳入则拜手稽首请加鸿名出则错立族谈腹非窃笑终无一人为陛下正言其不可者臣窃痛之是敢妄进狂瞽惟圣明采察取进止
议祧迁状〈治平四年闰三月上〉
右臣准学士院告报以大行皇帝神主祔庙僖祖神主当迁夹室准朝旨令待制以上同议者臣先于禧祐八年仁宗祔庙之时已曽与龙图阁直学士卢士宗上言僖祖当迁夹室当时议臣皆不以为然朝廷遂从众议臣谨按王制称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明太祖之外止有三昭三穆而已是以前代帝王于太祖未正东向之时大率所祀不过六世若僖祖于今日方议祧迁则是太祖之外更有四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八不合先王典礼难以施于后世臣愚以为仁宗祔庙之时僖祖已当迁于夹室今大行皇帝祔庙顺宗亦当迁于夹室臣既承诏旨令得与议不敢不尽所见以对伏乞朝廷更赐详择今录嘉祐八年奏议一本谨具状缴连奏闻
辞翰林学士第一状〈治平四年闰三月二十九日上〉
右臣窃闻已降敕告在阁门除臣翰林学士者臣闻人臣之义陈力就列不能者止臣自从仕以来佩服斯言不敢失坠顷事仁宗皇帝蒙恩除知制诰臣以平生拙于文辞不敢滥居其职沥恳固辞仁宗皇帝察其至诚遂赐开许今翰林学士比于知制诰职任尤重固非愚臣所能堪称闻命震骇无地自处况臣于先皇帝时以久宦京师私门多故累曽进状乞知河中府或襄虢晋绛一州后值国有大故及所修君臣事迹并未经奏御以此未敢更上文字日近方欲再有陈乞不意忽叨如此恩命臣虽顽鄙粗能自知非分之荣必不敢受伏望圣慈察臣非才不堪此任特赐哀矜遂其微志许以旧职知河中府或襄虢晋绛一州若此数处未有阙即乞于京西陜西路除一知州差遣如此则上不累公朝之明下不失私家之便诚为大幸干冒宸严臣无任惶恐恳切之至
辞免翰林学士第二状
右臣近于闰三月二十九日曽进状辞免新除翰林学士恩命乞一知州差遣至今未奉朝旨者臣窃以唐室以来士人所重清要之职无若翰林自非天下英才声称第一详识典故富有文章虽欲冒居岂厌众意臣禀赋顽钝百无所堪在于属辞尤为鄙拙安敢强颜辄为此职人虽不言能不内愧是用输肝沥胆贡实自归惟仁圣鉴其中悃力少任重惭惧交攻坐炭履冰未足为谕特遂所志使之自安天地至恩无以过此所有翰林学士敕告臣不敢祗受伏乞依臣前奏只以旧职于晋绛或京西陜西路除一知州差遣干冒宸严无任惶恐恳切之至
辞免翰林学士上殿札子〈治平四年四月十三日上〉
臣近蒙圣恩除翰林学士已曽两次进状辞免乞一知州差遣奉圣旨不允令便受敕告者臣非不知美官难得诏旨难违然所以须至再三烦渎天听者诚以人之材性各有短长人君当量能授官人臣当陈力就列如此则事无旷废上下得宜臣自㓜小以来虽稍曽读书而禀性愚钝拙于文辞若使之解经述史或粗有所长至于代言视草最其所短今若苟贪荣宠妄居此职万一朝廷有大号令或除拜稍多臣才思竭涸必至阁笔纵使勉强得成其鄙恶必甚以之宣布四方使共传笑岂惟彰微臣之丑亦恐为朝廷之羞此臣所以宁犯谴怒之诛而不敢当清华之选者也陛下若察其至诚知非矫饰特赐哀矜寝罢新命则是掩臣所短全臣所长生成之恩孰大于此况臣自通判幷州得替住京十有馀年去岁兄里身亡孤遗无人照管臣累曽奏先帝乞家便一官亦蒙圣恩许候修书略成规矩即除外任无何先帝奄弃天下臣哀荒失图未敢叙陈近方欲具所修前汉纪三十卷先次进呈然后以私恳上干陛下圣听不期忽有今兹恩命诚非愚臣本心所愿忧惶跼蹐无所容措伏望圣慈依臣前奏只以旧职于晋绛州或京西陜西路除一知州差遣所有翰林学士敕告臣不敢祗受取进止
乞王陶只除旧职札子〈治平四年四月二十二日上〉
臣昨日召对蒙恩赐示以吴奎所上札子为直除王陶翰林学士家居待罪事臣寻已曽据所见敷奏陛下始欲止还陶旧职后又欲与陶侍读学士臣当时匆遽未有以对退为陛下经宿思之侍读学士与翰林学士资级略同若授陶此职臣恐奎尚未肯起陛下新即尊位大臣屡有不安其位者奎素有质直之名万一因此激发举动更有过当若亟行罢免则深失士大夫之望若屡诏不起则愈损陛下之威况陶本以言事不听辞免台职待罪之际若更加以美官臣窃料陶亦不敢受欲望圣慈止还陶未作御史中丞时旧职则奎前者已经商量不敢不起陶既是旧职受之亦安庶免更有纷纭重伤朝廷大体臣蒙陛下虚已下问愚虑窃以此为便不敢不奏乞赐详择取进止
传家集卷三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三十八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二十一
留吴奎札子〈治平四年四月二十四日上〉
臣窃闻王陶除枢密直学士知陈州吴奎除资政殿学士知青州外议籍籍皆以为奎不当去所以然者盖由奎之名望素重于陶虽今者封还诏书径归私第举动语言颇有过差然外廷之人不知本末但见陛下为陶之故罢奎政事其罚太重能不怪骇如此臣恐其馀大臣皆不自安各求引去陛下新登大宝先帝梓宫在殡若举朝大臣纷纷尽去则于四方观听殊似非宜臣愚欲望陛下收还奎青州敕告且留奎在政府以慰士大夫之望安大臣之意陛下以奎违诏而黜之威令已行嘉奎质直而留之用意尤美奎始负大谴慑服陛下之英断终蒙开释衔戴陛下之深恩上下驩悦诚无所损昔汉高帝疑萧何受贾人金械系于狱感王卫尉一言赦令复位君臣恩礼相待如初况于出入之间何为不可复留也陛下素知臣非朋附大臣之人故敢不避形迹极意尽言但为朝廷惜大体耳乞赐裁察取进止
初除中丞上殿札子
臣闻澄其原则流清固其本则末茂臣蒙陛下圣恩㧞于众臣之中委以风宪天下细小之事皆未足为陛下言之敢先以人君修心治国之要为言此诚太平之原本也臣闻修心之要有三一曰仁二曰眀三曰武仁者非妪煦姑息之谓也修政治兴教化育万物养百姓此人君之仁也眀者非烦苛伺察之谓也知道义识安危别贤愚辨是非此人君之眀也武者非强亢暴戾之谓也惟道所在断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此人君之武也故仁而不眀犹有良田而不能耕也眀而不武犹视苖之秽而不能耘也武而不仁犹知获而不知种也三者兼备则国治强阙一焉则衰阙二焉则危三者无一焉则亡自生民以来未之或改也治国之要亦有三一曰官人二曰信赏三曰必罚夫人之才性各有所长官之职业各有所守自古得人之盛莫若唐虞之际然稷契皋陶垂益伯夷䕫龙各守一官终身不易苟使之更来迭去易地而居未必能尽善也故人主诚能收采天下之英俊随其所长而用之有功者劝之以重赏有罪者威之以严刑譬如乘轻车驾骏马总其六辔奋其鞭䇿何往而不可至哉昔仁宗皇帝之时臣初为谏官得上殿首曽敷奏此语先皇帝时臣曽进历年图又以此语载之后序今幸遇陛下始初清眀之政虚心下问之际臣复以此语为先者诚以臣平生力学所得至精至要尽在于是愿陛下勿以为迂阔试加审察若果无可取则臣无所用于圣世矣取进止
乞罢详定宰臣押班札子〈治平四年上〉
臣窃闻宰臣复有文字乞下礼官详定合与不合押班臣闻王者设官分职譬犹一体以宰相为股肱以台谏为耳目固当同心协力以佐元首若各分彼我互争胜负欲求其身之安何由可得近者御史中丞王陶请宰相依旧制赴文徳殿押班宰相若从其所请岂有后来纷纭乃坚执不行迭相激发遂致王陶语言过差今王陶既补外官宰相已赴押班臣谓朝廷可以无事矣而宰臣复有此奏万一礼官有希旨迎合者以为宰相不合押班台司欲默而不言则朝廷之仪遂成隳废欲辨论是非则与前日之事有何所异是斗讼之端无时休息也陛下新即天位四方之人举首倾耳以观大化而朝廷不闻肃雍济济之风数有变色分争之丑臣窃为陛下惜之况今灾异屡降饥馑洊臻官多而用寡兵众而不精冗费日滋公私困竭戎狄桀傲边鄙无备百姓流亡盗贼将起朝廷夙夜所忧宜以此数者为先而以馀事为后伏望陛下特降圣旨令宰臣依国朝旧制押班所有下礼院文字乞更不令详定取进止
留韩维吕景札子〈治平四年五月十二日上〉
臣窃闻已有指挥龙图阁直学士韩维差知颍州侍御史吕景与堂除通判未知信否臣愚窃见韩维沈静方雅于陛下畴昔宫僚之中最有美誉今者无故称病求出外人皆不知其故吕景浑厚刚直于今日言事之臣亦为难得其人身为台官坐言事罚铜诚使羞辱难以立朝不若得贬窜之为快也然二人者皆陛下腹心耳目之良臣一旦俱从外补于二人甚为私便臣窃为陛下惜之伏望圣慈更赐详度或且留之左右使拾遗补阙诚有所禆益必若不可留者其台官乞更不举人只于旧台官吕大防郭源眀马默等数内断自圣意选择一人以补其阙所贵得质直之人克厌众心取进止
乞御殿札子〈治平四年五月十五日上〉
臣窃见今月十五日陛下以服药不受慰群臣无不忧疑臣窃惟万乘之主起居动静系天下安危况今国家多事之际尤宜深思远虑若来日圣体全未得安臣不敢言若稍得痊愈伏望陛下勉强御前殿或后殿暂见群臣若有奏事久不退者虽谕以近新服药难为久坐使之且退亦无所害但使群下略得瞻望清光则中外之心自然安帖取进止
论宰臣押班札子
臣伏睹今月七日敕文准四日手诏今后宰臣赴文徳殿押班自春分后或遇辰牌上秋分后遇辰正牌上垂拱殿视事未退止令传报宰臣更不过令御史台一靣放班馀日并依祥符敕命指挥永为定制所有前降下太常礼院详定文字更不施行者臣窃见从来埀拱殿视事比至中书枢密院及其馀臣僚奏事毕春分以后少有不过辰初秋分以后少有不过辰正自陛下临御以来惟近因服药曽于辰牌以前驾起入内自馀皆在辰牌以后然则自今以往无事之日宰臣永不赴文徳殿押班也臣窃惟文徳殿为天子正衙宰臣为百僚师率百僚既在彼常朝则宰臣理当押班斯乃前世旧规自祖宗以来未之或改今陛下即位之始事非有大利害者恐未须更张伏望陛下特降圣旨令宰臣一依国朝旧制押班若陛下以前者已降手诏必欲限以时刻者即乞自春分后遇辰正牌上秋分后已牌上并依今月四日指挥施行犹庶几此礼不至遂废取进止
乞访四方雨水札子〈冶平四年五月十九日上〉
臣窃见陛下近以久旱为灾分命使者遍祈岳渎靡神不举精诚感通甘雨降集诚中外之大庆然暑月暴雨多不广远臣窃虑四方州县尚有未霑足之处王者以天下为家无有远迩当视之如一不可使恻隐之心止于目前而已今者京城虽已得雨伏望陛下不可遽以为秋成可望怠于忧民凡内外臣僚有新自四方来者进对之际皆乞访以彼中雨水多少苗稼如何榖价贵贱闾阎忧乐互相参考以验虚实既可以开益陛下聪眀日新盛徳又使远方百姓皆知陛下烛见幽远无所遗忽衔戴上恩倾心归附又使州县之吏皆知陛下悯恤黎元留心稼穑不敢自恃僻远残民害物陛下一发徳音而收此三善非独可以行之今日亦愿陛下永久行之诚天下幸甚取进止
乞简省举御史条约上殿札子〈治平四年五月二十二日上〉
臣闻法制之设贵于简要而失在烦苛官人之道以得贤为本而资序为末昔东汉之衰立三互之法婚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以是幽冀二州久缺不补蔡邕尝上疏极陈其弊然则详其末而遗其本非治世之政也伏见国家毎选御史官须中行员外郎以下太常博士以上差遣须通判资序其馀条约甚多是以百僚之中可举者至少举而得中者尤稀近日以来为弊益甚盖以屡有覃恩官品多高而差遣未至幸而有资序相值者则又未必贤矣夫御史之职但当求忠亮方正之人区区资序何足比较臣愚欲望朝廷自今毎举御史其前行员外郎以上即以本官兼侍御史三丞以下及知县资序即且充里行不复更须逐次陈请庶几取人路广有可选择取进止
上听断书〈治平四年五月二十四日上〉
月日具位臣光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材识驽钝陛下过听擢备宪司臣夙夜尽心以思厥职陨首捐躯无足为报窃见近岁以来政府言职迭相攻毁分为两朋有如仇敌所以然者盖由人臣各务逞其私志互争胜负不顾已之是非人主不忍违逆人情两加全䕶不肯判其得失是以群下纷纷日斗于前而朝廷为之多事者也臣伏见陛下天性聪眀仁孝恭俭践阼之初孜孜求治此诚尧舜之资群生之福也群臣幸得遭遇此时不务将顺圣徳纪纲治体革政事之久弊救百姓之疾苦而各为私斗不知穷极诚可罪也臣闻人君之尊与天地同体以刚健为徳以重厚为威照微当如日月发言当如雷霆昔汉武帝谓田蚡曰君除吏尽未吾亦欲除吏又谓卫青曰郭解布衣权至使将军自言此其家不贫人君之言若皆切当如此群臣安得不畏服哉夫心知其非而靣徇其情口顺其说依违两可此最人君之大患也今国家政事未有不先经两府相与商议然后施行关防秘密外人莫得而知及诏令已下台谏方得闻之若事有未便从而论列陛下还复下之两府人之常情自非大贤谁肯以已之所谋为非而以他人之言为是哉必须排摈沮抑以为难从此人主之所以独取拒谏之名而大臣私得专权之便者也臣愚伏望陛下自今应有臣僚上言朝廷阙失者陛下当清心审虑自以大公至正之道决之若大臣所谋果是不必顾恤言者言者所陈果当不必曲顺大臣之意位无高下言无先后惟是之从又何纷纭之足患哉必若其人等固有争执者陛下亦当再加审察更以理道往返与相诘难以尽其情果有可取勿惮改为若汉宣帝之于赵充国则万事无不当矣必若理道是非显然在目而其人执迷文过彊很不已者虽加罪黜天下岂以为不可哉如此则岂惟事得其正亦使威福之柄尽归帝室矣凡天下之事是非未眀则不可不慎是非既眀则在陛下决而行之臣前日所谓惟道所在断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者正谓此也伏惟圣眀俯加裁察臣光昧死再拜
乞更不责降王陶札子〈治平四年上〉
臣窃闻政府以王陶谢上表言辞狂率恣为诋毁多过其实欲有敷奏乞重加责降审或如此恐不可许何则自仁宗皇帝以来委政宰辅宰辅之权诚为太重加以台谏官被贬者多因指大臣之过失少因犯人主之颜色是威福之柄潜移于下陛下方将奋乾刚之盛徳伸元后之威断收还利噐以救其弊今者王陶肆其𥚹心失于详审言语不密流布远近虽实有罪然陶前者出知陈州陛下盖以先帝梓宫在殡特为大臣屈意行之今若又以表文诋毁大臣重加责降臣恐人主之权益去大臣之势遂成兴衰之机于此乎在不可不察也臣愚伏望陛下于执政进呈王陶谢上表之际但谕以躁人之辞不足深罪前已左迁在外岂可更加贬责若其再三执奏陛下当正色语以王陶前作中丞讥切朕躬非无过当之言朕亦未尝加怒欲以开广言路岂可触犯卿等则必欲再三责降方为快意耶若犹执奏不已者陛下但不复应答彼当自退所以然者非以保全王陶盖欲使其馀臣僚知陛下英武可恃万一他日大臣有欺罔聪眀为大罪者群臣敢言之耳凡此皆陛下圣智所能自知臣复屑屑尽言者诚荷陛下不世之恩贪于报效不复自顾形迹之嫌故也取进止
言王广渊札子〈治平四年六月三日上〉
臣闻明君之政莫大于去奸忠臣之志莫先于疾邪陛下不知臣无似使待罪宪府受任以来于今逾月而寂无所纠诚负大恩伏见直龙图阁兼侍读王广渊以小人之质有倾巧之材苟求进身无所不至外依政府内结近习数年之间致位清显国家本以龙阁宠贤彦迩英待儒雅皆非广渊所宜滥处陛下即位以来未闻放黜奸邪以警群臣广渊于朝列之中为奸邪之尤者伏望陛下奋发乾刚首加斥逐夺去职名除一远地监当亦足以醒天下之耳目取进止
言王广渊第二札子
臣近曽上言直龙图阁兼侍读王广渊倾巧奸邪乞尽夺去职名除一远地监当差遣至今未闻指挥臣窃惟广渊所为布闻海内陛下昔在宫邸岂不备知何假微臣更有详述书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此大舜所以成天功也陛下若未知广渊之为贤与不肖尚容致疑若果知广渊奸邪之状则岂可复置之左右而不速去之哉夫佞人者巧于求合变故万端虽圣贤所不能察是以帝尧畏巧言令色孔壬而孔子教颜渊以远佞人夫尧与颜渊非不眀也苟不畏而远之则有时而惑之矣伏望陛下依臣前奏其王广渊早赐黜逐取进止
言王广渊第三札子
臣前两次上言王广渊倾巧奸邪乞尽夺去职名与远地监当近闻本人带旧职知齐州仍赐章服如此乃是赏之非黜之也曏使广渊自改京官以来谨身守分不为奸谄以至今日不过作第二任通判今所得乃如此岂可谓为奸谄无益哉孔子称惟噐与名不可以假人今之章服所谓噐也职名所谓名也二者皆无用之物然而天下贵之者为其非贤才则不能得之故也唐宣宗重惜章服不轻以与人有司制绯紫衣以备赐与经年不用三两领故当时服绯紫者人以为贵夫名噐者譬如珠玉若使之易得如瓦砾尚安足贵乎近岁两次覃恩服绯紫者已为汎滥今又如陈铸王广渊軰皆赐章服是使今后受赐章服者皆以为耻不以为荣也且陛下使广渊出补外官者必已知其奸邪之迹也今又复以职名章服宠之是劝人使效广渊所为也臣窃恐非国家之福伏望圣断依臣前奏尽夺去广渊职名幷比来章服与远地监当使赏善罚恶皦然眀白取进止
言郭昭选札子〈治平四年上〉
臣窃闻陛下曏时直省官郭昭选等四人近有特旨并除阁门祗候众言籍籍颇谓侥忝国初草创天步尚艰故祖宗即位之始必㧞擢左右之人以为腹心羽翼岂以为永世之法哉乃遭时不得已而然也自后嗣君守承平之业继圣考之位亮阴未言之间有司因循踵为故事凡东宫僚吏一槩超迁谓之随龙以此昭选之徒得自厮役直除班行其为幸已多矣乃敢妄有攀援邀求无已曽不自省有何功勲小人之心终无厌极不可纵也且阁门祗候祖宗所以蓄养贤才以待任使之地也其班序差遣事事不同譬诸文臣则馆阁之流也岂可使厮役之人为之哉况东宫其馀吏卒甚众苟一人得之则皆有冀望之心此书所谓启宠纳侮者也陛下既承大统则率土之滨谁不为臣而独私于东宫之人则所与亲者至狭矣臣昨除御史中丞初上殿之日首以官人赏罚为言诚以三者致治之本自上世以来不易之道也今昭选等以贱隶而叨美职是官不择人也无横草之劳而数月之间恩命相继是无功受赏也奸慝眀著如高居简等尚保而庇之是有罪不罚也陛下始初清眀方励精求治而乃轻其官爵慢其赏罚如此将以兴太平之功犹适楚而北辕也今臣所以区区进言者但为陛下惜此而已所有昭选等新除阁门祗候乞赐追寝取进止
贴黄
或闻昭选等因告昌王入言得此特旨未知虚的审或如此尤为不可陛下之于昌王但当极其友爱至于官爵刑赏乃陛下政柄须决之圣心昌王亦不当关预陛下亦不当听从如此则兄弟之恩全君臣之分正矣汉馆陶公主为子求郎眀帝不许赐钱十万曰郎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有非其人民受其殃是以难之彼为其子犹不可况为他人乎
传家集卷三十八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传家集>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三十九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二十二
言赈赡流民札子〈治平四年六月十七日上〉
臣窃见朝廷差官支拨粳米于永泰等门遇有河北路流民逐熟经过即大人每人支与米一斗小人支与米五升仰子细告谕在京难以住泊令速往近便丰熟州军存活者臣窃思之如此处置欲以为恤民之名掩人耳目则可矣其实恐有损无益何以言之曏者或闻河北有人讹传京师散米者民遂襁负南来今若实差官散米恐河北饥民闻之未流移者因兹诱引皆来入京京师之米有限而河北流民无穷既而无米可给则不免聚而饿死如前年许颍二州是也今禾苗既伤于旱蝗蝻日益滋生秋田丰歉殊未可知一斗五升之米止可延数日之命岂能济其饥馑之厄哉凡民之情见利则趋之见害则避之若京师可以住泊虽驱之亦不肯去若外州可以存活虽留之亦不肯止固非数人口舌所能告谕故臣以为有损无益也臣闻民之本性怀土重迁岂乐去其乡里舍其亲戚弃其丘垄流离道路乞丐于人哉但以丰稔之岁粒米狼戾公家既不肯收籴私家又不敢积蓄所收之榖随手糜散春指夏熟夏望秋成上下偷安莫为久计是以稍遇水旱螽螟则糇粮已绝公私索然无以相救仰食县官既不能周假贷富室又无所得此乃失在于无事之时不在于凶荒之年也加之监司守宰多不得人视民之穷曽无矜悯増无名之赋兴不急之役吏缘为奸蠧弊百出民抟手计穷无以为生则不免有四方之志矣意谓他处必有饶乐之乡仁惠之政可以安居遂伐其桑枣撤其庐舍杀其耕牛委其良田累世之业一朝破之相携就道若所诣之处复无所依使之进退失望彼老弱不转死沟壑壮者不起为盗贼将安归乎是以圣王之政使民安其土乐其业自生至死莫有离散之心为此之要在于得人以臣愚见莫若谨择公正之人为河北监司使之察灾伤州县守宰不胜任者易之然后多方那融斛斗各使赈济本州县之民若斛斗数少不能周遍者且须救土著农民各据版籍先从下等次第赈济则所给有限可以豫约矣若富室有蓄积者官给印历听其举贷量出利息候丰熟日官为收索示以必信不可诳诱则将来百姓争务蓄积矣如此饥民知有可生之路自然不弃旧业浮游外乡居者既安则行者思返若县县皆然岂得复有流民哉臣前曽上言王者以天下为家不可使恻隐之心止于目前而巳此特河北流民路过京师者耳窃闻其他灾伤之处流民亦为不少若臣言可采伏望圣慈依此行之取进止
言施行封事上殿札子〈治平四年六月十七日上〉
臣伏以大舜举贤敷纳以言明试以功汉武帝详延特起之士待以不次之位终获其用威加胡越真宗皇帝总览群臣章奏用其言而显其身以成咸平景徳之治凡察言所以知人知人所以立政自古及今其道一也今陛下即政之初首开言路令中外臣民皆得上封事海内欣欣咸毕精竭思以承休徳若于此际能采其嘉谋举其贤材而用之则太平之基可指日而望也若徒备外饰废其言而不用弃其人而不取则天下頺弊之事当何时而振起乎臣与张方平先受诏详定中外所上封事虽巳尽心料简合于义理可施行者一一奏闻更望陛下择其精者决自圣意必令行之其有识虑稍出于众者愿陛下特赐召对面加询访考其虚实果有可采密籍姓名遇有差遣随材授任俟其实有显效然后可以不次拔擢如此则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矣取进止
言高居简札子〈治平四年六月十一日上〉
臣闻古人有言堂上不粪则郊草不赡旷芸言近者不治则不暇及远也窃见勾当御药院高居简资性奸回工谗善佞久处近职罪恶甚多臣谨按祖宗旧制勾当御药院官至内殿崇班以上即湏出外盖以日月寖久官资稍高则防其凭恃威灵窃弄权柄远鉴汉唐之祸深为子孙之虑故也陛下即位之初内臣以覃恩迁官者尽补外职独留御药院四人天下首以此一事讥陛下之失况居简于众人之中最为狡猾而陛下特加宠信待以腹心中外指目大玷圣徳臣职在绳紏不敢不言伏望圣慈遵祖宗令典应勾当御药院官至崇班以上者尽授以向外差遣其高居简乞远加窜逐以解天下之惑取进止
言高居简第二札子
臣近曽上言勾当御药院高居简工谗善佞乞远加窜逐未蒙施行昔周公以立政戒成王至虎贲缀衣趣马小尹左右𢹂仆百司庶府亦皆择人穆王命伯冏为大仆正曰昔在文武侍御仆从罔匪正人又曰慎简乃僚无以巧言令色便辟侧媚其惟吉士仆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谀厥后自圣自古圣帝明王虽左右小臣未尝不谨择端良之人以自防逸豫之生也况陛下嗣膺宝命圣徳惟新善恶兴衰于此乎分而使谗佞如居简者旦夕常在左右又宠而信之此乃异日祸乱之根腹心之疾也臣职在去邪不敢不再三上言伏望圣明依祖宗旧制应勾当御药院官至崇班以上者并令出外其高居简仍乞远加窜逐取进止
言高居简第三上殿札子
臣近曽两次上言勾当御药院高居简工谗善佞乞远加窜逐至今不蒙降出施行居简顷在先朝巳窃弄权柄依凭城社玷辱圣明物论汹汹切齿侧目及陛下继统必谓首行诛窜以警邪臣不意居简狡猾多端先自结于陛下使陛下宠爱信任更过于先帝之时朝廷公忠之士无不愤懑深为陛下惜之方今内侍之臣小小谨慎可以备陛下左右使令者何可胜数陛下足以择而用之何必违祖宗旧典负天下讥谤独保䕶居简坚如金石臣窃惑之伏望圣慈取䑓谏官前后所言居简文字尽付所司明治其罪以彰至公之义顺合众心其馀勾当御药院者亦乞遵旧制官至内殿崇班以上并授以向外差遣取进止
言高居简第四札子
臣累日前上殿言勾当御药院高居简自先帝时窃弄权柄陛下复宠而信之大为圣徳之累乞治其罪陛下许臣送枢密院施行至今未闻有指挥不知居简以何道结陛下能如此之深也居简所能止于谗佞佞者不过巧言令色希意迎合快人主之欲以市其权使人主溺于荒宴而不自知也谗者不过离人君臣间人骨肉惑人主之心以固其恩使人主陷于倾危而不自寤也有是二者又可近乎曏使陛下即位岁久功业已成而有谗佞之臣始得幸天下有识者犹当寒心何则知其必为祸乱之阶也况今初承大统当锐精求治之时而遽留居简于左右仍加宠信根𦷾已牢则异日之忧可胜道哉此臣所以不避死亡而必当力争者也或闻陛下欲待居简自求引退然后遣去臣诚戆愚未晓所谓若国之大臣耆年有徳闻望素高一旦偶有小失未为外人所知陛下务存终始使自引去以全其名则可矣其挟奸作慝者犹宜明正刑书况居简闺闼小臣罪恶盈积所宜肆诸市朝宣示四方以戒憸人而尚足为之隐乎且居简奸邪播闻远近陛下今日虽为之隐天下耳目庸可蔽乎凡居简所以能为恶者以其自托宫禁譬如狐鼠依凭城社彼惟恐离去左右岂肯自陈求退乎伏望陛下尽出群臣前后所言居简事状送居简付所司明治其罪以彰至公之道取进止
言高居简第五上殿札子〈当日罢居简御药院除供备库使〉
臣闻邪正不可同朝犹冰炭不可同器陛下不知臣不肖使待罪御史中丞臣四次上言勾当御药院高居简工谗善佞不宜宠信置于左右所言无取不蒙省录臣实无颜尚居风宪若陛下以臣为拙直则居简为奸邪若以居简为忠良则臣为谗慝臣与居简势难两留况臣守官京师十有一年自先帝时累曽陈乞外任伏望圣慈罢臣御史中丞除一外任差遣取进止
言王中正札子〈治平四年七月二十七日上〉
臣伏见陛下前者尽罢寄资内臣高居简等令补外官中外欣然无不称颂圣徳寻闻复留陈承礼刘有方二人又以王中正勾当御药院众颇失望臣窃惟祖宗之意以御药一职最为亲密过供奉官以上辄令罢去者迺以防微杜渐诒谋万世忧深思远诚自古帝王之所不及子孙所宜谨守不许失坠者也近岁以来左右之臣既恋权势又贪禄位遂求暗理资序豫支俸给名曰寄资以欺诳外人此岂祖宗之意邪今陛下欲振举纪纲一新治道必当革去久弊一遵正法夫法如堤防常应完固迺得无患一有蚁壤泄之则渐致溃败不可复救近习之臣朝夕在侧因縁祈恩无有穷极不以祖宗旧法制之恐陛下他日亦将厌之也况王中正素闻奸猾颇好招权今处之要职是去一居简得一居简也伏望陛下一依前降指挥尽罢寄资者令补外官以成圣徳之美别择内供奉以下朴直廉谨者使勾当御药院以存祖宗之法取进止
言王中正第二札子
臣窃闻陛下好令内臣采访外事及问以群臣能否臣愚窃以为非宜陛下内有两府两制台谏外有提转牧守皆腹心耳目股肱之臣也陛下诚能精择其人使之各举其职荐举贤能纠案奸慝论政事得失述民间利病皆令列于奏牍明白启陈其有尸禄偷安及挟私欺罔者小则罪黜大则诛窜谁敢不尽公竭诚以承休徳如此则天下之事犹一堂之上陛下何患于不知哉今若深处九重之内询于近习之臣采道听涂说之言纳曲躬附耳之奏不验虚实即行赏罚臣恐谗邪得以逞其爱憎而陛下为之受其讥谤也近闻王中正差往陜西勾当公事有知泾州刘涣等曲加谄奉鄜延路钤辖吴舜臣违失其意俄而涣等进擢舜臣降黜众人皆言中正所为审或如此则是中正弄权已有明验今陛下又置之肘腋委以腹心臣恐天下之人将重足一迹而畏之舆金辇璧而奉之矣外议又言山陵礼毕韩琦必求引退两府当有迁补臣窃虑两制以上万一有无廉耻之人或阴结此属以求进用者夫以尭之聦明咨于四岳众言佥同然后用人犹失之于鲧况可决于近习之口乎凡公忠正直之士必不肯借誉左右以求自售齐威王所以赏即墨大夫而烹阿大夫正谓此也昔汉唐之衰宦官所以能坏乱纲纪倾覆国家者皆由人主与之谋议帏幄进退群臣故也此乃治乱安危之本不可不察伏望圣慈详思臣言凡欲知天下之事当询访外廷之臣其王中正不可令勾当御药院或奸佞之臣豫设机谋以经营两府者必不可用则天下幸甚取进止
言王中正第三札子
臣伏奉手诏节文问王中正等事得之于何人可密奏来臣以非才误受陛下圣知擢为御史中丞惟惧旷职孤忝大恩每与宾客语言无不询访时事稍有毫发禆益盛徳率皆奏陈此事臣得之于宾客前后非止一人诚恐玷累公朝所以有此论述中正有无此事惟陛下可以知之臣在阙门之外何由知其虚实若其果有此事陛下得以为戒若其无有臣敢避妄言之辜但外人有此议论臣不敢不令陛下知之万一有益圣明皆微臣之幸也取进止
言石椁札子〈治平四年九月八日上〉
臣伏见永厚陵皇堂卷軬石四重其二重并寄于枋木之上陛下孝心深远以为异日枋木终归朽腐石若陨坠于梓宫非便发自圣谋欲为石椁其修奉山陵都护宋守约钤辖张若水以䇿非巳出百端沮难苟欲修饰目前自营私计不为梓宫万世之虑为人臣子不忠如此乃敢令石匠作头供状称八月二十七日进入梓宫后连夜造作计二十四时辰了毕如蒙别差人定夺却不依今来所定时辰先得了当甘军令不辞公列奏牍诳惑朝廷是致掩闭皇堂及虞祭并木主到京之日皆曽改移臣昨充山陵仪仗使目睹内臣黄怀信用夷床涩床等下梓宫数刻之间安厝巳毕乃知守约若水等欺罔聪明轻侮邦宪若不惩戒则不公挟诈之人将何所忌惮伏望陛下治守约若水等罪严行责降若升袝毕有赦守约若水等縁修奉山陵得罪特乞不原其黄怀信等冝优与酬奖贵使赏罚明白人知耸畏取进止
辞赐金札子〈治平四年七月二十日上〉
臣先奉敕充山陵仪仗使巳蒙圣恩赐绢一百匹钱二百贯文充盘纒于今月二十九日又降中使赐臣箔金五十两并银合重三十两臣不敢仰违诏旨虽巳奏谢讫然窃闻嘉祐八年永昭陵时不曽有此例私心惶恐深不自安臣闻人君不行无功之赏则群下劝人臣不受非分之赐则廉耻立今臣等虽备位五使犹在京城跬步之劳亦未尝有以何勲效再受重赐况臣职在执宪当抑绝侥幸而身自为之将何以纠其他人其箔金并银合伏望圣慈许令回纳入库庶使下臣有以自容取进止
辞赐金第二札子〈治平四年八月二日上〉
臣前日蒙恩赐金五十两并银合臣以所赐过厚寻问永昭陵礼仪使范镇知旧例所无不敢当受遂具奏陈乞许令回纳伏蒙圣慈特降中使宣谕令受臣上荷恩遇至深至重蝼蚁微命不足为报愧惧流汗无所容措然臣窃闻昔韩昭侯有弊袴命藏之侍者曰君仁君也不以赐左右而藏之昭侯曰吾闻明主爱一嚬一笑嚬有为嚬笑有为笑今袴岂特嚬笑哉吾必待有功者彼一弊袴犹不可以与无功之人况数十两之金乎魏太祖之为政有功宜赏不吝千金无功妄施分毫不与我太祖太宗之御臣下亦然故能驱驾英豪光启大业夫明主之不妄赏赐非吝之也诚以赐一无功则天下无功之人皆有徼觊之心有功之人皆怀怨望故也借使一人有功而人主赐之一金无功者不得其有功者必喜何则众人不得而我独得之是人主知我之功也其荣多矣如是则智者献其谋勇者竭其力虽使之赴汤火犹将甘而乐之若有功者赐千金无功者亦赐千金其有功者必不恱何则彼无功而我与之均是人主待我无以异于彼也其辱深矣如是则有功者莫不解体谁肯竭其智力触冒死亡以徇国家之急哉故官爵金帛者人主所以鼓舞群情使之奔走左右而不自知者也然则明主爱一嚬一笑岂为过论哉仁宗皇帝天性宽仁承累世馀烈府库充实身虽节俭而好施于人群臣左右贪求无厌赐予之例因兹寖广府库之积日益减耗不幸又于五年之中再遭大丧左藏内藏奉宸等库率皆空竭当此之时旧例所有犹宜䥴减以救其弊况可以例外横赐无功之人乎且陛下以国用不足之故永厚陵犹遵遗制比永昭陵事事裁减而所赐群臣之物反更多于永昭陵之时臣虽小人贪昧财贿揣循此理能自安乎此臣所以夙夜忧惶无以自处者也况府库之物迺天下万民之物也自非有功于民者皆不宜得之臣所以仰违诏命坚辞赐物至于再三者非自以饰小廉也廼欲助陛下成治道也伏望圣慈察其诚恳依臣前奏许令将所赐金并银合回纳入库取进止
传家集卷三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四十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二十三
议谋杀巳伤案问欲举而自首状〈知登州许遵奏妇人阿云于母服内与韦阿大定婚成亲后嫌韦阿大夜间就田中用刀斫伤县尉令弓手勾到阿云问是你斫伤本夫实道来不打你阿云遂具实招通合作案问欲举减二等大理寺不合作谋杀已伤绞罪㫁遣下刑部定得大理寺允当遵不服诏下光与安石定夺安石以为遵议是后朝廷竟从安石议〉
右臣窃以为凡议法者当先原立法之意然后可以㫁狱窃详律文其于人损伤不在自首之例注云因犯杀伤而自首者得免所因之罪仍从故杀伤法所谓因犯杀伤者言因犯他罪本无杀伤之意事不得巳致有杀伤除为盗之外如劫囚略卖人之类皆是也律意盖以于人损伤既不得首恐有别因馀罪而杀伤人者有司执文并其馀罪亦不许首故特加申明云因犯杀伤而自首者得免所因之罪然杀伤之中自有两等轻重不同其处心积虑巧诈百端掩人不备者则谓之谋直情径行略无顾虑公然杀害者则谓之故谋者尤重故者差轻今此人因犯他罪致杀伤人他罪虽得首原杀伤不在首例若从谋杀则太重若从闘杀则太轻故酌中令从故杀伤法也其直犯杀伤更无他罪者惟未伤则可首但系已伤皆不可首也今许遵欲将谋之与杀分为两事案谋杀故杀皆是杀人若将谋之与杀分为两事则故之与杀亦是两事也且律称得免所因之罪彼劫囚略人皆是巳有所犯因而又杀伤人故劫略可首而杀伤不原若平常谋虑不为杀人当有何罪可得首免以此知谋字止因杀字生文不得别为所因之罪也若以劫斗与谋皆为所因之罪从故杀伤法则是斗伤自首反得加罪一等也遵所引苏州洪祚㫁例案律疏云假有因盗故杀伤人而自首者盗罪得免故杀伤罪仍科疏既指言故杀伤人则是因盗谋杀伤人者自从谋法当时法官误断不可用例破条遵又引编敕谋杀人伤与不伤罪不至死者并奏取敕裁以为谋杀已伤而罪不至死者即是自首之人按尊长谋杀卑幼之类皆是巳伤而罪不至死不必因首也遵又引律疏问答条云谋杀凡人乃云是舅又云谋杀之罪首尽显是谋杀许令自首案彼皆谓谋而未伤方得首免若其巳伤何由可首凡议罪制刑当使重轻有叙今若使谋杀巳伤者得自首从故杀伤法假有甲乙二人甲因斗殴人鼻中血出既而自首犹科杖六十罪乙有怨雠欲致其人于死地暮夜伺便推落河并偶得不死又不见血若来自首止科杖七十罪二人所犯绝殊而得罪相埒果然如此岂不长奸况阿云嫌夫丑陋亲执腰刀就田野中因其睡寐斫近十刀断其一指初不陈首直至官司执录将行栲棰势不获已方肯招承情理如此有何可悯朝廷贷命编管已是宽恩而遵更稽留不断为之伸理欲令天下今后有似此之类并作减二等㫁遣窃恐不足劝善而无以惩恶开巧伪之路长贼杀之原奸邪得志良民受弊非法之善者也臣愚以为大理寺刑部所定巳得允当难从许遵所奏作案问欲举减等而科今来与王安石各有所见难以同共定夺伏乞朝廷特赐裁酌施行
议贡举状〈熙寕二年五月上〉
臣准御史台牒准敕节文天下学校贡举之法宜令两府两省待制以上御史台三司三馆臣僚各限一月具议状闻奏者臣闻诗云无竞惟人四方其训之言欲立强于天下者无如得人得人而任之以事则四方斯顺之矣臣窃惟取士之弊自古始以来未有若近世之甚者也何以言之自三代以前其取士无不以徳为本而未尝专贵文辞也汉氏始置茂才孝廉等科皆命公卿大夫州郡举有经术徳行者䇿试以治道然后官人故其风俗敦尚名节降及末世虽政衰于上而俗清于下由取士之术素加奖厉故也魏晋以降贵通才而贱守节习尚浮华旧俗益败然所举秀孝犹以经术取之州郡皆置中正以品其才行一言一动之失或终身为累士犹兢兢不敢自放隋始置进士唐益以明经等科而秀孝遂绝止有进士明经二科皆自投牒求试不复使人察举矣进士初但试䇿及长安神龙之际加试诗赋于是进士专尚属辞不本经术而明经止于诵书不识义理至于徳行则不复谁何自是以来儒雅之风日益颓坏为士者狂躁险薄无所不为积日既久不胜其弊于是又设誊录封弥之法盖朝廷苦其难制而有司急于自营也夫欲搜罗海内之贤俊而掩其姓名以考之虽有颜闵之徳苟不能为赋诗论䇿则不免于遭摈弃为穷人虽有跖𫏋之行苟善为赋诗论䇿则不害于取高第为美官臣故曰取士之弊自古始以来未有若近世之甚者非虚言也今幸遇陛下圣眀心知贡举之极弊慨然发愤深诏群臣使得博议利病更立新规是千载一时也议者或曰古人郷举里选今欲知士之徳行宜委知州知县者采察其实保而荐之臣独以为不然古者分地建国自卿大夫士皆以其国人为之犹患处士之徳行不可得而详也故又择其郷之贤者使为闾胥比长自幼及长朝夕察其所为然后士之徳行美恶莫得而隐也今夫知州知县杂四海九州之人远者三岁而更近者数月而更或初到官即遇科场遽责之知所部士人之徳行诚亦难矣又应𨳩封府举者常不减数千人而开封府狱讼之繁知府者自旦至暮耳不暇听目不暇视又有馀裕可使之察数千人之徳行乎议者又曰宜去封弥誊录委有司考其文辞参以行实而取之臣独以为不然夫士之徳行知州县者尚不能知而有司居京师一旦集天下之士独以何术知之其术不过以众人之毁誉决之孔子曰众好之必察焉众恶之必察焉夫众之毁誉庸讵足以尽其实乎必如是行之臣见其爱憎互起毁誉交作请托公行贿赂上流谤讟并兴狱讼不息将纷然殽乱朝廷必厌苦之而复用封弥誊录矣夫封弥誊录固为此数者而设之也譬犹筑防以鄣洚水也今不绝其源而徒去其防则横流之患愈不可救矣臣虽至愚平生固尝竭其思虑欲以少救其弊今敢陈二䇿乞陛下俯加裁择臣闻上之所为下之所归也国家从来以赋诗论䇿取人不问徳行故士之求仕进者日夜孜孜专以习赋诗论䇿为事惟恐不能胜人父教其子兄勉其弟不是过也今若更以徳行取人则士之力于徳行亦犹是也诚风化清浊之原历代讹谬而不寤必待圣朝然后正之者也夫徳行修之于心藏之于身虽家人有所不知况于郷党况于州县况于朝廷将何从知之故必待明哲公正之臣知而举之然后四海之士皆可得而官使也然举荐之法既行则干求属请诚所不能无也要在所举非其人者国家以严法绳之勿加恩贷则苟且徇私之人皆知惧矣且国家既以徳行取士则彼贪猾轻躁之人依附权要枉道求进者皆为清议所贬见弃于时虽有举者必不多矣臣愚欲乞今后应系举人令升朝官以上岁举一人提点刑狱以上差遣者岁举二人谏议大夫或待制以上岁举三人不以所部非所部乡里非乡里除自已亲戚及曽犯真刑或私罪情理重曽经罚赎及不孝不友盗窃淫乱明有迹状者不得举外其馀皆得举之仍于举状内眀言臣今保举某州某科某人有学术节行乞赐召试若举状既上之后却有前后诸般违碍事发其举主并依律文贡举非其人分故失从公私罪定断受赃而举者以枉法论其举状逐时送下礼部贡院置簿记录若应举人而不举者岁终委贡院勘会姓名开奏乞严加朝典每遇三年一开贡举委贡院截自诏下之日勘会选择举主最多者从上取之〈举主数同则以举状到省月日先后为次其举主曽有𧷢罪及见停闲身亡或在合举人数外者并不使〉倍于每次科场南省奏名人数具姓名闻奏乞下本贯发遣赴阙其本贯更不考试即具申状解送赴贡院仍出公凭给付逐人令赴贡院照会限十一月内取齐十二月内引见正月内委贡院考试〈其试官或朝廷临时添差〉进士试经义䇿三道子史䇿三道时务䇿三道更不试赋诗及论明经及九经等诸科试本经及论语孝经大义共四十道明经加试时务䇿三道其帖经墨义一切皆不试对䇿及大义但取义理优长不取文辞华巧唯所对经史乖僻时务疏阔者即行黜落其奏名人数并依科场旧制〈若合格者少不满旧数亦听〉至御试时进士明经各试时务䇿一道九经等诸科试本经大义十道所有名字高下并只以举主多者为上举主数同则以举状到省月日先后为次其举人所纳家状及授官后吏部所给告身并湏开坐元初举主人数姓名若及第后犯私罪情理重及赃罪其举主并减一等坐之未及第者减三等皆不以去官及赦原如此则群臣不敢挟私妄举士人皆崇尚经术重惜操履风俗丕变矣朝廷若不能行此保举之法其次莫若修学校之法以取之臣伏见自庆历以来天下诸州虽立学校大抵多取丁忧及停闲官员以为师长藉其供给以展私惠聚在仕官员及井市豪民子弟十数人游戏其间坐耗粮食未尝讲习修谨之士多耻而不入间有二千石自谓能兴学者不过盛修室屋増置庄产广积粮储多聚生徒以采虚名师长之人自谓能立教者不过谋其出入节其游戏教以钞节经史剽窃时文以夜继昼习赋诗论䇿以取科名而已此岂先王立学之意邪于以修明圣道长育人材化民成俗固已疏矣臣欲乞自今天下州学只许置教授一人委本州长吏于本处命官中选择无过犯有节行能讲说为众所服者举奏补充若本州无人则奏乞下铨司选差委铨司于见在铨选人内拣选进士明经诸科出身人历任无赃私罪能讲说经书者奏补充逐州教授〈仍令国子监试讲说经书〉应举人初入学者并为外舍生唯赴听讲及公试外不得于学中宿食其教授每日讲书毕取在学诸生姓名书于签上杂置筒中抽取三人问以听过书中疑义三条使对众解说通者置簿记录粗者不问不者有罚每月中两次公试各试所习举业委教授考校定优劣等第具姓名出榜示讫亦置簿记录其有过犯者小过则罚钱中过则降等〈谓自内舍高等降为中等中等降为初等初等降为外舍生外舍生无等可降者勒出学〉大过则斥出学亦置簿记录每遇春秋释奠毕委教授选择外舍生到学及半年以上自前次释奠以来说书多通公试多在优等〈姓名近上即为优等〉过犯情轻少即升入内舍为初等生始听于学中宿食又选择初等生升为中等生中等生升为高等生皆如外舍生之法其有二人已上比较难决者即特令说书及试所业以决之皆湏具状申本州委知州通判更加审覆委得公当然后给牒补之如后来有过降等者其牒即行抽取毁抹其教授选择紏举升降等第若有不公委知州通判觉察取勘闻奏乞行冲替其开封府举人旧无府学并令寓教于国子监其国子监举人湏实是品官子弟方得依条入学其教试选升之法并于外州同以直讲比教授判监同判监比知州通判凡国子监开封府及诸州军内舍高等生额并用本处解额之半〈解额有奇数者入高等生额假若解额三人则以二人为高等生额〉其中等倍高等初等倍中等若人数未足则阙之不得溢额补人若遇诏下开贡举委本处判监同判监知州通判截自其日勘会高等生补及半年以上者具姓名结罪保明闻奏〈开封府举人只委判监同判监保明〉仍给与公凭许令免解直就省试其高等生占不尽解额方许本处其馀举人取解其中等初等生于取解时仍别立号常比其馀举人多取分数所有高等生至省试亦别立号每七人中取一人奏名如此则举人亦稍向经术敦行义矣夫经术深浅非程试所能知行义美恶非朝夕所能察今使之处于学校经二三年累经选择升至高等又占解额妨众人进取之路若其行义少有过差必不为众人所容矣由此观之其高等生经术则讲说常通文艺则屡入优等过犯则全然轻少行义则为众所服比之糊名誊录考其一日所试赋诗论䇿偶有所长而取之者相去远矣况近年举人或一无行能横遇恩泽幸得免解者不可胜数今高等生行能如此裁免一解岂足惜哉此学校之法也若朝廷又不能如此只于旧条之中毛举数事微有更张则于取士之道并无所益徒更烦苛不若悉循旧贯之为愈也
议系宫亲人鏁应状〈治平元年上〉
先准嘉祐三年八月二日中书札子供系宫亲授班行人云云右看详系宫亲人并是三代食禄之家有人保任方得充避比于工商杂类纳财授官之人流品殊胜其中固有奇才异行可以进用岂可止以连姻帝族遂同赃私罪犯之人不得鏁厅应举求诸义理全无意谓欲乞今后应与宗室女为亲补转班行者如别无事节违碍科场条贯并许依其他武臣例鏁厅应举以广求贤之路
传家集卷四十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四十一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二十四
论衙前札子〈治平四年九月上〉
臣伏见近者陛下特下诏书以州郡差役之烦使民无敢力田积谷求致厚产至有遗亲背义自求安全者令中外臣庶条陈利害委官详定以闻此诚尭舜之用心生民之盛福也臣窃见顷岁国家以民间苦里正之役废罢里正置乡户衙前又以诸郷贫富不同东郷上户家业千贯亦为里正西郷上户家业百贯以为里正应副重难劳逸不均乃立定衙前人数毎遇有阙于一县诸郷中选物力最高者一户补充行之到今已逾十年民间贫困愈甚于旧议者以为一州一县利害各殊今一概立法未能尽善又里正止管催税人所愿为衙前所管官物乃有破坏家产者然则民之所苦在于衙前不在里正今废里正而存衙前是废其所乐而存其所苦也又曏者每郷止有里正一人借使有上等十户一户应役则九户休息可以晏然无事专意营生其所以劳逸不均盖由衙前一概差遣不以家业所直为凖若使直千贯者应副十分重难直百贯者应副一分重难则自然均平今乃将一县诸乡混同为一选物力最高者差充衙前如此则有物力人户常充重役自非家计沦落则永无休息之期矣有司但知选差富户为抑强扶弱宽假贫民殊不知富者既尽赋役不归于贫者将安适矣借使今日家产直十万者充衙前数年之后十万者尽则九万者必当之矣九万者尽则八万者必当之矣自非磨㓕消耗至于困穷而为盗贼无所止矣故置郷户衙前以来民益困乏不敢营生富者返不如贫贫者不敢求冨日削月朘有减无増以此为富民之术不亦疏乎臣尝行于村落见农民生具之微而问其故皆言不敢为也今欲多种一桑多置一牛蓄二年之粮藏十匹之帛邻里已目为冨室指抉以为衙前矣况敢益田畴葺庐舍乎臣闻其言惄焉伤心安有圣帝在上四方无事而立法使民不敢为久生之计乎凡为国者患在见目前之利不思永久之害故初置乡户衙前之时人未见其患及今然后知之若因循不改日益久则患益深矣臣愚欲望圣慈特降指挥下诸路州县相度上件里正衙前乡户衙前各具利害奏闻随其所便别立条法务令百姓敢营生计则家给人足庶㡬可望矣取进止
言横山札子〈治平四年九月十七日上〉
臣窃闻陜西边臣有上言欲招纳赵谅祚国内人户渐图进取者臣窃惟谅祚骄僣之罪宜伏天诛为日固久今国家所遭大忧陛下初承宝命公私困匮军政未讲恐征伐四夷之事未易轻议也况谅祚虽内怀桀骜而外存臣礼方遣使者奉表吊祭尚未还国而遽令边臣诱纳其亡叛之民臣恐未足以亏损谅祚而失王者之体多矣伏望陛下具以拊循百姓为先以征伐四夷为后速诏边臣务敦大信勿纳亡叛专谨斥候防其侵轶而已候谅祚咎恶既熟中国兵榖有馀然后奉辞伐罪不为晩也取进止
论横山疏〈治平四年九月二十四日上〉
月日具位臣光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臣闻王者之于戎狄或怀之以徳或震之以威要在使之不犯边境中国获安则善矣不必以逾葱岭诛大宛绝沙漠禽颉利然后为快也窃闻有边臣言赵谅祚部将轻泥噮侧欲以横山之众攻取谅祚归命圣徳朝廷已有指挥许令招纳臣近者虽曽论列以为非宜尚惧语言疏略未尽本末不敢不再为陛下陈之今进谋者但言其利不言其害臣请试言其害虽逆盛意愿陛下勿遽加弃置略赐周览与进谋者参校其是非焉臣闻戎狄之俗自为儿童则习骑射父子兄弟相与群处未尝讲仁义礼乐之言也唯以诈谋攻战相尚而已故其民习于用兵善忍饥渇能受辛苦乐斗死而耻病终此中国之民所不能为也是以圣王与之校徳则有天地之殊与之校力则未能保其必胜也以舜禹之明征三苖而三旬逆命商高宗之贤伐鬼方三年乃克汉高祖之雄杰为冒顿所围七日不火食国朝以太宗之英武北举河东南取闽浙若拾地芥加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天下新平民未忘战当是之时继迁背诞太宗以郑文宝为陜西转运使用其计䇿假之威权以讨之十有馀年卒不能克发关中之民飞刍挽粟以馈灵州及清远军为虏所钞略及经沙碛饥渇死者什七八白骨蔽野号哭满道长老至今言之犹歔欷酸𤾁及真宗即位会继迁为罗潘友所杀真宗因洗涤其罪吊抚其孤赐之节𨱆使长不毛之地讫于天圣明道四十馀年为不侵不叛之臣关中户口滋息农桑丰富由是观之征伐之与怀柔利害易见矣及元昊背恩国家发兵调赋以供边役关中既竭延及四方东自海岱南逾江淮占籍之民无不萧然苦于科敛自其始叛以至纳款才五年耳天下困弊至今未复仁宗屈己赐以誓诰册为国主岁与之物凡二十五万岂以其罪不足诛而功可赏哉计不得已也曏者谅祚虽时有偃蹇礼节不备或诱掠熟户惊扰边民然犹称臣奉贡未敢显然自绝也今乃诱其叛臣以图之纵使诚能枭谅祚之首复灵夏之土以王者之兵言之犹可耻也况其成败未可知乎臣恐边事之兴生民之苦由此而始也王者之于诸侯叛则讨之服则抚之是以诸侯怀徳畏讨莫不率从去岁谅祚攻大顺城杀掠吏民今春朝贡之使不以时至当是时不能讨也今朝廷既赦其罪与其赐物受其使者纳其贡献又从而诱其叛臣激其忿心是常欲其叛而不欲其服也信义赏罚将安在乎议者或以为彼诱我民我诱彼臣何为不可是特闾阎小人之语非知国家大体者也彼僻陋小羌窃诱我民以益其众乃欲以天子亿兆之富而效其所为邪譬如邻人窃已之财已以正议责之可也岂可复窃彼之财以相报邪臣闻谅祚阴蓄奸谋为日固久招纳不逞之人以为谋主诱胁熟户以撤中国之藩篱常有据关中窥河东之心虽未必能然若纵其毒蠚亦足以为亭彰之患未可以小种之羌孱弱之人待之也国家不幸比遭大忧帑藏空竭关中之民自经西事以来仍苦铁钱财力雕弊熟户屡经杀掠亡失大半纵其在者亦怀贰心非复得如景祐宝元之时也当此之际陛下深诏边吏敦信誓保分界严守偹明斥堠以待之犹惧谅祚狼子野心不识恩义乘我衅隙侵噬疆又况彼不动而扰之不来而召之乎臣又闻虏中间谍所在甚多中国动静毫发皆知其噮侧自程戡在鄜延时已有声闻云欲归降自是至今已经数年朝廷屡召边臣与之谋议外人往往知之亦有邸吏传报四方安有虏中独不觉寤寂然无事曽无诛讨之意乎臣窃疑其内挟诈谋未可信也或者谅祚久怀逆计以朝廷待之恩礼优厚无因而发故遣其部将诈降以卜之若朝廷受之则将归曲而责直得以为背叛之名或者使其部将诈言势孤力微不能独制谅祚乞朝廷遣将出师为助而阴设伏兵以徼大利此二者皆未可知也若万一有之则今日受之正堕其计中矣纵使噮侧实有降心盖亦私有忿恨或别负罪恶反侧不安欲倚大国之威以逼其主其所部之民未必肯尽从也虽其自言权势之强甲兵之盛有谋善战为民所附尽欲自夸以求售耳未必然也借令实能举兵以与谅祚为敌战而胜之则是灭一谅祚生一谅祚也若其不胜必引其馀众南奔中国谅祚悉其境内之兵以追之怒气直辞长驱入塞当是之时非口舌文移所能解也臣恐朝廷不惟失信于谅祚又将失信于噮侧也若噮侧馀众无㡬犹可以䌸而送之以缓谅祚之兵然形迹已露谅祚必叛无疑也若噮侧馀众尚多还北不可入南不受穷无所归必不肯如山遇束手就死将突据边城以救其命更为中国之患未有涯也陛下不见侯景之事乎臣闻羽翼未成不可以高飞近者未恱不可以来远自尭舜禹汤文武之王下至齐桓晋文之霸未有不先治其内而能立功于外者也故孔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又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今陛下新即大位尚未逾年朝廷之政未尽修也封域之中未尽治也内郡无一年之蓄左帑无累月之财民间贫困十室九空小有水旱则化为流殍承平日久戎事不讲将帅乏人士卒骄惰上下姑息有如儿戏教阅稍频则愠怼怨望给赐小稽则扬言不逊被甲行数十里则喘汗不进遇乡邑小盗则望尘奔北此乃众人所共知非臣敢为欺罔也兵法曰知彼知已百战不殆不知彼知已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已每战必殆陛下视今天下如此而欲谋境外之事起兵革之端挑陆梁之虏兾难立之功此臣所为寒心者也为今之计莫若收抜贤俊随材受任以举百軄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以修庶政慎择监司澄清守令以安百姓屏绝浮费沙汰冗食以实仓库询访智略察验武勇以选将帅申明阶级剪戮桀黠以立军法料简骁锐罢去羸老以练士卒完整犀利变更苦窳以精器械俟百軄既举庶政既修百姓既安仓库既实将帅既选军法既立士卒既练器械既精然后惟陛下之所欲为复灵夏取瓜沙平幽蓟收蔚朔无不可也今八者未有其一而欲纳边吏之狂谋信黠虏之诡辞臣恐不能得其降者数百而虏骑大至覆军杀将边城昼闭朝廷乃为之宵衣旰食焦心劳思兴兵运财以救其急使天下愁困如康定庆历之时已而卒无可奈何然后忍耻以招之卑辞以谕之尊其名以恱之増其赂以求之其为损也不亦多乎斯乃国之大事安危所系非特边境之忧而已愿陛下深留圣思勿为后悔乃天下之福也彼进谋者皆非能实为国家斩将搴旗拓土辟境建卫霍甘陈之功也但以利口长舌虚辞大言一时诳惑圣聦欲盗陛下之官职耳他日国家有患不预其忧是岂可哉凡边境有事则将帅迁官士卒受赏无事则上下寂寂无因徼幸此乃人臣之利非国家之利陛下不可不察也臣光昧死再拜上疏
言横山上殿札子〈治平四年九月二十七日上〉
臣近曽上言赵谅祚即今称臣奉贡朝廷不宜纳其叛臣以兴边事未审圣意以为如何臣之所言非谓谅祚无罪不可讨也又非能保其不叛也但以国家今日内政未修不可遽谋外事故也伏望陛下察臣所言八事举百职修庶政安百姓实仓库选将帅立军法练士卒精器械然后观四夷之衅乱者取之亡者侮之何患不能复大禹之故迹雪祖宗之宿愤也取进止
论不得言赦前事上殿札子〈治平四年九月二十七日上〉
臣伏睹今月二十二日手诏应官吏黎庶犯罪在赦前者并依前后敕条施行内外言事按察官司更不得依前举劾具案取旨如违并科违制之罪者臣窃惟按察之官以赦前事兴起狱讼枉系平民及以轻浅之罪奏乞不原圣恩禁之诚为大善至于言事之官事体稍异恐难以一例指挥何则御史之职本以绳案百僚纠摘奸邪奸邪之状固非一日所为国家素尚宽仁数下赦令或一岁之间至于再三若赦前之事皆不得言则其可言者无几矣万一有奸邪之臣朝廷不知误加进用御史欲言则违今日之诏若其不言则陛下何从知之臣恐因此言者得以箝口偷安奸邪得以放心不惧此乃人臣之至幸而非国家之长利也伏望圣慈追改前诏除去言事两字勿使群臣得以壅蔽聦明也取进止
言张方平札子〈治平二年九月二十七日上〉
臣伏见陛下用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参知政事方平文章之外更无所长奸邪贪猥众所共知两府大臣系国安危苟非其人为害不细臣职在绳纠不敢塞嘿伏望圣慈追寝方平新命以恊舆论取进止
言张方平第二札子〈治平四年十月一日上〉
臣近曽上言张方平参知政事不恊众望臣识浅材下其言固不足采曏者仁宗时包拯最名公直与台谏官共言方平奸邪贪猥事迹甚多陛下倘欲知方平为贤cq=79为不肖乞尽令检取包拯等言方平章奏及开封府陈升之两处推勘刘保衡公案并方平在秦州所奏边上事宜状即知臣所言非一人之私论也今所言之事尚未蒙施行寻闻除臣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若臣所言果是则方平当罢政事若其非是则臣为譛毁忠贤亦当远贬今两无所问而臣复迁翰林仍加美职臣诚愚懵未暁所谓伏望圣慈察臣前言方平事为是为非早赐施行所有新命未敢祗受取进止
除兼侍读学士乞先次上殿札子〈治平四年十月二日上〉
臣累日前曽上殿论列张方平事后来续闻除臣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臣智识顽暗不逹圣心以为朝廷大政必当辨是与非人臣事君不可辞难就易是以不胜狂狷复有奏陈伏蒙圣恩曲赐手诏过加奖待谕以至意温密纎悉提耳谆谆臣虽木石亦将开悟况含气血得为人类自咎愚迷九死难赎伏地流汗无所容入愧感之极涕泗滂沱诚宜即时奔赴阙廷祗受诏命然臣尚有私恳湏当面陈欲望圣恩先许上殿敷奏禀取圣旨然后退受敕告不胜死生幸甚取进止
乞免翰林学士札子〈治平四年十月二日上〉
臣今日上殿曽有敷奏以圣旨令读资治通鉴其书卷帙尚少湏至日逐接续编修史籍烦多恐难以应副禁林文字乞免翰林学士一职伏蒙圣恩宣谕但令权免学士院文字臣退自惟念若取学士之名以自荣而不供学士之职窃位素餐孰甚于此在臣愚分深不自安况侍读学士与翰林学士资序一同俸给仍优伏望圣慈俯赐矜察许臣只以侍读学士专修资治通鉴如此则材器稍宜职业无旷遂其私愿粗免愧心不胜幸甚取进止
传家集卷四十一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传家集>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四十二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二十五
辞免馆伴札子〈熙寕元年二月二十一日上〉
臣近为差馆伴北朝人使曽进状辞免今日蒙圣恩差中使宣谕以人使将至有合商量事节令臣不得辞免早诣中书枢密院看详文字者臣窃惟馆伴北使乃两制常程差遣臣所以辄违诏旨再三固辞者非敢避事偷安诚以人之才性各有能否不可牵强陛下以臣讲读经史粗有可采而使之应对宾客此实非臣所长夫以郑国区区将有诸侯之事犹使禆谌草创世叔讨论子羽修饰子产润色然后接四方之宾客故鲜有败事况圣朝包戈偃革专以文德怀抚北朝信使往来议论国事折冲御侮呼吸成变一言差忒实系安危臣岂敢不自揣量妄居其任臣曏以名犯北朝讳元不曽接伴亦不曽奉使两朝事体正如墙面彼中情伪分毫不知加以禀性昏戆遇事褊直今若使之馆伴恐语言之际必有遗忘差错或漏泄机事或抵触使人万一如此以贻朝廷之忧虽加臣以重诛终无所益伏望圣慈矜察于两制中别选差才敏之人馆伴北使贵无阙误取进止
辞免裁减国用札子〈熙寕元年四月三日上有旨只委三司差官〉
臣近曽乞别选差官裁减国用奉圣旨不许辞免臣以非材叨忝美职月受厚俸常自愧恐无有报称若果能有益于国臣何敢辞窃惟方今国用所以不足者在于用度太奢赏赐不节宗室繁多官职冗滥军旅不精此五者必须陛下与两府大臣及三司官吏深思其患力救其弊积以岁月庶几有效固非愚臣一朝一夕所能裁减也若但欲知庆历二年裁减国用制度比见今支费不同数目只下三司令供祈闻奏立可尽见臣愚以为不必更差官置局专领此事况臣所修资治通鉴委实文字浩大朝夕少暇难以更兼钱榖差遣取进止
请不受尊号札子〈熙宁元年七月十七日上〉
臣今月十七日准内降曽公亮等上尊号第三表检会旧例合降不允批答已具榜子审取圣旨去讫臣窃惟上尊号之礼非先王令典起于唐武后中宗之世遂为故事因循至今伏见太祖开宝元年群臣上尊号有一统太平字太祖以燕晋未平却而不受以是见圣人之志苟无其实终不肯有其名也太宗端拱二年诏自前所加尊号尽从省去且曰以理言之皇帝二字亦未可兼称朕欲称王但不可与诸子同耳群臣恳请乃受法天崇道四字而已其后终身遂不复増益先帝治平二年辞尊号不受天下莫不称颂圣徳不幸次年有谄谀之臣建言国家与契丹常有往来书彼有尊号中国独无臣为深耻于是群臣复以非时上尊号论者甚为朝廷惜之昔汉文帝遗单于书以尺一牍单于答以尺二寸牍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未闻文帝复为胜大之名以加之也学者至今称文帝谦徳之美未尝以为可耻也此乃不识大体之言诚不足信耳今群臣以故事上尊号臣愚以为陛下聦明睿智虽宜享有鸿名然践阼未久又在亮阴之中考之事体似未宜受陛下诚能断以圣意推而不居既不允所请仍令更不得上表则颂叹之声将洋溢四海此所谓一谦四益后其身而身先可以舍虚名而得实誉者也伏望陛下更加详择取进止
手诏
览卿来奏深谅忠诚朕方以频日淫雨甲申地震天威彰著日虞倾祸实忧被此鸿名有惭面目况在亮阴亦难当是盛典诚如卿言今已批降指挥可善为答辞使中外知朕至诚实乃内顾惭惧非是欺众以邀虚名
批答
省表具之朕荷祖宗之休抚有四海永惟烛理之不明举措之不中元元困穷未获厥所夙夜悼惧如渉春冰属以美报之礼不敢堕旷故欲躬执牺牲祗见上帝固非昭告成功自营福禄也群公卿士猥见褒誉欲归以溢美増其徽称抗章勤请至于再三朕乏馨香之徳不能媚于神祗乃甲申地震淫雨为灾天威彰著日虞罪悔尚何盛烈之可述鸿名之敢当心焉愧惕流汗霑足况尚在谅暗哀素未忘何宜此时亟举盛典若斯之议非所敢闻宜体子至诚勿复为奏所请宜不允仍断来请
乞听宰臣等辞免郊赐札子〈熙寕元年八月九日上〉
臣伏睹宰臣曽公亮等奏以河朔菑沴调用繁冗欲望将来大礼毕两府臣寮更不赐银绢奉圣旨送学士院取旨议者或以为两府所赐无多纳之不足以富国而于待遇大臣之礼太薄颇为伤体臣愚窃以为不然古者冡宰制国用视年之丰耗量入以为出固不可于饥馑之时守丰登之法也是故岁凶年榖不登君膳不祭肺大夫不食梁士饮酒不乐明君臣上下皆当深自贬损以救民急也臣窃惟国家帑藏素已空虚重以今岁河北之地灾害特甚曏者庆历之末河决商胡民田虽伤官仓无损而河北父子相食饥殍蔽野今河决之外加以地震官府民居荡为粪壤继以霖雨仓粟腐朽军食且乏何暇及民冬春之交民必大困甚于庆历之时国家岂可坐而视之不加赈救乎况复城橹须修河防应塞百役并兴所费不赀当此之际朝廷上下安得不同心恊力痛加裁损以徇一方之急凡宣布惠泽则宜以在下为先撙节用度则宜以在上为始今欲裁损诸费不先于贵者近者则疏远之人安肯甘心而无怨乎必若为臣有大勲于天下虽锡之山川土田附庸何为不可若止因郊礼陪位而受数百万之赏臣窃有所不安矣臣前所谓赏赐无节者此亦其一也虽臣下不辞犹应裁减况其自辞裁之何损乎倘若但务因循姑息度日欲裁损乘舆供奉之物则曰减于制度大为削弱非所以华国欲裁损大臣无功之赏则曰所减无多亏伤大体非所以养贤欲裁损群下浮冗之费则曰人情不恱恐致生事非所以安众如此则是国用永无可省之日下民永无苏息之期必至于涸竭穷极然后止也且君子之所尚者义也小人之所徇者利也为国者当以义褒君子以利恱小人今大臣以灾害之故辞锡赉以佐百姓之急义之可褒者也陛下从而听之乃所以为厚非所以为薄也虽然两府银绢止于二万匹两未足以救今日之灾又国家旧制每遇郊禋大赉四海下逮行伍无不霑洽不可于公卿大夫全无赐予臣愚以为文臣自大两省以上武臣及宗室自正任刺史以上内臣自押班以上将来大礼毕所赐并宜减半俟他年丰稔自依旧制其文武朝臣以下一切更不减似为酌中臣亦知此物未能富国诚冀国家因此渐思减损其馀浮费自今日为始耳臣素愚戆识虑肤浅所言者皆目前之实状非奇伟之高论也伏望陛下更赐裁察若果有可取乞㫁自圣志勿为众言所移则天下幸甚取进止
举谏官札子〈熙寕元年八月十一日上〉
臣今日面奉圣旨令臣采访可为谏官者密具姓名闻奏臣辞不获命退而惶恐默自思忖凡择言事官当以三事为先第一不爱富贵次则重惜名节次则晓知治体具此三者诚亦难材臣愚何足以识别贤能窃谓已试之人差为可信伏见三司盐鐡副使吕诲累居言职不畏强御再经谪降执节不回侍御史吕景外貎和厚内守坚正见得知耻临义不疑于臣所知之中此两人似堪其选更乞陛下博访众臣裁以圣意取进止
论召陜西边臣札子〈熙宁二年六月〉
臣曏任御史中丞日闻国家招纳夏国降民曽上言方今百职未举庶政未修百姓未安仓库未实将帅未选军法未立士卒未练器械未精八事不完不可兴兵智虑迃疏不合圣心俄而种谔等起绥州之役杨定为夏虏所杀陜西骚然困于馈戍朝廷悔前之失故谪降种谔等以谢夏虏再三招抚方能得其称臣奉表复遵旧约朝廷特遣使者以誓诏册命及金帛杂物赐之尚未返命今窃闻陛下复召种谔等诣阙引对不知陛下欲何所兴为中外闻者无不寒心夫布衣不守信义犹见轻于乡党况王者临御四方当叛则威之服则怀之使信义之明皎如日月若外域幸而臣服无故扰之及其背诞则从而妪煦之得其臣服又从而扰之其于信义威怀如何哉国家以信义威怀边庭百有馀年前日种谔等举而弃之兴兵掩其不备以邀一时之功仅能得不食之地百馀里饥虏万馀人耳今地则归之虏庭民则逃散略尽朝廷有何所得而发兵守卫转粟馈饷公私之费以钜万计其为失䇿岂不昭然今疮痍未复忧患未弭臣前所言八事一无所修虏疑忌中国警偹巳严怨毒之心蓄而未发谔等乃欲复为前日所为臣见其无复绥州之功而必有大败覆没之事兵连祸结不可救解公私困竭盗贼将生此乃社稷之忧非独边鄙之患也孔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伏望陛下留神深念至于再至于三当先修内政未可轻议用兵实天下幸甚取进止
论风俗札子〈熙宁二年六月上〉
臣闻国之致治在于审官官之得人在于选士士之向道在于立教教之归正在于择术是知选士者治乱之枢机风俗之根原也窃见近岁公卿大夫好为高奇之论喜诵老庄之言流及科场亦相习尚新进后生未知臧否口传耳剽翕然成风至有读易未识卦爻巳谓十翼非孔子之言读礼未知篇数已谓周官为战国之书读诗未尽周南召南已谓毛郑为章句之学读春秋未知十二公已谓三传可束之高阁循守注疏者谓之腐儒穿凿臆说者谓之精义且性者子贡之所不及命者孔子之所罕言今之举人发口秉笔先论性命乃至流荡忘返遂入老庄纵虚无之谈骋荒唐之辞以此欺惑考官猎取名第禄利所在众心所趋如水赴壑不可禁遏彼老庄弃仁义而绝礼学非尧舜而薄周孔死生不以为忧存亡不以为患乃匹夫独行之私言非国家教人之正术也魏之何晏晋之王衍相与祖述其道宅心事外选举者以此为贤仕官者以此为业遂使纪纲大坏胡夷并兴生民涂炭神州陆沈今若于选士之际用此为术臣惧向去任官之士皆何晏玊衍之徒则政事安得不隳风俗安得不坏正始永嘉之弊将复见于今矣伏望朝廷特下诏书以此戒励内外公卿大夫仍指挥礼部贡院豫先晓示进士将来程试若有僻经妄说其言渉老庄者虽复文辞高妙亦行黜落庶几不至疑误后学败乱风俗取进止
论责降刘述等札子〈熙宁二年九月十一日上〉
臣窃闻知杂御史刘述集贤校理丁讽审刑详议官王师元皆以执守谋杀刑名差官取勘侍御史刘琦钱𫖮皆以论列政府公事除员外郎降监酒税中外闻之无不惊愕臣闻孔子曰守道不如守官孟子曰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此古今之通义人臣之大节也彼谋杀已伤自首刑名天下皆知其非今朝廷既违众议而行之又罪守官之人臣恐重失天下之心也夫绁食鹰鹯求其鸷也鸷而烹之将何用哉陛下践阼以来待臣下以宽仁至如皮公弼陛下明知其贪阎充国陛下明知其猥也二人皆以知县权发遣三司判官公事及得罪而出皆为知州今钱𫖮所坐不过狂直止以迕犯大臣遂降为监当然则狂直之罪重于贪猥得罪大臣甚于得罪陛下也臣不胜拳拳窃恐来者侧目箝口以言为讳威福移于臣下聦明有所壅蔽非国家之福也臣备位近臣亲被明诏睹朝廷政事之阙不敢不言伏望圣慈深察愚衷早赐指挥赦刘述等更不取勘其刘琦等别除一般资序差遣庶几稍息群议取进止
再举谏官札子〈熙寕二年十月七日上〉
臣昨日面奉圣旨令臣采访可任谏官者密具姓名闻奏臣窃见龙图阁直学士陈荐旧事陛下于藩邸其忠厚质直陛下必素知之直史馆苏轼制䇿入优等文学富赡晓逹时务劲直敢言职方贠外郎王元规自少至长志操坚正所居之官皆著风迹集贤校理赵彦若师民之子强学懿行不减于父平居恂恂如不胜衣遇事刚劲人莫能夺此四人者臣所素知窃谓可偹谏职伏乞圣明更赐裁择取进止
乞优赏宋昌言札子〈熙寕二年十月七日上〉
臣闻国家大政在于赏罚若赏罚明当功无不成臣去冬奉敕与张茂则相度二股河及生堤利害当时都水监丞宋昌言建议欲于二股河口西岸新滩上置立土约擗栏水势令入东流候向去东流渐深北流淤浅即闭塞㫁北流放出御河胡芦河下流以除恩冀深瀛以西诸州军水患臣等因得其言寻具此利害奏闻蒙朝廷听许令修置土约自后昌言同列提举修生堤者以䇿非已出百端沮毁以为二股河必不可成不如并力修生堤及李立之赴阙上殿所言陛下所亲闻也赖陛下圣明断在不疑必使之修置土约今秋擗栏得水势一并入东流其北流寻已闭断虽颇漂溺损近东沧徳等州民田庐舍然恩冀深瀛以西州军蒙利亦为不少其宋昌言不可谓之无功今若与同列称二股河不可成者一例受赏臣窃恐当官之人睹之无所沮劝况昌言因去岁职当在外河决枣强独夺一官今若止复旧官则是众人受赏而昌言独不得赏也设使曏者修置土约不成或背了二股并入北流其同列岂肯分昌言之罪伏望圣慈察昌言建议之功特与复旧官外更与董役之人等第别加酬奖庶使向去用心向公者朝廷必不负之也取进止
再乞资䕃人试经义札子〈熙寕三年二月六日上〉
臣先曽起请应资䕃出身人初授差遣者更不试诗只委审官院流内铨试孝经论语大义共三道仍令主判臣僚更将所对义面加询问若义理精通者特保明闻奏优与差遣稍通者依常调不通者且令修学候一周年外再试必湏试中方得出官若年四十以上听依旧制只写家状读律自后不蒙朝廷施行臣今复差知审官院窃见资䕃人初授差遣者令试诗一首实为无益不惟其间有墙面者假手于人徒长奸伪就使自作诗得如曹刘沈宋其于立身治民有何所用古者二帝三王皆立太学之官以教公卿大夫子弟其故何哉盖以其人将嗣守官业苟无徳行道艺则必害及于民故也今若欲使公卿大夫子弟尽肄业于大学则其父兄不常在京师固难齐壹若但使之习业于家而考校于初授差遣之际业不习者不得出官则不烦劝督而人人自勉于学矣此乃事之易行者也向若使之尽通诗书礼乐则中材以下或有所不及今若使之习孝经论语倘能尽期年之功则无不精熟矣此乃业之易习者也然孝经论语其文虽不多而立身治国之道尽在其中就使学者不能践履亦知天下有周公孔子仁义礼乐其为益也岂可与一首律诗为比哉臣窃以为兹事用力不勤更张甚易而为益稍大别无所损伏望圣慈详察或有可取乞检臣前奏特赐施行取进止
乞不拣退军置淮南札子〈熙寕三年二月十一日上〉
臣窃闻道涂之言未审虚实或云朝廷欲拣在京禁军年四十五以上微有呈切者尽减下请给并其妻孥徙置淮南以就粮食若实有此议臣窃以为非宜何则在京禁军及其家属率皆生长京师亲姻聨布安居乐业衣食县官为日固久年四十五未为衰老微有呈切尚任征役一旦别无罪负减其请给徙之淮南是横遭降配也诸军之内沙汰甚多必恐人情惶惑大致愁怨虽国家承平无事纲纪具张此属恟恟不安亦无能为患然诏书一下若万一有道路流言惊动百姓朝廷欲姑务省事复为收还则失威重向去无以复号令骄兵若遂推而行之则众怒难犯专欲难成意外之变不可不防梁室分魏博之兵致张彦之乱此近事之可鉴者也故臣愿朝廷更当深思熟议未宜遽下此诏也夫水未至而虚为之防水虽不至亦无所害谓水不足忧而不为之防一旦水至则防无所及矣故君子贵于思患而豫防之也且国家竭天下之财养长征兵士本欲备御边陲今淮南非用武之地而多屯禁兵坐费衣食是养无用之兵置诸无用之地也又使边陲常无事则已异日或小有警急主兵之臣必争求益兵京师之兵既少必须使者四出大加召募广为拣选将数倍多于今日所退之兵旧兵尚请衣粮未去而新兵更添衣粮是弃已教阅经战之兵而收市井甽亩之人本欲减冗兵而冗兵更多本欲省大费而大费更广窃恐非计之得者也臣愚伏愿朝廷且依旧法每岁减禁军有不任征战者减充小分小分复不任执役者放充百姓听其自便在京居止但勿使老病者尚占名籍虚费衣粮人情既安于所习皆无怨嗟国家又得其力用不为虚设冗兵既去大费自省在理甚明于事为便臣备位近臣兹事系国安危不敢不言取进止
迩英奏对〈熙寕元年八月十一日上〉
熙宁元年八月十一日迩英进读已上问河北灾变何以救之光对曰河北大水仓廪漂没所难得者莫先于食朝廷若降金帛令配卖于民以籴谷则重増烦扰且禾稼荡尽籴之亦无所得故饥馑之岁金帛无所用惟食不可一日无耳上曰已令漕五十万石以赈之可足乎对曰臣闻瀛州所损自百五十万石所漕者裁能补瀛州三分之一耳上曰然则奈何对曰臣闻河北东西路水所不及州县颇稔可籴又汴流未绝宜多漕江淮之谷以济之上又问谏官难得人谁可者对曰臣贱官何敢荐人上固问之对曰臣仓猝不能记容臣退而密奏上因论治道言州县长吏多不得人政府不能精择对曰人不易知天下三百馀州责其精择诚难但能择十八路监司使之择所部知州而进退之知州择所部知县而进退之得人多矣今之提转古方伯州牧之任系一路休戚当慎择天下贤才不可但取资叙及酬奖为之也上又问两府辞郊赉札子何不呈对以同僚有假故上问兹事何如对曰臣已有奏状臣所见止如此更乞博访近臣裁以圣意上曰谁不同对曰独臣有此愚见他人皆不以为然上曰朕意亦与卿同听其辞赏乃所以成其美非薄之也然减半无益大臣恳辞不若尽听之对曰今郊赉下至卒伍皆有之而公卿更无恐于体未顺上曰已有带马矣对曰求尽纳者人臣之志赐其半者人主之恩也后数日光与王珪禹玉王安石介甫同进呈郊赉札子于延和殿光言方今国用不足灾害荐臻节省冗费当自贵近为始宜听两府辞赏为便介甫曰国家富有四海大臣郊赉所费无几而惜不之与未足富国徒伤大体昔常衮辞赐馔时议以为衮自知不能当辞禄今两府辞郊赉正与此同耳且国用不足非方今之急务也光曰常衮辞禄位犹知廉耻与夫固位且贪禄者不犹愈乎国家自真庙之末用度不足近岁尤甚何得言非急务邪介甫曰国用不足由未得善理财之人故也光曰善理财之人不过头会箕敛以尽民财如此则百姓困穷流离为盗岂国家之利耶介甫曰此非善理财者也善理财者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光曰此乃桑羊欺汉武帝之言司马迁书之以讥武帝之不明耳天地所生货财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间则在公家桑羊能致国用之饶不取于民将焉取之果如所言武帝末年安得群盗蜂起遣绣衣使者逐捕之乎非民疲极而为盗邪此言岂可据以为实介甫曰太祖时赵普等为相赏赉或以万数今郊赉匹两不过三千岂足为多光曰普等运筹帏幄平定诸国赏以万数不亦宜乎今两府助祭不过奏中严外办沃盥奉帨巾有何功勤而得比普等乎与介甫争论久之禹玉曰司马光言省费自贵近始光言是也王安石言所费不多恐伤国体安石言亦是也惟陛下裁之上曰朕亦与司马光同今且以不允答之可也是日适会介甫当制遂以上前所言意章批答引常衮事以责两府两府亦不复辞明日迩英讲读罢上独留介甫与语两府不敢先出以俟之至晡后乃出不数日介甫参知政事
传家集卷四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四十三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二十六
上体要疏〈熙宁二年八月五日上〉
月日具位臣司马光谨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臣准御史台牒伏奉四月二十日诏敕传曰近臣尽规以其荣耻休戚与上同也今在此位者视朕过失与朝廷政事之阙默而不言乃或私议窃叹若以为其责不在已夫岂皆习见成俗以为当然其亦有含章怀宝待唱而发者也今日百度隳弛风俗偷惰薄恶灾异谴告不一此诚忠贤助朕忧惕以创制改法救弊除患之时宜令侍从官自今视朕过失与朝廷政事之阙无有巨细各具章奏极言无隐噫言善而不用朕有厥咎导之而弗言尔为不恭朕将用此考察在位所以事君之实明黜陟焉臣以驽下之材自仁宗皇帝时蒙擢在侍从服事三朝恩隆徳厚陨身丧元不足为报虽访问所不及犹将披肝沥胆以效其区区之忠况圣意采纳之勤督责之严谆谆如此臣敢营私避怨匿情爱已不为陛下别白当今之切务庶㡬少补万分之一邪臣闻为政有体治事有要自古圣帝明王垂拱无为而天下大治者凡用此道也何谓为政有体君为元首臣为股肱上下相维内外相制若网之有纲丝之有纪故诗云勉勉我王纲纪四方又云岂弟君子四方之纲古之王者设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纲纪其内设方伯州牧卒正连帅属长以纲纪其外尊卑有叙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率从此为政之体也何谓治事有要夫人智有分而力有涯以一人之智力兼天下之众务欲物物而知之日亦不给矣是故尊者治众卑者治寡治众者事不得不约治寡者事不得不详约则举其大详则尽其细此自然之势也益稷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言君明则能择臣臣良则能治事也又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墯哉言君亲细务则臣不尽力而事废坏也立政曰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训用违庶狱庶慎文王罔敢知于兹言文王择有司而任之其馀皆不足知也康诰曰庸庸祗祗威威显民言文王用其可用祗其可祗刑其可刑专明此道以示民也是故王者之职在于量材任人赏功罚罪而已苟能谨择公卿牧伯而属任之则其馀不待择而精矣谨察公卿牧伯之贤愚善恶而进退诛赏之则其馀不待进退诛赏而治矣然则王者所择之人不为多所察之事不为烦此治事之要也臣窃见陛下日出视朝继以经席将及日中乃还宫禁入宫之后窃闻亦不自闲省阅天下奏事群臣章疏逮至昏夜又御灯火研味经史博观群书虽中宗高宗之不敢荒寕文王之日昊不食臣以为不能及也然自践阼以来孜孜求治于今三年而功业未著者殆未得其体要故也祖宗创业垂统为后世法内则设中书枢密院御史台三司审官审刑等在京诸司外则设转运使知州知县等众官以相统御上下有叙此所谓纲纪者也今陛下好使大臣夺小臣之事小臣侵大臣之职是以大臣解体不肯竭忠小臣诿上不肯尽力此百官所以弛废而万事所以隳颓者也而陛下方用为致治之本此臣之所大惑也臣微贱不得尽知朝廷之事且以耳目所接近日数事臣所知者言之其馀陛下可以类求也昔汉文帝问陈平天下一岁决狱及钱榖出入㡬何平曰陛下即问决狱责廷尉问钱榖责治粟内史必也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此乃宰相事也若平者可谓能知治体矣今之两府皆古宰相之任也中书主文枢密主武若乃百官之长非其人刑赏大政失其宜此两府之责也至于钱榖之不充条例之不当此三司之事也陛下苟能精选晓知钱榖忧公忘私之人以为三司使副判官诸路转运使各使久于其任以尽其能有功则进无功则退名不能乱实伪不能掩真安民勿扰使之自富处之有道用之有节何患财利之不丰哉今乃使两府大臣悉取三司条例别置一局聚文士数人与之谋议改更制置三司皆不与闻臣恐所改更者未必胜于其旧而徒纷乱祖宗成法考古则不合适今则非宜吏縁为奸农商失业数年之后府库耗竭于上百姓愁困于下众心离骇将不复振矣且两府于天下之事无所不緫若百官之职皆使两府治之则在上者不胜其劳而在下者为无所用矣又监牧使主飬马四园苑主课利今乃使监牧使不属群牧司四园苑不属三司提举司则在下者各得专权自恣而在上者为无所用矣陛下方欲纳天下于大治而使百官在上者不委其下在下者不禀其上能为治乎若此之类臣窃恐似未得其体也凡天下之事在一县者当委之知县在一州者当委之知州在一路者当委之转运使在边鄙者当委之将帅然后事乃可集何则久任其位识其人情知其物宜赏罚之权足以休戚所部之人使之信服故也今朝廷毎有一事不委之将帅监司守宰使之自为方略责以成效而施其刑赏常好别遣使者衔命奔走旁午于道所至徒有烦扰之弊而于事未必有益不若勿遣之为愈也夫事之利害吏之能否皆非使者所能素知不免临时询采于人所询者或遇公明忠信之人犹仅能得其一二或遇私暗奸险之人则是非为之倒置矣此二者交集于前而使者不能猝辨也是以往往害事而少能为益非将帅监司守宰皆贤而使者皆愚也累岁之讲求与一朝之议论积久之采察与目前之毁誉精粗详略其势不同故也其有居官累岁而不知利害临人积久而不知能否或虽知利害而不能变更虽知能否而不能黜陟此乃愚昧私曲之人朝廷当察而去之更择贤者以代其位不当数遣使者扰乱其间使不得行其职业也又庸人之情苟䇿非已出则媢嫉沮坏惟恐其成官吏若是者十常五六借使使者所规画曲尽其宜在彼之日其当职之人已怏怏不恱不肯同心以助其谋恊力以成其事曰朝廷自遣专使治之我何敢与知及返命之日彼必败之于后曰使者既谋而授我我今竭力而成之功悉归于首谋之人我何有哉此所以谓不若毋遣使者而属任当职之人为愈也夫使者所以通远迩之情固不可无然今之转运使即古使者之任苟得人而委之贤于暂遣使者远矣若监司自为奸慝贪纵或有所隐蔽欺罔或为部内之人所讼或所谋画之事未得其宜朝廷欲察其罪恶审其虚实判其曲直决其是非然后别遣使者案之若案得其实监司有罪则当刑不才则当废岂有但已者也今毎有一事朝廷辄自亰师遣使者往治之是在外之官皆无所用也使者既代之治事而当职之人亦无所利无所废是只使之拱手旁观偷安窃禄者矣若此之类臣窃恐似未得其体也今朝廷之士左右之臣皆曰陛下聪明刚断威福在已太平之功可指日而致臣愚窃独以为未也臣闻古之圣帝明王闻人之言则能识其是非故谓之聪观人之行则能察其邪正故谓之明是非既辨邪正既分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故谓之刚取是而舍非诛邪而用正确然无所疑故谓之断诛一不善而天下不善者皆惧故谓之威赏一有功而天下有功者喜故谓之福今陛下聦眀刚㫁则诚体之矣欲收威福之柄则诚有其志矣然于所以为之之道尚或有所未尽故臣以为太平之功未可期也夫帝王之道当务其远者大者而略其近者小者国之大事当与公卿议之而不当使小臣参之四方之事当委牧伯察之而不当使左右觇之倘公卿牧伯尚不能择贤者而任之小臣左右独能得贤者而使之乎若苟为不贤则险诐私谒无不为已今陛下好于禁中出手诏指挥外事非公卿所荐举牧伯所纠劾或非次迁官或无故废罢外人疑骇不知所从此岂非朝廷之士左右之臣所谓聪明刚断威福在已者邪陛下闻其言而信之臣窃以为过矣夫公卿所荐举牧伯所纠劾或谓之贤者而不贤谓之有罪而无罪皆有迹可见责有所归故不敢大为欺罔若奸臣密白陛下令陛下自为圣意以行之则威福集于私门怨谤归于陛下矣安得谓之威福在陛下邪且陛下曏时中诏所指挥者率非大事至于两禁美官边藩将帅省府职任诸路监司此皆众人之所希求治乱之所系属当除授之际窃恐未必一一出圣志也若乃奸邪贪猥之人陛下所明知而黜去者或更改官而升资或不久复进用然则威福之柄果不在陛下而陛下偶未之思也以此观之面誉陛下聦明刚㫁威福在已太平可立致者非愚则谀不可不察也陛下必欲威福在已曷若谨择公卿大臣明正忠信者留之愚昧阿私者去之在位者既皆得其人矣然后凡举一事则与之公议于朝使各言其志陛下清心平虑择其是者而行之非者不得复夺也凡除一官亦与之公议于朝使各举所知陛下清心平虑择其贤者而用之不肖者不能复争也如此则谋者举者虽在公卿大臣而行之用之皆在陛下安得谓之威福不在已邪陛下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臣窃恐似未得其要也夫三人群居无所统一不散则乱是故立君以司牧之群臣百姓势均力敌不能相治故从人君决之人君者固所以决是非行刑赏也若人君复不肯决当使从谁决之乎夫人心不同如其面焉国家凡举一事朝野之人必或以为是或以为非凡用一人必或以为贤或以为不肖此固人情之常自古而然不足怪也要在人主审其是非而取舍之取是而舍非则安荣取非而舍是则危辱此乃安危荣辱之所以分也是以圣王重之故博谋群臣下及庶人然而终决之者要在人君也古人有言曰谋之在多㫁之在独谋之多故可以观利害之极致断之独故可以定天下之是非若知谋而不知断则群下人人各欲逞其私志斯衰乱之政也诗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哀哉为猷匪先民是程匪大猷是经维迩言是听维迩言是争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此言周室之衰人臣不知先王之大道务争近小之事人君不能定其可否而事终无成也汉世国家有大典礼大政令大刑狱大征伐必下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议其议者固不能一必有参差不齐者矣于是天子称制决之曰丞相议是或曰廷尉当是而群下厌然无有不服者矣今陛下听群臣各尽其情以议事此诚善矣然终不肯以圣志裁决遂使群臣有尚胜者以巧文相攻辩口相挤至于再至于三互相反复无有限极臣愚深恐亏朝廷之政体损陛下之明徳流闻四方取轻夷狄非嘉事也夫天下之事有难决者以先王之道揆之若权衡之于轻重规矩之于方圆锱铢毫忽不可欺矣是以人君务明先王之道而不习律令知本根既殖则枝叶必茂故也近者登州妇人阿云谋杀其夫重伤垂死情无可愍在理甚明已伤不首于法无疑中材之吏皆能立断事已经审刑院大理寺刑部断为死罪而前知登州许遵文过饰非妄为巧说朝廷命两制定夺者再命两府定夺者再敕出而复收者一收而复出者一争论纵横至今未定夫以田舍一妇人有罪在于四海之广万㡬之众其事之细何啻秋毫之末朝廷欲断其狱委一法吏足矣今乃纷纭至此设更有可疑之事大于此者将何以决之夫执条据例者有司之职也原情制义者君相之事也分争辨讼非礼不决礼之所去刑之所取也阿云之事陛下试以礼观之岂难决之狱哉彼谋杀为一事为二事谋为所因不为所因此苛察缴绕之论乃文法俗吏之所争岂明君贤相所当留意邪今议论岁馀而后成法终于弃百代之常典悖三纲之大义使良善无告奸凶得志岂非徇其枝叶而忘其本根之所致邪若此之类臣窃恐似未得其要也此皆众人之所私议窃叹而莫敢明言者臣独以受恩深重不顾斧𨱆为陛下言之惟圣明裁察臣光昧死再拜上疏
辞枢密副使札子〈熙寕三年二月十二日上〉
臣准阁门告报已除臣枢密副使续准勾当御药院陈承礼传宣令臣即今受敕告者臣赋分朴愚不通时务近日以来加以衰疾恪居旧职犹恐隳败况乃拔擢待之不次窃惟宥密之地日侍𬣙谟内训六师外抚四海用人当否系国安危岂臣无似所能堪称伏望圣慈更择贤材俾居其任听臣且守旧职取进止
辞枢密副使第二札子〈熙寕三年二月十二日上〉
臣准勾当御药院黎永德奉宣圣旨令臣即今入见者臣屡违严诏当伏重诛但以闻命以来揣分已熟自幼及长颇读经史舍此之外一无所长当世之务懵不通晓常日置之闲官仅脱旷败尚以属文不工剸剧非长翰林审官每欲辞免况于枢府要地任重责大一日失职则死及之臣虽至愚粗知自爱陈力就列古人所韪是以宁冒违诏之罪不敢当窃位之讥伏望圣慈察其悃款决非虚饰特赐寝罢新命止守旧职天地更生之惠下臣莫大之幸也取进止
辞枢密副使第三札子〈熙寕三年二月十九日上〉
臣前者两曽辞免枢密副使未奉俞旨窃虑区区之诚未能上逹须至详悉复有奏陈臣闻人之材性各有能有不能人主量材然后授官人臣审能然后受事是以官不旷而事无败也臣幸生承平之时家世为儒臣自髫龀至于弱冠杜门读书不交人事仕宦以来多在亰师少历外任故于钱谷刑狱繁剧之务皆不能为况于军旅固所不习独于解经述史及以愚直补过拾遗不避怨怒则庶几万一或有可取是以每于拜官之际辞所不能而不辞其所能曏者除开封府推官以繁剧曽辞后除修起居注知制诰翰林学士以文采不工曽辞除龙图阁直学士以久在谏职无效曽辞再除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以言事未了曽辞除史馆修撰以方修资治通鉴恐朝廷修国史难以两处供职曽辞自馀除国子监直讲馆阁校勘史馆检讨集贤校理直秘阁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天章阁待制兼侍讲知諌院权御史中丞此皆朝廷清要之职除书始下臣即时受命未尝辄辞所以然者自度驽钝可以䇿励不至旷败故也天下之人见臣屡辞恩命或以为不慕荣贵或以为饰诈邀名是皆不知臣者也臣自幼习赋诗论䇿应举就试每三年一次投状乞磨勘岂不慕荣贵者邪臣若阴有营求阳为辞避乃可谓之饰诈邀名陛下察臣何尝如此岂饰诈邀名者邪臣之愚心正欲辞所不能而已今二府之任自非天下英杰之士不可轻处岂臣愚浅下材所能堪称或遇国家大事参陪末议有毫厘之差使陛下有旰食之忧以累知人之哲臣虽伏质横分不足塞责加之素有目疾不能远视近日以来颇多健忘居常供职犹惧废阙况以衰病当兹重任是用披肝沥胆昧冒上陈违犯诏旨至于再三触法抵罪不自知觉伏望圣慈特赐矜察依臣前奏追还新恩俾守旧职不胜忧惭危切之诚临纸叩头俯伏俟命取进止
辞枢密副使第四札子〈熙寕三年二月二十一日上〉
臣准勾当御药院陈承礼传宣令臣即今入见者臣仰烦圣恩重沓如此虽顽如木石亦当迁变然臣固守愚志不移者诚以荷盛徳者必有以酬报居重位者不可以无功臣自惟立朝材器短浅一无所用独有补过拾遗可裨万一方今为天下患者唯有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诸路提举勾当常平广惠仓使者若陛下朝发一诏罢之则夕无事矣故臣不量力势轻用上陈倘陛下以臣言为是乞早赐施行若以为非则臣乃狂愚之人于今英俊满朝而擢用狂愚之人使污宥密之地岂不为圣政之累也伏望圣慈追还枢密副使恩命令臣且供旧职取进止
辞枢密副使第五札子〈熙寕三年二月二十二日上〉
臣准勾当御药院李舜举传宣令臣即今赴阁门受敕告者陛下圣恩无穷愚臣辞避不已尽下之徳愈盛慢上之罪愈深忧惶失图无地自处臣窃惟陛下今兹不次用臣必以识虑为小有可采臣亦以受陛下非常之知不可以全无报效是以乞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诸路提举勾当常平广惠仓使者若陛下果能行此胜于用臣为两府臣若得此言果行胜于居两府之位倘或所言皆无可采臣独何颜敢当重任伏望圣慈矜察更不复遣使臣宣召追还枢密副使恩命庶使贱臣差获自安取进止
贴黄
李舜举传圣旨谕臣以枢密院本兵之地各有职分不当更引他事为辞臣今若已受枢密副使敕告即诚如圣旨不敢更言軄外之事今未受恩命犹是侍从之臣于朝廷阙失无不可言者所以区区贪进小忠庶㡬少补圣政之万一况所言二事并是去年已曽上言以其无效所以不敢当今日新恩非为侵官乞圣明裁察兼臣右膝下见患一疮有妨拜起入见未得伏望圣慈更不差使臣宣召臣只候膝疮稍愈自乞入见面奏恳诚辞枢密副使第六札子〈熙寕三年二月二十七日上寻得旨听许〉
臣伏准勾当御药院刘有方传宣抚问兼问臣取几日入见令早入者圣恩深厚不忘微贱存恤勤至臣蝼蚁之命无足报塞惶恐无措伏念臣即今膝疮虽稍减可尚未全愈有妨拜起未知可以入见之日不独如此兼为臣近曽上疏言乞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追还诸路常平广惠仓使者未闻朝廷少赐采录但闻条例司愈用事催散青苗钱愈急中外人情愈遑遑不安臣当此际独以何心敢当高位故宁被严谴未敢辄出臣闻古者国有大事谋及卿士谋及庶民参酌下情与众同欲是以事无不当令无不行未尝有四海之内卿士大夫农商工贾异口同辞咸以为非独信二三人之偏见而能成功致治者也伏望陛下出臣近所上疏宣示中外臣庶使共决是非若臣言果是乞早赐施行若臣言果非乞更不差使臣宣召早收还枢密副使敕告治臣妄言及违慢之罪明正刑书庶使是非不至混殽微臣进退有地不为天下之所疑怪取进止
传家集卷四十三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传家集>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四十四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二十七
乞罢条例司常平使䟽〈熙宁三年二月二十日上〉
月日具位臣司马光谨昧死再拜上䟽皇帝陛下臣蒙圣恩除枢密副使仍屡遣陈承礼等趣臣就职徳泽汪洋天隆地厚非臣陨身糜骨所能报称然臣窃惟陛下所以用臣之意盖察臣狂直庶几有补于国家臣所以事陛下之心亦不过竭其愚衷以禆圣徳之万一若陛下徒以禄位荣臣而不取其言则是以天官私非其人臣徒以禄位自荣而不能救生民之患则是盗窃朝廷名噐以私其一身诚恐上累陛下之至公下䘮微臣之素守此臣所以屡违诏命不敢祗受者也臣伏见陛下天纵英明厉精求治思得嘉谋以新美天下而建画之臣不能仰副圣意思虑未熟讲议未精徒见目前之小利不顾永久之大害忧政事之不治不能辅陛下修祖宗之令典乃更变乱先王之正刑患财利之不足不能劝陛下以恭俭节用乃更遣聚敛之臣诛剥齐民设官则以冗増冗立法则以苛益苛使四海危骇百姓骚然犹且坚执而行之不肯自以为非也臣先曽上䟽言不当设制置三司条例司又言天下之事当委之转运使知州知县不当别遣使者扰乱其间又尝因经筵侍坐言散青苗钱不便自后朝廷更遣使者四十馀人分行天下以提举勾当常平广惠仓相度差役农田水利为名其实专使之散青苗钱臣窃自疑智识浅短不足以知天下变通之务又疑因臣之言激怒建画之臣使行之更力由是闭口不敢复言今行之才数月中外鼎沸皆以散青苗钱为不便然后臣乃敢发口复言彼言青苗钱不便者大率但知所遣使者或年少位卑倚势作威陵轹州县搔扰百姓止论今日之害耳臣所忧者乃在十年之后非今日也夫民之所以有贫冨者由其材性愚智不同冨者智识差长忧深思远宁劳筋苦骨恶衣菲食终不肯取债于人故其家常有赢馀而不至狼狈也贫者啙窳偷生不为远虑一醉日冨无复赢馀急则取债于人积不能偿至于鬻妻卖子冻馁填沟壑而不知自悔也是以冨者常假贷贫民以自饶而贫者常假贷冨民以自存虽苦乐不均然犹彼此相资以保其生今县官乃自出息钱以春秋贷民民之冨者皆不愿取贫者乃欲得之提举官欲以多散为功故不问民之贫冨各随户等抑配与之冨者与债仍多贫者与债差少多者至十五𦈏少者不减千钱州县官吏恐以逋欠为负必令贫冨相兼共为保甲仍以冨者为之魁首贫者得钱随手皆尽将来粟麦小有不登二税且不能输况于息钱固不能偿吏督之急则散而之四方冨者不去则独偿数家所负力竭不逮则官必为之倚阁春债未毕秋债复来历年寖深债负益重或值凶年则流转死亡幸而丰稔则州县之吏并催积年所负之债是使百姓无有丰凶长无苏息之期也贫者既尽冨者亦贫臣恐十年之外冨者无几何矣冨者既尽若不幸国家有边隅之警兴师动众凡粟帛军须之费将从谁取之臣不知今者天下所散青苗钱凡几千万缗若民力既竭加以水旱之灾州县之吏果有仁心爱民者安得不为之请于朝廷乞因郊赦而除之朝廷自祖宗以来以仁政养民岂可视其流亡转死而必责其所负其势不得不从请者之言也然则官钱几千万缗已放散而不返矣官钱既放散而百姓又困竭但使闾胥里长于收督之际有乞取之资此可以谓之善计乎且常平仓者乃三代圣王之遗法非独李悝耿夀昌能为之也糓贱不伤农糓贵不伤民民赖其食而官收其利法之善者无过于此比来所以隳废者由官吏不得人非法之失也今闻条例司尽以常平仓钱为青苗钱又以其糓换转运司钱是欲尽坏常平専行青苗也国家每遇凶年供军仓自不能足用固无羡馀以济饥民所赖者止有常平仓钱糓耳今一旦尽作青苗钱散之向去若有丰年将以何钱平籴若有凶年将以何糓赒赡乎臣窃闻先帝尝出内藏库钱一百万缗助天下常平仓作籴本前日天下常平仓钱糓共约一千馀万贯石今无故尽散之佗日若思常平之法复欲收聚何时得及此数乎臣以谓散青苗钱之害犹小而坏常平仓之害尤大也今国家每有大费三司所不能供者陛下辄取内藏库物以给之彼内藏库者乃祖宗累世之所蓄聚以备军旅非常之用也使其物常如泉源流出于库无有穷竭之时则可矣若本皆敛之于民以实之则有时而空矣昔汉文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吾何以台为太宗时兖王尝作假山召僚属置酒观之翊善姚坦独俛首不视王强使视之坦曰坦惟见血山耳不见假山王惊问其故坦曰坦在田舍时见州县督税里胥临门捕人父子兄弟送县笞挞血流满身愁苦之声不可忍闻此假山皆民租赋所为非血山而何是时上亦自为假山闻之遽命毁之今陛下令薛向于江淮为贸易以三百万缗畀之又散青苗钱数千万缗其馀五十万三十万者固不足数尔其为露台假山之费不亦多乎陛下聦明仁俭固不减于汉文帝及太宗然而视弃财物如粪土者盖未知其所从来皆出于生民之膏血耳陛下若终信条例司所言推而行之不肻变更以循旧贯十年之外冨室既尽常平已坏帑藏又空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水旱饿殍满野加以四夷侵犯边境羽书猝至戎车塞路攻战不已转饷不休当是之时民之羸者不转死沟壑壮者不聚为盗贼将何之矣秦之陈胜吴广汉之赤眉黄巾唐之黄巢皆穷民之所为也大势既去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臣窃惟太祖太宗躬擐甲胄栉风沐雨䟦履山川蒙犯矢石以为子孙成光明盛大之业如此其美也陛下试取臣所进历年图观之自周末以来至于国初一千三百六十有二年其间乱离板荡则固多矣至于中外无事不见兵革百有馀年如国朝之盛者岂易得乎此臣所以尤为陛下痛惜者也书曰民不静亦惟在王宫邦君室臣窃观方今四夷亲附边鄙不耸五糓和熟盗贼稀简是冝为天下和乐无事之时而中外恟恟人不自安者无佗故也正由朝廷有制置三司条例司诸路有提举勾当常平广惠仓使者争献谋画各矜智巧变更祖宗法度侵夺细民常产掊敛财利以希恩宠非独此青苗一事而已至于欲计亩率钱顾人充役决汴水以种稻及浇漑民田及欲泄三十六陂水募人耕佃若此之类不可悉数道路之人共所非𥬇而条例司自以为高奇之策书以授常平使者必欲行之天下恐其兴作之不已皆如青苗为害于民也故小大遑遑不敢自安苟不罢废此局则生民必无休息之期矣陛下诚能昭然觉悟采纳臣言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追还诸路提举勾当常平广惠仓使者其官贠并送审官院与合入差遣青苗钱已散者令州县候丰熟日催收本钱更不取利未散者母得更散其常平仓钱糓依旧封桩令提点刑狱司管勾则太平之业依然复故矣兹事明如白黒易如反掌陛下何惮而不为也如此臣虽尽纳官爵但得为太平之民以终馀年其幸多矣苟言不足采陛下虽引而寘诸二府徒使天下指臣为贪荣冒宠之人未审陛下将何所用之不胜㥪㥪狂愚之诚惟圣明裁处臣光昧死再拜上䟽
请自择台谏札子〈熙宁三年四月十六日上〉
臣窃见近日台諌上言制置三司条例司害民及吕惠卿奸邪者率被责降或更加以恶名如吕公著告辞云乃诬方镇有除恶之谋中外闻者无不骇愕窃惟朝廷之意无佗止欲惩戒来者使不敢复言耳国家置台諌官以为天子耳目唯恐政事有阙失百姓有疾苦大臣专恣左右奸邪天子深居九重不能得闻故也今台谏官稍有怀刚直之志畏天下公议忧念朝廷哀闵百姓忤犯大臣刺讥左右者陛下辄罪而逐之更使大臣自择所亲以代其任万一又为公论则又逐之是必得庸懦阿谀不知廉耻附下罔上背公死党之人然后止耳若言路皆此等之人则禁闼之外陛下耳目之所不及者虽有至大之事迫切之祸陛下何从知之如此岂宗庙社稷之福也晏子曰君所谓可臣亦曰可君所谓否臣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今陛下使大臣自择台谏官大臣又取同于已者存之异于已者去之然则陛下独与大臣为天下足矣何必更置台谏官也且条例司之害民吕惠卿之奸邪天下之人谁不知之独陛下与王安石未之寤耳岂可更为之黜逐台谏以长其威福成其气势臣窃为陛下寒心今台諌官已被逐者臣不敢留唯愿陛下自择公正刚直者布之言路以明四目逹四聦勿使为群下所欺蔽则天下幸甚臣受陛下过分之恩不敢塞默虽死怨仇之手犹贤于窃禄偷生者也取进止
论李定札子〈熙宁三年五月二日上〉
臣窃见近者朝廷除秀州推官李定为监察御史里行知制诰李大临苏颂等累次封还词头数日来外间皆言朝廷已为之寝罢今日复闻札下舍人院须令草词臣窃意朝廷知大临等既累次封还词头今复草之则为反复必难奉诏因欲以违命之罪罪之使今后凡朝廷所行政令群下无敢立异者若果如此则百执事之人自非偷合苟容者皆不得立于朝政令或有得失陛下复何从知之晏婴所谓以水济水贾山引秦之季世以戒汉文帝者正患其如此耳臣前论逐台諌官今又论大临等非敢私此数人正为国家惜言路之绝耳伏望陛下审思而慎行之勿使聦明遂至壅蔽则天下幸甚取进止
贴黄
国家不次用人固无常法然必使众心厌服然后为美是以尧舜非不聦明也其命官皆先谋岳牧既众言佥同复明试以功而后用之故举不失能而上下雍熙也臣素不识李定实不知其行能何如陛下果知其贤何不且试之以渐俟其功效显著众皆知之然后不次擢用则谁曰不可何必今日与臣下力较胜负殆非人君广大之体也
乞免永兴军路苗役钱札子〈熙宁三年十一月二日上〉
臣奉敕差充永兴军一路安抚使臣窃见陜西百姓自城绥州以来供应诸般科配及支移税赋往近边州军日近复有环庆事宜加之今年亢旱五稼不熟人户流移者已间不少国家所冝汲汲存恤使人户安集臣伏见先所散青苗钱贫破百姓为患不细臣已曽累次上言不敢重烦圣听今又闻议者欲令州县将诸色役人一时放罢官为顾人祗应却令人户均定免役钱随二税送纳乃至单丁女户客户寺观等并令均出若果行此法其为害必又甚于青苗钱何则上等人户自来更互充役有时休息今岁岁出钱是常无休息之期也下等人户及单丁女户等从来无役今尽使之出钱是孤贫鳏寡之人俱不免役也若钱少则不足以顾人若钱多则须重敛于民顾人不足则公家阙事重敛于民则众心愁怨自古以来徭役皆出于民今一旦变之未见其利也且受顾者皆浮浪之人使之主守官物则必侵盗使之干集公事则必为奸事发则挺身逃亡无有田宅宗族之累建议者亦自知其不可乃云若顾召人不足即依例轮差支与逐处所定顾钱足了役事则自当有人应募今既无人应募必是钱少不足充役是徒有免役之名而役犹不免但无故普増数倍之税也彼青苗钱以债与民可取其息已是困民之法今又使横出数倍之税民安有不困蹙者哉以冨庶之域犹不能堪况陜西累岁奉边民力雕弊岂可复为无益之事以扰之乎伏望圣慈特免永兴军一路青苗免役钱以爱惜民力专奉边费其馀路分则系自朝廷裁酌取进止乞不令陜西义勇戍边及刺充正兵札子〈熙宁三年十一月上〉
臣先任諌官日伏见国家栋刺陜西义勇臣累曽论列以为徒使百姓愁苦无益于用近闻环庆路用义勇与西贼战斗望风奔溃死伤甚多致主将陷没此义勇不可用之明验也臣窃闻议者犹欲教阅义勇以抗西贼若止令州县教阅守䕶郷土犹于人情不至大扰若发以戍边或如庆历中刺为正兵则众人睹环庆二败譬如无罪往就死地恐于人情大有不安国家既重赋敛以尽其财又逼之战斗以绝其命是驱良民使为盗贼也彼为官军则惜生故望风退走彼为盗贼则必死自可以一敌百臣恐今日教之挽射击刺乃佗日为盗之资也庙堂之议臣所不得知万一有之诏下之日臣论列不及况当远离朝廷故不得不先事而言也取进止
乞留诸州屯兵札子〈熙宁三年十一月上〉
臣奉敕充永兴军一路兵马都緫管安抚使臣窃闻本路十州所管屯驻禁军至少大率皆是縁边就粮兵士常时分为上下畨有一半在逐州或遇边上稍有警急则尽皆抽去逐州并无守把兵士臣窃惟天下事不可忽必须思患豫防戎狄犯边虽当竭力捍御然腹内州军岂可全无武备况逐州皆有军资甲仗市邑民居万一犬羊奔突间谍内应或盗贼乘虚奸人窃发其本州官吏手下无兵虽有智勇将安所施臣愚以为逐州冝各添一指挥禁军屯驻内永兴军为关中根本冝添两指挥若朝廷别无兵士可以差拨只乞于縁边就粮兵士内依此数目皆留在逐州屯驻边上更不得勾抽所贵缓急不至失备取进止
传家集卷四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四十五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二十八
諌西征䟽〈熙宁四年正月一日上〉
月日具位臣光谨昧死再拜上䟽皇帝陛下臣以不材误承朝廷委用待罪长安兼领一路十州兵民大柄朝辞之日伏蒙陛下面谕以凡边防事机及朝廷得失有所闻见令一一奏闻臣受命以来且愧且惧所愧者圣知深厚责任至重所惧者智识浅短无以堪称夙夜疚心不敢宁居臣自入境以来见流移之民道路相望询访闾里皆云今夏大旱禾苗枯瘁河渭以北绝无所收独南山之下稍有所存而入秋霖雨经月不霁禾虽有穗往往无实虽有实往往无米虽有米率皆细黒一斗之粟舂簸之后不过得米三四升糓价踵贵民间累年困于科调素无积蓄不能相赡以此须至分房减口就食西京襄邓商虢等州或庸赁客作或烧炭采薪或乞匄剽窃以度朝夕当此之际国家惟宜镇之以静省息诸事减节用度则租税自轻徭役自少逋负自宽科率自止四患既除民力自足民财自饶闾里自安流亡自还固不待陛下忧勤于中宰相劬劳于外然后人人得其所也苟或不然国家虽欲轻租税宽逋负其所费之财何由可得虽欲少徭役止科率其所营之事何由可成四患不除虽日下恩泽之诏民犹不免于流移转死也盖欲止沸者莫若绝薪欲安民者莫若省事此目前之验非难知也臣到官以来伏见朝廷及宣抚等司指挥分义勇作四畨欲令以此于縁边戍守选诸军骁锐及募闾里恶少以为奇兵造干粮皱饭布囊力车以偹馈运悉取岁赐秉常之物散给縁边诸路又竭内地府库甲兵财物以助之且以永兴一军〈一作路〉言之所发人马甲八千副钱九万贯银二万三千両银碗六千枚其馀细琐之物不可胜数动皆迫以军期上下相驱急于星火官吏狼狈下民惊疑皆云国家将以今春大举六师长驱深入以讨秉常之罪臣以踈贱不得预闻庙堂之议未知兹事为虚为实昨者亲承徳音以为方今边计唯冝谨严守备俟其入冦则坚壁清野使之来无所得兵疲食尽可以坐收其弊臣退而思念圣谋高远深得王者御戎狄之道实天下之福及到关中乃见凡百处置皆为出征调度臣不知有司在外不谕圣意以致有此张皇将陛下默运神筭不令愚贱之臣得闻其实也臣不胜惶恐昼则忘食夜则废寝心寒股栗窃为陛下危之夫兵者凶噐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自古以来国家冨彊将良卒精因人主好战不已以致危乱者多矣况今公私困竭将愚卒懦乃欲驱之塞外以捕狡悍之虏其无功必矣岂惟无功兼后患甚多不可尽言也若朝廷初无出征之意则何为坐散府库之财疲生民之力讫无分毫之事万一将来虏骑入冦府库已竭民力已困将何以御之臣先任御史中丞日朝廷将兴绥州之役臣曽上言国家先当举百职修庶政安百姓实仓库选将帅立军法练士卒精噐械八事皆备然后可以征伐四夷今此八事未有一者胜于曩时而况关中饥馑十室九空为盗贼者纷纷已多县官仓库之积所馀无几乃欲轻动大众横挑猛敌此臣之所大惧也或者又云国家未讨秉常先欲试兵诛一小族若果如此尤为不可何则今者竭关中之财力大兴师众乃舍有罪之彊冦诛无辜之小种胜之不武不胜为笑将无以复号令戎狄矣此二䇿者皆为不可伏望陛下深鉴安危之机消之于未萌救之于未形速下明诏抚谕关中之民以朝廷不为出征之计其义勇更不分畨于縁边戍守亦不选募奇兵凡诸调发为馈运之具者悉令停罢爱惜内地仓库之储以备春深赒救饥穷之人如此岂惟生民之幸亦社稷之福也臣不胜忧迫直输赤诚惟陛下裁察臣光昧死再拜上䟽
应诏言朝政阙失状〈熙宁七年四月十八日上〉
右臣准西京牒准三月三十日诏敕朕涉道日浅晻于致治政失厥中以干阴阳之和乃自冬迄春旱暵为虐四海之内被灾者广间诏有司损常膳避正殿冀以塞眚消变历日滋久未蒙休应嗷嗷下民大命近止中夜以兴震悸靡宁永惟其咎未知攸出意者朕之听纳不得于理欤狱讼非其情欤赋敛失其节欤忠谋谠言郁于上闻而阿谀壅蔽以成其私者众欤何嘉气之久不效也应中外文武臣寮并许实封直言朝政阙失朕将亲览考求其当以辅政理三事大夫务悉心交儆成朕志焉臣伏读诏书喜极以泣昔成汤以六事自责今陛下以四事求諌圣人所为异世同符凡诏书所言皆即日之深患陛下既已知之群臣夫复何云曽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陛下诚知其如是复能断志无疑不为左右所移则安知今日之灾沴不如太戊之桑糓高宗之雊雉成王之雷风宣王之旱魃更为宗庙生民之福乎然自诏下以来臣不知中外之臣亦有以当今之急务生民之疾苦力为陛下别白言之者乎盖必有之矣而臣未得闻也臣窃不自揆伏念父子受国厚恩备位侍从曏在朝廷屡以狂瞽尘浼圣聦间以衰疾自求闲官不敢复预国家之议四年于兹矣幸遇陛下发不世之诏问以朝政阙失斯实千载一时古人虽在畎亩犹不忘君况居位食禄者乎是以不敢畏当涂避众怒爱微躯保妻子心知时事之可忧而塞嘿不言也窃观陛下英睿之性希世少伦即位以来锐精求治耻为继体守文之常主高欲慕尧舜之隆下不失汉唐之盛擢俊杰之才使之执政言无不听计无不从所誉者超迁所毁者斥退垂衣拱手听其所为推心置腹人莫能间虽齐桓公之任管仲蜀先主之任诸葛亮殆不及也执政者亦悉心竭力以副陛下之欲耻为碌碌守法循故事之臣毎以周公自任是冝百度交正四民丰乐颂声旁洽嘉瑞沓至乃其效也然六年之间百度纷扰四民失业怨愤之声所不忍闻灾异之大古今罕比其故何哉岂非执政之臣所以辅陛下者未得其道欤所谓未得其道者在于好人同已而恶人异已是也陛下既全以威福之柄授之使之制作新法以利天下是冝与众共之舍短取长以求尽善而独任已意恶人攻难群臣有与之同者则擢用不次与之异者则祸辱随之人之情谁肯弃福而取祸去荣而就辱于是天下之士躁于冨贵者翕然附之争劝陛下益加委信顺从其言严断刑罚以绝异议如是者往往立取美官比年以来中外执事权者皆此属矣其怀忠直守廉耻者皆摈斥废弃或罹罪谴无所容立至于台谏之官天子耳目所以规朝政之阙失纠大臣之専恣此陛下所当自择而亦使执政择之彼专用其所亲爱之人或小有违忤即加贬逐以惩后来必得佞谀之尤者然后使为之如是则政事之愆谬群臣之奸诈下民之疾苦远方之冤抑陛下何从得闻见之乎又奉使询访利害于四方者亦其所亲爱之人皆先禀其意指凭其气势以驱迫州县之吏善恶系其笔端升黜由其唇吻州县之吏承迎奉顺之不赡何暇与之讲利害立同异哉其入奏则云州县守宰咸以为便经久可行陛下但见其文书粲然可观以谓法之至善询谋佥同岂知其在外之所为哉或者更増为条目务求新巧互陈利病各事改张使画一之法日殊月异久而不定吏民莫知所从盖由袭故则无功出奇则有赏彼皆进身之私计非有益国便民之志也又令使者督责所在监司监司督责州县上下相驱竞为苛刻奉行新法稍不尽力则谓之非才不职及沮坏新法立行停替或未熟新法误有违犯皆不理赦降去官与犯赃者罪同而重于犯私罪者州县之吏唯奉行文书救免罪戾之不暇民事不复留心矣又潜遣逻卒听市道之人谤议者执而刑之又出榜立赏募人告捕诽谤朝政者臣不知自古圣帝明王之政固如是耶昔尧稽于众舍已从人舜戒群臣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此其所以为帝王称首者也秦恶闻其过杀直諌之士禁偶语之人及其祸败行道之人皆知之而已独不知此所以为万世戒者也子产相郑郑人游于郷校以论执政然明请毁之子产曰何为夫人朝夕退而㳺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然犹防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决使道不如吾闻而药之也何今之执政异于古之执政乎齐景公谓梁𠀌㩀曰惟㩀与我和夫晏子对曰㩀亦同也焉得为和和如𡙡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今㩀不然君所谓可㩀亦曰可君所谓否㩀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今朝廷之臣对扬启沃亦有异于梁丘㩀者乎卫君言计非是而群臣和者如出一口子思曰以吾观卫所谓君不君臣不臣者也人主自臧则众谋不进事是而臧之犹却众谋况和非以长恶乎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悦人赞已暗莫甚焉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谀求容谄莫甚焉君暗臣谄以在民上民不与也若此不已国无类矣子思言于卫侯曰君之国事将日非矣出言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卿大夫出言自以为是而士庶人莫敢矫其非君臣既自贤矣而群下同声贤之贤之则顺而有福矫之则逆而有祸如此则善安从生今执政主新法群下同声贤之有以异于卫国之政乎是以士大夫愤懑郁结视屋窃叹而口不敢言庶人饥寒憔悴怨嗟号泣而无所控告此则陛下所谓忠谋谠言郁于上闻而阿谀壅蔽以成其私者也苟忠谠退伏阿谀满侧而望百度之正四民之乐颂声之洽嘉瑞之臻固亦难矣方今朝之阙政其大者有六而已一曰广散青苖钱使民负债日重而县官实无所得二曰免上户之役敛下户之钱以养浮浪之人三曰置市易与细民争利而实耗散官物四曰中国未治而侵扰四夷得少失多五曰结保甲教习凶噐以疲扰农民六曰信狂狡之人妄兴水利劳民费贮若其佗琐琐米盐之事皆不足为陛下道也舍其大而言其细舍其急而言其缓外有献替之迹内怀附会之心是奸邪之尤者臣不敢为也凡此六者之为害人无贵贱愚智莫不知之乃至陛下左右前后之臣日誉新法之善者其心亦知其不可但欲希合圣心附会执政盗贵冨耳一旦陛下之意移则彼之所言亦异矣臣今不敢复费简札叙利害以烦圣听但愿陛下勿询阿谀之党勿徇权臣之意断志罢之必有能为陛下言其详者矣此六者之中青苗免役钱为害尤大夫力者民之所生而有也糓帛者民可耕桑而得也至于钱者县官之所铸民不得私为也自未行新法之时民间之钱固已少矣冨商大贾藏镪者或有之彼农民之冨者不过占田稍广积糓稍多室屋修完耕牛不假而已未尝有积钱巨万于家者也其贫者蓝缕不蔽形糟糠不充腹秋指夏熟夏望秋成或为人耕种资采拾以为生亦有未尝识钱者矣是以古之用民各因其所有而取之农民之役不过出力税不过糓帛及唐末兵兴始有税钱者故白居易讥之曰私家无钱𬬻平地无铜山言责民以所无也今有司为法则不然无问市井田野之民由中及外自朝至暮唯钱是求农民值丰岁贱粜其所収之糓以输官比常岁之价或三分减二于斗斛之数或十分加二以求售于人若值凶年无糓可粜吏责其钱不已欲卖田则家家卖田欲卖屋则家家卖屋欲卖牛则家家卖牛无田可售不免伐桑枣撤屋材卖其薪或杀牛卖其肉得钱以输官一年如此明年将何以为生乎故自行新法以来农民尤被其患农者天下之本农既失业馀民安所取食哉今货益重物益轻年虽饥糓不甚贵而民倍困为国计者岂可不少思其故哉此皆敛钱之咎也北尽塞表东被海涯南逾江淮西及卭蜀自去岁秋冬绝少雨雪井泉溪涧往往涸竭二麦无收民已绝望孟夏过半秋种未入中户以下大抵乏食采木实草根以延朝夕若又如是数月将如何哉当此之际而州县之吏督迫青苗助役钱不敢少缓鞭笞缧绁唯恐不迨妇子遑遑如在汤火之中号泣呼天无复生望臣恐鸟穷则啄兽穷则攫民困穷已极而无人救恤羸者不转死沟壑壮者不聚为盗贼将何之矣若东西南北所在啸聚连群结党日滋月蔓弥漫山泽蹈藉城邑州县不能禁官军不能讨当是时方议除去新法将奚益哉绿林赤眉黄巾黒山之徒自何而有皆疲于赋敛复值饥馑穷困无聊之民耳此乃宗庙社稷之忧而庙堂之上方晏然自得以为太平之业八九已成此臣所为痛心疾首昼则忘食夜则忘寝不避死亡欲默不能者也易复之初六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言过而能改虽悔不大也其上九曰迷复凶有灾眚用行师终有大败以其国君凶至于十年不克征言迷而不复凶且有灾于君道尤不利也昔秦穆公败于殽作秦誓曰唯古之谋人则曰未就予忌唯今之谋人姑将以为亲虽则云然尚猷询兹黄发则罔所愆盖悔弃老成之远虑用利口之浅谋以取覆败而思补其过也故能终雪前耻彊霸西戎汉武帝征伐四夷中国虚耗贼盗群起又丧贰师之军乃下哀痛之诏曰廼者以缚马书遍示丞相御史二千石诸大夫郎为文学者皆以虏自缚其马不祥甚哉公车方士太史太卜皆以为吉今计谋卦兆皆反谬盖始寤公卿方士之谄谀对不以诚致误国事有悔于心也故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天下复安自国家行新法以来天下之人心祈口祷唯冀陛下之觉悟而拯救其失以苏疲民如望上天之膏泽日复一日以至于今及今改之犹可救也过是则民力屈竭一旦涣然离散乃始劳心安集岂不难哉窃观陛下诏书寅畏天灾深自咎责丁宁恳恻以求至言是陛下已知前日之失而欲有所改为也若徒著之空文而于新法无所变更是犹临鼎哀鱼之烂而益薪不已将何补哉陛下诚能垂日月之明奋乾刚之断放远阿谀勿使壅蔽自择忠谠为台諌官收还威福之柄悉从已出诏天下青苗钱勿复散其见在民间逋欠者计从初官本分作数年催纳更不收利息其免役钱尽除放差役并依旧法罢市易务其所积货物依元买价出卖所欠官钱亦除利催本罢拓土开境之兵先阜安中国然后征伐四夷罢保甲教阅使服田力穑所兴修水利委州县相度凡利少害多者悉罢之如此则中外讙呼上下感悦和气薫蒸雨必霑洽矣彼阿谀之人附会执政者皆縁新法以得冨贵若陛下以为非而舍之彼如鱼之失水必力争固执而不肯移愿陛下勿问之也臣窃闻陛下以旱暵之故避殿撤膳其焦劳至矣而民终不预其泽不若罢此六者立有溥博之徳及于四海也又闻京师近虽获雨而畿甸之外旱气如故王者以四海为家无有远近皆陛下之赤子愿陛下虽徇群臣之请御正殿复常膳犹应兢兢业业忧劳四方不遽自觉以为无复灾也又诸州县奏雨往往止欲觧陛下之焦劳一寸则云三寸三寸则云一尺多不以其实不可不察也又闻青苗之法灾伤及五分则倚阁其间官吏不仁者至有抑遏百姓止放四分以下税此尤可罪者也臣在冗散之地若朝政小小得失臣固不敢预闻今坐视百姓困于新法如此将为朝廷深忧而陛下曽不知之又今年以来臣衰疾寝増恐万一溘先朝露赍怀忠不尽之情长抱恨于黄泉是以冒死一为陛下言之傥陛下犹弃忽而不之信此则天也臣不敢复言矣干冒宸扆臣无任恳切惶惧之至
荐范祖禹状〈元丰七年十二月上〉
右臣伏以报国之忠莫如荐士负国之罪莫如蔽贤臣伏见奉议郎同编修资治通鉴范祖禹智识明敏而性行温良如不能言好学能文而谦晦不伐如无所有操守坚正而圭角不露如不胜衣祖禹乃今正议大夫致仕范镇兄孙自祖禹年未二十为举人时臣巳识之今年四十馀行义完固常如一日祖禹所为本末无如臣最熟知臣于熙宁三年奏祖禹自前知资州龙水县事同修资治通鉴至今首尾一十五年由臣顽固编集此书久而不成致祖禹淹回沉沦不得早闻逹于朝廷而祖禹安恬静默如可以终身下位曽无滞留之念臣诚孤陋所识至少于士大夫间罕遇其比况如臣者远所不及凡臣所言莫非据实不敢溢美今所修书已毕祖禹应归吏部别授差遣臣窃为朝廷惜此良宝委弃榛莽伏望皇帝陛下特赐采㧞或使之供职秘省观其述作或使之入侍经筵察其学行自馀进用系自圣忠如蒙朝廷擢用后有不如所举臣甘与之同罪
再乞西京留台状〈元丰八年二月上〉
右臣先于元丰五年九月二十六日受敕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候满三十个月不候替人发来赴阙至今月此任当满伏念臣性虽至愚粗尝从学平生所守不敢忘信虽遇布衣未尝妄语况于朝廷岂敢欺罔臣今年六十有七耳目手足虽未全衰数年以来昏忘特甚举错云为动多差缪使之临繁处剧实所不堪非敢爱身必恐败事但臣前后提举崇福宫已经四任坐享俸给全无所掌今复有求匄实自愧心窃见西京留司御史台及国子监比于宫观粗有职业伏望圣慈俯加矜察特于上件两处差遣内除授一任庶使窃禄庇身以养残年则陛下爱物曲尽始终之赐微臣陈力两遂公私之便
乞奔神宗皇帝丧状〈元丰八年三月十七日上〉
右臣先任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于今年二月任满臣以数年以来昏忘特甚临繁处剧实所不堪寻具状奏陈乞于西京留司御史台及国子监内除授臣一任未奉朝旨间于今月七日忽奉遗制大行皇帝奄弃天下臣哀荒摧绝无地自处伏念臣自先帝践阼以来过蒙知待特出伦軰首寘翰苑继处宪台亦尝承乏俾佐枢府臣自知非才不敢冒居力辞事任愿就冗散亦荷矜容曲从所欲养以俸禄不责职业优游自便十有五年近者书成又叨进职褒嘉赐赉皆逾等比圣恩汪洋天隆地厚未足为谕奉讳之初即欲号哭奔走径诣京师奉望梓宫展臣子之诚万分之一又念国朝故事如昭厚二陵未尝有近臣奔丧之例加以前已乞留台国子监未奉进止彷徨疑虑不敢辄行今窃闻观文殿学士孙固资政殿学士韩维已至阙下臣方自咎责不敢宁居已于今月十七日起离西京欲乞亦赴阙廷随百官班入临见于前路听候指挥
申宣抚权住制造干粮皱饭状〈熙宁三年十二月一日上〉
准都转运司牒准宣抚使衙札子节文制造干粮州军将𢇲一斗变造干粮五斤仍量支与柴钱勘会近准宣抚使衙札子节文指挥沿边四路十四州军并近里永兴军河中府同耀乾州凤翔府等州军变造𢇲饼皱饭当司已两次牒逐州军疾早变造施行去讫今又准前项宣抚使衙札子已牒逐州将𢇲一斗变造干粮五斤仍量支与柴钱如阙𢇲即疾速计置收籴变造干粮所是柴钱斟量支给施行去讫牒请照会施行者
右具如前勘会先准中书札子节文奉圣旨今后起发义勇赴沿边战守并令自赍备一月口食与折将来本户税物若不能自备只乞于起发州军预请一月口食赍往者亦听又勘会永兴军近准都转运使司牒准宣抚使衙札子近准朝旨义勇上畨令附帯干粮一秤至屯戍州军须合预行变造干粮准备支遣附帯前去右札送陜西转运司检会近降义勇分畨条贯指挥㳂边四路十四州军并近里永兴河中同耀干凤翔六州府速行勘会义勇所居县分近便省仓斛斗内有𢇲粟或白米便约义勇合附帯干粮秤数中停变造𢇲饼皱饭如见在𢇲数不多即一色变造皱饭仍趁此时月造下两畨令附帯数目免致非时蒸㬠易为损恶仍毎干粮一秤破系官布造袋子封印如法收将来义勇上畨日依数附帯者光窃详义勇戍守之时毎人逐日给米二升半其一月口食七斗五升若更加干粮一秤并噐械衣装盘纒等物窃虑一人之力难以胜任兼今来变造干粮皱饭须至差配百姓当此饥馑民间不易之际虽云量支柴薪亦不能全无搔扰况即今诸县官仓𢇲米至少昨准朝旨散支第四等第五等阙食人户各二石尚未有备若更造干粮皱饭即将来二三月间正当阙食之际更将何物可以救济必见大叚失所窃见庆历年中议欲出兵讨伐元昊亦曽令陜西诸州制造干粮皱饭万数不少后来既不出兵其干粮皱饭所在堆积经年朽腐不可复食尽为弃物今官中钱糓比于庆历年尤更难得若复造此物徒使公私劳费卒无所用诚为可惜又国家备边若止于戍守则㳂边自有仓廪无用干粮皱饭今来承准指挥制造上件干粮皱饭仍令十日一申仓卒取办窃虑百姓猜疑以为国家又欲出兵必致远近惊忧无由觧谕至时不为便穏光已指挥本路前项五州军且未令造干粮皱饭更听候宣抚衙指挥去讫谨具状申宣抚使衙伏望裁酌早赐指挥
乞罢修腹内城壁楼橹及噐械状〈熙宁四年正月三日上寻得旨依奏〉
准熙宁三年十一月初七日准枢密院札子节文检会近为麟府路丰州及外堡寨官吏弛慢不职不修完城池楼橹噐甲等已奉圣旨降官等第断遣及札与三路转运司遍牒辖下沿边州军知委去讫近又据陜西路提刑宣抚司奏华州甲仗库弓弩不堪盖是监官并本州官贠全不用心点检有误缓急使用其钤辖卢戭坐受优俸空占当直兵士略不营职朝廷已令鄜延路经略司举官差替卢戭其华州甲库弓弩不堪本州当职官贠全不用心点检仍宣抚司差官取勘闻奏窃虑诸路亦有不修完城壁噐甲等去处奉圣旨令河东河北陜西经略安抚司指挥辖下州军委官吏子细点检须管日近修完城壁楼橹坚固噐甲精利如将来朝廷専差官点检得却有未修城壁楼橹噐甲等其应干官吏必当依此重行断遣札付本司者寻依准朝旨行下本路诸州军施行近准虢州申州司勘会本州虽系陜西路即不系近边州军其州城从来并不曽有敌楼战棚为自来霖雨损坏摧塌及无兵功累年不曽修筑今来亦不敢専擅役夫修筑已牒在城兵马都监吕士宣重行检计损坏城邑去处才候检计到合使人功物料别具状供申乞差兵夫次及据觧州申准兵马监押状申准州牒备录到安抚使司牒内坐到圣旨指挥修完城壁楼橹等寻将帯壕寨木匠作头等检计外罗城面上只有更屋二十三座并系年深倒塌及城壁坠倒久来亦不曽泥补修完伏乞据状申上衙乞差官计料修城人工及创添楼橹免致将来朝廷差官检视见并不修完城壁及创盖楼橹虚负责降停替州司勘会旧来城上并无楼橹即目城面上阔处只及四五尺以来今若指挥使行创造又縁合使人工材料数目不少今来未敢専擅创修伏候指挥
右谨具如前勘会管下永兴等一十州军城壁内有久来已行安置楼橹完备亦有城壁低下薄怯全未有楼橹去处其逐州官吏既准上项朝旨及见麟府丰州官吏以不修完城壁橹楼噐甲降官等第断遣并华州官吏差替取勘仍恐朝廷非时差官点检例各畏惧争欲日近兴功完葺以避谴责伏縁营造楼橹须藉城基厚阔方可安置今来觧虢两州城壁皆称阔处只及四五尺似此之类须是先贴筑城基方可创修楼橹若非大叚兴功无以办济况今本路州军全阙厢军应急差使官库亦阙见钱收买材料若是差役人夫配率材料又縁陜西州军已是去岁夏麦薄收秋苖旱损当此饥馑人户流移之际若更如此差扰必是转难存济兼永兴军一路州军尽在腹里去沿边绝远设若蕃贼入冦亦未能即到逐州军城下其楼橹修下数年不用不免损坏今来若尽令与沿边州军一例须管日近修完城壁楼橹坚固噐甲精利显见官私虚有劳费欲乞朝廷特降指挥其㳂边及次边州军即一依近降朝旨修完所有腹内州军城壁楼橹并候将来丰熟以渐营葺其噐甲即据不堪数目逐旋勒作院人匠依程课修整务令精利所贵公私皆得办济
乞不添屯军马〈熙宁四年正月八日上〉
今月七日准熙宁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陜西河东路宣抚使司札子本司近已具奏闻乞于永兴军邠州河中府三州军易得粮草之处别添屯军马选差将官専切训练逐路不得句抽専听宣抚司节制内一项乞于永兴军驻札兵马差本司准备差使庄宅使赵瑜充永兴军路都钤辖与知府専管训练者
右具如前臣勘会永兴军所管今年正月一日见在军粮麤细色斛斗共三十六万九千七百石二斗四升据即目本府见驻泊及就粮并本城兵贠粮食及官僚请俸等共约支得向去一十七个月半马料三万七千六百五十二石四斗二升约支得向去一十五个月有馀秆草四十万六千二百二十二束约支得一十三个月半有馀此只是据见在军马约度即不知今来所添屯军马计多少数目若只添一倍之时其人粮只约支得八个月有馀马料只约支得七个月有馀秆草只支得六个月有馀所添更多所费尤广又先准中书札子奉圣旨令体量应灾伤人户委的饥乏不能自存者仰发省仓斛斗据第四第五以下人户各借二石今勘会永兴军诸县第四等以下阙食人户约及十馀万户若毎户支二石共计合支二十馀万石其外县虽有粮草亦是数目不多更难支充贷粮若并令在府省仓请领又更减却此数即军粮约支更不及得上项月数况去年陜西经夏大旱入秋霖雨五糓例皆不熟其永兴军放税多者至七八分即今毎斗白米价钱一百文足秆草毎束价钱二十七文足虽差官开场籴买只籴得白米九百馀石秆草全无兼勘会军资库日近杂支钱尽底支绝准转运司牒将三司提刑司盐马司封桩钱尽数充杂支钱止及四万馀贯除支毎月料钱及军府诸般使用并不住准转运司牒支拨往㳂边州军及应副收买军期物色见今无钱支与和籴场粜买粮草岂得谓之易得粮草之处臣窃谓大凡添屯军马先须约度本处粮草可以赡养与否今来关中饥馑仓库空虚赡养旧兵犹恐不足更添新者何以枝梧虽朝廷更于左藏库内藏库支拨银䌷绢等降下本路添助支费亦不免令州县配卖与百姓转増贫困况粮草是重滞之物不可从远处兴贩得来须本处土地所生方可计置今饥馑如此虽多积金银高估物价令转运司与州县多方擘画其日下所要粮草何由可得况即今民间阙食流移死亡者已为不少诸县处处申报惊劫若至向前二三月后旧糓已尽新麦未熟民间必转更饥乏若官中爱惜仓库坐视不救窃恐流移转多死亡转众盗贼转烦深为不便窃以戎狄扰边手足之疾百姓离散腹心之忧岂可重外轻内逐末忘本兹事得失所系不细伏望朝廷先将陜西诸州军粮草约度合赡得若干军马一年支费仍须于十分中量留二三分救济目下饥民外如有剰数然后据数添屯军马若苦无剰数之时伏乞朝廷更不添屯傥以边鄙未宁须至量添军马之时即乞分散往诸州军就粮各委逐处兵官精加训练不须聚在永兴军邠州河中府三处更特置都钤辖三贠候边事稍定即乞速发遣归住营处所贵公私稍得办济若不如此先约度粮草但务添屯军马窃恐一旦仓库俱竭别有不虞至时悔无所及臣职在守藩不敢不言所有先准朝旨令第四等以下人户借支斛斗二石未审今来支与不支若支与则军粮转更不足不支则人户正当饥乏伏愿圣慈早降指挥臣不胜迫切之诚
奏乞兵官与赵瑜同训练驻泊兵士状〈熙宁四年正月十九日上〉
右臣准今月三日宣命差下在京及外处拱圣等十四指挥计五千馀人赴永兴军权驻泊准备宣抚司抽差使及差荘宅使赵瑜充本路都钤辖与臣専管句训练臣本书生叨忝两制军旅之事素所不知加以近准宣抚司札子坐到教阅新法令排日各习事艺臣所管永兴军一十三县民事至多及应副㳂边军须物色文案填委毎日自旦至暮未尝暂闲实无馀力与赵瑜同监教阅又不可専委赵瑜独行训练又永兴军旧管屯驻驻泊就粮兵士自来并是钤辖刘斌路分都监李应之同共管句今来所添兵士准宣命指挥只令赵瑜与臣専管句训练所有旧来兵士不知赵瑜管与不管若令通管之时其新来兵士既在永军驻泊其刘斌李应之并是本路钤辖都监岂可却管辖不得窃虑向去新兵士不宾服旧兵官旧兵官不应副新兵士各分彼我则致生事深为不便所有上件新差来永兴军权驻札兵士臣欲乞令本路兵官与赵瑜同共训练所贵公共同心管句得办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并申宣抚相公更赐敷奏乞早降指挥
传家集卷四十五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传家集>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四十六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二十九
乞开言路札子〈元丰八年三月三十日上〉
臣闻周易天地交则为泰不交则为否君父天也臣民地也是故君降心以访问臣竭诚以献替则度政修治邦家乂安君恶逆耳之言臣营便身之计则下情壅蔽众心离叛自生民以来未有不由斯道者也夫道犹歧路近差跬步远失千里今皇帝陛下新临大宝徳性高明太皇太后同断万几圣谟光大初发号令不可不慎斯乃治乱之歧涂安危之所分也当以要切为先以琐细为后臣窃见近年以来风俗頺弊士大夫以偷合苟容为智以危言正论为狂是致下情蔽而不上通上恩壅而不下达闾阎愁苦痛心疾首而上不得知明主忧勤宵衣旰食而下无所诉公私两困盗贼已繁犹赖上帝垂休岁不大饥祖宗诒谋人无异志不然者天下之势可不为之寒心乎此皆罪在群臣而愚民无知往往怨归先帝此臣所以日夜愤痛焦心泣血不顾死亡思有开发于朝廷者也臣愚以为今日所宜先者莫若明下诏书广开言路不以有官无官之人应有知朝政阙失及民间疾苦者并许进实封状尽情极言仍颁下诸路州军于所在要闹处出榜晓示在京则于鼓院检院投下委主判官画时进入在外则于州军投下委长吏即目附递奏闻皆不得取责副本彊有抑退其百姓无产业人虑有奸诈则责保知在奏取指挥放令逐便然后陛下于听政之暇略赐省览其义理精当者即施行其言而显擢其人其次取其所长舍其所短其狂愚鄙陋无可采取者报闻罢去亦不加罪如此则嘉言日进群情无隐陛下虽深居九重四海之事如指诸掌举措施为惟陛下所欲斯乃治安之源太平之基也陛下若以臣言为可取伏乞决自圣意下学士院草诏书施行群臣若有沮难者其人必有姧恶畏人指陈専欲壅蔽聦明此不可不察取进止
进修心治国之要札子状〈元丰八年四月十九日上〉
右臣伏闻本固则末茂源浊则流浑昔仁宗皇帝擢臣知諌院臣初上殿即言人君之徳三曰仁曰明曰武致治之道三曰任官曰信赏曰必罚英宗皇帝时臣曽进历年图其后序言人君之道一其徳有三其志亦犹所以事仁宗也大行皇帝新即位擢臣为御史中丞臣初上殿言人君修心治国之要其志亦犹所以事英宗也今上天降灾大行皇帝奄弃天下皇帝陛下新承大统太皇太后同听万几不知臣愚猥蒙访落臣且愧且惧无以塞责谨复以人君修心治国之要为献其志亦犹所以事大行皇帝也所以然者臣历观古今之行事竭尽平生之思虑质诸圣贤之格言治乱安危存亡之道举在于是不可移易是以区区首为累朝言之不知臣者以臣为进迃阔陈熟之语知臣者以臣为识天下之本源也夫治乱安危存亡之本源皆在人君之心仁明武所出于内者也用人赏功罚罪所施于外者也出于内者虽有厚有薄有多有寡禀之自天然好学则知所宜从力行则光美日新矣施于外者施之当则保其治保其安保其存不当则至于乱至于危至于亡行之由已者也所以能当在于至明所以能明在于至公是以明君善用人者博访远举拔其殊尤徳行高人谓之贤智勇出众谓之能贤不必能能不必贤各随所长授以位任有功则赏有罪则罚其人苟贤能虽仇必用其人苟庸愚虽亲必弃赏必有所劝罚必有所惩赏不以喜罚不以怒赏不厚于所爱罚不重于所憎必与一国之人同共好恶是以古者爵人于朝与士共之刑人于市与众弃之如此安有不当者乎臣故曰所以能当在于至明所以能明在于至公也昔齐桓公置射钩而使管仲相汉高祖知人善任使苟为不才虽见喜弃之苟才矣虽负贩酒徒亡将戍卒亦用之此所以能奋布衣取天下也馆陶公主为子求郎明帝不许而赐钱千万郎贱官也犹惜之况其贵者乎故永平之治至今称之宋高祖事萧太后甚孝太后欲以子道怜为扬州刺史高祖以其贪愚不许故功业之高冠于南朝唐太宗杀建成元吉而用其官属魏郑公王珪等与房杜无异卒得其效宣宗事郑太后甚谨问舅郑光以政事不能对罢其方镇故时人称美谓之小太宗此用人之公明者也韩昭侯惜弊袴不以赐左右之无功者汉高祖深怨雍齿而不忘其功魏太祖勲劳冝赏不吝千金无功望施分毫不与唐宣宗重惜服章故当时得绯紫者以为荣此赏功之公明者也僮牛杀孟丙仲任立叔孙昭子昭子数其罪而杀之孔子善其不怀丁公脱汉祖于厄高祖以为不忠而斩之武帝妹隆虑公主且死属其子昭平君昭平君杀人武帝流涕而诛之唐明皇弄臣黄㼐掀捕盗官坠马明皇杖杀之宣宗谓乐工汝惜罗程艺我惜高祖太宗法此罚罪之公明者也臣略举此数者以为明验其馀在陛下博览载籍以考之知臣所言不为谬妄臣以一夫之愚不能周知天下之务近曽上奏乞下诏书开言路伏望圣慈早赐施行今并治平四年五月三日上殿札子具录进呈乞陛下留神幸察乞去新法之病民伤国者䟽〈元丰八年四月二十七日上〉
月日具官臣司马光谨昧死再拜上䟽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臣窃见先帝聦明睿智励精求治思用贤辅以致太平委而任之言行计从人莫能间虽周成王之任周公齐桓公之任管仲燕昭王之任乐毅蜀先主之任诸葛亮殆不能及斯不世出之英主旷千载而难逄者也不幸所委之人于人情物理多不通晓不足以仰副圣志又足已自是谓古今之人皆莫已如不知择祖宗之令典合天下之嘉谋以启廸清衷佐佑鸿业而多以已意轻改旧章谓之新法其人意所欲为人主不能夺天下莫能移与之同者援引登青云与之异者摈斥沈沟壑専欲遂其狠心不顾国家大体人之常情谁不爱冨贵而畏刑祸于是搢绅大夫望风承流竞献䇿画务为奇巧舍是取非兴害除利名为忧民其实病民名为益国其实伤国作青苖免役市易賖贷等法以聚敛相尚以苛刻相驱生此厉阶迄今为梗又有边鄙之臣行险徼幸大言面欺轻动干戈妄扰蛮夷夫兵者国之大事废兴存亡于是乎在而其人苟荣一身之官赏不顾百姓之死亡国家之利病轻虑浅谋发于造次御军无法仅同儿戏深入敌境坐守孤城粮运既竭狼狈奔溃筑寨极边功犹未毕轻敌不备阖城涂地使兵夫数十万暴骸于旷野资仗臣亿弃捐于异域又有生事之臣欲乘时干进建议置保甲户马保马以资武备变茶盐鐡冶等法増家业侵街商税等钱以供军须遂使九土之民失业穷困如在汤火此皆群臣躁于进取误惑先帝使利归于身怨归于上非先帝之本志也臣荷先帝大恩常思报效曏在朝廷之时屡言新法非便触忤权贵冒犯众怒争辩非一先帝怜其孤忠不以为罪仍蒙宠擢寘之枢廷臣以所言未行力辞不受臣非恶冨贵而好贫贱正欲感寤先帝知臣为国不为身庶几采纳狂瞽使百姓获安基局永固而已既又自乞冗官退伏闾里虽身处于外区区之心晨夕寤寐何尝不在先帝之左右所以不敢自赴阙廷如此之久者亦犹辞枢廷之志也熙宁七年历时不雨先帝遇灾而惧深自刻责诞布诏书广开言路臣当是时不胜踊跃极有开陈而建议之臣知所立之法不合众心天下之人必尽指其非恐先帝觉寤而已受误国之罪伏欺罔之刑乃劝先帝继下诏书言新法已行必不可动臣之所言正为新法若新法不动臣尚何言自是闭口不敢复预朝廷论议十有一年矣然每睹生民之愁怨忧社稷之阽危于中夜之间一念及此未尝不失声拊心也葵藿之志犹望先帝一赐召对访以外事得吐心极言退就斧钺死无所恨不意上天降祸先帝升遐臣之寸诚无由披露郁抑愤懑自谓终天及奔丧至京乃蒙太皇太后陛下特降中使访以得失是臣积年之志一朝获伸感激悲涕不知所从顾天下事务至多臣思虑未熟不敢轻有条对但乞下诏使吏民皆得实封上言庶几民间疾苦无不闻逹既而闻有旨罢修城役夫撤诇逻之卒止御前造作京城之人已自欢跃及臣归西京之后继闻斥退近习之无状者戒饬有司奉法失当过为烦扰者罢物货専场及民所养户马又宽保马年限四方之人无不鼓舞圣徳传布一日千里颂叹之声如出一口溢于四表乃知太皇太后陛下深居禁闼皇帝陛下虽冨于春秋天下之事靡不周知民间众情久在圣度四海群生可谓幸甚凡臣所欲言者陛下略已行之臣稽慢之罪实负万死夫为政在顺民心苟民之所欲者与之所恶者去之如决水于高原之上以注川谷无不行者苟或不然如逆阪走丸虽竭力以进之其复走而下可必也今新法之弊天下之人无贵贱愚智皆知之是以陛下微有所改而远近皆相贺也然尚有病民伤国有害无益者如保甲免役钱将官三事皆当今之急务厘革所冝先者臣今别具状奏闻伏愿决自圣志早赐施行议者必曰孔子称孟庄子之孝其佗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又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彼谓无害于民无损于国者不必以已意遽改耳必若病民伤国岂可坐视而不改哉易曰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象曰干父之蛊意承考也蛊者事有蛊弊而治之也干父之蛊迹似相违意则在于承继其业成父之美也又曰裕父之蛊往见吝象曰裕父之蛊往未得也裕者饶益之名也若不忍违异益父之过往而不返未为得冝也昔汉文帝除肉刑斩右趾者弃市笞五百者多死景帝元年改之笞者始得全武帝作盐鐡㩁酤均输等法天下困弊盗贼群起昭帝用贤良文学之议而罢之后世称明唐代宗纵宦官公求赂遗置客省拘滞四方之人德宗立未三月悉禁止罢遣之时人望致太平德宗晩年有宫市五方小儿暴横为民患盐鐡月进羡馀顺宗即位皆罢之中外大悦是皆改父之政而当者人谁非之哉况先帝之志本欲求治而群下干进竞以私意纷更祖宗旧法致天下籍籍如此皆群臣之罪非先帝之过也为今之计莫若择新法之便民益国者存之病民伤国者悉去之使天下晓然知朝廷子爱黎庶之心吏之苛刻者必变而为忠厚民之离怨者必变而为亲誉徳业光荣福祚无穷岂不盛哉夫天子之孝在于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亲傥措置如此欢心孰大焉事亲孰备焉今幅贠之内所在嗷嗷有倒垂之急延颈倾耳以俟改法庶得苏息若朝廷不以为意日复一日万一遇数千里之蝗旱公私匮竭无以相救失业之民蜂起为盗安知无奸雄乘之而动则国家有累𡖉之危申屠刚曰未至豫言固常为虚及其已至又无所及朝廷当此之际觧兆民倒垂之急救国家累𡖉之危岂假必俟三年然后改之哉况今军国之事太皇太后陛下权同行处分是乃母改子之政非子改父之道也何惮而不为哉惟圣明裁察臣光昧死再拜上䟽
乞罢保甲状〈元丰八年四月上〉
右臣窃以兵出民间虽云古法然古者八百家才出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闲民甚多三时务农一时讲武不妨稼穑自上世相承习以为常民不惊扰自两司马以上皆选贤士大夫为之无侵渔之患故卒乘辑睦动则有功今籍乡村之民二丁取一以为保甲皆投以弓弩教之战阵是农民半为兵也三四年来又令河北河东陜西置都教场无问四时每五日一教特置使者比监司专切提举州县不得关预每一丁教阅一丁供送虽云五日而保正保长以泥堋除草为名日聚之教场得赂则纵之不则留之是三路耕耘收获稼穑之业几尽废也自唐开元以来民兵法坏戍守战攻尽募长征兵士民间何尝习兵哉夫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巳而用之国家承平百有馀年四夷顺服戴白之老不识兵革一旦畎亩之人忽皆戎服执兵奔驱满野见者孰不惊骇耆旧叹息以为不祥事既草创调发无法比户搔扰不遗一家又巡检指使按行乡村往来如织保正保长依倚弄权坐索供给多责赂遗小不副意妄加鞭挞食行伍不知纪极中下之民罄家所有侵肌削骨无以供亿愁苦困弊靡所投诉流移四方襁属盈路又朝廷时遣使者遍行按阅所至犒设赏赉糜费金帛以巨万计此皆鞭挞平民铢两丈尺而敛之一旦用之如粪土而乡村之民但苦劳役不感恩泽臣不知设保甲于农民之劳既如彼为国家之费又如此终将何所用哉若使之捕盗贼卫乡里则何必如此之多若使之戍边境征戎狄则彼戎狄之民以骑射为业以攻战为俗自幼及长更无佗务中国之民生长太平服田力穑虽复授以兵械教之击刺在教场之中坐作进退有似严整必若使之与戎狄相遇填然鼓之鸣镝始交其奔北溃败可以前料决无疑也是犹驱群羊而战豺狼也当是时岂不误国事乎又悉罢三路巡检下兵士及诸县弓手皆易以保甲令主簿兼县尉但主草市以里其乡村盗贼悉委巡检而巡检兼掌巡按保甲教阅朝夕奔走犹恐不办何暇逐捕盗贼哉又保甲中往往有自为盗者亦有乘保马行劫者然则设保甲保马本欲除盗乃更资盗也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又曰可畏非民夫川涸鱼逝林燔鸟飞民丧其生业无以自存赴诉不受失其所依安得不去而为盗哉自教阅保甲以来河东陜西京西盗贼已多至敢白昼公行入县镇杀官吏官军追讨经历岁月终不能制况三路未至大饥而盗贼已昌炽如此万一遇数千里之蝗旱而失业饥寒武艺成就之人所在蜂起以应之其为国家之患可胜言哉此非小事不可以忽夫夺其衣食使无以为生是驱民为盗也使比屋习战劝以官赏是教民为盗也又撤去捕盗之人是纵民为盗也谋国如此果为利乎害乎且曏者干进之士说先帝以征伐四夷开边拓土之䇿故立保甲户马保马等法近者登极赦书节文云应縁边州军仰逐处长吏并巡检使臣钤辖兵士及边上人户不得侵扰外界务要静守彊勿令搔扰此盖圣意欲惠绥殊俗休息中国华夷之人孰不归戴然则保甲户马保马复何所用哉今虽罢户马宽保马而保甲犹存者盖未有以其利害之详奏闻者也臣愚以为宜悉罢保甲使归农召提举官还朝量逐县户口毎五十户置弓手一人略依縁边弓箭手法许䕃夲户田二顷悉免其税役除出贼地分严加科罚及令出赏钱外其贼发地分更不立三限科校但令捕贼给赏若获贼数多及能获强恶贼人者各随功大小迁补职级或补班行务在优假弓手使人劝慕然后募本县乡村人户有勇力武艺者投充计即今保甲中有勇力武艺者必多愿应募若一人阙额有二人以上争投者即委本县令尉选武艺高强者充或武艺衰退者许佗人指名与之比校若武艺胜于旧者即令充替其被替者更不得䕃田如此则不必教阅武艺自然精熟一县之中其壮勇者既为弓手其羸弱者虽使为盗亦不能为患仍委本州及提点刑狱常切按察令佐有取舍不公者严行典宪若召募不足即且于乡村户上依旧条权差候有投名者即令充替其馀巡检兵士县尉弓手耆长壮丁逐捕盗贼并乞依祖宗旧法
乞开言路状〈元丰八年四月上〉
右臣昨在京师伏蒙太皇太后不以臣愚踈无取遣使访以得失岂惟微臣有千载一遇之幸中外闻之踊跃相庆以为言路将开下情得以上通太平之期指日可待也当是时臣未暇备论天下之事先陈所急于三月三十日上言以近岁风俗頺弊士大夫以偷合苟容为智以危言正论为狂致闾阎愁苦而上不得知明主忧勤而下无所诉公私两困盗贼已繁冝下诏书不以有官无官之人有知朝政阙失及民间疾苦者并许进实封状鼓院检院州军长吏不得抑退其义理精当者行其言而显其人狂愚鄙陋者报闻罢去亦不加罪又于四月二十一日复上言皇帝陛下初即政于用人赏罚尤不可不当夫諌诤之臣人主之耳目也不可一日无之说命曰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设有人闭目而塞耳跣足而疾趋前遇险阻能无伤乎贾山有言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势重非特万钧也开道而求諌和颜色而受之用其言而显其身士犹恐惧而不敢自尽况震之以威压之以重乎顷者王安石秉政欲蔽先帝聦明专威福行私意由是深疾諌者过于仇雠严禁诽谤甚于贼盗是以天下之人以言为讳百姓愁苦无聊靡所控告致怨谤之语上及先帝臣尝痛心泣血思救其失是故首乞下诏开言路以通下情臣谓群臣苟有肯进言者陛下必加褒擢以劝来者此乃古人市骏骨揖怒蛙之意也召诰曰王乃初服呜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皇帝陛下新即位太皇太后初垂帘天下之人莫不属目倾耳臣自到西京以来朝夕伏听朝廷惟新之政以为必务明四目逹四聦以发天下积年愤郁之志今开言路之诏既不闻颁于四方而太府少卿宋彭年言在京不可不并置三衙管军臣僚水部贠外郎王谔乞令依保马元立条限均定逐年命买之数又乞令太学増置春秋博士使诸生肄业朝廷以非其本职而言各罚铜三十斤臣忽闻之怅然失图愤邑无已臣非私于二人直为朝廷惜治体耳夫阿意箝口容身窃禄此小臣之利也威福在巳人不敢言此大臣之利也然民怨于下而不闻国家阽危而不知于陛下有何利哉彼宋彭年王谔臣素不识不知其人为贤为不肖但惜陛下临政之初而二臣首以言事获罪臣恐中外闻之忠臣觧体直士挫气欲仕者敛冠藏之欲谏者咋舌相戒则上之聦明犹有所不照下之情伪犹有所不逹太平之功尚未可期也宋彭年所言虽不识事体但当废而不行亦不宜加罪至如孔子作春秋为万世法王安石秉政辄黜之使不得与诸经并列于学官学者毋得习以为业王谔所言未为不当乃以越职为罪古者置諌鼓设谤木询于刍荛未闻有位于朝而以言事为越职者也若当职之人既不肯言不当职之人又不得言则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其政治利病天子深居九重何由得闻之哉昨日进奏院递到告身差臣知陈州然则臣自今于一州之外言及佗事亦为越职何敢言矣今二臣之罚既不可追伏望陛下如臣前奏下诏不以有官无官当职不当职之人皆得进言择其可取者微加旌赏使天下之人知朝廷乐闻善言不恶论事无可取者寝而勿问庶几愿纳忠之人犹肯源源而来也臣禀赋愚戆文学政事皆出人下惟不识忌讳不阿权贵遇事妄言无所顾避以此荷知于累朝见称于众人若亦不得言则无所复用于圣世矣上辜太皇太后陛下下问之意下负微臣平生愿忠之心内自痛悼死不瞑目臣久忝便安今朝廷授以名藩义不敢辞见牒本州索远接公人起发赴任次到官之日但勉竭疲驽恪勤本职苟力所不逮伏领罪戾而已
谢御前札子催赴阙状〈元丰八年五月十五日上〉
右臣今月十五日平明准入内内侍省递到太皇太后御前札子一道令臣早至阙廷者臣狂瞽妄言冝从诛谴曲荷开纳仍叨奨饰并以臣羸老抱疾过形矜恤蝼蚁命微何阶报谢臣専候陈州远接兵士到即起发赴阙次臣无任瞻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
奏乞所欠青苗钱许重叠倚阁状〈熙宁四年正月上〉
勘会永兴军准提举陜西路常平广惠仓司牒准司农寺牒检会近准熙宁二年九月四日敕节文所借过青苖钱斛令随省税日限送纳如遇本户灾伤五分已上合随夏税纳者展至秋税合随秋税纳者展至次年夏税寺司看详上件敕意人户合随夏税送纳者如本户灾伤五分已上即展至当年秋税若秋料内更遇灾伤自合送纳夏料钱斛了足不许再行倚阁若本户更曽借过秋料钱斛即令倚阁秋料数目展至次年夏料送纳切虑内有州县并不详认上件敕条一例重叠倚阁牒当司请详此及备录上件敕条遍下诸州军如是夏料合纳青苗钱斛本户灾伤五分以上展至秋料送纳如秋料内更遇灾伤即却合催夏料数目仍将本路借过秋料钱斛展至次年夏料送纳了足即不得将两次灾伤重叠倚阁免至人户积欠数多难为了纳别致违悮如有昨来夏料系灾伤倚阁展至今秋送纳者如今秋本户更遇灾伤便请疾速催纳了足具数申寺仍关报提刑转运司准此施行者
右谨具如前臣窃详朝廷所散青苖钱斛本为救接穷困阙用之民使得至夏秋成熟所以春散夏敛夏散秋敛或遇本户灾伤五分以上即展至次料送纳盖以宽假饥民使有以自存非为乘此艰食规求利息今司农寺乃令不得将两次灾伤重叠倚阁如有昨来夏科灾伤倚阁展至今秋送纳者今秋本户更遇灾伤便令疾速催纳了足臣窃恐此事不合敕意盖縁一次灾伤民间犹有旧来蓄积未至困穷其青苖钱尚许倚阁岂有连并两次灾伤百姓转更不易之时却令须得送纳旧来蓄积既尽新糓又复不收更将何物可以供输其逐州县为见司农寺有此指挥不知有无务行督促严加科责使贫下百姓何以为生窃惟朝廷为民父母必不肯如此况灾伤倚阁税赋并借贷过斛斗准条并候丰熟日令分作料次送纳如更遇灾伤亦权住催理何故青苖钱斛最为紧急独不许重叠倚阁臣已指挥本路灾伤地分永兴军河中陜府同华耀干觧八州军请勘会去岁夏料如系灾伤倚阁青苗钱斛展限至秋送纳去处若去秋本户更遇灾伤其夏料钱斛未得依司农寺指挥催理更听候朝旨伏望圣慈特赐采察早降指挥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奏去讫及牒提举陜西路常平广惠仓司奉圣旨冝令提举陜西路常平广惠仓司疾速关牒永兴军本路州军令详司农寺牒一依修贯指挥即不得施行司马光牒致误百姓及时送纳札付司农寺仍仰关牒合属去处准此〈次日乞留䑓〉奏为乞不将米折青苗钱状〈熙宁四年正月上〉
准提举陜西常平广惠仓司牒
右谨具如前本司勘会朝廷元散青苗钱指挥取利不得过二分今来提举常平广惠仓司乃依见今饥馑之岁在市贵价将本仓陈次斛斗纽作见钱支散与人又豫定将来粟麦之价粟毎斗二十五文足小麦毎斗四十文足夲司看详向去夏秋五糓有丰有俭其糓麦之价固难豫定今将陈色白米毎斗纽作见钱七十五文若折计作小麦价钱支俵毎斗四十文共折计得小麦一斗八升七合半则是贫民于正二月间请得陈色白米一石却将来纳着新好小麦一石八斗七升五合若折计作粟钱支俵毎斗二十五文足计支则一斗白米价钱七十五文足共折得粟三斗则是贫民阙乏之时只请得陈色白米一石却将来共纳着新粟三石若只送纳见钱即又须贱粜斛斗以偿官中本利使贫下之民寒耕热耘竭尽心力所收斛斗于正税之外更以巧法取之至尽不问岁丰岁俭常受饥寒显见所散青苖钱大为民害窃惟朝廷从初散青苖钱之意本以兼并之家放债取利侵渔细民故设此法抑其豪夺官自借贷薄收其利今以一斗陈米散与饥民却令纳小麦一斗八升七合五勺或纳粟三斗所取利约近一倍向去物价转贵则取利转多虽兼并之家乘此饥馑取民利息亦不至如此之重国家为民父母置此二仓名为常平广惠岂当如此今边鄙用兵军粮阙乏既无馀剰可以赈贷伏望朝廷悯此农民遭值凶饥困穷憔悴邻于死亡直将上件常平广惠仓斛斗依先降朝旨借贷与第四等以下人户更不取利若不能如此须欲作青苗钱俵散之时即乞不以元粜价贵贱更不纽作见钱只据所散与人户石斗至将来成熟令出息二分毎散得一斗米者纳一斗二升细色或依仓式例折作粗色如此细民犹不至穷困官中取利虽薄亦不减二分元数如允所请伏乞早降指挥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乞以除拜先后立班札子〈元丰八年六月四日上〉
臣于前月二十七日夜准阁门告报巳降告身授臣守门下侍郎二十八日三省枢密院同奉圣旨除知枢密院外门下中书侍郎左右丞同知枢密院事班次等并以除拜先后为序今月四日延和殿进呈窃见张璪等奏乞推臣在上今后依新得指挥伏縁臣以不才误蒙朝廷拔擢寘诸执政之末已为忝窃况超越伦軰特出其右在臣愚分何以克堪兼臣在二十八日已前伏乞依新得圣旨以除拜先后为序在安焘之下取进止乞以除拜先后立班第二札子〈元丰八年六月五日上〉
臣今月四日曽奏乞依新得圣旨以除拜先后为序至今未奉指挥臣噐能学术素出人下执政之中最为后来一旦超居众人之上诚所未安伏望圣慈依臣前奏班在安焘之下取进止
传家集卷四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四十七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三十
请更张新法札子〈元丰八年五月二十八日上〉
臣闻诗云毋念尔祖聿修厥德故夏遵禹训商奉汤典周守文武之法汉循高祖之律唐行太宗之制子孙享有天禄咸数百年国家受天明命太祖太宗拨乱返正混一区夏规模宏远子孙承之百有馀年四海治安风尘无警自生民以来罕有其比其法可谓善矣先帝以睿智之性切于求治而王安石不达政体专用私见变乱旧章误先帝任使遂致民多失职闾里怨嗟陛下深知其弊即政之初变其一二欢呼之声已洋溢于四表则人情所苦所愿灼然可知陛下何惮而不并其馀悉更张哉譬如有人误饮毒药致成大疾苟知其毒斯勿饮而已矣岂可云姑少少减之俟积以岁月然后尽舍之哉臣曏曽上言教阅保甲公私劳费而无所用之敛免役钱宽富而困贫以飬浮浪之人使农民失业穷愁无吿将官专制军政州县无权无以偹仓猝万一饥馑盗贼群起国家可忧此皆所害者大所及者众先宜变更借令皇帝陛下独览权纲犹当早发号令以解生民之急救国家之危収万国之欢心复祖宗之令典况太皇太后陛下同断国事舍非而取是去害而就利于体甚顺何为而不可哉取进止
乞改求谏诏书札子〈元丰八年上〉
臣先于三月三十日上言乞下诏书广开言路不以有官无官之人并许进实封状仍颁下诸路州军于要闹处出榜晓示鼓院检院州军长吏不得抑退臣昨奉圣旨令入见于今月二十三日到京蒙降中使以五月五日诏书赐臣看阅臣狂瞽妄言曲荷采纳岂独微臣之幸抑亦天下之幸此乃圣主之先务太平之本原也然臣伏读诏书其间有愚心未安者不敢不冒万死极竭以闻窃见诏书始末之言固尽善矣中间有云若乃阴有所怀犯非其分或扇揺机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则观望朝廷之意以徼幸希进下则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审出于此苟不惩艾必能乱俗害治然则黜罚之行是亦不得已也臣闻明主推心以待其下而无所疑忌忠臣竭诚以事其上而无所畏避故情无不通言无不尽今诏书求谏而又逆以六事防之臣以为人臣惟不上言上言则皆可以六事罪之矣其所言或于群臣有所褒贬则可以谓之阴有所怀本职之外微有所涉则可以谓之犯非其分陈国家安危大计则可以谓之扇揺机事之重或与朝旨暗合则可以谓之迎合已行之令言新法之不便当改则可以谓之观望朝廷之意言民间之愁苦可闵则可以谓之惑流俗之情然则天下之事无复可言者矣是诏书始于求谏而终于拒谏也臣恐天下之士益箝口结舌非国家之福也又止令御史台出榜朝堂自非趋朝之人莫之得见所询者狭伏望圣明于诏书中删去中间一节如臣三月三十日所奏颁布天下使天下之人晓然知陛下务在求谏无拒谏之心各尽所怀不忧黜罚如此则中外之事远近之情如指诸掌矣取进止
辞门下侍郎札子〈元丰八年五月二十八日上〉
臣准阁门告报已降吿命除臣守门下侍郎者臣先于熙宁三年蒙先帝除臣枢密副使臣以才力短拙固辞得免自是至今十有六年臣齿𩬊愈衰精力愈耗忽被恩诏力少任重非所克堪岂敢爱身实恐累国伏望圣慈特寝新命听臣赴陈州本任所有吿身臣不敢祗受取进止
辞门下侍郎第二札子〈是日中使梁惟简赐手诏云赐卿手诏深体予怀更不多免嗣君年德未高吾当同处万务所赖方正之士赞佐邦国想宜知悉再宣谕前日所奏乞引对上殿讫赴任其日已降指挥除卿门下侍郎切要与卿商量军国政事早来所奏偹悉卿意再降诏开言路俟卿供职施行遂止不上〉
臣伏蒙圣恩差御药吴靖方宣诏臣令受新除门下侍郎吿身者圣恩重复惶愧愈深臣性质愚鲁学术浅短徒以素仗忠信窃慕公直偶为时俗被以虚名误蒙累朝甄奨承乏侍臣熙宁初王安石说导先帝置三司条例司始议新法臣以为财聚则民散下怨则上危力曽开陈称其不可言语拙讷不能感悟㝷蒙圣恩除枢密副使臣贪爱富贵无异于人顾以君无虚授臣无虚受先帝用臣必以为有益国家苟言无足采臣何敢叨居其位是以累上章奏终辞不拜既而请补外郡又乞散官两任留台四任崇福臣区区之心惟望先帝察其何故辞贵就贱一赐召对访以新法于民间果为利害臣得输肝沥胆极竭以闻退就鼎镬死且不朽饮食寤寐不忘此志幽明难欺天实知之不图先帝奄弃天下臣陨心泣血谓积年所怀生死莫伸及来奔国丧伏蒙太皇太后特降中使宣谕令无惜奏章臣不意愚诚复有所摅发千载一遇不胜踊跃遂首以开言路为请及其他新法之不便者略举数条今蒙恩差知陈州又诏令过阙入觐到城之日蒙降中使以开言路诏书赐示臣刍荛之言遽荷采纳且喜且惧无地自容然详读诏书中间六事有所未安似名为求谏其实拒谏恐士民见者未达圣意莫敢进言方欲上殿论列不意忽奉恩命俾贰左省臣以非才未敢祗受及以言路不通新法为患皆当今切务遂于今早入一札子辞免恩命并所准偹上殿札子二道同于通进司投下未审圣意以臣前后所言果为何如若稍有可采乞特出神断力赐施行则臣可以策励疲驽少佐万一若皆无可采则是臣狂愚无识不知为政岂可以污高位尸重任使朝廷获旷官之讥微臣受窃位之责他日有误国事罪不容诛伏望圣慈特寝新命使得自安其分取进止
乞申明求谏诏书札子〈元丰八年六月十四日上〉
臣伏见皇帝陛下初临太宝太皇太后陛下同断万几侧身虚已渇于求谏特下诏书大开言路此诚明主之先务太平之本原也窃见中间有若廼阴有所怀至是亦不得已也一节天下见者未达圣心咸以为朝廷虽名求谏实恶人论事豫设科禁有上言者皆可以此六事罪之是以盘桓犹豫未敢尽言如此则上恩不得下䆒下情不得上通上下否闭万事乖失又前来诏书止榜朝堂所询不广见者甚少臣愚欲望圣慈下学士院别草诏书除去中间一节务在勤求谠言使之尽忠竭诚无有所讳仍乞遍颁天下在京于尚书省前及马行街出榜在外诸州府军监各于要闹处晓示不以有官无官之人应有知朝政阙失及民间疾苦者并许进实封状言事在京则于登闻鼓院检院投下委主判官画时进入在外则于州府军监投下委长吏即日附逓闻奏不得取责副本强有抑退其百姓无家业人虑有奸诈即令本州责保知在奏取指挥放令逐便候有上件实封奏状进入至内中伏望陛下以万几之暇略赐省览其所论至当者当用其言以显其身其是非相半者舍短取长其言无可采事不可行者亦当矜容不可加罪如此则下情无不通嘉言罔攸伏聦明周四远海内如指掌矣或虑奏状繁多难以亲览即乞降付三省委三省官看详择其可取者用黄纸签出再进入或乞留置左右以偹规戒或乞降付有司施行取进止
看阅吕公著所陈利害札子
臣今月一日夜蒙降到吕公著札子一道付臣看阅所陈更张利害有无兼济之才直书当与未当具悉奏来者臣自公著到京止于都堂众中一见自后未尝私相见及有简帖往来今公著所陈与臣所欲言者正相符合盖由天下之人皆欲如此臣与公著但具众心奏闻耳臣闻书曰有废有兴出入自尔师虞庶言同则绎言国家政事欲有所改更必先谋于众人所言皆同然后行之则无失也传曰上酌民言则下天上施言为人上者当采酌民言从其所欲则在下之人戴上如天受其恩施也伏望陛下察公著所陈参以臣民所上实封奏状若与之同者断志行之勿复有疑臣见太平之功不日可成矣公著一言而天下受其利可谓有兼济之才所言无有不当惟有保甲一事欲就农隙教习臣愚以为朝廷既知其为害于民无益于国便当一切废罢更安用教习容臣续具札子奏闻次其公著札子谨同封上取进止
乞罢保甲札子〈元丰八年七月三日上〉
臣窃见先帝以戎狄骄傲侵据汉唐故地有征伐开疆之志故置保甲令开封府界及河北陜西河东三路皆五日一教阅京东西两路保甲养马仍各置提举官权任比监司既而有司各务张皇以希功赏其提举官专䕶本局不顾他司事干保甲州县皆不得关预管内百姓不得处治其巡检指使保正保长竞为侵扰蚕食无厌稍不如意擅行捶挞其保丁习于游惰不复务农或自为劫掠或侵陵乡里其本家耕种耘获率皆妨废供送不办率敛无穷赀产耗竭无以为生弱者流移四方壮者亡为盗贼行之数年先帝浸知其弊申敕州县令保甲应有违犯并巡教官指使违法事件并许州县觉察施行及陛下践阼听政首令京东西路保甲养马并依元降年限収买其剰买过数目并以充次年之数又令开封府界三路团教已及半年经朝廷按阅者每月并教两日未经按阅者并教三日陜西团教未及半年者每月两次并教三日又令见教人身材弱小或久来疾病及本家止有一丁病患不堪营作并第五等巳下地土不及二十亩者并许州县保明提举司审验放免又令一县不得放免过二分此皆圣泽矜宽民力于保甲劳费虽什减五六然保甲保马向去点择买养补填尚犹如旧其巡教指使保正保长名目犹在于所辖保甲恐不免须有陵逼侵渔其四时教阅虽减日数未免妨农臣愚以为此保甲若使之逐捕贼盗则近已有指挥巡检县尉及弓手兵级人数并令依保甲未上畨以前人数复置其保甲更不令管勾捕盗若使之攻讨四夷则此皆畎亩白徒教阅虽熟未尝见敌与戎狄战斗必望风奔溃登极诏书戒敕边吏令不侵扰外界务要静守疆然则此保甲保马的实有何所用徒令府界及五路农民不堪愁苦幸赖社稷之灵适值累年丰稔犹流民甚多盗贼充斥若遇如明道年之蝗康定年之旱至和年之水则其为国家大患岂可尽言近者群盗王冲乘保马诸处行劫置保马本欲逐盗今更为盗资又获鹿县保甲斫射殴伤提勾孙文巡检张宗师以下陵上是乃大乱之源渐不可长凡保甲保马有害无利天下之人莫不知之臣不知朝廷何惮而久不废罢伏乞断自圣志尽罢诸处保甲保正保长使归农依旧置耆长壮丁巡捕盗贼戸长催督税赋其所养保马拣择勾収太仆寺量给价钱分配两骐骥院坊监及诸军召提举官还朝其勾当公事巡检指使并送吏部与合入差遣如此则开封府界及五路之民孰不欢呼鼓舞荷戴圣德若以保甲中武艺已成之人可惜使之归农即乞令逐县戸数每五十戸置弓手一人略依縁边弓箭手法许䕃本戸田二顷与免二税或税轻者与免若干石斗税及戸下诸般科役本戸田不足听䕃亲戚田务在优假使人劝慕然后召募本县乡村戸有勇力武艺者投充弓手计即今保甲中有勇力武艺者必多愿应募若一人阙额有二人以上争投者即委本县令佐拣试武艺高强者充若见充弓手人有勇力武艺衰退许他人指名比较若胜于旧者即令充替如此则不须教阅武艺自然常得精熟一县之中其勇壮者既充弓手其羸弱者虽使之为盗亦无能为患仍委本州及提点刑狱常切按察令佐有取舍不公者重加刑典若无人投名乞更议优法若尚召募不足即且于乡村戸上依旧雇人候有投名者即令充替若弓手数多即令分畨更互在县祗应一年一替其馀各分定地分巡捕贼盗每获贼勘得赦后住止及窝藏去处其本地分严行科责及令出赏钱与获贼之人其贼发地分更不作三限科校只令捕贼给赏如此则贼发之处捕盗之人不复掩蔽住止窝藏之处捕盗人不肯庇匿盗贼无所容身自然稀少取进止
乞罢免役钱状〈元丰八年上〉
右臣窃以百姓出力以供在上之役盖自古及今未之或改熙宁中执政者以为百姓惟苦差役破产不惮増税乃请据家赀高下各令出钱雇人充役按因差役破产者惟乡戸衙前有之自馀散从承符弓手手力耆戸长壮丁未闻破产者也其乡戸衙前所以破产者盖由山野愚戆之人不能干事使之主管官物或因水火损败或为上下侵欺是致欠折备偿不足有破产者至于长名衙前久在公庭句当精熟每经重难差遣积累分数别得优轻场务酬奨往往致富何破产之有夫差役出于民钱亦出于民今使民出钱雇役何异割鼻饲口朝三暮四于民何所利哉又曏者役人皆上等戸为之其下等单丁女戸及品官僧道本来无役今更使之一槩输钱则是赋敛愈重非所以宽之也故自行免役法以来富室差得自宽而贫者困穷日甚殆非所抑兼并哀惸独均赋役也又监司守令之不仁者于雇役人之外多取羡馀或一县至数万贯以冀恩赏规进取不顾为民世世之患又国家旧制所以必差青苗戸充役人者为其有庄田家属有罪难以迯亡故颇自重惜今雇浮浪之人充役常日恣为不法一旦事发单身窜匿何处州县不可投名又农家所有不过谷帛与力自古赋役无出三者自行新法以来青苗免役及赋敛多责见钱钱非私家所铸要须贸易外求丰岁谷贱已自伤农况迫于期限不得半价尽粜所収未能充数家之糇粮不暇更留若值凶年则又无谷可粜人人卖田无所可售遂至杀牛卖肉伐桑鬻薪来年生计不敢复议此农民所以重困也又钱者流通之物故谓之泉布比年以来物价愈贱而闾阎益困所以然者钱皆聚于官中民间乏钱货重物轻借使有人鬻薪籴米米价虽贱薪价亦贱故也臣愚以为宜悉罢免役钱其州县诸色役人并依旧制委本县令佐掲簿定差替见雇役人其衙前先召募人投充长名召募不足然后差乡村人戸每经历重难差遣依旧以优轻场务充酬奨所有见在免役钱拨充州县常平本钱以戸口为率常存三年之蓄有馀则归转运司凡免役之法纵富强应役之人征贫弱不役之戸利于富者不利于贫者及今耳目相接犹可复旧若更年深富者安之民不可复差役矣
传家集卷四十七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传家集>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四十八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三十一
乞罢将官状〈元丰八年上〉
右臣伏以州县者百姓之根本长吏者州县之根本根本危则枝叶何以得安故自古以来凡置州郡必严其武备设长吏必盛其侍卫非以重其权骄其人也乃所以安百姓卫朝廷也秦惩周室干弱枝强之弊既灭六国以为天下不复用兵虽分三十六郡置郡守更以御史监之隳名城销兵器束以苛法举动施为皆不得自专是以陈胜吴广以匹夫奋臂大呼郡县莫能制多杀长吏以应之虽由其残虐取亡亦守令无权无兵之所致也晋武帝平吴亦以为天下既一兵无所用悉去州郡兵陶璜山涛皆言州郡武备不可废帝不听及永宁以后盗贼群起州郡无备不能擒制天下遂大乱夫兵者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谁能去兵州县无虞则国家安矣州县不守则国家危矣臣切见国朝以来置总管钤辖都监监押为将帅之官凡州县有兵马者其长吏未尝不兼同管辖盖知州即一州之将知县即一县之将故也先帝欲征伐四夷患诸州兵官不精勤训练士卒懈弛于是有建议者请分河北陜西河东京东京西等路诸军若千人为一将别置将官使之专切训练其逐州总管以下及知州知县皆不得关预及有差使量留羸弱下军及剥员以充本州官白直及诸般差使其馀禁军皆制在将官专事教阅臣愚以为职事修举在于择人不在设官苟得其人虽总管等皆能训练士卒不得其人虽将官亦何所为况今之将官即曏之为总管等者也岂为总管等则不能举职为将官乃能举职乎此徒变易其名无益事实非惟无益兼复有害凡设官分职当上下相维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纪纲乃立今为州县长吏及总管等官而于所部士卒有不相统摄不得差使殆如路人者至于仓库守宿街市巡逻亦皆乏人虽于条许差将下兵士而州县不得直差须牒将官将官往往占䕶不肯差拨万一有非常之变州县长吏何以号令其众制御奸宄哉又顷岁以来自转运使知州以下白直及迎送之人日朘月减出入导从太为萧条供承荷担有所不给观望削弱无以威服吏民臣略举目睹一事以证其馀西京城郭周数千里卑薄頺缺犬豕可逾又𤄊洛二水交贯其中每夜诸门扃𫔎虽严而滩流之际人皆可以平行往来其属水南北巡检下所管兵士除出军外馀数不多通判以下诸官白直来往防送仓库守宿街市巡逻尽出其间曏者先帝建豫敕西京留守亲诣嵩山起建道场其将下禁军充白直者于条皆不得出城经宿所敢留者剰员七八人而已西京天子别都也其守御不固如此留守前宰相重官也其侍卫单寡如此况僻小州县其守御之备侍卫之众可知矣万一有凶校之贼驱乌合之众突入城邑或劫质戕贼畏吏以焚烧庐舎杀掠吏民将何以制之哉此特天下太平之久习俗淳厚群心安固贼不测虚实胆智怯弱故未敢为之耳岂可忽略谓之必无而不为之备哉今独縁边州军城隍完固士卒众多可以守御自馀腹内州县既无深沟高城又乏士卒群盗猝至何以责其竭节守义不弃城窜匿或以酒食迎贼以甲兵献贼敛民财以赂贼者乎群盗尚尔况敌人倾国大举长驱而来者哉易曰君子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治不忘乱兵法曰不恃敌之不我犯恃我之不可犯国家岂可恃即日平宁晏然高枕不以为虑谓其必不敢来乎臣愚以为河北陜西河东京东京西等路腹内州县宜以渐候丰年农闲之际委提点刑狱与本处长吏相度各修筑所治之城州城稍高县城次之不必广大所以然者高则难逾小则易守故也其縁边屯驻兵士遇春夏无事之际委经略安抚使与转运使公共商量减放归住营州军或于内地就粮勿听怯懦将帅多有虚占以自守卫其腹内州军量其大小𦂳慢大藩常留千馀人小州亦留数百人不得差发往别州军见兵不足即行招添悉罢将官其逐州县禁军并委长吏与总管等官同共提举教阅及诸多差使其有不能精勤致士卒懈弛者委提点刑狱常切按察闻奏严行责降仍令逐县各选有勇力武艺之人充弓手以守卫城邑讨捕盗贼其州县吏所给白直迎送之人皆如嘉祐编敕以前之数如此力可以守然后遇寇盗之至责其弃城等罪而诛之彼亦甘心矣
乞降臣民奏状札子〈元丰八年七月十四日上〉
臣伏见陛下诏开言路至今已涉旬月必有臣寮民庶上言朝廷阙失民间疾苦奏状已多未见有付外令三省或枢密院商量施行者如此则徒烦听览何所禆益昔汉昭帝时吏民上书言便宜有异辄下杜延年平处复奏先帝初即位诏中外上言得失亦令臣与张方平同详定选择可取者与元奏状同进入内或降付三省枢密院施行臣窃计今来臣民所上文字其间是非臧否虽错杂嘉谋长䇿不可谓无以睿明所烛谅毫发无遗岂可一概弃置全不采用欲乞选其可从者降出施行或以万几之繁未暇遍加省览即乞依臣前奏降付三省委执政官分取看详择其可取者用黄纸签出再进入或留置左右或降付有司施行取进止
乞降封事签帖札子〈元丰八年八月八日上〉
臣闻舜明四目达四聦王者视四海之内皆如戸庭闾阎之间皆如指掌然后能治其天下恭惟太皇太后陛下深居九重皇帝陛下富于春秋四海之广大闾阎之隐微未尝身亲而目睹也非采听臣民之言虽以天纵睿智之性何由知之陛下近诏天下臣民皆得上封事言朝政阙失民间疾苦仍降出令臣与诸执政官看详其第一次降出者三十三卷臣谨与诸执政选择其中除无取及冗长之辞外其可取者已用黄纸签出进入讫伏乞陛下取签出者更赐详览或留置左右以备规戒或降付有司商议施行如此则忠言日进聦明日广诚生民之厚幸社稷之盛福也曏者执政请听臣寮上殿陛下谦退以为国家政事多未习知臣寮欲言事者自有章䟽何必上殿今臣民章䟽举集于前若非陛下勤加省览则朝政阙失民间疾苦何由上闻国家政事无时而习知也其间亦有一事而众人共言者臣亦重复签出盖欲陛下知天下所共患众情所同欲也夫为政在顺民心民之所欲者行之所恶者去之则何患号令不行民心不附国家不安名誉不荣哉惟在陛下断志而力行之耳取进止
乞省览农民封事札子〈元丰八年九月三日上〉
臣伏睹近降农民诉疾苦实封奏状王啬等一百五十道除所诉重外俱已签帖进入窃惟四民之中惟农最苦农夫寒耕热耘霑体涂足戴星而作戴星而息妇育治茧续麻纺纬缕缕而积之寸寸而成之其勤极矣而又水旱霜雹蝗𧌒间为之灾幸而収成则公私之债交争互夺谷未离场帛未下机已非已有矣农夫妇所食者糠籺而不足所衣者绨褐而不完直以世服田亩不知舍此之外更有可生之路故其子弟游市井者食甘服美目睹盛丽则不复肯归南亩矣至使世俗俳谐共以农为鄙诚可哀也又况聚敛之臣于租税之外巧取百端以邀功赏青苗则强散重敛给陈纳新免役则刻剥穷民収养浮食保甲则劳于非业之作保马则困于无益之费可不念哉夫农蠺者天下衣食之原人之所仰以生也是以圣王重之臣不敢远引前古窃闻太宗皇帝尝游金明池召田妇数十人于殿上赐席使坐问以民间疾苦田妇愚戆无所隐避赐帛遣之太宗兴于侧微民间事固无不知所以然者恐富贵而忘之也故每临朝无一日不言及稼穑真宗皇帝乳母秦国夫人刘氏本农家也喜言农家之事真宗皇帝自㓜闻之故为开封尹以善政著闻及践大位咸平景德之治为有宋隆平之极景德农田敕至今称为精当昔周公相成王作无逸曰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盖以一盂之饭一尺之帛莫不出于艰难人主既知之则不肯用之于无益散之于无功骄侈之心无自而生矣伏惟太皇太后陛下深居九重皇帝陛下富于春秋自非今者濬发德音大开言路使畎亩之民皆得上封事则此曹疾苦何由有万分之一得达于天听哉其文辞鄙俚语言丛杂皆身受实患直贡其诚不可忽也伏望太皇太后陛下与皇帝陛下同赐省览庶以开广聦明资益圣性于民间情伪靡不周知异日太平之业由此为始矣取进止
与吕公著同举程頥札子〈元丰八年九月十五日上〉
臣等窃见河南处士程頥力学好古安贫守节言必忠信动遵礼义年逾五十不求仕进真儒者之高蹈圣世之逸民伏望圣慈特加召命擢以不次足以矜式士类禆益风化取进止
乞裁断政事札子〈元丰八年十月十七日上〉
臣闻两贵之不能相事两贱之不能相使此乃物理自然人情之常也是以圣人立为君臣使人臣各献其谋而人君裁决其是非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此国家所以治也若人君不加裁决使人臣各行其意则朝夕斗讼弱不胜强寡不胜众不则雷同诡随尸位窃禄苟且偷安以度目前此国家所以衰也然人君于是非之间亦当三思精察昭然无疑然后决之自古兴衰未有不由此涂出也夫人心不同各如其面虽以周公之圣召公之贤同辅成王犹有不恱况邪正忠佞各有所存者乎臣窃惟皇帝富于春秋太皇太后亲临万几事无大小皆委于执政垂拱仰成万一群臣有所见不同势均力敌莫能相一者伏望陛下特留圣意审察是非若甲是而乙非当舍乙而从甲乙是而甲非当舍甲而从乙如此则群臣莫敢不服善政日新矣不然陛下虽有求治之心事功无时而成也况书曰惟辟作福作威不可使用人赏罚之柄尽归执政人主一不得而专也取进止
议可札子〈元丰八年十月二十四日上〉
臣闻古人有言谋之在多断之在独陛下宽仁委政群下或政有大疑议论难一傥陛下不决其是非则争辩纷纭无时而息事功何由可成臣谨案蔡邕独断叙汉制有疑事公卿百官会议若台阁有正处而独执异议者曰驳议其合于上意者文报曰某官某甲议可此所以各尽群下之所见而人主亦不失操柄也今执政之臣虽相与竭力同寅协恭若万一有议论必不可合者欲乞许令各具札子奏闻望陛下精察其是非可否以圣意决之或于帘前宣谕或于禁中批出令依某人所奏若群臣犹有固争执者则愿陛下更加审察若前来处分果非则勿惮改为若灼然无疑则决行不移耳如此再思而行庶几得尽众心事亦少失矣取进止
乞不贷强盗白札子〈元丰八年八月上〉
刑部奏钞曹州勘到百姓赵倩吕德吕文于今年三月二十三日同打劫南华县界顿荣家财物将枪刺顿荣一枪腮上血出打劫得财物被弓手捉获医人检得顿荣元被吕文刺伤处有血是失物伤将劫到賘估定足钱陆贯玖拾玖文本州只为顿荣被劫刺伤时不曽申官检定痕验遂具案申奏大理寺会到进奏院今年三月六日赦七日到州准律敕合决重杖一顿处死刑部检到例拟并特贷命决脊杖二十各刺面配广南远恶州军牢城门下勘会近年以来诸州勘到劫贼但不曽杀人放火者并作情理可愍或刑名疑虑申奏朝廷率从宽贷窃详逐人既为劫贼情理有何可愍赦后赃满伤人刑名有何疑虑此皆逐州官吏避见失入罪名专务便文营已无去害疾恶之心况曹州素多盗贼系重法地分如赵倩等所犯如此皆得免死则是强盗不放火杀人者尽得免死窃恐盗贼转加恣横良民无以自存殆非惩恶劝善之道其赵倩等欲乞并令本州依法处死仍乞立法自今后应天下州军勘到强盗情理无可愍刑名无疑虑辄敢奏闻者并令刑部举驳重行典宪更不得似日前用例破条
乞不贷故斗杀札子〈元丰八年八月十四日上〉
窃惟王者所以治天下惟在法令凡杀人者死自有刑法以来百世莫之或改若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刑虽尧舜不能以致治也近见刑部奏钞泰宁军勘到保正家人姜齐见本都代名大保长张存捽着百姓孙遇其孙遇捽着袁贵髻子张存道此人称是东岳急脚子胡乱打人不伏収领齐捽着孙遇𨔛互打三二十拳解擘放却袁贵齐与张存捽倒孙遇齐行拳踢打孙遇身死齐发心共张存捉䌸袁贵虚做打死元相争人申解赴县替得偿命其袁贵到县不肯虚招齐蒙枷项隔勘方具实招通又怀州勘到百姓魏简与郭兴争赌钱拽倒郭兴家棚子郭兴父郭昇拽着简使头撞简简为本人年老便道你共我不是抵对休扯着我待推揢郭昇图放却简用力去郭昇咽喉上揢一揢其人当下倒地身死又耀州勘到百姓张志松为再从弟张小六冤执称咒骂堂兄弟男女伟志松乘酒嗔恨张小六因此行拳打张小六当时身死上件三人于条皆合处死本州并作情理可悯奏裁耀州仍称张志松本无杀意刑部一切检例拟特贷命决脊二十刺配断所牢城窃详孙遇不合诈称东岳急脚子胡乱打人虽是罪人然罪不至死其姜齐等既解臂放袁贵即合申送赴官依法施行其孙遇别更不曽拒捍及走兼巳就拘执岂可更捽倒殴撃直至于死又更诬执被苦人袁贵作杀人贼欲令替自已偿命如此情理有何可悯其魏简为郭昇年老不欲相打却用力去本人咽喉上一揢至死岂不更甚于欧打又张志松只为张小六冤执咒骂事理至轻遂欧本人致死并是斗杀于情理皆无可悯凡人因忿相争迭相欧击其意岂皆在于杀但一人于限内死则彼一人须当偿命况此三人皆即时欧杀当死无疑止是逐州避见失入罪名妄作情理可悯或刑名疑虑奏裁刑部即引旧例一切贷命若因循不改为弊甚大所以然者从来律令敕式有该说不尽之事有司无以处决引例行之今斗杀当死自有正条而刑部不问可贷与否承例尽免死决配作奏钞施行是杀人者不死其斗杀律条更无所用也于杀人者虽荷宽恩其被杀者何所告诉非所以禁制凶暴保安善良也欲乞今后应诸州所奏大辟罪人并委大理寺依法定断如情理无可悯其刑名无疑虑即仰刑部退回本州令依法施行如委实有可悯及疑虑即仰刑部于奏钞后别用贴黄声说情理如何可悯刑名如何疑虑今拟如何施行令门下省省审如所拟委得允当则用缴状进入施行如有不当及用例破条即仰门下省驳奏乞行取勘庶使画一之法不至隳坏凶暴之人有所畏惮其姜齐等縁系未立法以前今欲先次进入
大辟贷配法草〈元丰八年十月二十日授刑部〉
应开封府诸路州军奏到大辟罪人称是刑名疑虑及情理可悯者仰大理寺依法定断并坐疑虑可悯条送刑部看详如刑名实有疑虑情理实有可悯因依申奏取旨若看详得别无疑虑及可悯者即具钞奏下本处依法施行不得一槩将旧例贷配破却律敕正条仍委门下中书尚书省点检如有不当及用例破条奏乞取勘施行
传家集卷四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四十九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三十二
进孝经指解札子〈元丰八年十二月二日上〉
臣窃惟自古五帝三王未有不由学以成其圣德者所谓学者非诵章句习笔札作文辞也在于正心修身齐家治国明明德于天下也恭惟皇帝陛下肇承基绪虽年在㓜冲而执丧临朝率礼弗越体貌尊严举止安重颙颙卭卭有老成之德华夷瞻仰无不爱戴此乃圣性自然不闻亦式实天祐皇家宗庙社稷生民之盛福也然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傥复资学问以成之则尧舜禹汤文武何远之有伏见近降圣旨过冬至开讲筵臣窃以圣人之德无以加于孝自天子至于庶人莫不始于事亲终于立身扬名于后世诚为学所宜先也臣曏不自揆尝撰古文孝经指解皇祐中献于仁宗皇帝窃虑岁久遗失不存今则缮写为一册上进伏乞圣明少赐省览取进止
辞转官札子〈元丰八年十二月十二日上〉
臣伏睹中书录黄奉圣旨神宗祔庙毕执政官依故事转迁以臣为正议大夫者窃惟英宗皇帝亲政之初以宰臣韩琦等于嘉祐之末有定䇿大功保佑圣躬济于艰难故各特迁一官今陛下以神宗皇帝大渐之际宰臣蔡确等启廸圣心建立储贰传授大宝各特迁一官固亦其宜臣当是时方闲居在西京凭几末命非所预闻岂得与确等同受褒赏且国家名位本以酬功报德不可但以祔庙礼毕检举故事虚有授受况臣于登极之初已蒙覃恩改官今曽未逾年安敢再叨殊渥纵臣贪冒不知愧耻天下之人其谓臣何所有授正议大夫吿身臣不敢祗受伏望圣慈特赐寝罢取进止
辞转官第二札子〈元丰八年十二月上〉
臣于今月十一日伏睹中书录黄蒙恩除正议大夫臣于十二日具札子奏以蔡确等启廸神宗皇帝建立储贰传授大宝宜迁一官臣闲居西京非所预闻所有正议大夫吿身臣不敢祗受自后未闻降出至十四日准阁门吿报令臣受上件告身臣窃惟富弼辅佐三朝名德老成当嘉祐之初亦是定策之臣但以不预顾命恳辞甚至如臣才德比于富弼无能为役当建储顾命之际臣为庶僚在外初不预闻岂敢止因祔庙随例迁官凡为政之要惟在赏功罚罪臣沗备执政无功受赏将何以裁抑他人所有新命伏望圣慈特赐寝罢取进止
辞转官第三札子〈元丰八年十二月上〉
臣伏奉诏书以臣辞免恩命所请宜不允者昔英宗皇帝入承大统宰臣韩琦等实有定䇿之功又践阼之初圣躬违豫慈圣光献皇太后权同听政琦等尽忠竭力亦不为不至及英宗皇帝专制万几褒赏琦等各迁一官臣时为谏官犹上言以近岁官冗赏滥两府大臣陛下即政之初宜惩革斯弊今自于期年之间连并迁官则难以禁他人之幸进者恐宿卫将军宗室外戚四方藩镇内侍近臣皆有冀望至时陛下亦不能裁抑两府亦不敢执奏当是时英宗皇帝虽不収还恩命而富弼亦有定策之功自以不预顾命力辞甚苦况臣既不预定策又不预顾命岂可来自冗散之地遽与辅臣同赏且臣昔日在人则言其不可受今日在已则受而不辞顾行复言能不自愧所有吿身臣不敢祗受伏望圣慈矜察特赐寝罢取进止
辞转官第四札子〈元丰八年十二月上〉
臣昨蒙恩除臣正议大夫臣三具札子及帘前面陈至恳终未赐开允臣夙夜愧恐不能自已臣窃以为政之要惟在于赏功罚罪赏不当功则徼幸竞进罚不当罪则善良忧恐乱之基也曏日神宗皇帝大渐之际臣屏居闾阎今乃与建储受遗之臣一例迁官赏不当功何以过此陛下不知臣不肖使待罪执政执政当为陛下抑徼幸惜官职而身自冒赏何以表率他人臣非敢私饰小廉其志欲为国家慎重名器伏望圣慈矜察特赐寝罢新命所有吿身臣不敢祗受取进止
辞转官第五札子〈元丰八年十二月上〉
臣准阁门吿示以臣累上章辞免新命已降批荅不许所有吿身可吿示早令祗受者臣窃惟无功受赏士之所难䆒观英宗皇帝神宗皇帝即政之初褒赏大臣皆以定策受遗之功非因祔庙礼毕臣既非定策又不受遗实难虚受至于政事日新皆陛下圣明众贤协力在臣一人何能禆益而无名冒赏惟恐有玷清朝所有吿身臣不敢祗受伏乞早赐寝罢取进止
请革弊札子〈元丰八年十二月四日上〉
臣伏见陛下自临政以来夙夜孜孜以爱百姓安国家为事盖善治疾者必䆒其所来攻其所急救之欲速去之欲尽臣观今日公私耗竭远近疲弊其原大概出于用兵夫兵者凶器天下之毒财用之蠧圣人除暴定乱不得已而用之耳自有唐中叶藩镇䟦扈降及五代群雄角逐四海九州瓜分縻溃兵相吞噬生民涂炭二百馀年太祖受天明命四征弗庭光启景祚太宗继之克成厥勲然后大禹之迹悉为宋有于是载戢干戈与民休息或自生至死年及期頥不见兵革吏守法度民安生业鸡鸣狗吠烟火相望可谓太平之极致自古所罕侔矣及神宗继统材雄气英以幽蓟云朔沦于契丹灵夏河西专于拓䟦交趾日南制于李氏不得悉张置官吏収籍赋役比于汉唐之境犹有未完深用为耻遂慨然有征伐开拓之志于是边鄙武夫窥伺小利敢肆大言祗知邀功不顾国患争贾馀勇自谓卫霍不死白面书生披文按图玩习陈迹不知合变竞献奇策自谓良平更生聚敛之臣捃拾财利剖析秋毫以供军费专务市恩不恤残民各陈遗利自谓研桑复出相与误惑先帝自求荣位于是置提举官强配青苖多収免役以聚货泉又驱畎亩之人为保甲使舍耒耜习弓矢又置都作院调筋皮角木以多造器甲又养保马使卖耕牛市驵骏而农民始愁苦矣部分诸军无问边州内地各置cq=80将官以领之自知州军总管钤辖都监监押皆不得关预舍祖宗教阅旧制诵射法效北服机械陈图竞为新奇朝晡上场罕得休息而士卒始怨嗟矣置市易司强市㩁取坐列贩卖増商税色件及菜果而商贾始贫困矣又立賖贷之法诱不肖子弟破其家又令民封状増价以买坊场致其子孙邻保籍没赀产不能偹偿又増茶盐之额贱买贵卖强以配民食用不尽迫以威刑破产输钱又设措置河北籴便司广积粮谷于临流州县以备馈运教兵既久积财既多然后用之而承平日久人已忘战将帅愚懦行伍骄惰加以运筹决胜者乃浮躁巧伪之士不知彼已妄动轻举是以顿兵灵武力疲食尽自溃而归执兵之士荷粮之夫暴骨塞外且数十万筑堡永乐怠忽无备纵冦延敌阖城之人翦为鱼肉曽未足以威服戎狄而中国先自困矣先帝深悔其然厌截截谝言思畨畨良士及下哀痛之诏息兵富民奄弃天下此臣所为痛心疾首而泣血追伤者也伏惟皇帝陛下肇承基绪太皇太后同听庶政首戒边吏毋得妄出侵掠俾华夷两安今契丹继好秉常纳贡乾德拜章征伐开拓之议皆已息矣则此置提举官散青苗敛免役钱点教保甲置都作院养保马置将官市易司封状买坊场増茶盐额措置河北籴便司皆为虚设陛下幸诏臣民各言疾苦其已至者千有馀章未有不言此数事者足知其为天下公患众人所共知非臣一人之私言也利害著明皎如日月何所复疑而群臣犹习常安故惮于更张虽颇加裁抑而监司按堵将官具存保甲犹教阅保马犹养饲边州屯戍不减军器造作不休茶盐新额尚在差役旧法未复是用兵虽息而公私劳费犹未息也如此因循不知改辙数年之后万一遇水旱大饥盗贼群起其为国家忧患岂敢尽言哉伏愿陛下断自圣志凡王安石等所立新法果能胜于旧者则存之其馀臣民以为不如旧法之便者痛加厘革虽非一日可行之事欲乞陛下宣谕执政令因臣民上封事熟议利害进呈以圣鉴裁决而行之昔夏遵禹训商用汤法周循文武之典盖创业垂统之王贻厥孙谋后世所宜谨守不可失也若凡百措置率由旧章但使政事悉如熙宁之初则民物熙熙海内太平更无馀事矣议者必曰革弊不可仓猝当徐徐有渐此何异使医治疾而曰勿使遽愈且勿除其根原使尽也其为医者谋则善矣其为疾者谋奚利哉取进止
乞罢免役钱依旧差役札子〈元祐元年正月二十二日上寻得旨依奏〉
臣窃见免役之法其害有五旧日差役之时上戸虽差充役次有所陪备然年满之后却得休息数年营治家产以备后役今则年年出钱无有休息或有所出钱数多于往日充役陪备之钱者此其害一也旧日差役之时下戸亢不充役今来一例出钱免役驱迫贫民剥肤椎髓家产既尽流移无归弱者转死沟壑强者聚为盗贼此其害二也旧日差役之时所差皆土着良民各有宗族田产使之作公人管勾诸事各自爱惜少敢大叚作过使之主守官物少敢侵盗所以然者事发迯亡有宗族田产以累其心故也今召募四方浮浪之人充役无宗族田产之累作公人则恣为奸伪曲法受赃主守官物则侵欺盗用一旦事发则挈家亡去变易姓名往别州县投名官中无由追捕官物亦无处理索此其害三也自古农民所有不过谷帛与力凡所以供公赋役无出三者皆取诸其身而无穷尽今朝廷立法曰我不用汝力输我钱我自雇人殊不知农民出钱难于出力何则钱非民间所铸皆出于官上农之家所多有者不过庄田谷帛牛具桑柘而已无积钱数百贯者也自古丰岁谷贱已自伤农官中更以免役及诸色钱督之则谷愈贱矣平时一斗直百钱者不过直四五十文更急责之则直三二十矣丰年犹可以粜谷送纳官钱若遇凶年则谷帛亦无不免卖庄田牛具桑柘以求钱纳官既家家各卖如何得售惟有拆屋伐桑以卖薪杀牛以卖肉今岁如此来岁何以为生是官立法以殄尽民之生计此其害四也提举常平仓司惟务多敛役钱广积宽剰以为功效希求进用今朝廷虽有指挥令役钱宽剰不得过二分窃虑聚敛之臣犹依傍役钱别作名目隐藏宽剰使幽远之人不被圣泽此其害五也陛下近诏臣民各上封事言民间疾苦所降出者约数千章无有不言免役钱之害者足知其为天下之公患无疑也以臣愚见为今之计莫若直降敕命应天下免役钱一切并罢其诸色役人并依熙宁元年以前旧法人数委本县令佐亲自掲五等丁产簿定差仍令刑部检会熙宁元年见行差役条贯雕印颁下诸州所差之人若正身自愿充役者即令充役不愿充役者任便选雇有行止人自代其雇钱多少私下商量若所雇人逃亡即勒正身别雇若将带却官物勒正身陪填如此则诸色公人尽得有根柢行止之人少敢作过官中百事无不修举其见雇役人候差别役人各放逐便数内惟衙前一役最号重难曏者差役之时有因重难破家产者朝廷为此始议作助役法然自后条贯优假衙前诸公库设厨酒库茶酒司并差将校勾当诸上京纲运召得替官员或差使臣殿侍军大将管押其麤色及畸零之物差将校或节级管押衙前苦无差遣不闻更有破产之人若今日差充衙前料民间陪备亦少于曏日不至有破家产者若犹以为衙前戸力难以独任即乞依旧于官戸僧寺道观单丁女戸有屋业每月掠钱及十五贯庄田中年所収斛斗及百石以上者并令随贫富分等第出助役钱不及此数者与放免其馀产业并约此为准所有助役钱令逐州桩管据所有多少数目约本州衙前重难分数每分合给几钱遇衙前合当重难差遣即行支给然尚虑天下役人利害逐处各有不同欲乞于今来敕内更指挥行下开封府界及诸路转运司誊下诸州县委逐县官看详若依今来指挥别无妨碍可以施行即便依此施行若有妨碍致施行未得即仰限敕到五日内具利害擘画申本州仰本州类聚诸县所申择其可取者限敕书到一月内具利害擘画申转运司仰转运司类聚诸州所申择其可取者限敕书到一季内具利害擘画奏闻朝廷候奏到委执政官再加看详各随宜修改别作一路一州一县敕施行务要所在役法曲尽其宜取进止
辞免医官札子〈元祐元年正月二十三日上〉
臣以病在朝假伏蒙圣慈连日差中使押医官沈士安朱有章杨文蔚陈易简等到臣家各诊候留药臣上荷大恩天隆地厚陨首糜躯无足论报然臣窃闻陈易简见在病假近皇太后服药亦祗应不得今以臣故特烦圣旨督迫令每日一到臣家看候医治臣忝为人臣实不自安况臣私家亦须更请一医人每日诊候调理其陈易简已知臣脉气病状欲乞特降圣旨只令臣每日具病状増减就易简处取药更不令易简每日到臣家诊候庶于体分稍得自安取进止
辞放正谢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伏闻降圣旨在阁门宰臣执政官近迁转已正谢讫内有司马光见患在假特放谢仍免赴景灵宫福宁殿恭谢臣闻命震骇无地自处岂有朝廷特迁一官卧家受之并不入谢君降异常之泽臣无一拜之勤自古以来未尝有此臣虽顽暗必不敢当伏望圣慈早赐収还今来指挥候臣疾患稍痊只依前来指挥减拜入谢及赴景灵宫福宁殿恭谢庶使贱臣粗能自安取进止审内批指挥札子〈元祐元年正月上内批依二十八日指挥〉
臣昨日具札子奏为圣旨特放正谢仍免赴景灵宫福宁殿恭谢臣以自古以来未有此礼必不敢当当夜准御批依近降指挥臣勘会今月十四日内降以臣转官所有将来正谢特令两拜起居免舞蹈十七日又准内降所有臣将来合赴景灵宫恭谢逐殿宜止令两拜二十八日又准入内供奉官刘永年传宣放臣正谢及景灵宫福宁殿神御前恭谢臣未审御批依近降指挥是依十四日指挥十七日指挥依二十八日指挥须至再有奏禀取进止
辞放正谢第二札子
臣昨夜准御批指挥今早再有奏禀蒙复降御批依二十八日指挥臣承命惊惶措躬无地伏念臣忝为人臣陛下赐之一顾赐之卮酒赐之瓜果臣亦当稽首拜谢况进以高位加之宠名荣动搢绅泽流苗裔岂可即安私室专飬沉疴不造王庭坐受圭组不独为海内之所共责有司之所直䋲天威违颜不出咫尺陨越毙踣为圣朝羞臣虽至愚粗知自爱何敢受此自纳于不测之诛伏望圣慈矜闵候臣所患稍痊安日止依十四日十七日所降指挥减拜入谢及于景灵宫福宁殿神御前恭谢庶使差可自安其二十八日指挥臣以死自守必不敢奉诏取进止
辞放正谢第三札子〈元祐元年二月上〉
今月五日准尚书省札子以臣前奏乞候所患稍痊安日依正月十四日十七日所降指挥减拜入谢及于景灵宫福宁殿神御前恭谢今月二日三省同奉圣旨依正月二十八日指挥臣闻君待臣以惠臣奉君以恭故能上下相亲道用交泰陛下念臣衰老抱病筋力尫羸特损朝仪以从私便陛下之大惠也臣若不知礼有䩄面目坐受优恩曽无辞避是君有惠而臣不恭上行施而下无报臣虽顽昧心岂敢安伏望圣慈如臣前奏依正月十四日十七日指挥庶使微躯有地自处取进止
传家集卷四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五十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三十三
论西夏札子〈元祐元年正月上〉
臣伏见神宗皇帝以夏国王赵秉常为臣下所囚兴兵致讨奋扬天威震动沙漠虏携其种落窜伏河外诸将収其边地建米脂义合浮图葭芦吴堡安疆等寨此盖止以借口用为已功皆为其身谋非为国计臣窃闻此数寨者皆孤僻单外难于应援田非肥良不可以耕垦地非险要不足以守御中国得之徒分屯兵马坐费刍粮有久戍远输之累无拓土辟境之实此众人所共知也王师既収灵州不克狼狈而归卒疲食尽失亡颇多西人知中国兵力所至自此始有轻慢之心是以明年边臣筑永乐城虏潜师掩袭覆军杀将涂炭一城久之又举一国之众攻围兰州期于必取将士坚守仅而得全虏自是锐气少挫不敢轻犯边矣臣闻此数寨之地中国得之虽无所利虏中失之为害颇多何则深入其境近其腹心常虑中国一朝讨袭无以支梧不敢安居是以必欲得之不肯弃舍一年前虏尝专遣使者诣阙深自辨诉请臣服如故其志无他止为欲求其旧境而已朝廷既许其臣服虏来请旧境朝廷乃降指挥其前则云所以兴举甲兵本欲执取罪人救㧞幽辱非有意侵取疆场土地而已其后乃云止将已得些小边土聊示削罚岂可更有陈乞还复之理此则朝旨首尾已自相违又兴师本为振㧞秉常拒命者国人之罪岂可更削秉常之地于理差似未安王者以大信御四海羌戎虽微恐未易以文辞欺也于是虏既失望愤怒怨怼移文保安军辞理不逊云今来贺正旦人使难议遣发自是正旦生辰乃至陛下继明皆不遣使入贺其不臣大矣然而去岁四遣使者诣阙吊慰祭奠吿其母丧并进遗物理虽不备稍示屈服臣窃料虏意不出于三一者犹冀朝廷万一赦其罪戾返其侵疆二者阳为恭顺使中国休怠便阴伺间隙入为边患三者久自绝于上国其国中贫乏使者往来得赐赉之物且因为商贩耳昔卫贰于晋晋取戚田及卫人既服郤缺曰日卫不睦故取其地今已睦矣可以归之叛而不讨何以示威服而不柔何以示怀非威非怀何以示德遂归戚田于卫今西人所为如此朝廷既不能拒绝勿受其使又不能招纳与之更始彼来则迎送馆谷以宾客待之不来则一无所问日复一日将逾二年臣窃意朝廷谓西人势已衰弱心实内附故来则不拒去则不追置之度外不以为虞殊不思数年前王师大举深入将士所过烈于猛火割其疆埸屡请而不还彼怨毒欲雠报之心窥窬欲乘衅之意日夜不忘若渇者不忘饮盲者不忘视也譬如有虎狼在屋侧垂头熟寝人岂可见其不动狎而侮之循其头蹑其尾邪臣每思之终夕寒心以臣愚虑于今为之止有二策一者返其侵疆二者禁其私市何谓返其侵疆凡天子即位天地一新涤瑕荡秽小大无遗昔赵佗自称南越武帝倔强岭南汉文帝即位赦其大罪遣单使往谕之佗稽首请服累世为臣李继迁俶扰西陲十有馀年关中困弊真宗皇帝即位赦其大罪割灵夏等数州除其子赵德明为定难军节度使由是边境安宁者四十年此乃前世及祖宗之成法非无所依据也今秉常之罪不大于继迁也米脂等寨不多于灵夏也陛下诚能于此逾年改元之际特下诏书数其累年不来贺正旦生辰及登宝位等不备之礼嘉其吊慰祭奠吿国母丧进遗物之勤旷然推恩尽赦前罪自今以后贡献赐予悉如旧规废米脂义合浮图葭芦吴堡安疆等寨令延庆二州悉加毁撤除省地外元系夏国旧日之境并以还之其定西城兰州议者或谓本花麻所居赵元昊以女妻之羁縻役属非其本土欲且存留以为后图犹似有名御夷狄者不壹而足俟其再请或留或与徐议其宜亦无所伤至于会州尚在化外而经略司遽称熙河兰会虏常疑中国更有辟境之心不若改为熙河岷兰经略司如此则西人忽被德音出于意外虽禽兽木石亦将感动况其人类岂得不鼓舞忭蹈世世臣服者乎议者或曰先帝兴师动众所费亿万仅得数寨今复无故弃之此中国之耻也昔汉元帝弃珠崖诏曰朕日夜惟思议者之言羞威不行则欲诛之通于时变则忧万民夫万民之饥饿与远蛮之不讨危孰大焉遂弃之此乃帝王之大度仁人之用心如天地之覆焘父母之慈爱盛德之事何耻之有国家方制万里今此寻丈之地惜而不与万一西人积怨愤之气逞凶悖之心悉举犬羊之众投间伺隙长驱深入覆军杀将兵连祸结如曏日继迁元昊之叛逆天下骚动当是之时虽有米脂等千寨能有益乎不唯待其攻围自取固可深耻借使虏有一言不逊而还之伤威毁重固已多矣故不若今日与之之为美也此国大事伏望陛下留神熟虑更与执政详议以圣意断而行之不可后时失此机会悔将无及何谓禁其私市西夏所居氐羌旧壤地所产者不过羊马毡毯其国中用之不尽其势必推其馀与他国贸易其三面皆戎狄鬻之不售惟中国者羊马毡毯之所输而茶彩百货之所自来也故其民如婴儿而中国乳哺之矣宝元庆历之间元昊负恩僣乱屡犯边境大入则大利小入则小利中国未尝蹈其境破其军禽其将屠其城有害于社稷也而首尾六年元昊遣使因縁边吏卑辞纳款顿颡称臣虽其恶积罪盈欲怀音革面原其私心未必不贪中国之财思私市之利故也旧制官给客人公据方听与西人交易传闻近岁法禁踈阔官吏弛慢边民与西人私交易者日夕公行彼西人公则频遣使者商贩中国私则边鄙小民窃相交易虽不获岁赐之物公私无乏所以得偃蹇自肆数年之间似恭似慢示不汲汲于事中国由资用饶足与事中国时无以异故也陛下诚能却其使者责以累年正旦生辰及登宝位皆不来贺何独遣此使者拒而勿内明敕边吏严禁私市俟其年岁之间公私困弊使自谋而来礼必益恭辞必益逊然后朝廷责而赦之许通私市待之如初然边民与西人交易为日积久习玩为常一旦禁之其事甚难何则若以常法治之则有司泥文动循䋲墨追问证左逮捕传送之人停匿之家奏裁待报动涉半年如此则徒使边民丽刑者众狱犴盈溢而私市终不能禁也夫三尺之限空车不能登峭峻故也百仭之山重载陟其上陵夷故也今必欲严禁边民与西人私市须权时别立重法犯者必死无赦本地分吏卒应巡逻者不觉透漏官员冲替兵士降配仍许人吿捉获者赏钱若干当日内以官钱支给更不以犯事人家财充如此则縁边六路各行得一两人则庶几可以耸动人耳目令行禁止人不敢犯矣然人存政举此事全在边帅得人昔厐籍为河东经略使下令禁边民与西人私市有熟戸犯禁籍斩于犯处妻拏皆送淮南编管一境凛然无敢犯者其后施昌言为环庆路经略使亦禁私市西人发兵压境昌言遣使问其所以来之故西人言无他事只为交易不通使者惧其兵威辄私许之法遂复坏若边帅未能尽得其人则此法恐未易可行不若前策道大体正万全无失也取进止
乞未禁私市先赦西人札子〈元祐元年二月上〉
臣于今月三日上言以西人未服中国不得无忧而边备不敢少弛不自揆其狂妄献二策上策欲因天子继统旷然赦之归其侵地与之更始下策欲严禁私市俟其屈服然后赦之然禁私市甚难立法极严又边帅得人然后能行不若前策之道大体正万全无失也今窃闻执政用臣下策止令禁私市又立法不严边师未尽得人若边吏拘文获一漏百私市滔滔如故或此路禁绝而彼路放行如堤防一存一亡将何所益如此适足以激怒西人使益发悖心安肯屈服万一微犯边境或表牒中形不逊语至时朝廷转难处置悔之无及不若用臣上策早相弥缝纵未欲还其侵地且下诏书责而赦之使彼此安心时难得而易失不可忽也况本欲因天子继统荡涤其罪今日行之已为太晩若更迁延则赦之无名兹事系国安危若俟执政论议佥同恐失机会误国大事伏望圣意独断行之勿复有疑天下幸甚若有执政立异议乞令其人自入文字若依从其议他日因此致引惹边事当专执其咎取进止
乞先赦西人第二札子〈元祐元年二月上〉
臣于今月十二日上言乞以天子继统旷然更始宜下诏数西人之罪而赦之纵未还其侵地且行此策以安边境至今闻执政议尚未决臣之愚意以为封内未安未可图外故欲急行臣前策以羁縻西人且可数年边鄙无事朝廷得休息戍兵安养百姓待国力完偹家给人足然后奋扬天威讨贰柔服何所不可若行臣前策可以万全行臣后策有得有失岂可弃上策而用下策舍万全而就有失也本平兴国中李继迁反西陲不解甲者十馀年关中困竭宝元庆历之间赵元昊叛屡入为冦覆军杀将自是中国虚耗不复富实今国家理财未得其道民力困穷于下府库窘乏于上又新遭大丧山陵才毕自去年十月初以来不雨雪旱势甚大若万一激怒西人微出一不逊语则并臣前策亦不可行矣今因天子即位未久西人外迹未有不顺故臣愿朝廷旦夕汲汲行之机会难得时不可失此臣所以惓惓进言不已者也若万一激怒西人致生边患兵连祸结士卒殄尽于锋镝生民困竭于转饷饿殍蔽地盗贼锋起为国家虑岂不危哉而执政方以为西人微弱不敢复动数遣使来诚心内附置之度外不以为虞今复固执先禁私市之议又立法不严边帅不才者不先易去行之太早不能中节一旦祸生所忽边鄙震惊乃始归罪戎狄岂不害国事乎臣于今月三日所上言措置西边事虽画二策固以还其侵地责而赦之为上策严禁私市待其数年贫困来服然后赦之为下策所谓绝私市非立法至严帅臣智勇此法恐未易可行不若前策道大体正万全无失非臣前后返覆静言庸违也朝廷比来擢臣于冗散之中使预闻国论盖亦误谓臣微有益于国家非徒采其虚名也臣之不敢终辞亦欲竭尽疲驽少酬大恩非苟贪于禄位也今尽忠谋国而为众所挫臣尚留此有何所用此国大事伏望陛下早审察二议从其长者若圣意以臣言为然乞御批依臣前策若降付三省枢密院执政仍有固守已见争之最力者乞如臣前奏令自入文字言先禁私市保得他日必不致引惹边事如其不然身执其咎取进止
乞不改更罢役钱敕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近以抱病家居恐溘先朝露无以少报盛徳是以力疾贪陈所见窃以即日为小民病者无若免役钱欲乞悉行废罢复祖宗差役旧法识虑愚短诚不意朝廷尽从其说非陛下明断不能如是此乃天下之幸非独微臣之幸也然臣闻令出惟行弗惟反彼免役钱虽于下戸困苦而上戸优便行之已近二十年人情习熟一旦变更不能不怀异同又复行差役之初州县不能不小有烦扰又提举官专以多敛役钱为功惟恐役钱之罢若见朝廷于今日所下敕微有变动必须相吿曰朝廷之敕果尚未定宜且观望必竞言役钱不可罢朝廷万一听之则良法复坏矣伏望朝廷执之坚如金石虽有小小利害未偹俟诸路转运司奏到徐为改更亦未为晩当此之际则愿朝廷勿以人言轻坏利民良法取进止
乞罢提举官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闻书称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臣少时见天圣中诸路止各有转运使一员亦无提点刑狱惟河北陜西以地重事多置转运使两员然朝廷必择朝士累任知州有声迹晓钱谷者乃得为之未尝轻以授人凡一路之事无所不总使按察官吏荐贤发奸爱飬百姓兴利除害或朝廷有本路事务未能细知利害者则委之相度措置当是之时官少民安事无不举公私饶乐海内晏清景祐初始复置提点刑狱其后或时置转运判官以其冗长害事寻复废罢自王安石执政以来欲力成新法诸路始置提举常平广惠农田水利官其后每事各置提举官皆得按察官吏事权一如监司又増转运副使判官等员数皆选年少资浅轻俊之士为之或通判知县监当资序及选人以权发遣处之有未尝历亲民即为监司者能顺已意则不次迁擢小有乖违则送审官院与合入差遣更加责降彼年少则历事未多资浅则众所不服轻俊则举措率易历事未多故措置百事往往乖方众所不服故依势立威以行号令举措率易故虑事不熟坏法害民又利禄诱于前罪戾俟于后由是往往上不顾国家事体下不恤百姓怨咨止务希合以图进取致今日天下籍籍如此皆由此来也陛下幸念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知元元困穷于国家非便欲救而安之诏青苗钱不得抑配免役钱宽剰不得过二分窃闻诸路提举官州县犹有于春首抑配青苗钱勒百姓供情愿状别作名目占免役宽剰钱但取文具而已如此则朝廷号令废格不行于臣下恩泽壅塞不被于黎民徒存空文何以为政臣闻去草者绝其本救水者回其原提举官者乃病民之本原也陛下必欲苏息疲瘵乞尽罢诸路提举官其转运使除河北陜西河东外馀路只置使一员判官一员提点刑狱分两路者合为一路共差文臣两员凡本路钱谷财用事悉委转运司刑狱常平兵甲贼盗事悉委提点刑狱管勾仍选知州已上资序累历亲民差遣所至有政迹聦明公正之人方得为监司聪明则知官吏贤不肖公正则黜陟无私部下官吏既皆得人事务安有不干集百姓安有不富庶此乃国家镇抚四方之本也若以提举官累年积蓄钱榖财物不少恐转运司一旦得之妄有耗散即乞尽椿作常平仓钱物委提点刑狱一面交割主管依常平仓法谨伺谷价贱籴贵粜及准备灾伤赈贷其馀不得支用若转运司委的窘乏须至兑那常平钱物者必须具数先奏朝廷得旨乃得移牒支拨若以监司数少路分阔远处巡历及管勾不辨即乞只依旧法每岁遍巡诸州更不遍巡诸县自非要切大事朝廷不令监司亲往勾当只令选差本部官除司理司法县尉独员监当之类旧条不许差出外其旧条不得隔州差选人勾当差及被差之人皆有罪新条诸州管勾官及主簿当给散月分不得差出之类指挥乞更不施行所贵监司有官可差干得事务若遇有贼盗乞朝廷只委提点刑狱差官或行移文字监督捕盗官捉杀察其不称职及有可以代之者先令权摄仍奏乞替换许一面相度贼盗强弱立赏钱数目其捕盗官若立功许随功大小保明乞转官及升差遣或减年磨勘朝廷更不下刑部磨勘诘难住滞临时详酌恩泽直赐指挥贼盗自然无不败获不须令亲出入监逐捉杀于事无益如此则监司巡历管勾职事简要易为办集取进止
传家集卷五十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传家集>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五十一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三十四
论钱榖宜归一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窃以洪范八政食货为先故古者国用必使冡宰制之祖宗之制天下钱榖自常平仓隶司农寺外其馀皆总于三司一文一句以上悉申帐籍非条例有定数者不敢擅支故能知其大数量入为出详度利害变通法度分画移用取被有馀济此不足指挥百司转运使诸州如臂使指朝廷常慎选健吏精于理财者为三司官如陈恕林特李参之类皆称职有名者也其馀非通晓钱榖者亦罕得叨居其任故能仓库充溢用度有馀民不疲乏邦家乂安自改官制以来备置尚书省六曹二十四司及九寺三监各有职事将旧日三司所掌事务散在六曹及诸寺监应支用钱物五曹得以自专有司得符即时应副而户部不能制申发帐籍又不尽归户部户部既不得总天下财赋无由尽知钱糓出内见在之数既不尽知何由量入为出又五曹及内外百官各具理财之法申奏施行户部不得一一关预无由尽公共一利害今之户部尚书旧三司使之任也而左曹隶尚书右曹不隶尚书天下之财分而为二视彼有馀视此不足不得移用天下皆国家之财而分张如此无专主之者谁为国家公共爱惜通融措置者乎譬人家有财必使一人专主管支用若使数人主之各务已分所有者多互相侵夺又人人得取而用之财有増益者乎故利权不一虽使天下财如江海亦恐有时而竭况民力及山泽所出有限剂乎此臣所以日夜为国家深忧者也今纵未能大有更张欲乞且令尚书兼领左右曹侍郎则分职而治其右曹所掌钱物尚书非奏请得旨不得擅支诸州钱糓金帛隶提举常平仓司者每月亦须具帐申户部六曹及寺监欲支用钱物皆须先关户部符下支拨不得一面奏乞直支应掌钱物诸司不见户部符不得应副其旧日三司所管钱榖财用事有散在五曹及诸寺监者并乞收归户部若谓户部事多官少难以办集即乞减户部冗末事务付闲曹比司兼领而通隶户部如此则利权归一若更选用得人则天下之财庶㡬可理矣取进止
乞申敕州县依前敕差役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伏见御批指挥以臣近建明差役法虑其间未得尽备差韩维吕大防孙永范纯仁专切详定闻奏臣窃以免役钱之病民自曏日臣僚民庶上封事及日近刘挚等奏陈言之甚详非独出臣一人之私意也陛下幸用臣言悉罢免役钱依旧差役诏下之日中外欢呼往来之人闻道路农民迭相庆贺云今后这回快活也然则此令之下深合人心明白灼然无可疑者其间条目未备不能委曲尽善固须有之臣所以乞下诸路州县官吏令㸔详若有妨碍施行未得即具利害擘画以次上闻诚以畎畒幽隐南北异宜自非在彼亲民小官无以知其详悉故令各具所见指陈利害所以尽下情求民瘼非谓敕书一下禁人不得复议也俟其奏到徐议添改何后之有要在早罢役钱复差役为大利而已如构造大厦栋宇已立虽户牖未备可以徐图今陛下令韩维等再行详定考究利害宇补漏略成就良法固无所妨但敕下已逾半月州县差役约以及半方行遣纷纭臣愚窃恐闻此指挥谓朝廷前日之敕改更未定或敛钱或差役尚未可知官吏惶惑不知所从众庶失望怨嗟益甚必有本因新法得进之臣乘此间隙争言免役钱不可罢因聚敛获功之吏称旧条未改督责免役钱愈急是民出汤火濯清泉复入汤火也伏望朝廷特赐申敕州县言今来止为其间条目未备令维等详定所有差役仰州县依前敕一面施行候详定到事节续降下次免致于差役中半纷纭之际令出反汗人情大揺实天下幸甚取进止
随乞宫观表辞位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以病羸拜起及上下马不得请朝假将治已及月馀旬日以来疾大势虽退饮食亦稍进然气体疲乏足肿生疮步履甚难策杖而行不出堂室况于拜起固所未易臣自料度筋力完复可以朝趋近亦数月远则半年或过此期未可前定岂有执政之臣身据高位坐受厚俸既不趋朝又不供职宴安偃仰养病于家何待人言独不内愧臣是用夙宵惶愧无地自处今不免有表上渎圣聪乞除宫观差遣一任以养衰残窃虑陛下怪其忽有此奏故别具札子披沥肝胆伏望圣慈早赐开允取进止
辞位第二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伏蒙圣慈以臣乞宫观差遣特命入内内侍省东头供奉官陈衍赐臣批答不允仍断来章者伏念臣自结发从学讲先王之道闻君子之风窃不自揆常妄有尊主庇民之志不意天幸蒙陛下误采虚名擢于闾阎之间寘之庙堂之上礼遇过优委任至重臣非木石岂不知荷戴天恩铭心镂骨愿竭驽蹇少报万分眷恋天庭岂肯轻去不谓一旦婴此沉痾累月不愈害于饮食不能造朝今虽疾势渐平饮食亦进而肌骨羸瘠气力疲乏肿足骭痬馀毒方炽旬月之间必未能趋伏阙廷瞻望天光端居私家尸位窃禄纵陛下宽仁微臣不知廉耻中外有识之士及天下众庶其谓臣何伏望圣慈矜察依臣前奏除宫观差遣一任使得自安其分取进止
为病未任入谢札子〈元祐元年閠二月二日上〉
臣今月二日准阁门承受范禹臣告报已降白麻除臣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令当日入谢者臣先为久病在假不能朝参乞一宫观差遣未奉俞旨今忽闻制命超升左辅俾之师长百僚岂臣空踈所能堪可臣方别具悃款辞免未敢祗受况臣即今以久病少力足疮未愈步履甚艰拜起不得未任朝见乞候臣筋力稍完入觐宸扆面陈至诚取进止
辞左仆射第一札子〈元祐元年閠二月上〉
臣今月二日伏闻已降白麻除臣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者臣资性愚钝学术肤浅误蒙甄采预闻政事常惧不称䧟于罪戾加以近婴疾疹久不朝参方乞宫观以便頥养岂意天恩出于意表即长中䑓直升元宰躐等逾分近世罕伦愧赧惊惧汗流霑踵况今中外旧臣或辅佐累朝或践扬两府高才硕德显著甚多若以代臣皆出臣右又即今执政臣位在四若以次而举亦未至臣伏望圣明历选其人俾居斯任如臣无状何敢克当所有新命臣不敢祗受取进止
辞左仆射第二札子〈元祐元年閠二月上〉
臣今月六日伏蒙圣慈差东上阁门副使王舜封赐臣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告身者臣近闻恩命自知非分不敢膺克已累有文字辞免恭俟俞旨今蒙降到告身臣未敢祗受欲乞且留在阁门取进止
辞左仆射第三札子〈元祐元年闰二月上〉
臣于今月二十三日相继有札子辞免新除尚书左仆射恩命未奉俞旨六日又蒙圣恩差东上阁门副使王舜封就臣本家赐臣告身臣亦未敢祗受乞且留在阁门今早勾当御药院冯宗道传宣并降到御批早令祗受臣上戴天恩下顾无状进退惟谷无地自处臣闻高宗命傅说为相戒之曰若作酒醴尔惟麹糵若作和羮尔惟盐梅夫酿酒者多麹则太苦多糵则太甘调羮者多盐则太咸多梅则太酸和调适冝㝡为难事故以谕良相酌宽猛之政处大小之事必平和允惬曲尽其冝然后为善臣才性长短敢不自知赋分于天朴钝戆直至于守事君之忠怀爱民之志不为欺罔不渉佞邪如此数条臣敢自保然烛理不明见事不敏度量𥚹隘关防浅露若位以元宰委之机务分画措置必有差违至时虽自纳于刑亦无所益臣非敢爱身实恐误国况臣之少壮犹不如人今年齿衰老目视近昏事多健忘目前所为转首不记举措语言动多差失自近病来耳颇重听此皆事实众所共见非臣以虚辞文餙如此岂可首居相位毗赞万㡬方今老成硕德已试有效及抱道藏噐蕴积未施中外之臣不为无人伏望圣慈博访选以代臣必能称职所有告身臣未敢祗受縁臣即日步趋拜起皆所未能朝觐之期无由预定告身留臣本家于理非是伏乞依臣前奏早赐宣取且留在阁门候臣所患痊平堪步趋拜起入觐天颜靣陈至诚至时若不允许祗受未晩取进止
乞黄庭坚同校资治通鉴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先奉敕编修资治通鉴共成二百馀卷于去年九月内奉圣旨令秘书省正字范祖禹及臣男康用副本重行校定闻奏近又奉圣旨令据巳校到定本逐旋送国子监镂板窃縁上件文字卷秩稍多其范祖禹近差充修神宗皇帝实录检讨官在彼自有职事虑恐日近校定不办有妨镂板臣窃见秘书省校书郎黄庭坚好学有文即日在本省别无职事欲望圣慈特差令与范祖禹及臣男康同校定上件资治通鉴所贵早得了当取进止
传家集卷五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五十二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三十五
乞令校定资治通鉴所写稽古录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闻史者今之所以知古后之所以知先是故人主不可以不观史善者可以为法不善者可以为戒自生民以来帝王之盛者无如尧舜书称其德皆曰稽古然则治天下者安可以不师古哉伏见皇帝陛下初开经筵先讲论语读祖宗宝训论语记孔子之言行宝训述祖宗之圣谋诚为从学之要然国家未有天下以前帝王之事臣愚以为亦不可不知也顾以年祀悠远载籍浩博非一日二日所能遍阅而周知所冝提其纲目撮其精英然后可以见治乱存亡之大略也臣先于英宗皇帝时尝采猎经史上自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下尽周世宗显德六年略举每年大事编次为图年为一行六十行为一重五重为一卷凡一千三百六十二年共成五卷谓之历年图上之以省烦文便观览臣又于神宗皇帝时受诏修国朝百官公卿表臣依司马迁法自建隆元年至治平四年各记大事于上方书成上之有诏附于国史臣今更讨论经史上自伏羲下至周威烈王二十二年略序大要以补二书之阙合为二十卷名曰稽古录欲缮写奏御而私家少得笔吏恐日近不能了毕窃见先有圣旨令秘书省正字范祖禹等就本省校定臣所编修资治通鉴见有笔吏及纸札等物伏望圣慈特降指挥许臣并上件稽古录送祖禹等令就本局缮写校对讫先次上进候将来读祖宗宝训了日若别未有书可读欲乞且取臣此书进读仍令侍读官随文觧释则前王轨辙皆可槩见庶㡬足以资稽古之万一辅圣性之聪明取进止
论赈济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窃惟乡村人户播殖百榖种蓺桑麻乃天下衣食之原比于馀民尤宜存恤凡人情恋土各愿安居苟非无以自存岂愿流移他境国家若于未流移之前早行赈济使粮食相接不至失业则比屋安堵官中所费少而民间实受赐若于既流移之后方散米煮粥以有限之储蓄待无穷之流民徒更聚而饿死官中所费多而民实无所济伏睹近降朝旨令户部指挥府界诸路提点刑狱司体量州县人户如委是阙食据见在义仓及常平米榖速行赈济仍丁宁指挥州县多方存恤无致流移失所此诚得安民之要道然所以能使民不流移者全在本县令佐得人欲乞更令提点刑狱司指挥逐县令佐专切体量乡村人户有阙食者一靣申知上司及本州更不候回报即将本县义仓及常平仓米榖直行赈贷仍据乡村五等人户逐户计口出给历头大人日给二升小儿日给一升令各从民便或五日或十日或半月一次赍历头诣县请领县司亦置簿照会若本县米榖数少则先从下户出给历头有馀则并及上户其不愿请领者亦听候将来夏秋成熟粮食相接日即据簿历上所贷过粮令随税送纳一斗只纳一斗更无利息其令佐若别有良法简易便民胜于此法者亦听从便要在民不乏食不至流移而已仍令提点刑狱司常切体量逐县令佐有能用心存恤阙食人户虽系灾伤并不流移者保明闻奏优与酬奖其全不用心赈贷致户口多流移者取勘闻奏乞行停替庶使官吏有所劝沮百姓实霑圣泽取进止
乞抚纳西人札子〈元祐元年三月上〉
臣先于二月中曾上言乞因新天子继统下诏悉赦西人之罪与之更始虽未还其侵疆且岁给赐待之如故此道大体正万全无失既而执政所见各有异同沮难迁延遂屏弃不行臣窃闻今来西人已有关报定使副诣阙贺登宝位国家若于此际又不下诏开而纳之万一西人蓄怨积愤肆其悖心或有一骑犯边或于表牒中有一语不逊当是之时虽欲招纳乃是畏其陆梁伤威毁重何耻如之臣之前䇿亦不可行矣伏望陛下令三省枢密院将臣三月三日十二日十六日并今来所上文字一处进呈臣愚欲为国家消患于未萌诚惜此机会夙夜遑遑废寝忘食陛下若俟询谋佥同然后施行则执政人人各有所见臣言必又屏弃凡边境安则中国安此乃国家安危之机伏望陛下察臣所言甚易行而无后害可使华夷两安为利甚大断自圣旨勿复有疑取进止
抚纳西人诏意〈元祐元年三月上〉
朕闻王者奄有四极至仁无私靡间华夷视之如一夏国主秉常世守西土藩卫中邦自其祖彛兴以来沐浴皇化职贡时至率多忠勤仁宗皇帝加之宠名胙以大国锡予之数岁则有常曏因边臣奏陈云彼君臣失职及移文诘问曽无报应神宗皇帝乃出师命将拯彼阽危在于夏国主秉常实有大造而所部之人敢自绝侵轶我边鄙䖍刘我吏民正旦同天皆不入贺国家包以大度置而不问但绝岁赐以俟悛心不幸先帝违弃万国朕嗣守令绪祗承前志夙夜寅畏迨今期年宣广恩泽无幽不振而夏国主秉常屡遣使者造于阙庭吊祭讣告寖修常軄朕惟江海之大来则受之岂复追念往昔校计细故冝舍其前日之不恭取其今兹之效顺旷然湔涤与之更始自今申敕将吏严戢兵民毋得辄规小利扰彼疆场凡岁时颁赉命有司率由旧章必使桴鼓不鸣𤇺燧无警彼此之民早眠晏起同底太宁不亦休哉可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辞接续支俸札子〈元祐元年三月上〉
臣以假满百日自四月以后不敢勘请俸给闻近有圣旨特再给臣宽假将治其俸给等接续支给臣自正月二十一日以病在朝假久而不愈亦曽陈乞宫观以养衰残圣恩不许更除左仆射臣惶恐失图不敢复言自尔日望痊平入觐丹扆面陈至诚庶得极竭疲驽且供旧职以补报万分而臓府虽宁疮疡未愈肌体羸瘠足力全无步履甚难拜起不得以此无由朝参计在假不管本职公事巳及一百一十馀日入觐之期未能自定窃以百日停俸著在旧章况臣当表率百僚岂敢废格不行臣闻孔子曰先事后得诗云不素餐兮今虽圣泽优厚曲加矜恤而使臣违先事之义重素餐之罪四海指目何以自安伏望圣慈许臣依条百日外住支请受候参假日依旧庶使臣得安心养疾保全微躯取进止
乞罢将官札子〈元祐元年三月上〉
臣于去年四月二十七日曽上言州县者百姓之根本长吏者州县之根本根本危则枝叶何以得安故自古以来置州郡必严其武偹设长吏必盛其侍卫所以安百姓卫朝廷也秦㓕六国以为兵不复用虽置郡守而以御史监之堕名城销锋镝故陈胜吴广起而郡县不能制国随以亡晋武帝平吴悉罢州郡兵陶璜山涛皆言州郡武偹不可废及永宁以后盗贼群起州郡无备天下遂大乱国朝置总管铃辖都监监押为将帅之官凡州县兵马其长吏未尝不同管辖盖知州则一州之将知县则一县之将也熙宁中谋臣建议分天下禁军每数千为一将别置将官以领之训练差使抽那一出其手其逐州总管以下及知州知县皆不得关预量留羸弱下军及剰员以充本州白直及诸般差使而已凡设官分职当上下相维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纪纲乃立今为州县长及总管等官而于所部士卒有不相统摄殆如路人者至于仓库守宿街市巡逻亦皆乏人虽于条有许差将下兵士者而州县不得直差须牒将官将官往往占䕶不肯差拨万一有非常之变州县长吏何以号令其众制御姧宄哉臣目睹前宰相西京留守韩綘谒嵩山起建道埸其将下禁军充白直者于条不得出城经宿所敢留者剰员七八人而已况僻小州县其守御之备侍卫之众可知矣臣当时乞悉罢将官其逐州县禁军并委长吏与总管等官同共提举教阅及诸处差使其州县长吏所给白直皆如嘉祐编敕以前之数臣自上此文字后来不闻朝廷有所施行窃见近岁诸处多阙雨泽盗贼颇多州县全无武备长吏侍卫单寡禁军尽属将官将官多与长吏争衡长吏势力远出其下万一有如李顺王伦攻城䧟邑之冦或如王均王则窃发肘腋之变岂不为朝廷旰食之忧邪王者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岂可自恃太平之久谓必无此等事邪又自祖宗以来诸军少曽在营常分畨往縁边及诸路屯驻驻泊盖欲使之均劳逸知艰难识战闘习山川自置将官以来苟非有所征讨全将起发与将官偕行外其馀常在本营不复分畨屯驻驻泊饱食安坐养成骄惰之性岁月滋久恐不可复用又每将下各有部队将准备差遣指使之类一二十人而诸州总管钤辖都监监押员数亦如旧设官重虚费廪禄凡将官之设有害无利天下晓军政者莫不知之臣愚伏望朝廷如臣前奏尽罢诸路将官其禁军各委本州县长吏与总管钤辖都监监押等管辖一如未置将官已前之法其诸州军兵马全少不足守御之处量与立额招添其守御有备而冦贼之发不能式遏或弃城逃避或率吏民迎贼或敛民财赂贼虽责之以死彼亦甘心今平居驺从且不能备一旦冦至责以死节不亦难哉取进止
传家集卷五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五十三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三十六
举张舜民等充馆阁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今月二十四日准尚书省札子准二十二日诏书节文执政大臣冝各举文学政事行谊之臣可以充馆阁之选者三人臣窃见奉议郎张舜民材气秀异读书能文刚直敢言竭忠忧国通直郎孙凖学问优博文辞宏赡行义无缺久淹下僚河南府左军巡判官刘安世才而自晦愿而有立力学修已恬于进取其人并堪充馆阁之选如后不如所举臣甘当同罪取进止
五月三日尚书省札子光所患已安惟足疮有妨拜跪不候参假时放谢仍权免赴前后殿起居许乘轿子三日一至都堂聚议或门下省治事
辞三日一至都堂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伏睹中书省录黄今月二日奉圣旨以臣所患已安惟足疮有妨拜跪不候参假特放正谢仍权免赴前后殿起居许乘轿子三日一至都堂聚议或门下尚书省治事者臣闻命震恐无地自处窃念臣臓腑虽安饮食如故但两足无力疮口未合步履艰难拜起不得以此未果朝参至于数日一至政事堂乃唐世以来宿德元老高年有疾朝廷尊礼特降此命岂伊微臣所敢伦拟况臣自正月二十一日请朝假至今百三十馀日岂有未见君父辄赴省供职况臣于病中除左仆射虽累具札子辞免未𮐃开允仍𮐃就家赐以告身亦未敢祗受方俟入觐天颜面陈至恳岂可遽治尚书省事伏望圣慈俟臣步履有力拜起得成参假了日与诸执政一例供职贵于微躯差得自安所有今月二日指挥乞赐寝罢取进止
内降付中书省许肩舆至内东门扶掖入对小殿
辞入对小殿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今月二日闻有圣旨令臣不候参假特放正谢仍权免赴前后殿起居许乘轿子三日一至都堂聚议或门下尚书省治事臣以恩礼太优不敢辄当寻具札子辞免今月四日又睹中书省录黄奉圣旨依前降指挥不许辞免仍令阁门告示许肩舆至内东门外令男扶掖至小殿引对特免起居令引见前一日闻奏如此则礼数愈重尤不敢当臣窃惟富弼三世辅臣德高望重神宗皇帝想见其人故特制此礼乃自古所无顾臣何人敢与为比况亲屈乘舆特御小殿以臣勤君其罪至大纵陛下优借而天威咫尺恐陨越随之似此异数臣决不敢受只候垂帘日于延和殿引见并乞上殿然事有不得已者虽知僭越不得不承顺圣恩臣即目上下马未得及足上有疮深恶马汗欲乞如今圣旨许权乘轿子出入及入内至常时下马处下轿子又臣两足无力若无人扶掖委实全拜起不得欲乞今来入见及将来每遇入对并权许令臣男康入殿遇拜时扶掖候痊安日皆复旧规如此则曲成之仁已逾于天地非臣陨身䘮元所能报塞所有其馀恩礼并乞寝罢取进止三省同奉圣旨令乘轿子至崇政殿门外于延和殿垂帘日引对馀并依前降指挥
辞男康章服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久在病假今月十二日于延和殿入见并辞免新命以两足无力拜起不得圣恩特许令臣男康入殿扶掖臣既不得请臣男复赐章服父子忝窃诚不自安所有臣男恩命乞赐寝罢取进止
乞与诸位往来商量公事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近奉圣旨许臣乘轿子三日一次至都堂聚议伏縁三省枢密院各有职事难以臣故必令三日一聚议检会去岁曽有指挥遇假日有公事许于东西府聚议其东西府近北旧有便门臣欲乞于近南更开一便门臣今縁足疾未愈乞遇假日或日晩执政出省后有司合商量公事许乘小竹轿子往诸位商量其执政有欲商量公事者亦许来臣本位更不一一奏闻所贵论议详尽事无留滞取进止
乞进呈文字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先奉圣旨权免赴前后殿起居许乘轿子三日一至都堂聚议又许肩舆至内东门外令男康扶掖至小殿引对臣以恩礼大重不敢辄当只乞于延和殿引见以两足无力若无人扶掖委实全拜起不得乞今来入见及将来每遇入对并许令臣男康入殿遇拜时扶掖奉圣旨令乘轿子至崇政殿门外于延和殿垂帘日引对馀并依前降指挥臣今月十八日合至都堂遇其日垂帘臣欲随执政赴延和殿常起居及上殿进呈文字窃虑阁门以前来圣旨有免赴起居字及只云三日一至都堂后来圣旨无将来每遇入对并许令臣男康入殿遇拜时扶掖字不听臣及男康入殿伏望圣慈传宣阁门十八日许臣随执政赴延和殿常起居及上殿进呈文字令臣男康入殿遇拜时扶掖仍自今后每遇入对并乞准此取进止
中使徐湜封还传宣
圣旨且令入都堂尚书省门下省治事所有入殿起居且頥养筋力直候秋凉引对所有元上札子今却令封还并赐食二合
乞进呈文字第二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今月十六日曽具札子奏乞于十八日随执政赴延和殿常起居及上殿进呈文字寻𮐃圣恩差入内东头供奉官徐湜封还仍传宣且令入门下尚书省治事所有入殿起居且頥养筋力直候秋凉引对此乃圣恩怜臣疲羸恐不堪劳苦欲且就安逸虽父母之爱其子恐不能如此之备臣陨身丧元无以为报然臣既参假治事若不以时入对面尽愚忠少禆万一则与未参假时无异所以区区陈请不能自巳臣今欲再乞于二十六日随执政赴延和殿常起居及上殿进呈文字臣至时自度若筋力委实不能支梧即乞如今来圣旨且只入门下尚书省治事候筋力稍完再有陈请若且可以支梧即乞每遇垂帘日许随执政赴延和殿常起居及进呈文字仍乞传宣阁门自今后每遇臣入对许令臣男康入殿遇拜时扶掖取进止
乞进呈文字第三札子
臣自前月十二日参假以来两曽具札子奏乞随执政官于延和殿进呈文字皆𮐃圣恩遣中使封回令候秋凉陛下矜爱微臣诚至深至厚然陛下不知臣不肖使待罪宰相宰相之职在辅佐天子谟明万几朝夕在前启沃献替臣自閠二月二日降麻除左仆射属在病假至今未尝得一日与诸执政至帘前参陪国论虽许投进文字然中心委细无由一一面陈陛下徒闵其衰病欲使便安于一身不若使之竭尽愚忠庶几有补于天下臣为私计岂不愿宴安在家若顾公义岂得内无愧惧窃恐上则失陛下所以擢用臣之意下则失微臣忘身徇国之心况已先奉圣旨权免前后殿起居朝会之劳什减七八臣自体当近日以来病势亦似更减步履比曏时稍轻但两足少力若无人扶掖则全拜不得今不免冒犯无厌之罪伏望圣慈特降指挥令臣每遇殿上问圣体及谢恩等合拜之时特令免拜若在殿下常起居许令臣男康扶掖仍乞传宣阁门每遇臣入朝许令臣男康随入殿门如此则于臣羸病之躯优假巳极于公家之务亦无所废臣今欲乞如臣前奏于今月八日随执政赴延和殿常起居及上殿进呈文字取进止〈此札子若降付三省再候进呈则八日以前皆值假故不坐八日入朝不及如允臣所奏乞直批降指挥依奏〉
乞进呈文字第四札子
臣近曽三次具札子奏乞与诸执政赴延和殿进呈文字皆蒙圣慈遣中使封还云候秋凉虽天恩矜悯隆厚无穷然臣既待罪宰相岂可不于帘前参陪国论况今已立秋兼臣自体当得筋力差胜于前可以枝梧只是无人扶掖全拜起不得欲乞如臣前奏候垂帘日许令与诸执政赴延和殿常起居同进呈文字并乞特降指挥自今后每遇臣入对许令臣男康随入殿门取进止〈圣意若不欲批指挥即乞降赴三省〉
乞赴延和殿起居札子〈寻封回〉
臣昨乞自今后遇延和殿垂帘日赴起居奏事蒙圣恩依所乞为足疮所有起居等冝特与权免拜及令男康扶掖入殿者臣若得男康扶掖实可以拜起臣既久不面天颜岂有全不拜之理欲乞每遇延和殿垂帘日与吕公著同班常起居取进止
乞官刘恕一子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伏睹秘书少监刘攽等奏故秘书丞刘恕同编修资治通鉴功力最多比及书成编修属官皆蒙甄录惟恕身亡其家独未霑恩门户单露子孙并无人食禄乞依黄鉴梅尧臣例官其一子臣往岁初受敕编修资治通鉴首先奏举恕同修恕博闻强记尤精史学举世少及臣修上件书其讨论编次多出于恕至于十国五代之际群雄竞逐九土分裂传记讹谬简编缺落岁月交互事迹差舛非恕精慱他人莫能整治所以攽等众共推先以为功力最多不幸早夭不见书成未死之前未尝一日舍书不修今书成奏御臣等皆蒙天恩褒赏甚厚独恕一人不得霑预降为编户良可矜悯欲乞如攽等所奏用黄鉴梅尧臣例除一子官使其平生苦心竭力不为虚设取进止
乞不拒绝西人请地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近具札子奏乞于今月八日随执政延和殿进呈文字复蒙圣慈遣中使封还令依前降指挥臣不敢再三固违圣旨然臣区区之心所以欲于八日入对者窃见夏国宥州有牒称已差人诣阙计会所侵疆土城寨窃虑其日进呈上件文字此乃边鄙安危之机生民休戚之本不可不察臣自今年二月初以来累曽上言乞因新天子即位西人恭顺之际早下诏书赦其罪戾待遇如故如此则控纵在我天子之体正休兵息民夷夏之心安不幸虏人有一语不逊一骑犯边则此诏不可复下无何臣在病假不得靣论人心不同为众所夺日复一日迁延至今虏先遣使来直求侵地指陈兵端辞意寖慢前所议诏书已不可下矣既失此机会即日使至应答亦难若悉从其所请则彼益骄而无厌若悉拒而不从则边患由此而起今就二者之中宁为百姓屈已少从所请以纾边患不可激令愤怒致兴兵犯塞以困生民所以然者灵夏之役本由我起新开数寨皆是彼田今既许其内附岂可犹靳所侵地而不与彼必曰我自天子新即位卑辞厚礼以事中国庶㡬归我侵疆今犹不许则是恭顺无益不若以武力取之彼小则上书悖慢大则攻䧟新城当是之时不得已而与之其为国家之耻无乃甚于今日乎以小喻大譬如甲夺乙田未请而与之胜于请而后与若更请而不与则彼必兴斗讼矣此是非利害明如白黒臣窃虑进呈之际群臣犹有见小忘大守近遗远惜此不毛无用之地结成覆军杀将之祸兵连不觧为国家忧伏望陛下决自圣志勿听浮言为兆民计文彦博辅佐四朝熟知虏情此可谓军国重事愿陛下询彦博以决之取进止
传家集卷五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五十四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三十七
乞以十科举士札子〈元祐元年上寻依此行〉
臣窃惟为政之要莫如得人百官称职则万务咸治然人之才性各有所能或优于德而啬于才或长于此而短于彼虽皋䕫稷契止能各守一官况于中人安可求备是故孔门以四科论士汉室以数路得人若指瑕掩善则朝无可用之人苟随噐授任则世无可弃之士臣误蒙甄擢备位宰相慎选百官乃其职业而智识浅短见闻褊狭知人之难圣贤所重寰宇至广俊彦如林或以恬退滞淹或以孤寒遗逸被褐怀玉岂能周知若専引知识则嫌于狭私难服众心若止循资序则官非其人何以致治莫若使在位逹官人举所知然后克恊至公野无遗贤矣臣不胜狂愚欲乞朝廷设十科举士一曰行义纯固可为师表科〈有官无官人皆可举〉二曰节操方正可备献纳科〈举有官人〉三曰智勇过人可备将帅科〈举文武有官人此科亦许钤辖以上武臣举〉四曰公正聪明可备监司科〈举知州以上资序〉五曰经术精通可备讲读科〈有官无人人皆可举〉六曰学问该慱可备顾问科〈有官无官人皆可举〉七曰文章典丽可备著述科〈有官无官人皆可举〉八曰善听狱讼尽公得实科〈举有官人〉九曰善治财赋公私俱便科〈举有官人〉十曰练习法令能断请谳科〈举有官人〉应职事官自尚书至给舎谏议寄禄官自开府仪同三司至太中大夫职自观文殿大学士至待制每岁须得于十科中举三人〈非谓每科各举三人谓各随所知某人堪充某科共计三人〉其状云臣窃见某人有何行能〈并须指陈事实不得徒餙虚辞位在上者得举在下之人位在下者不得举在上之人〉臣今保举堪充某科如蒙朝廷擢用后不如所举〈谓若举行义纯固而违犯名教节操方正而佞邪险躁智勇过人而愚懦致败公正聪明而私曲昏暗经术精通而不能讲读学问该博而空踈墙面文章典丽而鄙拙纰缪善听狱讼而冤滞失实善治财赋而病民耗国练习法令而屡致出入〉及犯正入已赃臣甘伏朝典不辞候奏状到日付中书省择勤谨吏人二人専切收掌仍十科各置簿画时抄录年月日某官姓名举某官姓名别置合举官臣僚簿岁终不举及人数不足按劾施行或遇在京及外方有事须合差官体量相度点检磨勘刬刷催促推勘定夺则委执政亲检逐簿各随所举之科选差令试管勾上件事务若能办集即别置簿记其劳绩遇本科职任有阙〈谓若经筵或学官有阙即用行义纯固经术精通学问该博等科人台谏有阙即用节操方正科人之类〉则委执政亲检逐簿选名实相称或举主多有劳绩之人补充仍于本人除官敕告前尽开坐举主姓名于后或不如所举其举主从贡举非其人律科罪犯正入已赃举主减三等科罪若因受贿徇私而举之罪名重者自从重法期在必行不可宽宥虽见为执政官朝廷所不可辍者亦须降官示罚即朝廷临时因事特诏举官〈谓若举知河渠马牧等处之类〉不在十科之内者有不如所举亦同此法所贵人人重慎所举官皆得人取进止
起请科场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伏睹朝廷改科场制度第一场试本经义第二场试诗赋第三场试论第四场试策试新科明法除断案外试论语孝经义奉圣旨令礼部与两省学士待制御史台国子监司案集议闻奏臣窃有所见不敢不以闻凡取士之道当以德行为先文学为后就文学之中又当以经术为先辞采为后是故周礼大司徒以六德六行宾兴万民汉以贤良方正孝廉质朴敦厚取士中兴以后取士尤为精慎至于公府掾属州从事郡国计吏丞史县功曹乡啬夫皆择贤者为之苟非其人则为世所讥贬是以人人思自砥砺教化兴行风俗纯厚乃至后世陵夷虽政刑紊于上而节义立于下有以姧回巧伪致富贵者不为清议所容此乃德化之本原王者所先务不可忽也熹平中诏引诸生能文赋者待制鸿都门下蔡邕力争以为辞赋小才无益于治不如经术自魏晋以降始贵文章而贱经术以词人为英俊以儒生为鄙朴下至隋唐虽设明经进士两科进士日隆而明经日替矣所以然者有司以帖经墨义试明经专取记诵不询义理其弊至于离经析注务隐争难多方以误之是致举人自㓜至老以夜继昼腐唇烂舌虚费勤劳以求应格诘之以圣人之道瞢若靣墙或不知句读或音字乖讹乃有司之失非举人之罪也至于以赋诗论策进士及其末流专用律赋格诗取舍过落擿其落韵失平侧偏枯不对蜂腰鹤膝以进退天下士不问其贤不肖虽顽如跖𫏋苟程试合格不废高第行如渊骞程试不合格不免黜落老死衡茅是致举人专尚辞华不根道德渉猎钞节怀挟剿剽以取科名诘之以圣人之道未必皆知其中或游处放荡容止轻儇言行丑恶靡所不至者不能无之其为弊亦极矣神宗皇帝深鉴其失于是悉罢赋诗及经学诸科专以经义论策试进士此乃革历代之积弊复先王之令典百世不易之法也但王安石不当以一家私学欲盖掩先儒令天下学官讲觧及科场程试同已者取异已者黜使圣人坦明之言转而䧟于奇僻先王中正之道流而入于异端若已论果是先儒果非何患学者不弃彼而从此何必以利害诱胁如此其急也又黜春秋而进孟子废六艺而尊百家加之但考校文学不勉励德行此其失也凡谋度国事当守公论不可希时又不可徇俗冝校是非之小大利害之多少使质诸圣人而不谬酌于人情而皆通稽于上古而克合施之当世而可行然后为善也今国家大议科场之法欲尽美以臣所见莫若依先朝成法合明经进士为一科立周易尚书诗周礼仪礼礼记春秋孝经论语为九经令天下学官依注疏讲说学士博观诸家自择短长各从所好春秋止用左氏传其公羊糓梁陆淳等说并为诸家孟子止为诸子更不试大义应举者听自占习三经以上多少随意皆须习孝经论语于家状前开坐习某经某经又每岁委升朝文官保举一人不拘见在任不在任是本部非本部各举所知若系亲戚亦于举状内声说其举状称臣窃见某州某县人某甲有何行能臣今保举堪应经明行修科于后不如所举臣甘当连坐不辞候奏状到朝廷下礼部贡院置簿各分逐路抄录本人姓名注举主官位姓名于其下仍下本州出给公据付本人收执及令本州亦如贡院置簿抄录准备开科场日考验公据其举状既上之后若所举之人犯赃私罪至徒已上情理重及违犯名教候断讫仍收坐举主奏乞朝廷取勘施行其人未及第者减五等已及第者减叁等坐之一如举选人充京官法臣窃料此法初行其奔竞属请固不能免若朝廷必坐举主毋有所赦行三五人后自皆慎择其人不敢妄举如此则士之居乡居家独处暗室立身行已不敢不慎惟惧玷缺有闻于外矣所谓不言之教不肃而成不待学日训月察立赏告讦而士行自美矣每遇开科场其有举主者自称应经明行修举仍于所投家状前开坐举主者位姓名有司检会簿上合同方许收接其无举主者只称应乡贡进士举如常法每举人三人以上自相结为一保止保委是正身及是本贯不曽犯真刑无隐忧匿服此外皆不保其本州及贡院考试并依旧法差封弥誊录监门巡铺官程试之日严加检察如旧试经学诸科法各令求已毋得移坐位相从托商量相聚传义传本怀挟代笔违者扶出第一场先试孝经论语大义五道内孝经一道论语四道先须备载正文次述注疏大意次引诸家异义次以已见评其是非以援据精详理长文优者为通其次为粗援据踈略理短文拙者为否三通以上为合格不合格者先次駮放合格者榜引次场就试如旧试经学诸科法或合格人数太少则委试官临时短中求长详酌放过次场试尚书次场试周礼次场试仪礼次场试礼记次场试春秋次场试周易大义各五道令举人各随所习经书就试考校过落如孝经论语法次场论二道一道于儒家诸子书内出题一道于历代正史内出题次场试策三道皆问时务考策之日方依觧额及奏名人数定去留编排高下以经数多者在上经数均以策论理长文优在上其经明行修举人并于进士前别作一项出榜解发及奏名至御前试时务策一道千字以上封弥官于号上题所明经及举主人数候考校详定毕编排之时亦以经数多者在上经数均以策理长文优者在上文理均以举主多者在上其经明行修举人亦于进士前别作一项编排先放及第其推恩注官比进士特加优异他时选择清要官馆阁台谏等并须先取经明行修人其举主姓名常于官告前声说如此则举人皆务尊尚经术穷圣人指趣不敢不精旁览子史不敢不慱又不流放入于异端小说讲求时务亦不敢不知所得之士既有行义又能明道又能慱学又知从政其为国家之用岂不贤于今日之所取乎所有今来乞复诗赋者皆向日老举人止习诗赋不习经义应举不得故为此说欲以动揺科场制度为已私便朝廷若不欲弃捐旧人候将来科场进士有特奏名者令试诗赋随其优劣等第推恩亦无伤也不可以此轻改成法复从弊俗误惑后生若以为文章之士国家所不可无即乞许人于试本经合格日投状乞试杂文于试论次场引试或古诗或律诗或歌行或古赋或颂或铭或赞或四六表启临时委试官出题目试某文定篇数字数共须及五百字以上取辞采高者为合格候得觧及奏名及第日编排姓名高下各在经数同等人之上如此则文章之士亦不乏矣至于律令敕式皆当官者所须何必置明法一科使为士者豫习之夫礼之所去刑之所取为士者果能知道义自与法律冥合若其不知但日诵徒流绞斩之书习鍜炼文致之事为士已成刻薄从政岂有循良非所以长育人材敦厚风俗也朝廷若不欲废弃巳习之人其明法曽得觧者依旧应举未曽得觧者不得更应则收拾无遗矣臣愚所见如此伏乞以臣所奏及礼部等官所议榜国子监门及编下诸州有州学处榜州学门令举人限一月内投状指定何法为善仰本州附递以闻候到京齐足更委其他执政㸔详参酌从长施行取进止
谢免北使朝见日起居状〈元祐元年上〉
右臣伏睹中书省录黄以今月十一日北使朝见奉圣旨许臣与文彦博免赴起居仍候人使升殿降阶讫权归幕次将欲赐茶即升殿臣以久患脚膝远行久立实所未堪方欲奏陈伏蒙圣恩差句当御药院梁某宣谕令臣于人使见辞日更不赴臣无任感天荷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录奏谢以闻谨奏
传家集卷五十四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传家集>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五十五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三十八
申明役法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先曽上言乞直降敕命应天下免役钱一切并罢其诸色役人并依熙宁元年以前旧法人数委令佐揭簿定差蒙朝廷一一如臣所请臣窃闻降敕之初百姓莫不喜恱一两月间州县定差已了别无词讼人情安帖无何续有顾募不足方行定差指挥人始疑惑既而屡有更张号令不一又转运使各以已见欲合本路共为一法不令州县各从其冝是致州县惶惑不知所从或已差役人却放或已放顾人却收或依旧用役钱顾人或不用钱招人充役朝夕不定上下纷纭往往与二月六日敕意相违窃縁臣元初起请及朝廷所降敕节文明言委州县官㸔详依今来指挥若有方碍致施行未得仰具利害擘画申州州申转运司转运司奏闻委执政官再加㸔详随冝修改别作一路一州一县敕施行务要曲尽其冝岂是当日所言一字不可移易但患转运司州县不肯奏陈臣今欲申明元初起请内声说不明不尽事件谨具画一如后
一臣起请虽云依熙宁元年旧法人数定差若旧法人数有于今日不可行者即是妨碍合申乞改更人数或太多或太少惟本州县知得的确合消数目合酌中立额申乞依数定差朝廷难为遥度
一臣起请虽云若所差人不愿充役任便选顾有行止人自代其顾钱多少私下商量若所顾之人邀勒被差之人广求顾直官司亦当裁定不得过自来官中顾钱之数其州县官员即不得指占所顾之人令被差之人顾觅
一臣起请虽云见𬋩役人候差到役人各放令逐便者若所顾之人自有田产情愿充役者亦自可依旧存留又曹司一役新差之人多不谙熟书算行遣及案下文字未曽交割合留所顾之人给与顾钱令与新差之人同共行遣限半年内交割了毕才放逐便
一臣起请云今日衙前陪备少于曏日不至破家若犹以为户力难任即乞于官户僧道单丁女户有屋业每月掠钱及十五贯庄田中年所收斛斗及百石以上者并等第出助役钱不及此数者与放免臣意以为十口之家岁收百石足供口食月掠房钱十五贯足供日用二者相须此外有馀者始令出助役钱非谓止收百石即令助役也若犹嫌太少及所收掠课利难知实数即乞应系第三等以上令出助役钱第四等已上放免若本州坊场河渡等钱自可支酬衙前重难分数得足则官户等更不消出助役钱一从来诸州招募人投充长名衙前若招募不足方始差到乡户衙前此自是旧法今来别无改更惟是旧日将坊场河渡折酬长名衙前重难令自出卖今来官中出卖坊场河渡收钱依分数折酬长名衙前重难只此与旧法有异若乡户差补已足续有投名者即先从贫下放乡户归农乡户愿投充长名亦听
一臣起请委逐县㸔详具利害擘画申州本州类聚择其可取者擘画申转运司转运司类聚诸州所申择其可取者擘画奏闻朝廷伏縁知逐处民间利害子细转运司不如州州不如县窃虑逐县逐州有擘画得事理切当而本州及转运司抑遏删去不以上闻致敕下之日依旧妨碍施行未得欲乞更降指挥下州县如有似此擘画切当被在上删去者许逐县直申转运司本州直申奏所贵下情无壅曲尽事冝仍乞降指挥下详定役法所只得以诸路州县申到利害详其可否立为定法其不当职之人为高奇之论不切事情者不得施行亦不可将一路一州一县利害作海行条贯
一详定役法所奏请行下指挥若有妨碍难行之事亦乞如臣起请委逐路州县看详具利害擘画申上随宜修改
右臣所言若有可取乞遍下诸州县除此外并依二月六日所降敕命施行取进止
乞罢保甲招置长名弓手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窃见府界及三路保甲虽罢团教犹冬教一月于民有损于官无益不若尽罢之便何则比于团教之时民间劳费虽什减六七然犹有三四此所谓于民有损也朝廷每岁遣使按阅所费金帛以百万计而终无所用之此所谓于官无益也臣以为不若尽罢之便自置保甲以来盗贼倍多所以然者乡村无赖子弟乍渉城市闻见纷华自恃身为保丁坐索本家供给饮博游荡习以成性今虽罢团教不肯复归南亩服田力穑逸欲既深资用不足既家藏利兵又身挟武艺由是邀结党友群行攻劫父兄不能禁州县不能制此自然之势也是以数年以来年不甚饥而府界三路盗贼纵横入县镇杀官吏若遇虫蝗水旱大饥之岁将若之何此不可不为之先虑也以臣愚见莫若尽罢府界及诸路保甲据逐县主户数目盗贼多少委提点刑狱相度每若干户置长名弓手一人与免户下租税支移折变及夫役诸般差徭科配一无所预务为优假使人歆慕每十人置节级一员五十人置十将一员百人置员寮一员二百人以上置指挥使副指挥使各一员虽不及二百人亦置指挥使副指挥使名目尽𬋩一县弓手以为赏功资级其节级始初且令本县令佐依上下名次或选有部辖者权管候有长行捉杀到强盗一人即补充正节级替下权管之人自后每捉杀到强盗一人依此迁一级若未有阙且为守阙不得管人候有阙日补正其累功劳迁至正指挥使满三年以上又曽捉杀到强盗三人从来不曽犯赃罪者仰本县官吏结罪保明申州本州官吏结罪保明申奏乞朝廷与于三班借差内安排若遇有强恶贼人朝廷临时别立赏格者不在此限如此则保申中勇健之士见前有出官之望来应募者必多除第一第二等户物力高强合充重役不得应募外其馀但于本县有户籍田产不以等第高下并许投充长名弓手永无觧役之期〈若第一第二等户情愿以一丁为弓手馀丁充重役者亦听〉若一人阙额有二人以上争投者即委令佐拣试武艺高强者充之如此则本县勇健者皆充弓手其馀懦弱者虽使之为盗亦无能为患若见充长名弓手人有勇力武艺衰退者许令外人指名比较若胜于旧者即令充替如此则不须教阅武艺自然长得精熟仍委本州及提点刑狱常切觉察令佐有取舍不公者取勘依法施行若应募未满见今乡差弓手之数即且令乡差弓手相兼祗应候招到长名弓手一人即替乡差弓手一人归农其乡差弓手愿投长名者亦听若长名弓手及百人以上即令分一半作两畨二百人以上每百馀人分作一畨并年终交替其上畨者随县尉逐捕盗贼自节级以上各令管所辖之人若所辖之人有小可过犯许一面区分不得过小杖十下若所辖之人敢陵犯本辖人员者杖一百殴者徒一年虽权管亦同本辖人员若于所辖人处取受财物并依律科罪犯赃罪杖者若系管辖权管即降充长行下名若系正人员即降一资自后每捉杀到强盗两人始当一人罪至徒者不以权正并降充长行下名自后每捉杀到强盗三人始当一人虽许迁资并系额外不得管人不得出官若遇下畨则不相管辖亦无阶级其下畨者自十将以下各随所居之处与耆长同觉察本管地分内曽为强盗之人及窝藏之家凡为强盗者不肯于本管地分作过须在他处盖恐累及本地分捕盗人无所自容故也其本地分捕盗人往往知之莫肯发举盗既得财分赃则绝迹远遁其贼发地分捕盗人虽欲擒捕莫知其处官中虽立三限科校终无所益由此贼发地分捕盗人每有贼发莫肯申举若变主懦弱则多方抑塞不令声贼变主强梁则共陪所失之财劝和使休是致群盗无所忌惮日益昌炽又告捕得贼多被贼人仇报焚烧庄舎屠害老少其赏钱岂冝留滞而往往为州县沮难有司靳惜动有经年请领不得使之觧体欲乞今后应贼发地分其捕盗人更不立三限科校捕盗官亦不批罚只以擒贼多少论其功赏若敢抑塞隐蔽从严法施行仍每州各随大小贼盗多少借官钱数千贯专充告捕赏钱每获强盗勘得从来住止窝藏去处候断遣巳了委本州长吏当日先以官钱支给告捕之人即移牒出贼州县勾追住止窝藏地分捕盗人科不觉察罪弓手杖一百耆长杖八十壮丁笞四十先籍没贼人及窝藏家财产偿所支赏钱外其不足之数令捕盗人等均摊限壹月催足津般赴给赏州军补填官钱若路远难以津般则各于本州官钱内关牒折兊其强恶贼人朝廷特于常法外多立赏钱者自以省钱充不在捕盗人均摊之限如此贼盗则无所容身必思改过自新若果行此法府界三路既免教阅劳费之患无赖子弟又有所归投得以羁縻诸路正乡村之名复国家旧制勇健之士前有仕进之望争讨贼立功不待教阅而弓手武艺自然不敢衰退不须点差而乡兵自足兼有所用人虽众多而上下有纲纪不敢相侵暴贼发地分捕盗人不知贼处免虚受刑责出贼地分为累及身不敢蔽匿景迹之人被盗之家无人抑塞有所伸诉贼盗穷窘无所容身稍冀衰息取进止
乞令六曹删减条贯白札子
勘会近岁法令尤为繁多凡法贵简要令贵必行则官吏易为检详咸知畏避近据中书门下后省修成尚书六曹条贯共计三千六百九十四册寺监在外又据编修诸司敕式所申修到敕令格式一千馀卷册虽有官吏彊力勤敏者恐不能遍观而详览况于备记而必行之其间条目苛密抵捂难行者不可胜数昨者条贯初下吏部侍郎左选差注不行者数日不免再有奏陈复依旧法必料诸曹条贯皆有似此拘碍难行者今欲特降指挥下尚书六曹委长贰郎官同共㸔详本曹新旧条贯内有海行已有及全无义理于事无益防禁太繁难为遵守者尽令删去惟取纪纲大体切近事情朝夕不可无者方始存留作本司条贯限两月申奏施行
传家集卷五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五十六 宋 司马光 撰章奏三十九
乞先行经明行修科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先上言乞每岁委陞朝文官保举一人应经明行修科与进士并置程试一如进士惟于及第后推恩优异以劝勉天下举人使敦修士行昨已有朝旨来年科场且依旧法施行窃闻近有圣旨其进士经义并兼用注䟽及诸家之说或已见仍罢律义先次施行臣窃详朝廷之意盖为举人经义文体専习王氏新学为日已久来年科场欲兼取旧学故有此指挥令举人豫知而习之臣所乞置经明行修科者欲使举人知向去科场朝廷敦尚行义不専取文学所以美教化厚风俗比于经义文体尤为要切宜使举人豫知欲乞亦降朝旨先次施行况与进士旧法两不相妨取进止
所举孙准有罪自劾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先准诏书举文学政事行谊之臣可以充馆阁之选者三人臣举通直郎孙凖近闻孙准与妻赵氏因争女使与妻兄赵元裕相论诉状内有虚妄事罚铜六斤臣昧扵知人所举有罪理当连坐乞赐责降取进止
所举孙凖有罪自劾第二札子
臣先举孙凖行义无缺堪充馆阁之选如后不如所举甘当同罪近闻凖与妻家争讼罚铜六斤臣奏乞连坐责降伏蒙圣慈批还云孙凖为家私小事罚铜安有连罪伏缘臣举状称凖行义无缺今凖闺门不睦妻妾交争是行义有缺于臣为贡举非其人臣不敢逃刑况臣近奏十科或有不如所举其举主从贡举非其人律科罪虽见为执政朝廷所不可辍者亦须降官示罚臣备位宰相身自立法首先犯之此而不行何以齐众乞如臣所奏从贡举非其人律施行所贵率厉群臣审慎所举取进止
后殿常起居乞拜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窃以人臣见君礼无不拜文彦慱年龄位望皆远逾于臣每后殿起居犹须拜伏独臣一人恩旨不拜忝为臣子实不自安欲乞今后遇文彦慱入朝与之同班不入朝即别为一班依群臣例常起居况臣自揣近日筋力微増若得臣男扶掖其常起居四拜殊不为难伏望圣慈听许以存朝廷之礼取进止
辞大礼使札子〈寻改差〉
臣先奉敕差充明堂大礼使伏缘臣自去冬以来脚膝无力拜起艰难至今正月下旬全妨拜起遂请朝假至今首尾八个月若无人扶掖委实独自拜起不得每次朝见幸蒙圣恩许男扶掖将来飨明堂在上帝前不可使人扶掖又随皇帝陟降拜伏必恐未能一一如礼欲望圣慈矜悯别赐差官充大礼使取进止
论监司守资格任举主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窃见御史韩川上言诸路监司不当拘限资格专任举主当令宰相自加选择窃缘常调之人不可不为之立资格以抑躁进塞幸门若果有贤才朝廷自当不次选擢岂拘此制凡年高资深之人虽未必尽贤然累任亲民历事颇多知在下艰难比于元不历亲民便任监司者必小胜矣朝廷执政止八九人若非交旧无以知其行能不惟渉徇私之嫌兼所取至狭岂足以尽天下之贤才若采访毁誉则爱憎毁誉情伪万端与其听游谈之言曷若使之结罪保举故臣奏设十科以举士其中一科公正聦明可备监司诚知请属挟私所不能无但有不如所举者严加谴责无所宽宥则今后自然慎择不敢妄举矣至如楚潜等虽无声名安知其无实用俟其到官无状废职并举主坐之亦未为晩取进止荐王大临札子〈元祐元年八月八日上大临除太学录已卒〉
臣窃见郓州处士王大临通经术善讲说安仁乐义誉高乡曲贫不易志老不变节曏尝有诏敦遣固辞不起伏望圣慈召致京师寘之学官为士类矜式取进止
乞官陈洙一子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窃以嘉祐中仁宗皇帝未有继嗣故殿中侍御史陈洙奏乞择宗室之贤者立以为后既发奏状谓家人曰我今日入一文字言社稷大计若得罪大者死小者贬窜汝辈当为之备下奏状者未返洙得疾而卒臣时为諌官亲闻见此事窃怜其亡身徇国继之以死而天下莫之知近见故职方员外郎张术亦以当时乞建储贰子申伯特补太庙斋郎伏望圣慈依张术例除一子官以旌忠义取进止
辞明堂宿卫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先奉圣旨将来明堂特与免侍祠摄事导驾及称贺陪位肆赦立班止令宿卫在于人臣恩礼优厚无以复加捐生陨命不足酬报然臣日近患左足掌底肿痛全然履地不得跬步不能行未知痊愈之期所有将来明堂宿卫亦恐祗赴不得伏望圣慈特赐矜免乞恩不已惭惧无地取进止
辞提举修实录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先奉敕差提举修神宗皇帝实录臣自受命以来以衰羸多病罕曽得到局供职日近又患左足肿痛不能履地日甚一日未有痊愈之期所有修神宗皇帝实录伏乞别赐差官提举取进止
进呈上官均奏乞尚书省事类分轻重某事关尚书某事关二丞某事关仆射白札子〈寻得旨依〉
今欲应尚书省事旧有条例事不至大者并委六曹长官一面专决应奏上者奏上应行下者行下其有冲改条贯或应临时特取旨及事体大非六曹所能専决者即申都省委仆射左右丞同商量或送中书取旨或直批判指挥所有都省常程文字并只委在右丞一面批判指挥施行事体稍大及有所疑者方与仆射商量同批判所有诸色人辞状只委左右丞一面収接可留即留可退即退若六曹判㫁不当及住滞不决即别委不千碍官定夺是非及根究住滞因依若显有不当及无故住滞其本曹官吏即行按劾所贵上下相承各有职分行遣简径事务办集
乞趁时収籴常平斛斗白札子〈元祐元年上寻得旨依奏〉
勘会旧常平仓法以丰岁糓贱伤农故官中比在市添价収籴使蓄积之家无由抑塞农夫须令贱粜凶岁糓贵伤民故官中比在市减价出粜使蓄积之家无由邀勒贫民须令贵籴物价常平公私两利此乃三代之良法也曏者有因州县阙常平籴本钱虽遇丰岁无钱収籴又有官吏怠慢厌籴粜之烦虽遇丰岁不肯収籴又有官吏不能察知在市斛斗实价只信凭行人与蓄积之家通同作弊当収成之初农夫要钱急粜之时故意小估价例令官中収籴不得尽入蓄积之家直至过时蓄积之家仓廪盈满方始顿添价例中粜入官是以农夫粜榖止得贱价官中籴榖常用贵价厚利皆归蓄积之家又有官吏虽欲趁时収籴而县申州州申提点刑狱提点刑狱申司农寺取候指挥比至回报动渉累月已是失时榖价倍贵是致州县常平仓斛斗有经隔多年在市价例终不及元籴之价出粜不行堆积腐烂者此乃法因人坏非法之不善也熙宁之初执政以旧常平法为不善更将籴本作青苗钱散与人户令出息二分置提举官以督之丰岁则农夫粜榖十不得四五之价凶年则屠牛卖肉伐桑卖薪以输钱于官钱货愈重榖直愈轻朝廷深知其弊故罢提举官令将累年蓄积钱榖财物尽桩作常平仓钱物委提点刑狱交割主管依旧常平仓法施行今岁诸路除有水灾州军外其馀丰熟处多今欲特降指挥下诸路提点刑狱司乘有此籴本之时委丰熟州县官各体察在市斛斗实价多添钱数广行収籴如阙少仓厫之处以常平仓钱添盖仍令少籴麦豆多籴榖米其南方及川界卑湿之地有斛斗难以久贮者即委提点刑狱相度逐州县合销数目抛降収籴才候将来在市物货价比元籴价稍増即行出粜不得令积压损坏仍令州县各勒行人将十年以来在市斛斗价例比较立定贵贱酌中价例然后将逐色价分为三等自几钱至几钱为中等价几钱以上为上等价几钱以下为下等价令逐处临时斟酌加减务在合宜既约定三等价仰自今后州县每遇丰岁斛斗价贱至下等之时即比市价相度添钱开场収籴凶年斛斗价贵至上等之时即比市价相度减钱开场出粜若在市见价只在中等之内即不籴粜更不申取本州及上司指挥免有稽滞失时之患仍委提点刑狱常提举觉察若州县斛斗价及下等而不収籴价及上等而不出粜及収贮不如法变转不以时致有损坏并监官不逐日入场致壅滞粜籴人户并取勘施行若州县长吏及监官能用心及时籴粜至得替时酌中价钱与斛斗通行比折与初到任时増剰及十分中一分以上许批书上历子候到吏部日与升半年名次及二分以上许指射家便差遣一次所贵官吏各各用心州县皆有储蓄虽遇荐饥民无菜色又得官中所积之钱稍稍散在民间可使物货流通其河北州县有籴便司斛斗见多沿边州县转运司见籴军粮处更不籴常平仓斛斗若今来指挥内有未尽未便事仰委提点刑狱司逐旋擘画申奏施行
乞约束州县不得抑配青苗钱白札子〈元祐元年上〉
捡会先朝初散青苖钱本为利民故当时指挥并取人户情愿不得抑配自后因提举官速要见功务求多散讽胁州县废格诏书名为情愿其实抑配或举县勾集或排门抄札亦有无赖子弟谩昧尊长钱不入家亦有他人冒名诈伪请去莫知为谁及致追催皆归本户朝廷深知其弊故悉罢提举官不复立额考较天下莫不欣戴昨于四月二十六日有敕命令给常平钱榖限二月或正月只为人户欲借请者及时得用又令半留仓库半出给者只为所给不得辄过此数至于取人户情愿不得抑配一遵先朝本意虑恐州县不晓敕意将谓朝廷复欲多散青苗钱广収利息勾集抑配督责严急一如曏日置提举官时令欲续降指挥下诸路提点刑狱司告示州县并须候人户自执状结保赴县乞请常平钱之时方得勘会依条支给不得依前勾集抄札强行抑配仍仰提点刑狱常切觉察如有官吏似此违法骚扰者即时取勘施行若提点刑狱不切觉察委转运司安抚司觉察闻奏
乞罢散青苖钱白札子〈元祐元年上得旨依〉
昨于四月二十六日降指挥令于正月二月支散常平仓钱窃虑州县多不晓朝廷之意将谓却欲广散青苗钱多収利息严行督责一如未罢提举官时勘会青苗钱利民甚少害民极多臣民上言前后非一今欲遍行指挥下诸路提点刑狱司自今后其常平仓钱榖只令州县依旧法趁时籴粜其青苗钱更不支俵所有旧欠二分之息尽皆除放只令提点刑狱契勘逐州县元支本钱随见欠多少分作料次令随税送纳
传家集卷五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五十七 宋 司马光 撰章奏四十
乞合两省为一札子〈元祐元年与三省同上〉
臣等闻三王不相袭礼五帝不相沿乐况国家设官分职张立治具上下相维修饰明备何所愧于汉唐何必事事循其陈迹而失当今之宜也谨案西汉以丞相縂百官而九卿分治天下之事光武中兴身亲庶务事归台阁尚书始重而西汉公卿稍已失职矣及魏武佐汉初建魏国置秘书令典尚书奏事文帝受禅改秘书为中书有令有监而亦不废尚书然中书亲近而尚书踈外矣东晋以后天子以侍中常在左右多与之议政事不得任中书于是又有门下而中书权始分矣降及南北朝大抵皆循此制唐初始合中书门下之职故有同中书门下三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其后又置政事堂盖以中书出诏令门下掌封駮日有争论纷纭不决故使两省先于政事堂议定然后奏闻开元中张说奏改政事堂为中书门下自是相承至于国朝莫之能改非不欲分也理势不可复分也曏日所谓中书者乃中书门下政事堂也唐末诸司使皆内臣领之枢密使参预朝政始与宰相分权矣降及五代改用士人枢密使皆天子腹心之臣曰与议军国大事其权重于宰相太祖受命以宰相专主文事参知政事佐之枢密使专掌武事副使佐之自是以来百有馀年官师相承中外安帖百司长官及诸路监司诸州长吏皆得专达或申奏朝廷或止申中书枢密院事大则中书枢密院进呈取旨降敕札宣命指挥事小则批状直下本司本路本州本人故文书简径事无留滞神宗皇帝以唐自中叶以后官职繁冗名器紊乱欲革而正之诚为至当然但当据今日之事实考前世之讹谬删去重复去其冗长必有此事乃置此官不必一依唐之六典分中书为三省令中书取旨门下覆奏尚书施行凡内降文书及诸处所上奏状申状至门下中书省者大率皆送尚书省尚书省下六曹六曹付诸案勘当检寻文书会问事节近则寺监远则州县一切齐足然后相度事理定夺归着申尚书省尚书省送中书取旨中书既得旨送门下省覆奏画可然后翻录下尚书省尚书省复下六曹方符下诸处以此文字繁冗行遣迂回近者数月远者逾年而未曽结绝或四方急奏待报或吏民辞讼求决皆困于留滞又本置门下省欲以封駮中书省录黄枢密院录白恐有未当若令举职则须日有驳正争论纷纭执政大臣遂成不恊故自置门下省以来驳议甚少又门下不得直取旨行下虽有駮议必须却送中书取旨中书或不舍前见复行改易又内批文字及诸处奏请多降付三省同共进呈则门下之官已经商量奏决若复有駮正则为反复近日中书文字有急速者往往更不送门下省然则门下一官殆为虚设徒使吏员倍多文书繁冗无益于事臣等今众共商量欲乞依旧令中书门下通同职业以都堂为政事堂每有政事差除及台諌官章奏已有圣旨三省同进呈外其馀并令中书门下官同商议签书施行事大则进呈取旨降敕札事小则直批状指挥一如旧日中书门下故事并两省十二房吏人为六房同共点检钞状行遣文书若有溢员除拣选留住外并特与减三年出职不及三年应出职者与减磨勘年限若政事有差失委给事中封駮差除有不当委中书舍人封还词头又两省諌官皆得论列则号令之出亦不为不审慎矣如此则政事归一吏员不冗文书不繁行遣径直于先帝所建之官并无所变更但于职业微有修改欲令于事务时宜差为简便其委曲条目并候得旨允许续议修立取进止
乞令六曹长官专逹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等闻王者设官分职居上者所緫多故治其大要居下者所分少故治其详细此理势之自然纲纪所由立也是以周官小宰以官府之六属举邦治大事则从其长小事则専达凡宰相上则启沃人主论道经邦中则选用百官赏功罚罪下则阜安百姓兴除利害乃其职也至扵簿领之差失期会之稽违狱讼之曲直胥史之选补皆郎吏之任非宰相所宜亲也故人有言察目睫者不能见百步察百步者亦不能见目睫言详于近者必略于远谨于细者必遗于大也今尚书省事无大小皆决于仆射仆射自朝至暮省览文书受接辞状未尝暂息精力疲弊于米盐细故其于经国之大体安民之远猷不暇复精思而熟虑恐非朝廷所以责宰相之事业也窃以六曹长官古之六卿事之小者岂可不令专达臣等商量欲乞今后凡有诏令降付尚书省者仆射左右丞签讫〈官告黄牒之类已签讫者更不签〉分付六曹誊印符下诸司及诸路诸州施行其臣民所上文字降付尚书省仆射左右丞签讫亦分付六曹本曹尚书侍郎及本厅郎官次第签讫委本厅郎官讨寻公案会问事节相度理道检详条贯下笔判云今欲如何施行次第通呈侍郎尚书若郎官所判已得允当则侍郎签过尚书判准应奏上者直奏上应行下者直行下即未得允当者委侍郎尚书改判事之可否皆决于本曹长官其文字分付本厅郎官之时委本曹长官随事大小凿限若有稽迟即行紏劾即委的有事故结绝未得者申长官展〈吏部尚书如旧日判东西审官院左选侍郎如旧日判流内铨右选侍郎如旧日判三班院户部长官如旧日三司使刑部长官如旧日判审刑院旧日本司文字并直奏直下今欲令六曹长官准此〉更不由经仆射左右丞即改更条法或奏乞特旨〈谓如刑部刑名疑虑或情理可悯或情重法轻特乞停替编配之类〉或事体稍大或理有可疑非六曹所能专决者听诣仆射左右丞咨白或具状申都省委仆射左右丞商议或上殿取旨或头签札子奏闻或入熟状或直批判指挥其诸色人辞状并只令经本曹长官陈过尚书侍郎本厅郎官次第签押判决一如朝廷降下臣民所上文字次第施行若六曹不为収接及久不结绝或判断不当即令经登闻鼓院进状降下尚书省委仆射左右丞判付本省不干碍官员看详定夺若本曹显有不当即行紏劾所贵上下相承各有职分行遣简径事务易集取进止
乞令三省诸司无条方用例白札子〈元祐元年上〉
勘会旧例只是前官所行或是或非岂足永为后法近岁三省及百司多用例破条诸色人亦多于条外攀援体例希求恩泽欲令今后凡有正条者并须依条无条方许用例前例若是所当遵行前例若非即宜厘革只委本省六曹本司长官相度理道与夺批判所贵向去渐除弊例
乞令监司州县各举按所部官吏白札子〈元祐元年上〉
检会监司知州通判于本部官吏内有罪恶显著而有失觉察者并连累责降虽有旧条然未尝一一行遣又虑一路一州官吏众多上位觉察不尽又未指定合觉察事件致宽者则一切不问急者则滥及无辜又凡为监司州县长吏当进贤退不肖不可但令觉察有罪不令举荐贤才今欲立举荐四条一曰仁惠〈谓安民利物众所畏爱非疲软不立曲取人情者〉二曰公直〈谓心无适𦱤事不吐茹非内私外公实佞诈直者〉三曰明敏〈谓深察情理应机办事非饰诈掠美利口矜功者〉四曰廉谨〈谓安贫守分动遵法度非诈清钓名偷安避事者〉按察四条一曰苛酷〈谓用刑繁苛残虐逾法者〉二曰狡佞〈谓倾险巧诈危人自安者〉三曰昏懦〈谓不晓物情依阿无守者〉四曰贪纵〈谓饕餮无厌任情不法者〉凡监司州县于所部之内皆得以此八条举按官吏其举荐者于本部官吏之内有仁惠公直明敏廉谨者可举则举无有定数县举之州州置簿记姓名州举之监司监司置簿记姓名监司举之朝廷中书置簿记姓名各随所举行能任使以试之果有实效则渐加旌异其按察者监司专按察知州军通判路分都监以上知州军通判专按察在州官吏及诸知县知县专按察簿尉及县界内官吏若有苛酷狡佞昏懦贪纵者县体量申州州体量申监司监司体量申奏续更体量的确事迹紏发施行若有失察觉别致因事彰露其监司降知州军知州降通判通判各降一资知县降监当其馀所部官吏监司知州军通判皆得按察但不坐失觉察之罪即挟情按察不以公者候勘鞫见实自依常法知县惟得具事迹申州不得擅勘命官
乞不帖例贷配札子〈元祐元年十月二十日上〉
勘会守法者有司之职揆道者君相之权伏见从来命官犯罪大理寺既依法定断更令刑部检例或追官或勒停或冲替或差替之类朝廷依而行之谓之特旨凡人之罪犯千端而事体万计岂可求其比类能得正同又既谓之特旨当临时㫁在朝廷若先令刑部帖例朝廷依此施行乃是轻重之权返在有司也欲今后应命官犯罪大理寺既定㫁委刑部看详内有法重情轻或法轻情重并具状申中书省更不帖例委中书省官相度情理轻重同共商量除依法外自贷命编配至特放临时拟定进呈取旨施行其百姓犯大辟罪诸州奏称刑名疑虑及情理可悯者大理寺依法定断委刑部看详委的有疑虑可悯之状即具状申门下省更不帖例委门下省官相度事理同共商量临时拟定或依法或贷命编配进呈取旨施行
再申明役法札子〈元祐元年上〉
检会二月六日敕文止是罢免役钱其诸色役人并依熙宁元年以前旧法委令佐掲簿定差尚虑诸路州县利害各有不同所以下文云委逐县看详若有妨碍施行未得即具利害擘画申州仰本州类聚诸县所申择其可取者具利害擘画申转运司转运司类聚诸州所申择其可取者具利害擘画奏闻其意欲使本州体量诸县所申利害之虚实擘画之是非择其实而是者条例申转运司云某县当如何措置某县当如何措置其馀已依旧法定差施行转运司得诸州所申亦如此体量条例申奏盖欲随处差役曲尽其宜非谓使逐路共为一法也今访闻诸路转运司不遵用熙宁元年以前旧法又不取诸州县所擘画各以已意撰成一路役法差官分诣诸州县名为商量其实讽谕令随已意却作州县擘画立法申奏州县稍有违异辄加责怒以此多不依应得逐处利便不合民心又诸路州县见朝廷置详定役法所以为当别撰役法颁下往往等候下即定差殊不知看详役法所专候诸路州县具到利害擘画即作一路一州敕行下以此观望迁延久不了绝今欲特降指挥下诸州县除有旧法妨碍难行之事速具申陈外其馀并依旧法一面定差其看详役法据逐处先申到利害擘画事件如得允当逐旋奏乞令本处依此施行所贵差役之法日近早见结绝
传家集卷五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五十八 宋 司马光 撰书启一
谢检讨启
仰戴宠灵俯循涯分任非才称忧与愧并窃以帝王垂宪于典坟文武布政于方𠕋参天球赤刀之宝閟石室金匮之严岂繄记述之良抑亦讨论之美自微贯穿前载浃洽旧闻稽古侔倚相之才叙事识子长之体则何以懋明得失考合异同访逸事于名山求绪言于故老使圣哲丕绩蔽天壌而亡穷俊乂隆名炳丹青而不朽原立官之甚重宜择士以恪居岂容冒尘坐致𮥠旷如光者行能褊浅器质迂踈徒以儒术承家蚤用门资署吏甫任典谒已辱闻诗愚者常专虽慕攻坚之业勤而无获正如毁瓦之为猥玷士科始陪宾幕漆雕之道未信尹何之伤实多旋属家艰零丁苫凷比还官次汩没道涂辞锋顿而不修学殖落而亡几分从尘役绝觊荣阶俄承乏于𥌒宗遂参华于天禄庆霄清晏蓬渚邃严缣素牣盈率多未见英豪坌集叨与并游顾琐陋之无庸每怔忪而自失所虞扬汰敢冀甄収何期佑弼之司误辱褒称之奏俾登史观赞治信书缉记言记动之殊辨所见所闻之实详明其故䌷绎厥文窃惟累洽之辰方咏众贤之富弗图嘉命及窳才靖究所来孰云无自此盖伏遇某官奨延后进汲引下僚采其毫𩬊之长振以齿牙之论使不售之马立享千金之酬无用之材或充万乘之器敢不劬劳从事恪慎处躬冀少答于生成庶无惭于知遇
谢校勘启
伏以圣哲之道悉载于书书之散讹道亦郁滞是以国家开图籍之府设校雠之官必求秀绝特之人使之执事诚以道为重也光天与之分甚颛且愚徒以世家相承习尚儒素故自免去襁褓初知语言父兄提携授以经籍是以不执馀技而逢衣自名曽未能游圣人之藩篱哜六艺之糟粕遽用门䕃列于王官始就郷举径叨上第常窃自恨道未至而受禄学未优而治民虽媮获于一时终不足为成人也已而天降之祸服衰五年指景数刻几无生望洎免丧为吏从事藩方则牒诉文移所居委塞是以旧学益废剪为荆榛私心怅然每用叹邑不自意得承乏东序息肩簿领乃始修砺钱鏄诛治荒秽庶几勉徇宿昔之志虽失之春芸犹得之秋获足为愈焉敢谓朝之辅臣不察驽朽遽列其名荐之法座上方倚信大臣议无不用遂发中诏引登书府使之款朱阙蹈紫台倏去蓬蒿颉颃霄汉荣耀过分不寒而栗夙夜循念罔知所来此盖伏遇某官内竭忠力以勤王家外隆宽裕以延士类各适其器不遗众才顾盼所加人増大吕之重议论所与世剧衮章之荣俾兹妄庸滥获甄采敢不益自勤敕无违率履勉服故业期于有成庶几不辱宠灵无负知鉴
又谢庞参政启
伏以朋友道缺为日久矣陵夷至于近世益以衰薄甚者旦为好言暮而反之况于存没之异贵贱之绝苟能言其姓名识其游处斯可颂矣矧又収抚其孤诱掖成就使之自邜而翼去幽而光天下几何人哉光质性愚陋动无可称学古著文皆不逮众徒以先人畴昔尝托僚采获友高明道同志合出处如一分义之美近古所希光以童子获执几杖侍见扵前执事抚髫诲导俾之就学以至冒窃科级叨尘禄位始终之赐皆有自焉及夫上天降灾祸罚崇大屏伏田里号咷待尽执事赐书吊抚俾能自存又撰著遗烈表之楸柏使其后祀焜燿无穷凡兹大恩固巳无量矣而又以光朴懦自守谓其寡过每赐祓饰多逾其实光或闻之流汗被颡常惧不能堪副以累知言暨衰麻外除复从吏役执事以文武才实入赞枢极荐士之奏首列光名事虽报闻勤恻愈甚间二岁进参大政则又复前奏出之扆前上方推信大臣议无不用亟命近署试其所能艺术素踈果暴媸鄙方自踧踖以须谴绌不意天恩曲成引内袐府遽使颉颃禁闼依光紫霄校雠群书参奉游豫岂光空薄所能堪称承命震骇征营失据静自循度罔知所来此非先人之馀休被及后昆执事之敦笃不遗故旧糠秕小生何阶自致衘恩念亲涕洟横集夫以执事之忠亮纯明岂其私一不肖之人使污蔑文馆羞士大夫盖将驱一世之人使媮者日醇薄者日敦诚有以赞天子之大化非独苟然而已乃知大君子之举事用志远矣光敢不夙夜刻励寤寐训辞进益所长攻去所短冀不忝前人之教诲羞知已之称论以负明诏之収擢而已过此以往不知所为
上宋侍读书
昔燕王有马千里而天下无敢献马于燕者为其皆不能及厩中之良也赵王有璧径尺而天下无敢贾玉于赵者为其皆不能及椟中之美也彼以物求售者诚然以道求售者则异矣请以周公言之夫周公之徳美才智天下固无庶几望其藩篱者然周公沐则捉发飧则吐哺汲汲焉走迎天下之士惟恐一人伏于蓬荜之下者是以锺石筦之音歌舞其徳于今未衰曏者傥以已之才徳求诸他人则外逾四海舟车所极终无一人可収采者又安有晔晔光美施于千载邪降及后世贤公卿大夫未有不祖述此道而能具美者也伏惟执事体纯明以立质积学问以广徳自结圣主优㳺禁闼四表仰声而响集群士希光而㬌附眄睐所被温于春阳咳唾所沾重于珪璧诚荐绅之表的后进之衡鉴也光才朽行僻学踈文陋群居士林无与比数而不自屏绌妄以技进于左右是由献马于燕贾玉于赵也执事傥以二国之意遇之则光宜驱呵摈逐不得少留于门下矣以周公之道按之则光必得从七十子之后而俟见焉窃以为古者见于公卿大夫必有贽今其礼亡久矣士非文无用为贽者是敢不自隐其嗤鄙杂录旧所为文凡五卷执之立于屏外以俟进退之命焉
与薛子立秀才书
光顿首前日承不赐弃外辱以所为文示之使得窃观甫尽数篇不觉喟然置之而叹噫士之读书者岂专为禄利而已哉求得位而行其道以利斯民也国家所以求士者岂徒用印绶粟帛富宠其人哉亦欲得其道以利民也故上之所以求下下之所以求上皆非顾其私主于民而已矣近世为士者颇谬于古往往以读书为资身之货耳彼又恶知所谓利民者邪观足下之文上以荐之于宰辅下以贻之令长求盗之吏未尝不以民为先皆闾里素所疾苦而上不获知者深切著白使其人果举而行之则足下虽未得位而泽固施于民矣且夫身为布衣巳能孳孳念民若此况得位邪光窃有以知异日卓然为名臣使所至之方蒙被其福者非足下而谁此真古人之志也朝廷得之亦异于刻经史润饰文采以自售施之于政而不达者矣光是用矍然喜于今之世而复见古之士且竦首倾耳以俟朝廷之得人而贺之也文编不敢久留谨奉而归之
上庞枢密论贝州事宜书
孔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国有大事庙堂之上谋议素熟方略已定而复以踈贱之人狂愚之议干与其间罪之大者也然光闻之受恩而不知报者犬彘也光虽不才独忍为犬彘之行忘盛徳而无所禆益哉是以夙夜思之苟有以报万分者虽蹈入大罪不敢爱也窃闻贝州军士恩过而骄厌其久生自求速死虽狂戆妄为势无所至蚤晩之间终就屠㓕若兵久不决难久不觧万一城中之寇未即伏诛而他变旁起不逞之人同恶相济乘衅而动则为朝廷之忧方此始耳此不得不为之过虑也虽国家恩徳在民沦于骨髄根深柢固万无所虑然王者举事固当计万全之势然后行之者也不则狂贼自知罪恶无状降首亡由独守穷城势不支久则拥其徒众盗取库兵収载宝贿豨突而出建旗鸣鼓攻剽城邑以数千之盗散之赵魏之郊东连青徐亦足以为齐民之患未可以旬月擒也以光之愚窃谓城中之众未必皆有怨叛之志其造计首恶者不过数人自馀皆迫于凶威不得已而从之者也其望大军之至赦令之降若坠涂炭者之待救纺于树者之求解也朝廷诚以此时发近郡之兵堑环其郛勿攻勿战使不得出而又阴以重赏募人入城焚其积聚坏其所恃使逃无所出守无所资然后命重臣素仁厚为士卒所信爱者奉明诏以临之谕以胁从之人有能捕斩首恶若唱先出降者待以不次之赏其始虽与谋而能翻然悔过从善者亦除其罪待以不死或为恶不变敢拒官军者戮及妻子无有所赦如是不过旬月逆卒之首必函致于阙下矣此乃坐支觧狂贼之术也往年保州之役威罚实行今为恶者必诳诱其徒曰汝罪已大出城必诛保州近事足以为戒自非赏至厚信至明则不足以破散其谋宜得先降者厚赏赐之超资越序拜以官爵锦衣骏马徇于城下使足歆慕以焜燿其馀彼虽甚愚国家昭昭然设贵爵重赏于前峻刑严诛于后示以大信皦如日月安有不动心者哉书曰除恶务本周颂曰铺时绎思我徂维求定明圣王之诛不在快志多杀要欲布陈条理期于安定而已今诚贳其胁从之辜开以自新之涂纵未即日殄㓕使其内自相猜肘腋之变纷纷数起支节散落腹心溃败则渠魁之首可指日而烹也然后分别白黒表章善恶取倡为乱者种族诛之馀皆勿问亦足以立威而示怀矣讨不失罪赏不失功士卒无伤甲兵不顿财谷不费盗贼不滋窃以为最策之得者也或者必欲以兵力取之贼凭坚城执利兵据仓库比其授首则河朔之力固巳困矣况加以不虞之变哉夫炎炎不绝熖熖柰何当事之微治之易耳时至不为祸如发机今狂贼日夜煦妪其党出库物夺民财以㗖之又恐喝以国家之威刑沮抑其向善之意不乘其众心危疑未定之际坏败其谋巳而日濅久罪濅深朝廷无宽贷之令凶党有惨毒之威朝薫暮蒸众志已固然后图之则招之不来攻之不克用力百倍而功不可必也故不爱官爵金帛之重赏以坏其党今其时也过是无益矣朝廷之议高深幽密今日处置为攻为战为赦为诛非草茅之所能知也万一议者有欲用兵碎而不以计破者此乃愚诚区区愿陈所见者也诗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夫以周公之才于天下事宜无所不知而日孜孜礼白屋之士求善言询政治者诚欲尽众人之思虑也执事为天子腹心之臣典枢机之任凡百筹画得失之数必已决于胸中矣而光不识分限复妄有云者诚贪于报恩而忘其愚僣之罪也伏计执事法周公之道亦不厌刍荛之言以博观焉
回状元第二第三先辈书
伏蒙某官不以光之愚庸散贱亲枉车骑辱临其门前之以启以将盛意恐悚愧懅于兹未怠窃以取士之详进贤之速视古以来宜无若今者今夫天下之士举于其州用不能而退者十常七八然后升之礼部礼部又如之然后升之天子之庭天子临轩亲覆之又有退者然后觧其布衣而禄之如此可不谓之取士之详欤然其以魁杰秀异在殊级者其视朝廷美官若寓物禇中不十年必取之大抵皆至公卿如此可不谓之进贤之速欤取如是详而能独为群士之先则其才可知已进如是速而能不自隆贵以礼于愚庸散贱之人则其徳可知已才与徳二者议士之所先也而皆有以过绝于人光是用不敢私贺于左右而贺于朝廷贺于众庶知其将得贤公卿而有所瞻赖也
答薛虢州谢石月屏书
日前令嗣先辈访逮出手笔并石月屏为贶捧玩不胜愧喜比来数于都下朋从处见此屏观其天质圆莹非刻非绘如秋高气清迥然在望信乎天地之异气山泽之殊宝也素心恱之无从可得岂意一旦不烦恳请坐至握中性本踈野雅叶所欲虽受文锦十纯白璧百双在光之愚未为重赐谨当縢閟箱笈不忘惠好耳气序瘅暑信后伏想休胜俗故匆匆久不遑修谢尤増悚惧先辈注官甚便想加慰喜未期接侍倍希珍厚
答谢公仪书
光之得㳺于书府也为日寡窃尝侧闻先达长者之言曰昔之初有职业于兹者不以位之崇卑名之显晦皆贽启以造于僚友之门訚訚焉与见于公卿贵人之礼均若是者非他盖以凡居此官本以礼义相先非以名位相高也兹道之替久矣光不及见焉常拊髀私叹自恨生之后而进之晩不得目前人盛事又伤身之贱而名之晦不能率先士夫以振起之也不意今者某官以英伟之才负天下𤍞𤍞之望始以鸿渐之翼翔集兹地独能力探故实勤而行之虽光之愚陋轻微不足齿于僚列者皆亲枉车骑怀启䄂谒临其蓬荜一无所遗光始愧中疑终而释然知兹礼之来非光之为而为台阁之美不可使遂委草莽而沈绝不继也伏以某官始者游太学则冠诸生登王庭则先俊选贵名之白若列宿之罗清旻疾风之走四海凡一事一为皆天下之所仰而趋慕而归者也若使出于媮则后来之士无自入于敦出于敦则后来之士无自入于媮况始仕于朝天下方拭目而观之清耳而听之乃独不出于媮而出于敦是则及物之利繇此其始矣光是以为天下士大夫贺而不敢以见礼私自荣也
与范景仁书
诗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言人君不以鄙贱废善言也又云心乎爱矣遐不谓矣言人臣不以踈远忘忠爱也又云彼姝者子何以予之言贤者在位下乐告以善道也又云何以恤我我其収之言贤者得忠信之言无不受也光实何人明主以为臣景仁以为友明主方侧身求諌而景仁以言事为官光又可以嘿而已乎光闻古者士传言諌盖以士贱不能自通于君故因贤卿士大夫以传之光曏者不自知其贱且愚辄以宗庙社稷深远之计冒闻朝廷诚知位卑而言高智小而谋大触犯皆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若忠于国家而死死之荣也是以剖肝沥胆手书缄封而进之庶几得达法座之前明主或皆听采自以圣意建万世不㧞之基则光退就鼎镬如蒙黼黻此光之本心也无何自夏及秋囊书三上皆杳然若投沙砾于沧海之中莫有知其所之者夫以即日明主求諌之切诏书烂然颁于天下而光所言又非琐琐不急之务若幸而得关圣听则光所言是邪当采而行之非邪当明治其罪岂有直加弃置曽不谁何此必所言渉千里之远历九阍之深或弃或遗而不得上通也古之人有奏䟽而焚槀者盖为言已施行不可掠君之美以为已功也若奏而不通又自焚其槀则与不言何异哉光是用中夜起坐涕泣霑襟窃思当今朝廷諌争之臣忠于国家敢言大事而又周旋日久知光素心事惟景仁而已光之言不因景仁以自通尚谁望哉且景仁以为天子耳目之臣得光之言传于明主天下固莫得而窥也光是敢辄取所上奏槀献于左右伏冀景仁察其所陈果能中于义理合于当今之务则愿因进见之际为明主开陈兹事之大所当汲汲留意不当因循简忽以忘祖宗光美之业及乞取光所上三奏略赐省览知其可取可舍可矜可罪裁定其一而明赐之无使孤远之臣徒怀愤嘿嘿而无所告语也昔樊哙諌汉高祖留止秦宫奉春君请徙都长安始皆未听得留侯言即日从之盖人主素所信重入其言易故也今光官于千里之外为边州下吏景仁朝夕出入紫闼登降丹陛天子之责治乱安危者不在于光皆在景仁光虽言之终不能有益于国家止于是而已矣若夫恳恻复熟以感寤明主成圣世无疆之休则在景仁留意而已如此实天下之幸非独光之幸也
与李子仪书〈嘉祐元年〉
昨日值客至不克尽谈宿夕思之终未能达子仪高远之虑故辄复布其愚悃以闻左右未审果肯省视否凡足下今所欲为义邪利邪将不胜其忿苟为诋讦以快志邪此三者皆未见其可也足下虽自信其心不为利动然天下之人乌可户晓万一被渉此谤于何湔洗是弃千金之璧而得腐䑕也虽一日十官岂足羡哉光辱与足下游㝡久窃观士大夫间才行具美如足下者能有几人所以孳孳深相重惜不欲使有毫末之议加于全徳事苟上闻不可复掩朋友虽欲从而辞之亦无及巳足下何不试察光心所以区区不避谴怒竭忠相告者亦何所利哉正为贤者惜举措而已
答闻喜马寺丞中庸书
月日光顿首再拜明府寺丞阁下光顷日虽得邂逅奉望颜色然殊未暇陪从容抒悃款也今者猥蒙记存远赐之书仍以新与邑中贤士大夫治孔子祠命为之记何采听之过而责望之重也且愧且恐若无所容光资性顽蔽辞艺鄙薄平居为朝夕近用之文犹多乖僻取人嗤傲况于语先圣之道载贤令之功镌之金石传之将来是犹执尫人而负之以千钧之重虽欲自托于显茂之业而贪不朽之荣独不轻先圣而累明府羞邑中之贤士大夫乎此诚非光之所敢任也伏惟宽明当赐开察改求酣鬯于道而富有于文者使为之则宜与大名昭昭千古不穷矣若光类者正可相与诵咏而已
传家集卷五十八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传家集>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五十九 宋 司马光 撰书启二
与东阿张主簿书〈嘉祐二年正月二十四日〉
正月二十四日光顿首主簿足下光不佞幸蒙丞相辟署来此官虽贱微朝廷亦委之察举境内贤士大夫苟舍置贤者而惟目前营求者之与罪孰大焉是以到官以来窃观诸县贤士大夫无如足下徇公爱民者其所以奉知固不俟足下之求也今迺贬损书诲有从风雨而老之叹殊非所望君子患不能不患人不知足下姑勉修所能何患无知巳不宣
与范景仁书
九月二十六日同年弟司马光再拜景仁学士足下曏者景仁初为諌官四方之士知与不知闻者皆曰諌官得景仁天下其庶矣况如光者其喜固不在众人之后然而有所惧者其故何哉请试为景仁道之夫良玉易瑕清水易污凡负天下之望者必任天下之责此理之固然也曏使景仁才术操行无以异于众人则其来也人不为之喜其去也人不为之戚嘿然不言人不以为责今景仁之名皦然暴于天下巳如清夜列星之文虽欲厚自谦让藏于众人乌可得哉此光所以为景仁惧也景仁官虽未甚达然为天子耳目之臣朝夕在天子左右万民之利病已得而言之朝廷之得失已得而言之亦不得谓之不用矣夫士之学行已美而名不彰者朋友之过也既彰矣而时不用者执事之过也既用矣而功业不白于天下者敢问谁之过也行矣景仁勉之自今日以往天下之民万一有失职而吟叹者景仁之责也朝廷之政万一有违理而伤道者景仁之责也非独光浮目而望沈耳而听也天下之人莫不皆然举措小差天下之责四面至矣呜呼可不惧哉自非相爱重之深至乌肯及此也不宣
答范景仁书
月日光再拜景仁足下日者不自知其不肖猥贱敢妄以书干冒左右退自悔恐谓必且得罪见弃绝矣北都递中忽辱示问然后知大君子纳善无厌以畜其徳汪汪然若江海之大夫如是天下之士孰不愿挟其忠信以趋左右者哉幸甚景仁书云有朝廷之是非有天下之是非有后世之是非夫何忧何惧善矣景仁之充此言也实天下苍生之福也虽光亦愿景仁如是而已矣必曰议天下之是非若讥乐之是非则非光之所敢知也又云必欲伺大臣之细故发其隐微以市已直实不能也此则不惟景仁耻之光亦耻之不愿景仁为也光所谓良玉易疵清水易污者谓其全之之难有疵污而人见之易也非谓其易磷缁也春秋责贤者备孔子之意岂不异哉景仁或未之思耳凡论者审知其是守之不移然后能明其道何强辨之有哉必诡随雷同然后景仁恱之邪属部役者之金堤行在朝夕匆匆不能尽所怀
答明太祝〈端〉书〈嘉祐二年六月二十四日〉
六月二十四日司马光顿首太祝足下士之服儒衣冠者莫不指圣贤之道以为归然而能至焉者几希非其智力不足为也名利诱之则转而从他不自知耳自古士之求道而不至者凡病此也今足下年甚少才甚美不知光之不肖而辱赐之书迺云非为名也非为利也欲师道徳而已呜呼足下之言古大君子之言也审能充之圣贤之道近在耳目之前矣如光者将跂仰颂叹之不及又奚暇道徳之知而况以师道自处哉足下之志则诚美矣其所从求之人则非也孟子谓曹交曰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人病不求耳子归而求之有馀师荀子曰学者诵数以贯之思索以通之为其人以处之除其害以养之足下傥察二子之言则虽闭门求之道乌有不至者哉光何人也足下推褒之过而督责之重譬之若指江河而使孺子渉焉必不敢从已
答陈秘校〈充〉书〈嘉祐二年九月二十四日上〉
九月二十四日司马光再拜复书秘校足下比日前辱赐书推褒责望皆非光所敢当惶恐累日无以自处岂非足下爱之之厚而不觉言之之过也然光未知足下之志所欲学者古之文邪古之道邪若古之文则光平生不能为文不敢强为之对以欺足下若古之道则光与足下并肩以学于圣人光又智短力劣罢倦不进者也乌足问哉虽然足下之意勤不竭尽以告则必不止敢私荐其所闻足下择焉足下书所称引古今传道者自孔子及孟荀扬王韩孙柳张贾才十人耳若语其文则荀扬以上不专为文若语其道则恐韩王以下未得与孔子并称也若论学古之人则又不尽于此十人者也孔子自称述而不作然则孔子之道非取诸已也盖述三皇五帝三王之道也三皇五帝三王亦非取诸己也钩探天地之道以教人也故学者苟志于道则莫若本之于天地考之于先王质之于孔子验之于当今四者皆冥合无间然后勉而进之则其智之所及力之所胜虽或近或远或小或大要为不失其正焉舍是而求之有害无益矣彼数君子者诚大贤也然于道殆不能无駮而不粹者焉足下必欲求道之真则莫若以孔子为的而已夫射者必志于的志于的而不中者有矣未有不志于的而中者也彼数君子者与我皆射者也彼虽近我虽远我不志于的而惟彼所射之从则亦去的愈远矣此光之所闻而是非不能自定者也足下试熟察而审处焉
与夏秘丞〈倚〉书〈字中立〉
光再拜光初离并州一驿曽于递中领所赐书以道涂无便可以报谢暨至都下则朝论纷纷以忽里之败为皆因筑堡引惹生事光每见公卿大夫下至等辈辄为开𫐠虏侵汉地事体本末二堡不可不筑之状前日之败盖由边将轻敌无备穿头入其网中本非作堡之过言之切至口几流血而世俗常情成是败非气焰方张不可向迩以光区区譬如鹪鹩渐羽以洒邓林之火固无益矣闻光言者或逆加排折不容出口或呒然阳应腹非背笑要之所语数十百人讫无一人信者光遂闭口不敢复言但引咎责躬乞分取诸君之罪而并坐之所上之奏非特为庞公也亦具述当日与诸君谋议本末其言皆天地所监不敢有分毫欺罔仍言朝廷若不以修堡为非则庞某夏某等必不受责若以为非则庞某等先巳罢修此堡因臣至彼见虏骑退散方议再修武某夏某等因臣传导其言方得达于庞某修堡之事皆臣所致若治其罪臣当为首乞伏重诛以正国典章再上不报又巡白二府力陈此诚乞朝廷大则肆之斧𨱆中则流窜岭海或圣朝至仁减贷极轻亦望以中立为比除一远郡监当所以然者上以不亏国家至平之法中以少谢负累知已之系下则他日复见武侯中立及邢贾诸人有所施其面目沥㵼肝胆恳恻备至而二府诸公确然以为台狱元无収竖使朝廷何以施行光退复具奏章草更欲以死自请则亲友皆言如此是明知朝廷不行而饰伪以采名也光闻其言实无以自明遂自塞嘿不敢复上再三循念当日与中立于东齐计议之时固以成败自决迨至忽里败绩之后光又与中立书言朝廷若知败绩不因修堡则吾辈何罪若为因修堡所致则必不以事尽诿诸君今诸君俱被谴责而光独得无咎是卖诸君以自脱也将不得列于人类其为羞愧可胜道哉每一念此昼则投箸辍餐夜则击席叹吒终身慊慊不可湔洗若贮瓦石在扵胸中无时可吐所以经年不通一字以问动止者固非懈惰诚由内自惭怍又未知中立察之与否使光执笔无以置辞前日郎吏乃以手字相示云得之西来军士光然后知中立聦明察光非卖友者不加罪绝而犹赐存问光始敢布陈其所怀庶几中立参以所闻知其非妄也虽然此乃略道梗槩其不可以书传者须在他日面谈方尽𫌨缕也
与夏秘丞〈倚〉别纸
诏狱所竖中立事尝亦剽闻立寨斫木则有之辰已之差则告者过也但谓所申郭武出巡为虚及状内无武侯入城一节事耳然以光观之皆中立忠于朝廷信于上司笃于僚友之事而治狱者集以为过当如之何此盖措意不在中立故也书云又有馀忧此则虑之过者光去夏自麟还并悉述所闻众人之议不出五䇿以白庞公其最下听其侵耕置而勿问〈凡浅识偷安者其言皆如是也〉次则力战以决胜负〈勇悍不思者其言如是也〉次则诱其耕民徙之内地使彼自惧失亡而去〈陈怀顺之谋也〉次则绝其私市便彼自计侵耕所得不偿所云必来分割〈光与邢舍人所议也〉次则乘间筑堡以捍之借使不尽得其田亦足为麟州耳目藩蔽〈光与武侯中立所议也〉庞公幸用其二而舍置其三〈诱民决战勿问〉今日思之始知当日下䇿乃上计也嗟乎事难豫知无可言者所惜者国家边臣姑息之弊久矣今止欲自于汉地内立一小堡已谓之引惹生事罪及元帅则后来者所为可知益使戎狄轻汉矣次则庞公垂老孜孜为国更获欺罔之名次则中立才美操坚而横罹此虽不足为异日之累而亦暂致淹回次则光罪当为首而不蒙诛戮贬窜使国家有同罪异罚之讥此皆光所慊慊者也以此之故光今虽强颜出入朝省每有人正视其面则惭不敢仰凡以上累知已而旁负朋友故也其他一一非书所尽盛暑中倍自保辅
与魏处士〈闲〉书
十二月十一日光再拜云夫处士老兄近蒙贶手笔云见家兄言光颇喜养生夫生之贵于物也甚矣人不能保其生于他何有光心虽喜之不能得其涂径望其藩墙也今老兄年馀八十矣自皇祐初拜别又逾十年每闻家兄言老兄精神益明膂力益壮视听饮食过于少年不知以何道修育乃能至是诚不胜叹慕之深顾以俗网縻絷未由得亲执几杖以受教于下坐傥有道之稊稗土苴可使愚陋牵俗之人与知而力行者愿时赐诲谕俟他日得侍左右然后卒业不胜幸甚
答刘太慱忱书
光顿首再拜赵令来蒙贶书教以所不及始于喜愧终于感惧光常病世人称交友者有遇则诩诩笑言以酒食相恱相去则长函短幅副以苞苴言皆谄谀又似欺侮习尚成俗莫知其非求诸古人切切偲偲谅直之益万无一二常惧没世不见其人今乃得之于足下此其所以为喜也足下所示皆国家安危之本治乱之原当今所宜汲汲者足下为远官无言责犹能孳孳不忘忠荩如此光仕于朝廷官以諌为名政事有阙或不能知知之或不能言言之或不能入不能入又不能去此其所以为愧也昔者先人获知于先龙图推称援挽以至于通达今兹光又获知于足下教诲隐括使逃于罪戾仍世受赐于门下此其所以为感也观足下之言非直可以为交友之良乃实国家之忠臣光知而不能荐又偷安窃禄以妨贤者之路大则将受诛于朝廷小则将取讥于天下士大夫此其所以为惧也凡足下所谕敢不熟思而谨志之苟其智力之所及者不敢不勉也
上始平庞相公述不受知制诰书
光惶恐启雨后薄寒比日晴霁稍复暄暖恭惟台候万福适蒙宠赐手教问以久不受恩命之故不惟爱念之厚廼复知其坚守愚志必有所为非苟然而已古人所谓知已者正应如是区区之死不足以报感极以泣无言可谕光自緫角以来则拜伏趋走于前又辱知爱如此之重岂敢以半言诬罔聦明借使有之亦不能欺也光自㓜读经书虽不能钩探微蕴比之他人差为勤苦尽心而已又好史学多编缉旧事此其所长也至于属文则性分素薄尤懒为之当应举时强作科场文字虽仅能牵合终不甚工颇慕作古文又不能刻意致力窥前修之藩篱徒使其言迂僻鄙俚不益世用此真所谓学步邯郸匍匐而归者也曏者年三十馀相公在枢府时始令学作四六文字供给笺奏虽承命不敢不勉而终以愚陋不能进益自相公出镇以来亦遂舍置未尝复为也时时答亲旧书启则不免假手于人今知制诰之职掌为天子作诏文宣布华夷岂可使假手答书启者为之邪光与石舎人同年登第少相亲押熟知其人志度清夷操行纯一当在馆阁时闻望甚美其文采亦不全出众人之后一旦擢处西掖所作诰命小有瑕谪则轻薄之人相与传以为笑至今身没而传笑者未已光窃伤之曏使石不登西掖岂有此辱邪光平生所为文辞比之于石自谓犹未能及而视此前辙欲使光遵而蹈之岂能不惧且愧苟贪其荣利强颜为之不惟取一身没齿之羞亦非所以増朝廷之光华也以是观之光之不受知制诰出于赤诚非饰让也但不为朝廷及世人所谅耳夫馆职止于校正文字故虽如光者亦可为之至于知制诰天下止有四员非文辞高妙殊众绝伦者固不可为也非独如是而已抑又有势不可受者光曏者除开封府推官判三司度支勾院又修起居注皆曽辞免至于四五而不能得请卒复就职今兹召试制诰私心自念以为若复辞而不获则举措可惭不若勿辞遂勉强就试当是之时谓吕侍讲虽辞亦必不免无何明旦欲诣阁门受敕而今夕闻吕别有除命乃知光自不辞而非朝廷不许也是以复有今者之请奏章已四上矣若又因循复往就职则是前后辞让禄位皆诡诈饰名以巧邀朝廷举不可信矣虽家人仆隶犹将疑之况天下之人乎如是则光无复面目以立于士大夫之间是以竭力致辞不复计奏章之数若朝廷终不见听治其顽蔽不恭之罪行罚而已矣知制诰必可免也前日至堂中见执政亦具以诚白之不知其见信否今并四次奏草封上贵知其本末之详自免諌职以来喜有参侍之期而以辞官之故未奉朝请伏谒门下杳未有涯晨夕遑遑心如游云常在左右但形留不往耳既不获面陈因辞抒情不觉烦多
答刘贤良〈蒙〉书
五月十六日陜郡司马光再拜复书贤良刘君足下昔张伯松语陈孟公曰人各有性长短自裁子欲为我亦不能吾而效子亦败矣马文渊戒兄子欲其效龙伯高之周慎谦俭不欲其效杜季良忧人之忧乐人之乐也光愚无似何足以望万一于古人然私心所慕者伯松伯高而不敢为孟公季良之行也况幼时始能言则诵儒书习谨敕长而为吏则读律令守绳墨龊龊然为鄙细之人侧足于庸俗之间不为雄俊奇伟之士所齿目为日久矣不意去岁足下自大河之北洋洋而来游于京师负其千镒之宝欲求良工大贾而售之乃幸见顾于陋巷因得窃读足下之文窥足下之志文甚高志甚大语古则浩慱而渊微论今则明切而精至诚不能不口夸而心服譬如窭人子终日环绕爱玩咨嗟传布讫无一钱敢问其直之高下亦终于无益而已矣今者足下忽以亲之无以养兄之无以葬弟妹嫂侄之无以恤䇿马裁书千里渡河指光以为归且曰以鬻一下婢之资五十万畀之足以周事何足下见期待之厚而不相知之深也光得不骇且疑乎方今豪杰之士内则充朝廷外则布郡县力有馀而仁可仰者为不少矣足下莫之取乃独左顾而抵于不肖岂非见期待之厚哉光虽窃托迹于侍从之臣月俸不过数万爨桂炊玉晦朔不相续居京师已十年囊禇旧物皆竭安所取五十万以佐从者之䟽粝乎夫君子虽乐施予亦必已有馀然后能及人就其有馀亦当先亲而后踈先旧而后新光得侍足下才周岁得见不过四五而以五十万奉之其馀亲戚故旧不可胜数将何以待之乎光家居食不敢常有肉衣不敢纯衣帛何敢以五十万市一婢乎而足下忽以此责之岂非不相知之深哉光视地然后敢行顿足然后敢立足下一旦待以为陈孟公杜季良之徒光能无骇乎足下服儒衣谈孔颜之道啜菽饮水足以尽欢于亲箪食瓢饮足以致乐于身而遑遑焉以贫乏有求于人光能无疑乎足下又责以韩退之之所为若光者何以敢望韩退之哉退之能为文其文为天下贵凡当时王公大人庙碑墓碣靡不请焉故受其厚谢随复散之于亲旧此其所以能行义也若光者何人敢望韩退之哉光自结发以来虽行能无所长然实不敢锱铢妄取于人此众人所知也取之也廉则其施之人也靳亦其理宜也若既求其取之廉又责其施之厚是二行者诚难得而兼矣足下又欲使光取之于他人是尤不可之大者微生高乞酰于邻人以应求者孔子以为不直况已不能施而敛之于人以为已惠岂不害于恕乎足下之命既不克承又费辞以𥼶之其为罪尤深足下所称韩退之亦云文章不足以发足下之事业钱财不足以赒左右之匮急稇载而往垂橐而归足下亮之而已不宣
传家集卷五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卷六十 宋 司马光 撰书启三
答胡寺丞〈宗愈〉书〈时宗愈为楚州粮料荐歙州蕲门令丁隲〉
光顿首再拜前岁承临访以谏局不得诣谢顷又辱赐书兼示以所著文槀京师日困俗事因循逾年尚未报谢虽感戢勤仰之心无时少忘而惰慢之罪诚无以辞于左右宜见弃绝而不录者也今兹乃复重赐以书仍告以贤者之名是不以小礼为䟽密而直责以古人之处也光实何人蒙期待之厚如此且愧且恐殆无容措丁君未之得见又不知其所居不获身往受教也唯当谨识重语无日忘之京师名利之场士大夫不知光之不肖日枉车骑过弊庐者不啻十数然为道谊而来者则难得矣丁君不屈临廼益知足下之不妄誉人也时寒千万加爱
答周同年源书
十二月日具衔司马光谨再拜复书都官同年前比承赐书并示古律诗三卷理致精奥辞气清壮诚陋目所未尝赌如登崑丘阅众宝顾盼惊心知其可贵而口不可尽名也幸甚幸甚受贶至大冝即时修报而缺然逾旬者抑有由焉光生而朴愚行能无所长自度于方今士大夫间㝡出其下不意朝廷过采置之侍从居常自愧今同年赐书廼欲方之汲黯夫汲黯何可当也汉武帝猜忍暴刻其近臣如荘助朱买臣吾邱夀王之徒虽平生所信爱小有过辄抵死九卿颜异对宾客微反唇以为腹诽而诛之其视杀人族人若鉏草茅然黯当此时能犯忌讳触盛怒直诋其非以安国家利百姓非天下贤杰能如是邪今陛下慈爱宽仁与群臣言愉愉和颜色如接宾友唯恐伤其意求规谏之言孜孜如不及虽有狂狷讦直亦能容之光于群臣中官非甚薄曽不能引古圣贤之道以少助盛徳万分之一直碌碌随众容身庇妻子而巳岂得为汲黯之伦乎夫任羸者以万钧之重非徒不能负也且有颠仆糜碎之患光虽至愚犹知避颠仆糜碎之患是以战栗汗流而久不敢报也惟同年少赐矜察而宽假之不宣光惶恐再拜
答孔司戸文仲书
三月二十日司马光顿首复书司戸秘校孔君足下辱书教以孔子第门人而文学处四科之末所以然之理幸甚幸甚光愚陋无堪居常不见齿于士大夫足下徒以生之蚤而仕之久亦从而访焉称褒之过而责望之重且恐且愧无以自处光昔也闻诸师友曰学者贵于行之而不贵于知之贵于有用而不贵于无用故孔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汎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子夏曰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此徳行之所以为四科首者也孔子又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夫国有诸侯之事而能端委束帯与宾客言以排难觧纷循国家之急或务农训兵以捍城其民是亦学之有益于时者也故言语政事次之若夫习其容而未能尽其义诵其数而未能行其道虽敏而博君子所不贵此文学之所以为末者也然则古之所谓文者乃诗书礼乐之文升降进退之容弦歌雅颂之声非今之所谓文也今之所谓文者古之辞也孔子曰辞达而已矣明其足以通意斯止矣无事于华藻宏辩也必也以华藻宏辩为贤则屈宋唐景荘列杨墨苏张范蔡皆不在七十子之后也颜子不违如愚仲弓仁而不佞夫岂尚辞哉足下所谓学积于内则文发于外积于内也深博则发于外也淳奥则夫文者虽不学焉而亦可以兼得之学不充于中而徒外事其文则文盛于外而实困于内亦将兼弃其所学斯言得之矣曽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足下允蹈其言为之无倦将与渊骞并驱争先又况游夏尚奚足慕光方叹服止仰之不暇自视一无所有其何以为献不宣光顿首
与王介甫书〈熙宁三年二月二十六日〉
光居尝无事不敢渉两府之门以是久不得通名于将命者春暖伏惟机政馀裕台候万福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光不材不足以辱介甫为友然自接侍以来十有馀年屡尝同僚亦不可谓之无一日之雅也虽愧多闻至于直谅不敢不勉若乃便辟善柔便佞则固不敢为也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之道出处语默安可同也然其志则皆欲立身行道辅世飬民此其所以和也曏者与介甫议论朝廷事数相违戾未知介甫之察不察然于光向慕之心未始变移也窃见介甫独负天下大名三十馀年才高而学富难进而易退远近之士识与不识咸谓介甫不起而巳起则太平可立致生民咸被其泽矣天子用此起介甫于不可起之中引参大政岂非亦欲望众人之所望于介甫邪今介甫从政始期年而士大夫在朝廷及自四方来者莫不非议介甫如出一口下至闾阎细民小吏走卒亦窃窃怨叹人人归咎于介甫不知介甫亦尝闻其言而知其故乎光窃意门下之士方曰誉盛徳而赞功业未始有一人敢以此闻达于左右者也非门下之士则皆曰彼方得君而专政无为触之以取祸不若坐而待之不过二三年彼将自败若是者不唯不忠于介甫亦不忠于朝廷若介甫果信此志推而行之及二三年则朝廷之患已深矣安可救乎如光则不然忝备交游之末不敢苟避谴怒不为介甫一一陈之今天下之人恶介甫之甚者其诋毁无所不至光独知其不然介甫固大贤其失在于用心太过自信太厚而巳何以言之自古圣贤所以治国者不过使百官各称其职委任而责成功也其所以飬民者不过轻租税薄赋敛巳逋责也介甫以为此皆腐儒之常谈不足为思得古人所未尝为者而为之于是财利不以委三司而自治之更立制置三司条例司聚文章之士及晓财利之人使之讲利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樊湏请学稼孔子犹鄙之以为不如礼义信况讲商贾之本利乎使彼诚君子邪则固不能言利彼诚小人邪则惟民是虐以饫上之欲又可从乎是知条例一司巳不当置而置之又于其中不次用人往往暴得美官于是言利之人皆攘臂圜视衒鬻争进各闘智巧以变更祖宗法大抵所利不能补其所伤所得不能偿其所亡徒欲别出新意以自为功名耳此其为害巳甚矣又置提举常平广惠仓使者四十馀人使行新法于四方先散青苖钱次欲使比戸出助役钱次又欲更捜求农田水利而行之所遣者虽皆选择才俊然其中亦有轻佻狂躁之人陵轹州县骚扰百姓者于是士大夫不服农商丧业谤议沸腾怨嗟盈路迹其本原咸以此也书曰民不静亦惟在王宫邦君室伊尹为阿衡有一夫不获其所若巳推而内之沟中孔子曰君子求诸巳介甫亦当自思所以致其然者不可专罪天下之人也夫侵官乱政也介甫更以为治术而先施之贷息钱鄙事也介甫更以为王政而力行之徭役自古皆从民出介甫更欲敛民钱顾市佣而使之此三者常人皆知其不可而介甫独以为可非介甫之智不及常人也直欲求非常之功而忽常人之所知耳夫皇极之道施之于天地人皆不可须㬰离故孔子曰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介甫之智与贤皆过人及其失也乃与不及之患均此光所谓用心太过者也自古人臣之圣者无过周公与孔子周公孔子亦未尝无过未尝无师介甫虽大贤于周公孔子则有间矣今乃自以为我之所见天下莫能及人之议论与我合则喜之与我不合则恶之如此方正之士何由进谄谀之士何由远方正日踈谄谀日亲而望万事之得其冝令名之施四远难矣夫从谏纳善不独人君为美也于人臣亦然昔郑人游于郷校以议执政之善否或谓子产毁郷校子产曰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薳子冯为楚令尹有宠于薳子者八人皆无禄而多马申叔豫以子南观起之事警之薳子惧辞八人者而后王安之赵简子有臣曰周舍好直谏日有记月有成岁有效周舍死简子临朝而叹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诸大夫朝徒闻唯唯不闻周舍之鄂鄂吾是以忧也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鄼文终侯相汉有书过之史诸葛孔明相蜀发教与群下曰违覆而得中犹弃弊𫏋而获珠玉然人心苦不能尽惟董㓜宰参书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孔明尝自校簿书主簿杨颙谏曰为治有体上下不可相侵请为公明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奴执耕稼婢典炊爨鸡主司晨犬主吠盗私业无旷所求皆足忽一旦尽欲以身亲其役不复付任形疲神困终无一成岂其智之不如奴婢鸡狗哉失为家主之法也孔明谢之及颙卒孔明垂泣三日吕定公有亲近曰徐原有才志定公荐㧞至侍御史原性忠壮好直言定公时有得失原辄谏争又公论之人或以告定公定公叹曰是我所以贵徳渊者也及原卒定公哭之尽哀曰徳渊吕岱之益友今不幸岱复于何闻过哉此数君子者所以能功名成立皆由乐闻直谏不讳过失故也若其馀骄亢自用不受忠谏而亡者不可胜数介甫多识前世之载固不俟光言而知之矣孔子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诗云执柯伐柯其则不远言以其所愿乎上交乎下以其所愿乎下事乎上不远求也介甫素刚直每议事于人主前如与朋友争辩于私室不少降辞气视斧𨱆鼎镬无如也及宾客僚属谒见论事则唯希意迎合曲从如流者亲而礼之或所见小异微言新令之不便者介甫辄艴然加怒或诟詈以辱之或言于上而逐之不待其辞之毕也明主宽容如此而介甫拒谏乃尔无乃不足于恕乎昔王子雍方于事上而好下佞巳介甫不幸亦近是乎此光所谓自信太厚者也光昔者从介甫游介甫于诸书无不观而特好孟子与老子之言今得君得位而行其道是冝先其所美必不先其所不美也孟子曰仁义而巳矣何必曰利又曰为民父母使民盼盼然将终岁勤动不得以飬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今介甫为政首建制置条例司大讲财利之事又命薛向行均输法于江淮欲尽夺商贾之利又分遣使者散青苖钱于天下而收其息使人愁痛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此岂孟子之志乎老子曰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又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又曰治大国若烹小鲜今介甫为政尽变更祖宗法先者后之上者下之右者左之成者毁之矻矻焉穷日力继之以夜而不得息使上自朝廷下及田野内起京师外周四海士吏兵农工商僧道无一人得袭故而守常者纷纷扰扰莫安其居此岂老氏之志乎何介甫緫角读书白头秉政乃尽弃其所学而从今世浅丈夫之谋乎古者国有大事谋及卿士谋及庶人成王戒君陈曰有废有兴出入自尔师虞庶言同则绎诗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孔子曰上酌民言则下天上施上不酌民言则下不天上施自古立功立事未有专欲违众而能有济者也使诗书孔子之言皆不可信则已若犹可信则岂得尽弃而不顾哉今介甫独信数人之言而弃先圣之道违天下人之心将以致治不亦难乎近者藩镇大臣有言散青苖钱不便者天子出其议以示执政而介甫遽悻悻然不乐引疾卧家光被旨为批答见士民方不安如此而介甫乃欲辞位而去殆非明主所以㧞擢委任之意故直叙其事以义责介甫意欲介甫早出视事更新令之不便于民者以福天下其辞虽朴拙然无一字不得其实者窃闻介甫不相识察颇督过之上书自辩至使天子自为手诏以逊谢又使吕学士再三谕意然后乃出视事出视事诚是也然当速改前令之非者以慰安士民报天子之盛徳今则不然更加忿怒行之愈急李正言言青苖钱不便诘责使之分析吕司封传语祥符知县未散青苖钱劾奏乞行取勘观介甫之意必欲力战天下之人与之一决胜负不复顾义理之是非生民之忧乐国家之安危光窃为介甫不取也光近蒙圣恩过听欲使之副贰枢府光窃惟居高位者不可以无功受大恩者不可以不报故辄敢申明去岁之论进当今之急务乞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追还诸路提举常平广惠仓使者主上以介甫为心未肯俯从光窃念主上亲重介甫中外群臣无能及者动静取舍唯介甫之为信介甫曰可罢则天下之人咸被其泽曰不可罢则天下之人咸被其害方今生民之忧乐国家之安危唯系介甫之一言介甫何忍必遂已意而不恤乎夫人谁无过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过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何损于明介甫诚能进一言于主上请罢条例司追还常平使者则国家太平之业皆复其旧而介甫改过从善之美愈光大于日前矣于介甫何所亏丧而固不移哉光今所言正逆介甫之意明知其不合也然光与介甫趣向虽殊大归cq=81则同介甫方欲得位以行其道泽天下之民光方欲辞位以行其志救天下之民此所谓和而不同者也故敢一陈其志以自达于介甫以终益友之义其舍之取之则在介甫矣诗云周爰咨谋介甫得光书傥未赐弃掷幸与忠信之士谋其可否不可以示谄谀之人必不肯以光言为然也彼谄谀之人欲依附介甫因縁改法以为进身之资一旦罢局譬如鱼之失水此所以挽引介甫使不得由直道行者也介甫奈何徇此曹之所欲而不思国家之大计哉孔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彼忠信之士于介甫当路之时或龃龉可憎及失势之后必徐得其力谄谀之士于介甫当路之时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介甫以自售者矣介甫将何择焉国武子好尽言以招人之过卒不得其死光常自病似之而不能改也虽然施于善人亦何忧之有用是故敢妄发而不疑也属以辞避恩命未得请且病膝疮不可出不获亲侍言于左右而布陈以书悚惧尤深介甫其受而听之与罪而绝之或诟詈而辱之与言于上而逐之无不可者光俟命而已
与王介甫第二书〈熙宁三年三月三日作〉
光以荷眷之久诚不忍视天下之议论恟恟是敢献尽言于左右意谓纵未弃绝其取诟辱必矣不谓介甫乃赐之诲笔存慰温厚虽未肯信用其言亦不辱而绝之足见君子宽大之徳过人远甚也光虽未尽晓孟子至于义利之说殊为明白介甫或更有他觧亦恐似用心太过也传曰作法于凉其弊犹贪作法于贪弊将若何今四方丰稔县官复散钱与之安有父子不相见兄弟离散之事光所言者乃在数年之后常平法既坏内藏库又空百姓家家于常赋之外更増息钱役钱又言利者见前人以聚敛得好官后来者必竞生新意以朘民之膏泽日甚一日民产既竭小值水旱则光所言者介甫且亲见之知其不为过论也当是之时愿毋罪岁而已感发而言重有喋喋负罪益深
与王介甫第三书
光皇恐再拜重辱示谕益知不见弃外收而教之不胜感悚不胜感悚夫议法度以授有司此诚执政事也然当举其大而略其细存其善而革其弊不当无大无小尽变旧法以为新奇也且人存则政举介甫诚能择良有司而任之弊法自去苟有司非其人虽日授以善法终无益也介甫所谓先王之政者岂非泉府賖贷之事乎窃观其意似与今日散青苖之意异也且先王之善政多矣顾以此独为先务乎今之散青苖钱者无问民之贫富愿与不愿强抑与之岁收其什四之息谓之不征利光不信也至于辟邪说难壬人果能如是乃国家生民之福也但恐介甫之座曰相与变法而讲利者邪说壬人为不少矣彼颂徳赞功希意迎合者皆是也介甫偶未之察耳盘庚曰今我民用荡析离居又曰予岂汝威用奉畜汝众又曰无或敢伏小人之攸箴又曰非废厥谋吊由灵盖盘庚遇水灾而迁都臣民有从者有违者盘庚不忍胁以威刑故勤劳晓觧其卒也皆化而从之非谓废弃天下人之言而独行巳志也光岂劝介甫不恤国事而同俗自媚哉盖谓天下异同之议亦当少垂意采察而已幸恕其狂愚不宣光皇恐再拜
上许州吴给事书
月日具官光谨再拜献书某官执事光昔者未冠为书生从师友间得执事所对直言䇿及后䇿观之喟然叹曰道之不明久矣蔽于古者迃大而不可从溺于今者浅薄而不足用今执事论高而不悖于今义实而不戾于古所讥切皆当世之病所区画皆应事之宜粲然虞夏商周之道可以覆手而取举足而登也非夫深明于道之本其孰克以致此哉由是私自望曰异日傥得出入门下承事之间以受一言之益使皦然暏道之正涣然识道之归事君行己知所取舍而无所疑则私愿足矣及举进士幸免黜去始敢进谒朝之公卿大夫当是时蓄才徳负名声出入帝廷荣耀辉赫照人者众矣光皆未及往见首求执事之门而叩之诚欲急于学术之明而成宿昔之志也并裒其所为文以为始见之贽执事不责其僣而辱赐之诗以振饰之且曰道为根抵言为华由来表里相经纬光由是益知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则光愿受学之志愈固而专矣不幸光献文之明日西出之官自是巳来非奔走吏道则在苫凷衰绖之中矣东西南北﨑岖𡒄坎过阙门上逆旅爨未及燃巳复出外矣是以役役十年而不得卒业也去年罢滑台从事至京师则执事既为天子辅弼臣矣光贱士也其敢不自分限而屡以其不肖之迹污辱门下之尘称道旧恩以求瞻望几杖哉必若是而为天下之人谓之不营禄位而为道则难矣光是以屏身退处不敢屡进以烦将命非为辄自踈外诚惧不知者不能察其区区而有尘累于至公也今圣主以许田股肱大郡屈烦执事暂镇治之光然后敢复叙昔日之知而求毕其戆愚之志夫肝鬲之所崇聚而欲杼展于左右者固不可立谈而尽也是敢复缮缀近所为文凡五卷而荐之非敢以为文也贵露下情而巳伏惟亮其狂简之诛而矜其自㓜及长企仰之意副其所以来求考正道义之诚则没齿衘戴盛徳永永为执鞭秉辔门下之士矣不宣光惶惧再拜
答胙城郭大丞书
光顿首再拜窃以前世郡县以来朝廷唯置太守都尉令长自他掾属皆官长所自辟除供趋走治文书而巳今幕府吏犹古之掾属也职至轻位至微独命于朝廷差异耳执事以老成之徳任百里之重官为三丞著籍于朝虽大君子卑逊不以自重然考之古视之今其事任位序不轻章矣而岁时月朔必以贺牍为赐辞恭礼备若小邑长之事牧伯然此岂光之所能堪哉是以日夜鞠躬重足继为书启布之左右乞停此议以安反侧而执事好谦之志确然愈固虽于盛徳益有光美将使无似之躯于何自置殆非所以相全爱之道也廼者韦城张秘丞亦然光具此意因书请焉韦城悟其不可幸赐惠许独执事未炤愚款祈请喋喋不垂允纳每得一纸流汗霑足光闻君子与人恭而有礼固不若此也今不敢避烦再荐言庶㡬高明垂意察古今之体酌重轻之宜凡此过礼率从翦削时有惠训手笔往来使得泰然自安无负踧踖幸之大者不宣光顿首再拜
别刘孝叔杂端手启
光再拜前日暂得诣别怅恋何可胜言比宿起居何如舟舰具未觧维果在何时恭惟道胜名立馀无可贵外物土芥固不足以滑和唯冀亲近药物益自爱重区区所祷不宣光再拜
与范尧夫经略龙图书
光启昨在洛中及至京广两于河中逓次得所赐书值光治装赴陈州又得旨诣阙寻又忝左省之命匆匆事多久不修报明恕必察其非踈懈也曏承就移庆帅既践世官复修旧治计尧夫必乐然就职然士论所欎者犹多也光今日忝窃皆由尧夫素加诲诱重以推挽其感戢固不在言今岁大暑异常边地必稍愈触热饮冷更祈莭慎不宣光再拜
与范尧夫经略龙图第二书
光愚拙有素见事常若不敏不择人而尽言此才性之蔽光所自知也加之闲居十五年本欲更求一任散官守候七十即如礼致事久绝荣进之心分当委顺田里凡朝廷之事未尝挂虑况数年以来昏忘特甚诚不意一旦冒居此地蒙人主知待之厚特异于常义难力辞黾勉就职故事多所遗忘新法固皆靣墙朝中士大夫百人中所识不过三四如一黄叶在烈风中㡬何其不危坠也又为世俗妄被以虚名不知其中实无所有上下责望不轻如何应副得及荷尧夫知待固非一日望深赐教督以所不及闻其短拙随时示谕勿复形迹此独敢望于尧夫不敢望于佗人者也光再拜
答河阳李夷白秘校书
五月三十日光再拜司理秘校李君足下顷国家罗天下豪儁光以无似叨备有司以是得瞻见符采承接馀论其为幸巳大违别巳来汩没俗事未遑修问信至两蒙惠言且谓自省于中至于无愧则安为之又谓光事之非礼固弗受恱之非道固不恱何足下自遇之厚而见期之深也愧感之外敢不颂咏美志而佩服雅言庶㡬黾勉以不负所教焉至于师法非所敢当又承王事鞅掌以学之不讲为深忧光也闻诸宓子贱曰始诵之今得而行之是学益明也何费日之有盛暑未获展晤惟加爱为祷不宣光再拜
答齐州司法张秘校正彦书
十一月七日光白司法秘校张君足下前日辱书始则谕以古之为士易今之为士难终则见索恶诗欲以示郡之贤守倅光实何人承雅意勤厚如此固不当辞然光素无文于诗尤拙不足以揄扬盛美取信于人况近世之诗大抵华而不实虽壮丽如曹刘鲍谢亦无益于用光忝与足下以经术相知诚不敢以此为献所可献者在于相与讲明道义而已足下所谓古之为士者乃君子之道也所谓今之为士者乃小人之道也自有天地以来君子小人相与并生于世各居其半一消一息一否一泰纷然杂揉固非一日非君子之道多于古鲜于今古则可为而今则不可为也小人之道鲜于古而多于今古不可为而今则可为也顾人之取舍何如尔奚古今之异而有易有难哉足下学春秋非徒诵其文通其义而巳乃能于传注之外凡古今治春秋之书存可见者皆遍观而略记之评其短长靡不精当人或杂举而猝问之酬对无滞衮衮焉如泉源之不穷年未弱冠举明经为天下第一今位虽卑年虽少譬如隋珠和璧委于道涂愚者犹知拾而宝之况贤守倅哉诗云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孔子曰不患人之不巳知求为可知也足下当固守于古而勿流放于今汲汲于己而徐于人为之不止光见异日为贤公卿功业烜赫于当时名声彰彻于后世竹帛所不能纪金石所不能颂诗何为哉诗何为哉不宣光白
传家集卷六十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传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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