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王实录
先王實錄 作者:杨英 |
本书《从征实录》,不分卷,延平王户官杨英撰。英,里籍不详,据书中所载,知其自永历三年迄十六年,大小征战,几无役不从,为延平部下经理粮饷之要人,故所得资料,往往极可珍秘,他家史书所求之不可得者,书中则瓌宝山积,触目灿然。本书原为抄本,得之南安石井郑氏后裔之手。民国二十年,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假其书影印,有海盐朱希祖所作长序,以此书体例不以延平一生事迹为始末,而以杨英从征目睹为标准,故题曰《延平王户官杨英从征实录》,台湾银行经济研究室改题今名。 |
序
[编辑]〈延平王户官杨英撰〉
藩前天兴州知州户部主事杨英为辑造先王实录事,谨将永历三年己丑九月陈策从王,十月初一日蒙录用叙起,至永历十六年壬寅五月先王宾天止,凡所随从战征事实,挨年逐月,采备造报,以凭校正施行。
永历三年 己丑
[编辑]永历三年己丑〈(一六四九)〉九月,藩驾住〈(驻)〉中左。
初一日,杨英献策,为有□□□□□□□,蒙藩批:‘着来见’,随录任户科。
初三日,虏镇守漳浦副将王起俸慕义欲归,先遣义子朱之明密赴军门纳款,藩许之,约日进兵城下,外攻内应,克拔浦邑。缘谋泄,闻藩舟在龟镇港,王起俸十四日随弃妻子 ,率亲标将吴大明、蔡良、龚□、李化龙、朱□等数□出,繇〈(繇应作“由”,避明思宗、安宗、昭宗讳。)〉龟镇下船到铜见投,本藩嘉其忠义,□□报国,□挂 统练军门印,实授都督同知,赐花纹银五百两,彩伞、玉带、靴帽如仪,令管北标将,至次年,以叶宦闺女主配之。其辖将吴大明等陞赐有差〈(起俸系南京凤翔人,善骑射。吴大明今为马兵营,亦善骑射)〉。
十月,藩驾住中左。
初六日,传令官兵在船出征。
初八日,进入海澄港。漳虏吊〈(调)〉到各邑虏兵援防。
初九早,传令驾出,乘风直进云霄港。
初十日,繇〈(由)〉白塔登岸,分三路进兵。以左先锋施郎、援剿左镇黄廷、前冲镇阮引、正兵营卢爵繇〈(由)〉左而进,右先锋杨才、援剿右镇黄山、后冲镇周瑞、左冲镇林义、右冲镇洪习山繇〈(由)〉右而进,藩自率统领戎旗中军康明、中冲镇柯宸枢、亲丁镇张进繇〈(由)〉中而进。是午,云霄守备张国柱、千总夏义、柯虎督马步兵千馀,离城五里,列阵迎战。遣旗鼓中军姚国泰领兵守城。时左先锋镇撞遇国柱兵马,遂即交锋。约战数合,右先锋镇杨才等继进、左先锋镇副将施显跃马提刀,直冲其阵。国柱驰马交迎,被施显马上一刀,砍死马下。我兵继杀,虏遂溃散,尽被我兵杀死,积尸遍野。时施郎辖下亲随洪羽、施显、下哨官黄安,战功居多,藩遂知名。本藩遂挥军乘胜进兵攻城。姚国泰尤〈(犹)〉督兵拒守。左冲镇林义、中冲镇柯宸枢等督兵从西北角登城,其城遂拔。姚国泰被乱兵所杀,几死尸中。时藩颇闻国泰名,令搜索得之。台至,遍身杀怆几死。乃退回铜山,[交]地方官陈明登延医调治,愈送军前拔用〈(国泰,□□武陵人,善骑射。明登,□□□□□ 人,□命将□□□□□。)〉□□□□□□□□诸将议曰:‘云霄□□□□□□□□□命将□复,暂札□□□□,逸以待劳,致而杀之,然后长驱进攻漳浦。如不敢来,分兵□□盘陀岭,然后进□诏安县,以与复明潮兵并定国公〈(郑鸿逵)〉在揭通援,共图进取可也。’诸将曰:‘然。’
二十日,侦漳虏无敢来犯,藩遂躬督中冲等镇到盘陀岭分派隘口,各截虏援。此岭高而险,两边俱峻山,深坑中惟大岭路通漳。藩指诸将曰:‘可谓险要。所云“一夫守隘,万夫不敢过”是也。尔等严守以绝援兵,候克诏日,即会兵前来进取浦邑。吾择尔等守之,其必勉之。尔中冲镇柯宸枢智勇有方,堪当一面,督辖下专札岭路左山;尔援剿左镇黄廷、右冲镇洪习山战守优,宜督辖下合札岭路右山;各树木栅,□□□垒,相为犄角。虏若冲左则右援,若冲右则左援,若从中路则互击,俱要同心协力,谨守为主;有功不负。另有南岭门小路可通诏邑,尔后冲镇周瑞、前冲镇阮引督辖下前往防守,令正兵营卢爵督辖兵札岭下以为两路应援,并驰护乡兵。’派守已定,藩驰回营。
二十六日,藩督师进图诏安,札营龙峯、磁灶等处。虏守将晋级知县李四知议援兵不至则降。
漳虏王之纲、王邦俊等吊〈(调)〉集邑虏赫文兴、魏标、谢子连等亦于是日齐到,会复盘陀岭,分作四股来犯。一股冲劫岭门,一股繇〈(由)〉右敌左援、右冲二镇,一股繇〈(由)〉左敌中冲镇,一股繇〈(由)〉中路截我往来应援。另以海澄守虏赫文兴一股从山下爬上,抄出中冲镇之后。
二十八早黎明,齐来冲犯。时濛雾不相照应,援剿左、右冲二镇被其乘雾突进,炮□冲散,遂合冲其左边,先被中冲镇杀退。及后各虏会集攻击,□□□□,众寡不敌,□□□□,中冲镇柯宸枢同胞弟中军柯宸梅力战不支,死之。是□□□败回□□,□□□告以是日濛雾,不及接战而败,赦之不究。闻宸枢□弟阵亡,叹曰:‘彼沉毅有谋,方冀共成大业,岂期至此兄弟俱殒!’行令恤其家。后并令其子柯平来见。
十一月初一日,藩令解诏围,督师夜繇〈(由)〉分水关进入潮州驻师。抵黄岗时,潮属不清不明,土豪拥据,自相残并,粮课多不入官。黄岗则有挂征南印黄海如,南洋有许隆〈(隆应作“龙”,《海上见闻录》、《闽海纪要》皆作许龙,此避郑芝龙讳。)〉,澄海有杨广,海山有朱尧,潮阳有张礼;藩次第收平之。时武毅伯施天福同黄海如来见,藩令天福典兵柄,辞以老,从之。谓海如曰:‘我举义以来,屡得屡失,乃□□□乱,今大师至此,欲择一处以为练兵措饷之地,必[如]何而可?’海如曰:‘潮属鱼米之地,素称饶沃,近为各处土豪山义所据,赋税多不入官,藩主第收而服之,藉其兵□食其饷,训练恢复,可预期也。’藩曰:‘我亦思之。但潮邑属明,未忍为也。’时参军潘□□言曰:‘宜先事入告,然后号召其出师从王,顺者抚之,逆者讨之。藩主奉旨专征,今大师咫尺,南洋许隆〈(龙)〉不劳师郊迎,声义问罪,谁其不然!’藩曰:‘宜再图之,许隆〈(龙)〉何足云也。’海如又曰:‘驻军措饷,莫如潮阳县。盖潮阳饶富甲于各色,且近海口,有海门所、达濠浦可以抛泊海艘,通运粮米,次守近山。土豪数年拥据租粟,负固山寨,邑长不敢问。今驻节邑中,抚顺剿逆,兵饷裕如。但须假道南洋,繇 〈(由)〉鲎澳过达濠浦至邑,恐许隆〈(龙)〉、张礼梗道也。’藩曰:‘自有以处之。’于是发谕许隆〈(龙)〉,令除道并备小船以候过师。传令移师驻札南洋山头仔。许隆〈(龙)〉果抗命,仍敢出兵拒绝。藩怒,令舟师进塞□港,以陆师捣其巢穴。
初八日,许隆〈(龙)〉出兵来迎,我师一鼓而□,许隆〈(龙)〉仅身免,走潮□□。藩驰督师至□□岸上,有数贼伏在岸边,认是本藩,突冲犯驾,坐马惊跳跌下,贼猛举刃将刺,幸□班蔡巧、李长等迎接刺杀之,得保无事,此一险也。
藩驻师南洋,令搬运粮粟万馀石,馀军器船只称是。其粟石令督饷黄恺派拨运回中左,交郑四镇积贮。海阳旧将陈斌来归。斌、身大十围,力举千斤,一骁将也,授以兵,管后劲镇事。澄海都督杨广亦来附。初,广与斌有隙,藩杯酒解释之,后协力共事。南阳唐玉亦来归。海山都督朱尧来附。各得其兵众,颇多。
是月,藩驾驻南洋,发谕张礼备船渡载,礼拒命。令杨广备船,并移书定国公备船渡载。
二十九日,藩移师鲎澳,过达濠埔。此处有三寨:曰达濠,曰霞美,曰青林。每寨千馀□□,负固自恃,不隶版图,每岁截海摽掠。先年径与定国公为难,至是仍复自逞,不遵谕令。藩到达濠,观度形势,即告谕诸将曰:‘三寨相为犄角,铳路相通,其受敌之处,必设地钩沟陷,须以计取,免伤吾兵。闻张礼据青林,吾欲生擒之,须先攻达濠。尚〈(倘)〉二寨不用兵临,彼必并力来援也。尔周瑞、阮引、黄山、卢爵督辖兵伏于中寨之左右,须示弱以诱之,待进攻时,彼必出兵,然后冲其半截,使首尾不相顾;仍各拨一二翼兵,如欲抄袭其城状,似〈(俟)〉其抽回防城,彼自无心恋战,则并力追杀,可尽歼也。尔等当遵令而行。尔戎旗并左右先锋等镇,须用炮攻城。先拿地民究问,沟陷地钩掩密何处,□□□导,然后进兵,安炮攻打,遵令而行。’
十二月初二日,传令发炮攻达濠寨,张礼果发兵出援,被周瑞等依计杀败,歼杀殆尽,达濠寨中,看见惊惶。藩号令登城,右先锋杨才并戎旗、亲随等镇蚁拥登埤,立破达濠、霞美二寨。即合兵进攻青林。张礼见势不支,城上呼降。藩令陈斌招谕之,准其待罪归命。达濠遂平。
初八日,三镇洪忠振伯奉藩令来至军前,并柯宸枢子柯平俱到。令忠振伯发助丧银三百两,付平买米回家,以示优恤。
定国公闻达濠已平、张礼乞降,致书来贺,请面会机宜,并借张礼一观。
遣援剿右镇黄山督率后冲镇周瑞、左冲镇林义、正兵营卢爵往靖海卫,并巡下惠来县,俱归顺。以中军汪汇之理惠来县,以正兵营卢爵镇守其城。吊〈(调)〉黄山等回攻南山寨,破之。
十四日,藩移师入揭阳,会定国公,并带张礼往见。定国言:‘潮镇郝尚久并诛车都督,占据潮郡,每起兵与我为难’;意欲本藩合兵向问何如。藩曰:‘彼尚藉明号,岂可自矛盾?俟其踪迹败露,然后声罪,师出有名;侄当任之。’定国曰‘然。’时揭邑白灰寨李芳等负固,不服征输。定国请师讨之。藩令左先锋率兵一鼓而破其寨,李芳正罪,馀寨慑服。时定幕陈四明家属被张礼所掠,陈请杀之;随沉之水,致书谓‘礼酒醉没海’,藩悔曰:‘吾送去差矣。人必谓吾假手,后将何以招亡纳叛而使投降?定国待人何□□□’!
四年 庚寅
[编辑]四年庚寅〈(一六五0)〉正月,藩发驾至潮阳,知县尝〈(应作“常”,避桂恭王常瀛讳。)〉翼风率父老郊迎,陈廓外。乡寨顽□,藩随率师征讨负固顽寨,征输粮米。时以运转给赀未有的员,谕令三镇洪忠振伯驻镇潮阳,以军器粮务委付任理,征输转运不竭,深倚重之。委右冲镇洪习山镇守达濠地方,以副将甘辉任右冲镇事。藩督师攻和平寨。此寨三面环水,惟西面受敌,恃险抗拒征输。攻之数日不克。一日,藩督师攻打,与潘参军偶立,才转身一动,一铳弹打中潘参军右指,乃藩所立处,若未转则误中矣,亦一险也。藩见难攻,传令抽回。右先锋杨才进曰:‘似此梗化,不攻将何征输?我愿督兵进克,限明早,若不破城,愿退先锋之印。’藩许之。次早,右先锋杨才率先冒矢石登陴,连砍数贼,众等奋进,遂破其寨,尽杀之。左先锋施郎攻破溪头寨,后劲镇陈斌克狮头寨,贼首黄亮采闻风惊惧,求陈斌愿降,藩许之,令其招兵授镇事。
二月,藩督师进入洋乌𣴛水平山寇。有员山寨、和尚寮恃险不服,攻之。左冲镇林义率先登寨,伤铳而死。北将吴仕标亦伤死。藩挥令各镇将寨掘平之,男妇一尽剿杀无遗,馀寨闻风归顺。藩巡师之棉湖寨,普宁县地方俱向化。委监督程应璠管地方事,征收正供。
以统领戎旗亲随中军康明为左冲镇,以正总班吴胜管中军事。右先锋杨才病卒,以亲随正总班林勇为右先锋。勇随征苏六阵亡,吴胜退缩,斩首示众,以正总班林胜代吴胜职。以右冲镇甘辉管亲丁镇,以正兵卢爵管右冲镇,以援剿左镇黄廷管右先锋镇,以左先锋镇副将施显管援剿左镇。
四月,藩督师往平九军,破其溪头寨之顽恶而险要者。九军首人邱瑞、刘公显等畏服投顺。令监督陈六御派征助饷。先时九军首乱,攻破揭阳县,后拥据抗纳官租,至是追取正供数万,俱乐输。
陞监督王秀奇为戎旗镇管亲随,林胜为中协,陈瑞为右协。
藩移师到揭。定国公言新墟寨负顽已久,不服输将,每与郝家合兵为梗。
二十五日,藩随与定国公合兵攻之,尤〈(犹)〉恃险未服。我兵攻打。定国公用灵烦击平其城。随赴藩乞降,许之。抽其寨中之壮勇者四百人充兵,令施显管辖。郝尚久出兵来援新墟。藩曰:‘郝虏助逆,加兵擒而灭之,师出有名矣。’随令移营迎敌。令亲丁镇甘辉伏石场寨左边,右先锋黄廷伏寨右边,亲率诸镇迎战。郝尚久率马步数千前来。本藩挥令左先锋施郎、后劲镇陈斌等向攻,才交一合,左右伏兵合出,陈斌提刀跃马冲入阵中砍杀,锋不可当。虏遂渀溃。生擒尚久中军陈禄而回。诸将继进追杀,横尸遍野,尚久仅以身免。我师班回。
是月,漳虏王邦俊率兵攻铜山所,管理地方事陈明登、督饷黄恺先遁至军前,藩怒,欲罪之。参军进曰:‘彼等□无兵,何能死守?’宜宥之。以忠匡伯张进管铜山地方事。时虏犯铜山,忠匡伯撄城固守。后忠勇侯陈豹率兵来援,虏惊遁,得保无虞。
五月,藩驾驻揭阳。九月,诏安义将万礼等来附。施郎招出也。
六月,谕诸将曰:‘尚久不清不明,背顺助逆,径出兵相加,或欲图之,计将安出?’陈斌进曰:‘斌,潮人也,颇知潮地利。潮邑东面环溪,只一浮桥通漳大路,惟西、南、北平地可施攻击。必须断其浮桥,以绝援兵,然后移札西南攻围,内乏粮糈,外无救兵,不降何待?’本藩从之。随统师先札溪东葫芦山。郝尚久督兵搦战。本藩令王起俸伏兵山下候接战抄出,令陈斌等迎敌。虏见我兵强壮,伏兵四起,溃乱而走,杀死不计。随令左先锋施郎督先断桥。缘桥只一线之长,难容兵马,虏就桥中敌□,□炮持守。对击三日不下。本藩即传令曰:‘谅一桥难拔,尚欲图大!今日本藩亲督,有奋勇拔克者重赏陞擢,退却者不论总镇官兵,立即枭示!’时左先锋亲随何义、陈法、林椿等十数人冒炮充〈(冲)〉进,登楼攀连而下,虏支吾不及,杀伤跳水死者不计其数,其桥随即烧断,并石桥亦尽烧毁。虏援绝退守。本藩随移师屯札西、南、北,重围数匝,筑炮攻打。一日,本藩巡营方回,同诸镇在城边高山松石下饮酒,虏侦知驻节次所,□□大炮,忽响一声,其管家阿三傍藩身边提壸,被炮打碎身死,藩主与各镇无碍,即移避之。虏侦知惊服,谓“王者不死”。随往漳请救,撄城固守。
七月二十日,漳虏赫文兴来援,许隆〈(龙)〉渡载入城。尚久削发归清。繇〈(由)〉是围困三个月不下,本藩以暑天蒸热,兵士多病,解围,暂抽退潮阳。山寇黄亮采等又叛,抗截饷米,令亲丁镇甘辉等讨平之,亮采服诛。
八月,分遣各镇汛守,以忠振伯总理地方兵民粮饷事。自率戎旗镇王秀奇、后冲镇周瑞、前冲镇阮引等扈从回中左。
十五日,藩驾回至中左,欲与建国公郑彩等会师,适建国先数日前出师北上,会其弟定远侯郑联。藩劝令改〈(解)〉兵柄,合师共济,联亦听从,令其辖将陈俸、蓝衍、黄屿、吴豪等归附。本藩令陈俸为戎旗镇前协、蓝衍为后协、吴豪为副将、黄屿为中冲镇管兵中军。以四镇郑芝莞管理中左地方事,忠靖伯陈辉为水师一镇。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成功杀其族兄联并其军,此书讳而不言其死。惟阮昊锡直书之而不讳,其言曰:“成功杀定远侯郑联并其军,建国公郑彩逃于南海,将佐多降”(《海上见闻录》上)。阮氏亦为成功故吏,其作史颇多直笔,杨氏对之有馀愧矣。温睿临郑彩传云:“庚寅,与郑成功构衅,成功击走之,袭执其妻子。成功祖母责其孙善遇之,得释还。彩漂泊海中无所适,成功以书招之,乃归死于家云”(《南彊逸史·传三十九》)。杨氏既讳联之被杀,又讳彩之击走,文过饰非,毫无微辞,此其一例也。’)
九月,藩驻中左,设坛请兵部万年英宣敕行礼祭太夫人。
请建国公回师共图恢复。建国被风飘至广海,不遇而还。其辖将杨朝栋、王胜、杨权、蔡新等来见。后以朝栋为义武营,以王胜等管理水师。
旧将蓝登来见,授援剿后镇,蒋恺为副将;拔周全斌为辖下中军翼将,督兵镇守中左。
二十八日,苏六集山寇攻陷惠来县,汪汇之并卢爵等不屈,死之。
十月,藩督后冲镇周瑞等往围头接太夫人。澄济伯〈(郑芝豹)〉洋船二只,助洋银十馀万[于]太夫人,并送太监杨进、胡安国等至。
后冲镇周瑞病卒,以何德为后冲镇。
忠振伯报潮阳山贼复起,不复追征。藩令再往潮阳,谕郑地方曰:‘前建国等在中左,虏不敢犯,今建国南下,定远水师已归于我,我欲往潮,虏若来犯,尔等何守?尔敢任否?’芝莞曰:‘藩若设水陆官兵数镇付莞提调防守,虏众来犯有失,愿依军令。’藩曰:‘可。’随以前冲镇阮引、后冲镇何德为水师,以援剿后镇蓝登为陆师,督率辖下官兵防守中左,听郑四镇调遣机宜。留太夫人董氏同世子监守中左。
鲁王同阁部曾樱并闽安侯周瑞、挂印黄大振等至中左。藩执臣礼奉之,厚待曾阁部,以周瑞为水师右军,黄大振为援剿前镇。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鲁王来中左所,此书言成功以臣礼奉之,则失之诬。考江日昇《台湾外纪》,与此说异,其言曰:“永历六年,鲁王至厦门,成功集诸参军议接鲁王礼。潘庚锺曰:‘鲁王虽曾监国浙右,而藩主现奉粤西(据《小腆纪年》补此二字)正朔,均臣也,相见不过宾主。’成功曰:‘不然。若以爵位论之,鲁王尊也,况经监国。若用宾主礼,是轻之;轻之,是纲纪混矣。吾当以宗人府府正之礼见之,则于礼两全。’诸参军服其论。”(《外纪》卷七)。徐鼒《小腆纪年》、汪镛锺《延平忠节王始末》皆取斯说,则言以臣礼事之者诬也。’)
十一月初二日,藩驾至潮阳。提塘黄文自行在来,报称:‘有旨请藩入援。伪平、靖二王率满骑数万寇广州,复之。宁藩望我大师南下会剿甚切。今二伪王兵马来至广东,先遣满将克复潮惠,与我师为难。’藩知之,传令各镇催完各寨乐输饷米,交忠振伯拨运贮中左。忠振伯启曰:‘各县饷米约完十分七、八,所欠者穷苦贫民耳。徒滋追呼之苦,而饱奸差之腹,不如出赦,以彰浩荡之仁。’藩从之。
以柯鹏任右冲镇事。
闰十一月,藩驾驻潮阳。传令各镇官兵束装行李,听令在船,南下勤王。时施郎兄弟俱握兵权,每有跋扈之状,动多倚兵凌人,各镇俱受下风,惟后劲陈斌每与之抗曰:‘彼恃兵力,吾兵足与敌,若彼手段,虽兄弟,吾用只手揉躏之!’郎知之,亦让之,但每愬于藩,斌有戒心,至是率兵而逃,密启一禀,陈所逃缘繇 〈(由)〉,藩心含之。
十二月,藩驾抵揭阳,与定国公议曰:‘有报自行在来,二酋已下广州,即到广省,先复惠、潮矣。又郝孽归清,此处终非久居,叔父暂回中左居守,侄统兵南下勤王,诚为两利。’定国曰:‘侄有此举,社稷灵贶,实式凭之,我当驾回中左协防也。’
二十日,藩令官兵备船南下,开驾时,父老遮辙劝驾,谕之曰:‘奉旨勤王,势不敢迟留,城中吾自有备,尔等毋患,拨铳器火药,令知县尝〈(常)〉翼风率民壮防守。’
二十一日,藩师自达濠开驾,约定国公至南澳会师。后劲镇陈斌入潮阳城镇守,虏至,归之。
黄海如在达濠欲谋叛,败露;藩令洪习山赐之死。
五年 辛卯
[编辑]五年辛卯〈(一六五一)〉正月初四日,藩驾至南澳。镇守南澳地方忠勇侯陈豹请见,告曰:‘藩主统师勤王,先帝在天之灵,实鉴贶之。但闻二酋已破广州,杜永和入琼南矣,此去或恐不遇,而中左根本,亦难舍也,不如将此南澳地方听藩主驻节,居中调度,豹愿前驱,督同各镇南下,诣会王师,候有信请藩亲行未晚也。’藩曰:‘尔固效忠,但我家世受先帝厚恩,捐躯难报,今有旨吊〈(调)〉师,虽越山逾海,义当趋赴,岂暇谋及身家?尔当暂固地方,中左有急,驰赴援防可也。’豹知藩意已坚,从之。
左先锋施郎入告曰:‘勤王臣子职分,但郎昨夜一梦,似大不利,乞藩主思之。’藩知来意,心含许之,遂令将左先锋印并兵将令副将苏茂管辖,其后营万礼吊〈(调)〉入戎旗亲随协将。
定国公送镇将萧拱辰、沈奇等愿效忠勤王,藩纳之,以萧拱辰为中冲镇,沈奇为护卫右镇,跟同南下。监督张英为正中军。
二十七日,藩驾开发南澳。定国公、忠振伯、施郎带陈埙、郑文星等俱回中左。
二月,藩驾至白沙湖。
二十五日卯时,传令开驾,遇风报〈(暴)〉大作,各船难驶,俱收入盐州港。惟本藩正副坐驾,风大收湾不得。无奈坐帆溜下,管正中军船内司都督蔡进福、副中军船施举□□、藩□□施举□驾。是晚适至菜屿,风浪愈大,桅闩摆拆惊危,蔡进福驾舟,藩破浪过舟,施举船随飘离,浪大不见山屿收泊,姑驾出外洋敲戗。夜分,风雨益烈,几覆数次。其船𦩢上器物,一尽浮水。船中百馀人,怆惶无地。直至鸡鸣,云收雨散,风浪颇恬。藩起视,呼进福曰:‘此遭颇险,今无虞矣。未知副坐驾何如?船中多钱粮册籍也!’福曰:‘此番若非藩主忠义,天地呵护,亦难保全矣。今船中鼎灶、水柜俱失,无可待炊。其副坐驾桅闩摆拆,再用一闩,不则弃桅牵头帆顺溜。施举,峯尾人,素善惯海船务,的保无事也。’迨天亮,只有坐驾一船,近在彭山戗驶,遂令进福驶下寻踪迹。船中无水可炊,藩亦各饿二餐,至申时方近山,寻见我船,而副坐驾亦来见。藩喜甚,查问当时在船同险何员役。提调楼大胜、户科杨英、工科范斌、赏勋司张恢等俱在船与焉。班回日,升蔡进福为水师内司镇,施举为水师后镇。
三月初十日,藩驾至大星所。有广东乌尾船数十只在港,伙兵登岸樵采,虏兵同百姓来逐。藩怒,传令札营攻打所城。令左援剿施显繇〈(由)〉水夺船,各官兵繇〈(由)〉陆攻城。令协将万礼率辖下往僻处伏截惠州援虏。分拨已定,时万礼欲建奇功,谕辖下曰:‘惠虏必大队来援,藩只令我三百人伏截,视吾手段。问土民,称惠路只有龙盘径最为险要。虏谅我未知地利,不敢离远把截。吾等密为埋伏待其过半,尔等从中截击,一半逐前,一半杀后,彼首尾不能相顾,可尽歼也。’惠虏果由龙盘岭而来,被其截杀无遗。
十五日,传令攻城。黄山等挥兵攻城,一鼓而下。城中米榖,令户科杨英分派官船运载。
是月,福省伪抚张学圣,令泉虏马得光〈(光应作“功”,《海上见闻录》、《闽海纪要》均作马得功,此避郑成功讳。)〉、漳虏王邦俊合师寇中左,令澄济伯拨船渡载。澄济以太师在京,无奈从之。十四日,虏过中左,前冲镇阮引、后冲镇何德等水师不敌,而芝莞亦遁。太夫人同世藩弃其辎重,只携祖宗神主登舟。定国公师亦至中左,分发水师犯截五通、高崎等处,自以大船泊守神前港,令小哨巡截往来声息,候驰报本藩班回剿灭。时左先锋施郎率陈埙、郑文星等数十人与虏战,杀败之,追至城下。
二十二日,定国公遣都督郑德同援剿后镇中军翼将周全斌船到大星报称:‘三月十四日,伪部院张学圣,令泉虏将马得光〈(功)〉、漳虏将王邦俊袭破中左,水师前冲镇阮引、后冲镇何德等退敌不支,俱出浯洲,百姓望救。定国公特差斌等抛海前来,请藩主班师。’本藩谕曰:‘奉旨勤王,今中左既破,顾之何益?且咫尺天颜,岂可半途而废?国难未报,遑顾家为?’时三军知之,哭声遍闻。诸镇亦来劝驾回掉,谓‘三军各怀家属,脱巾亦是可虞!’藩无奈,姑南向拜曰:‘臣冒涉波涛,冀近天颜,以佐恢复,不意中左失守,将士思归,脱巾难禁,非臣不忠,势使然也。’挥泪痛哭,三军哀恸。又谕诸将曰:‘班回杀虏,须足粮食。先就近处取粮,满儎俟风开驾,何如?’诸将曰:‘可。’
(非原文::朱逿先生曰:‘(本书)书南下勤王之经过及原委,较他书为详备。(其)第一次勤王,《海上见闻录》云:“永历四年十一月,成功至潮阳。闰十一月,成功令各镇兵在船听令,南下勤王”。其下仅云抵揭阳,至南海(当依本书作南澳),至白沙河飓风大作,别无言其结果者。《闽海纪要》略同,且仅言南下而不言勤王,更不知其因何出师。此书记成功南下勤王,约一千二三百字。首述成功至潮阳,提塘黄文自行在来报清平南、靖南二王率满骑数万寇广州,有旨令成功入援;成功即传令各镇官兵,催完各寨饷米,束装行李,听令南下勤王。次述定国公至南澳会师,并送镇将萧拱辰、沈奇等效忠勤王。又述陈豹请见,告以广州已破,此去或恐不遇,不如驻节南澳,居中调度;成功谓今有旨调师,虽赴山逾海,义当趋赴。又述成功至白沙湖,遇飓风几覆正副坐船,详述遇险及受饿状况。又言中左所为清师袭破,定国公遣使请班师;成功谓奉旨勤王,岂可半途而废?国难未报,遑顾家为!终言将士思归,脱巾难禁,不得已班师,成功又南向拜陈班师之意,挥泪痛哭,三军哀恸。此篇实为成功大增光彩。’)
二十五日,藩令班师开驾。是日南风盛发,各船开洋直溜下,藩〈(由)〉垵边取粮,藩姑同䑸驾回。
四月初一日,藩驾到中左,泊五屿。虏已于数日前挟定国公以太师故令渡过江矣。藩闻之,不胜发指,引刀自断其发,誓必杀虏。又传令不许芝莞及定国与诸亲相见,曰:‘渡虏来者澄济叔,渡虏去者定国叔,弃城与虏者芝莞,功叔,家门为难,与虏何干!’定国公致书,差人请藩入城,不从,且谕差员曰:‘定国公与虏通好,请我似无好意;回报定国,谓不杀虏无相见期也。’定国亦知渡虏之失,藩意难合,即移屯白沙,因再与一书曰:‘马虏之归,盖以吾兄在于清,重以母命故耳;不然,我亦何意何心也。侄有疑吾之言,不亦错乎?’是日往白沙。
初十日,藩移驾厦门港,札营澳仔,召诸镇集议失守功罪。先赏施郎花红银二百两,加二级,辖下陈勋等一百两。郎以中左已失,虏又生还,辞不受。藩曰:‘虏先渡海,水陆失守,该镇假回闲员,目击虏氛,身率数十人与虏对敌,追逼城下,使蓝登水陆诸人如是,虏无只还矣。功而不赏,罚将何施?’吊〈(调)〉郑芝莞至,责曰:‘吾南下时,未敢以地方城池付汝,是汝自请水陆拨镇付汝提调,有失依军令。今有何说?’莞归罪阮引。藩曰:‘水师未败,而汝先搬物,身已在船矣。’立令推出斩之,诸将跪告不得,竟徇军中。次日,阮引枭示,何德捆责一百二十棍革职,杀其副将杨昇,蓝登免罪。升协将万礼为前冲镇,援剿右镇副将陈朝为后冲镇。命忠振伯管理中左地方事,一应兵粮、船器悉委任之。
(非原文::朱逿先生曰:‘马得光袭破中左所,(本书)仅言郑芝莞遁,太夫人〈(成功夫人董氏)〉同世藩〈(经)〉弃其辎重,只携祖宗神主登舟,而不详言所失之数。考本书成功报其父书云:“己丑岁,袭破我中左,掠我黄金九十馀万,珠宝数百镒,米粟数十万斛;其馀将士之财帛,百姓之钱谷,何可胜计”。又郑鸿逵致其兄书,亦言“宝物黄金计近百万”。此二书所言损失数目,可补其叙事之疏漏。
中左之所失,为成功全部之家资,芝龙一生所积蓄。清军此举,积怨成功甚深,故沈云《台湾郑氏始末》云:“刘清泰奉密谕察奏,称厦门左右,故郑氏地,非他僭窃者比。抚臣张学圣、道臣黄澍、镇臣马得功垂涎金穴,乘成功他出,潜师袭取,悉其家资,致郑逆修怨索偿,海疆沦陷。命褫三人及革按臣王应元职,解京严讯”(《郑氏始末》卷三)。日本川口长孺台湾郑氏纪事卷中引三朝实录,与沈说略同,而互有详略,皆可证明中左所失之巨,积怨之深,且可见袭取之阴谋,出于张、黄、马之垂涎金穴。而当时成功叔芝莞及鸿逵之纵去马得功,所以一见杀,一没齿不相合也。’)
藩移师后埔,札营操练。施郎不从,请启削发为僧。先时郎在南澳,假不勤王请兵,任苏茂代将,意班回日必复归管也,至是藩不与,又拔其原副将万礼为镇,已令闲住,即有愠色,因启请为僧,以揣藩意。藩谕令再募兵,许授前锋镇,郎不报,竟削发不赴见,藩心衔之。一日,家丁与右先锋黄廷兵争竞小故,郎经率数猛直至黄廷行营辱骂,并碎其家器,廷忍避之,密启藩,遣黄山同黄恺诫谕之,竟面从心违。郎有亲兵曾德赴藩求拔亲随,藩与之。郎探知,即出令箭将曾德拿回立斩之。藩衔之,尤〈(犹)〉未发,谕其弟显劝告之曰:‘藩无能作伤恩事也。’郎益无忌。
时官兵札后院埔,乏粮,集诸镇议曰:‘中左积米数十万,被海边载虏搬去,今官兵乏粮,当取之海边。’
颁定杀虏大敌、中敌赏格。
初设前锋营。设督陈官。
五月初四日,藩督大师掠永宁、崇武二城,所获颇多而回。
施郎怨声颇露,益与弟显无忌。
二十日,传令在船听令出军。各镇分所辖提调,以黄山提调援剿左镇施显,令宣令廖达持令箭催施显赴提调商确出军机宜,显至船,黄山传令奉旨捆缚,幽之船舱。又令右先锋黄廷围厝拿施郎,令亲随黄昌围拿施郎父大宣并家属。施郎交忠定伯林习山羁船中,山令副将吴芳看守之。一日,有人执公文称藩命吊〈(调)〉施郎审□,吴芳不疑,即与登岸,至僻静处将吴芳同押人打倒,郎□□□匿苏茂家,越日,渡过海,搜之不得。藩怒习山计放,欲杀之,未果;杀吴芳妻子五人,令芳跟寻。越日,杀大宣于市,杀施显于曾厝垵。升戎旗中协林胜为援剿左镇。
二十二日,藩督师海澄磁灶地方。漳总镇王邦俊率海澄马步兵数千于二十六日亦来札近磁灶对垒。藩谕诸将曰:‘欲图进取,先从漳泉起手,此番杀他一阵,则漳虏慑服,集兵裕饷,恢复有基矣。尔等勉之!’众俱曰:‘然。’于是随拨戎旗镇伏磁灶山坑南,援剿右镇黄山伏坑北,左先锋苏茂、援剿左镇林胜俱伏磁灶社内,令亲丁镇甘辉、前冲镇万礼、右冲镇柯鹏诱接迎敌。
二十七日,王邦俊果由社前大路而来。左先锋等即迎敌交锋,虏势已却;继而亲丁、前冲等镇继进,虏则溃败不敌,被苏茂、林胜等杀夺马匹,并杀伤遍野,获其马匹辎重而回。
六月初二日,随回中左,升赏苏茂、林胜二镇为首功,甘辉官兵为副功,万礼、柯鹏官兵为又副功,照中敌赏格外,仍行五军张英将督阵官袁进、池仕绅、张铭依首副功赏银加级。
是月,旧将黄兴来归,授中权镇;旧将黄梧来归,赏银二百两,拨入中权镇为副将。
初设五营:陞戎旗前协陈俸为礼武营,后协蓝衍为智武营,右先锋镇副将陈泽为信武营,援剿左下副将吴豪为仁武营,北将吴〈(杨)〉朝栋为义武营。
拔监督陈六御为北镇,管理北兵骑射事。
七月,刘五店并石浔地棍陈春等多给虏牌,在海截劫我舟。藩遣援剿右[镇]黄山提调前冲镇万礼、北镇陈六御、中权镇黄兴等追捕,陈春等逃走,追至小崎,驾坐其船数十只,杀掠甚多。同安虏马直追来援,被万礼、陈六御等分遣埋伏,诱至龙窟与战,尽被我兵伏杀无遗。
八月,再设五营:陞中权镇左营黄梧为英兵营,旧将吴世珍为游兵营,戎旗正总班杨姐为奇兵营,赐名祖,林文灿为殿兵营,陈埙为正兵营。
委陈启设局,督造军器、藤牌、战被、火箭、火筒、火罐等项。
定国送辖将沈明来见,授护卫左镇,沈奇为右镇,陈魁为后劲镇。
九月,本藩督师漳浦灌□地方。王邦俊同援虏陈尚智复吊〈(调)〉集马兵数千、步兵数千,同援虏陈尚智来札钱山,与我师对垒列陈。藩随集诸镇议曰:‘王邦俊伎俩可见,陈尚智无名小将,我以逸待劳,以饱待饥,若又来对,某等为埋伏,某等为抄后截击,某等为劲敌,俱各贾勇齐击,杀其片甲不回,胜此一著,则漳虏胆破,撄守不暇,浦、诏、和等邑可指掌而定矣。’诸将奋曰:‘此番我等尽欲得功,虏必无生回矣。’
二十五日,虏列大队直进,逼我营垒。本藩麾令迎击。戎旗[镇]王秀奇、援剿左[镇]林胜并苏茂等先捣其锋,即被我师歼杀;次则亲丁镇、前冲、援剿右等镇继杀其后,虏狼奔逃窜,杀死不计。我兵直追至龙井方回,所获马匹、军器、衣甲不计,尸横遍野。王邦俊、陈尚智夺路而走,仅以身免。时漳府道关闭城门,不准进城。藩遣员招降不就,□□□降其部下将卒数百人,随传令班师。
十月,班师回中左,路京(京应作经,此避郑经讳;下凡经历、经营、曾经等经字皆作京)霞帐寨札营,伙兵采取蔬薪,被寨民逐回,诸镇以告。藩曰:‘小民无知,谕之,我师杀虏,非杀民也。’遣谕,仍逞不逊。藩怒,令破其寨。顽民恃险拒敌,自辰至已,我兵杀伤甚多。藩益怒,亲督攻打。于是陈瑞、李长等贾奋登埤,杀其寨首,馀将继进,遂破其寨,剿杀无遗。藩驾回中左,升赏杀虏有功官兵,照大敌赏格而行。
亲随营李长病退,以黄昌为戎旗亲随营。
十一月,漳虏王邦俊二次被我师杀败,驰报伪院求师援防,遂遣伪将杨名皋带马步数千入援。藩集诸将议曰:‘名皋未知我手段,必然轻敌,我须略地取粮,诱其来战。先须占据险处迎杀。尔等此番用力歼击,胜此一着,则援虏计穷,漳、泉不攻自下矣。懋功懋赏,本藩断不尔靳;如不用命者杀无赦!本藩躬亲督战,目睹难掩也。’诸将俱曰:‘是。’遂议出师地方。藩遂督师繇〈(由)〉九都登岸,进札小盈岭待敌,同诸将相度地利,分派札伏。拨援剿右镇黄山督正兵营陈埙等伏鹊鸟山下,令右先锋黄廷督左冲镇康明等札东边岭下,拒截泉虏。本藩率戎旗镇札岭上,其馀左先锋、援剿左、北镇等官兵札西边领下,另遣亲丁镇甘辉、督中冲镇萧拱辰、游兵营吴世珍、奇兵营杨祖等赶杀鸿渐山背上兵马。四股兵马分遣已定。是日,名皋分三股而进,□□□□□山背逾山来抄我阵后,先一股来冲正兵营。藩令未准出战。至三股齐犯,遂挥戎旗镇督同援剿左镇等各官兵迎击中股,援剿右镇等击左,左先锋等击右。我兵奋勇冒矢冲逼,虏遂少却。本藩驰督阵中,催战益力,诸将无不鼓奋,虏遂不支,被我杀死追逐,擒杀不计其数。逾山来抄阵后之虏,中冲镇、游兵营撞先遇敌,被其逐退不支,奇兵营杨祖率兵赴战,杀伤过当,祖身中□箭,尚奋勇杀死虏将一员。至亲丁镇甘辉赶至,遂同中冲、游兵奋进,虏即渀败,亦被我兵追杀不计。遂合兵一处,直追至马厝巷而回。名皋仅身免。藩令班师,回至中左,照大敌陞赏。以杨祖为首功,甘辉、援剿左右、正兵、左先锋等为次功。祖挂服戎印,赐蟒玉,改奇兵营为奇兵镇。中冲镇、游兵营降罚捆责。
十二月,旧将陈尧策先投虏,协虏将杨世德防守漳浦县,遣人密叩纳浦事宜。藩约日许之。
十五日,藩督师至旧镇港登岸,衔枚驰至城下围。尧策献城纳降。令戎旗镇镇守。守将杨世德惊惧自刎,投入河。戎旗三正总班黄安救活之,解见本藩,藩慰谕之,加〈(嘉)〉其忠,令医治,并护其家眷,授大监督职。知县范进赍伪印赴军门降,谕令厚待之。委参军举人林其昌莅县事,委张英同潘庚锺追虏。绅助饷。升拔陈尧策,挂宁南印,管护卫前镇,照旧镇守漳浦。
遣右先锋黄廷督护卫左右镇等巡复诏安县,遣中权镇黄兴督英兵营黄梧巡复平和县,俱各次第报平。
二十四日,藩督师繇〈(由)〉陆回中左。
左冲镇康明以老告闲,拔副将杨琦任左冲镇事。
二十九日,海澄虏守将赫文兴密遣中军胡安然叩见,约开城纳降,以玉玦为贽。藩许之,赐安然金五锭,以八宝逞带赐复之,约日进兵。
定西侯张名振、平夷侯周崔之、英义伯阮骏等俱来归;以名振管水师前军,崔之管水师后军,阮骏为水师前镇。
六年 壬辰
[编辑]六年壬辰〈(一六五二)〉正月初二日,藩督师扬帆进入海澄港。原港内水浅,大船难以进港;是日潮水涨起数尺,藩坐驾直入,泊中权关下,澄人惊谓从古未有,真冰坚可渡之符也。赫文兴开城,率将士诣军前纳诚。随赏将领官兵银壹万两,赫文兴五千两,授前锋镇,赐挂破虏将军印、蟒玉。其参幕毛恒并将领各陞授有差。派中军都督张英督兵镇守,参军黄维璟掌县印,随增筑城池为关中河内。令赫总镇并将领回中左,安插家眷,励兵出征。
初十日,藩督师进入江东,遣各镇官兵攻长泰县。
十七日,至溪西地方,漳援虏马步数千来迎战。适亲丁镇甘辉率礼武营陈俸等战数合,我兵未集,众寡不敌,少却。甘辉奋身临阵,身中二箭,陈俸继进,被伤四箭。时大督阵王孔严督官兵奋勇前进,退却即斩。亲丁镇副将欧斌贾勇直冲虏阵,杀死马将二员,虏随渀溃。我兵赶杀,虏溺水死者不计,得胜而回。时亲丁镇前锋营将陈震、总班曾猛退却,登时阵前枭示。
二十三日,援虏数千再至,被戎旗镇王秀奇□击,败之。
本藩札营泰邑东门石高山,制造云梯攻城之椇,令各镇围困数匝,攻打数次,城坚未易遽拔。
义师兵部职方司主事陈韵率兵丁数千来附,藩委用之,令隶入前军定西候张名振管辖。
二月初二日,严令攻城。游兵营吴世珍奋勇登城,被炮击下身死,以黄元为游兵营。遂传令攻城为下,以计取之。遣戎旗镇移镇北门高埠处,锉地道通城。令神器营何明选善火器,洪善用地雷击破开凿,半月方达城。
三月初四日,报伪院陈金〈(金应作“锦”,《海上见闻录》、《闽海纪要》均作陈锦,此避郑经小名“锦舍”讳。)〉督马步数万来援到同安住札。本藩传令:地雷即发,城崩则进城,以杀援虏,如未达城,则移出江东桥大路迎敌。
初七早,地雷发,不及城而止。是日遂移师札江东山。
是年,漳浦、诏安、海澄、平和俱已克复。及困围长泰,虏亦檄召潮、汀两路马兵,并吊〈(调)〉集水师,建国叛将蔡兴、章云飞等及陈金〈(锦)〉亲督来援。本藩随遣护卫左右镇沈明、沈奇等屯札诏安,拒潮援虏。遣总督中权镇黄兴督护卫前陈尧策、英兵营黄梧等屯札南靖、平和,拒汀援虏。遣援剿前镇黄大振同平夷侯、闽安侯等辖将拒泉港章云飞水师。又遣北镇陈六御督信武营陈泽守海澄。本藩自统大师屯札江东待敌。
初八日,藩同各镇相度地利,视其迎敌据险设伏之处。回即传令曰:‘东北大山下,系通漳大路,当先据其险,不可致令敌札,据高瞷下。尔右先锋黄廷督左冲镇杨琦、奇兵镇杨祖等札空营山顶,多树旗帜,伏精兵于山傍待敌。另选戎旗内壮勇冲锋三百人,埋伏虎渡桥南北,与杨琦等为应援犄角,以绝漳城之路。东南一带山埠堪战之地,尔左先锋苏茂伏札东尾寨内外。尔亲丁镇甘辉督礼武镇陈俸等札当头叠敌道之冲,次尔援剿左镇林胜接之,又次尔前冲镇万礼并正兵营陈埙接之。戎旗中军营则札各营之中继,连援剿、后右冲、中冲等镇接其右,势如常山之蛇,击首尾应,击中则首尾俱应。又尔前锋镇赫文兴统马兵千馀伏中军营前树林,以为各路冲突应援,又尔援剿右镇黄山埋伏深青桥、鸿渐尾一带,截其归路。’时中军各营,前附山,后背水。传令各船放出,无得只留;防胆怯者思退走,亦淮阴背水阵法也。又传[令]各营盘中竖瞭望台,高数丈,了官带火号三枝,照看中军营。第一枝火号起,是虏出兵,各穿带衣甲军器站队,贴立木栅边;第二枝火号起,系虏逼近营盘,鸣金贴立木栅籧篨内,以逸待劳,挫其锐锋;候第三枝火号起,即齐拥杀敌。头叠用火筒、火箭、神机铳器,次叠用牌被枪刀。又传令曰:‘此番杀虏,照大敌赏罚格:副将以下退却者许督阵监营登场枭示,统领总镇登时捆解军前枭示。’调遣屯札已定,虏陈金〈(锦)〉初十日来,择营于对面之牛蹄山,相拒〈(距)〉有五里,我师已占得地利矣。至十三午,尽率马步繇〈(由)〉东南山埠而来。见头叠各营寂然不动,未敢逼进。直至正兵营中,即近砍斩木栅。本藩即发第三枝火号,各营蜂拥而出。虏遂分路迎敌,未分胜负。本藩亲督戎旗镇官兵勇向而进,虏始少却。礼武[镇]陈俸、亲丁镇甘辉、右先锋黄廷并苏茂、林胜等首尾兵将,奋前夹围,而赫文兴又督马步捣其中,虏遂披靡退败。我兵追至牛蹄山老营,各镇齐集,一尽追杀,积尸遍野。陈金〈(锦)〉尽弃其衣甲辎重,奔命而走。至夜分,又被黄山伏兵追杀,陈金〈(锦)〉仅以身免。此一敌也,虏全军覆没,获衣甲辎重不计。本藩随照大敌陞赏有差。以礼武镇陈俸、甘辉、黄廷、黄山等为首功。升右先锋黄廷为提督前,甘辉为提督中,黄山为提督右。以副将廖敬管右先锋镇,欧斌管亲丁镇,余新署援剿右镇。正兵营升为正兵镇。伪陈金〈(锦)〉败兵失将,不敢进入同安,札营城外,被家丁李进宗等刺死。进宗等来归,初宠用之,后沉进宗于水,以背主故也。
十三日,我师既败陈金〈(锦)〉,是夜长泰守将并县官闻知,弃城而逃,百姓迎请镇守,藩委参军冯举人知县事,护卫右沈奇驻札防守。
四月,藩督师进攻漳城。
是月,兵众云集,开设二十八宿营:角宿、戴捷,亢宿、林德,氐宿、郑荣,房宿、周全斌,心宿、周腾,尾宿、杨正,箕宿、郑文星,斗宿、林功,牛宿、谢对,女宿、蔡科,虚宿、洪承宠,危宿、赖策,室宿、廉彪,壁宿、唐邦杰,奎宿、华章,昴宿、杜辉,柳宿、姚国泰,井宿、陈习山,进攻漳州。守将王邦俊撄城固守,上下请援。本藩随分兵重围数匝困之。遣仁武营吴豪、义武营杨朝栋专札西门营盘堵御,以前冲镇万礼、礼武镇陈俸、尾宿营杨正为应援,另拨戎旗镇王秀奇提调兼应援,西门有失则罪王秀奇。[遣]护卫左镇沈明、正兵营陈埙、亲丁镇欧斌专札北门营盘堵御,以左冲镇杨琦、右冲镇柯鹏、亢宿营林德为应援,另拨提督前黄廷为提调兼应援,北门有失则罪黄廷。遣护卫前镇陈尧策、角宿营戴捷专札东门营盘堵御,以援剿左[镇]林胜、中冲镇萧拱辰、后冲镇陈朝、心宿营周腾为应援,以提督右黄山提调兼应援,东门有失则罪黄山。其南门专札营盘,以游兵营黄元札新桥头,后劲镇陈魁札旧桥头,信武营陈泽、智武营蓝衍为应援,另拨北镇陈六御提调兼应援,南门有失则罪六御。又拨氐宿营郑荣、柳宿营姚国泰专札八角楼营盘堵御,以英兵营黄梧为应援,定西侯张名振为提调,八角亭有失则罪名振。奇兵镇杨祖、援剿后[镇]蓝登、房宿营周全斌专札东岳一带大路堵御援兵,以中权镇黄兴提调兼应援,大路有失则罪黄兴。另拨亲随营李长、提督前黄廷、提督中甘辉、铁骑镇刘有才、昂宿营杜辉兼各处应援游兵。本藩驻札南院调遣。其馀各镇分守漳浦、海澄、诏安、长泰、平和、南靖等县。
五月,虏援兵金衢马至漳,随会王邦俊督兵繇〈(由)〉东门进战。本藩随拨房宿营周全斌、援剿后[镇]蓝登伏东岳左边,牛宿营谢对、援剿右[镇]余新伏右边,大师屯札市尾两边待敌,虏入队而进。本藩督令戎旗镇亲随营黄昌、前提督、中提督等贾勇杀进,而房宿、井宿两边冲击。虏随败走,擒其副将金凤,杀获甚多。后退守城中,不敢复出。藩论功陞赏各有差。传令各筑营盘围困。其营盘外开河沟一丈、鹿角一重、木栅一重,木栅内则竖籧篨,每籧篨三个隔一位,设一铜百子铳;另筑短墙如城一样困守之。此北将王有才所画进。传各营如式而行,以为久困之计。虏援绝不敢出战,仍坚闭固守。
是月,前军定西侯张名振议就镇门筑水灌浸漳城,缘工力浩大,水湍难防,弃之。
漳平县虏守将廉彪来见〈(彪身大数围,旅力过人,能左右射,百发百中)〉,因副将蔡勤引见,藩礼敬之,授室宿营,令回札茶坊岭,招募克复上游。
陈金〈(锦)〉杀败,金衢马等来援,亦被杀退,漳围未改,遂集舟师数百只来犯中左,攻吾所必救,以改漳围。藩令一镇陈辉为总督,率右军闽安侯、后军周崔之、左军辅明侯、前镇阮骏、后镇施举等水师百馀号往迎之,遇敌于崇武。时虏舟据上流,顺风冲下,我师少却。至流退风转,陈辉挥令冲犁。周瑞同施举二坐驾扬帆冲入虏阵奋击,虏不敢当。继而各船涌进协击,虏遂披靡退走。虏繇〈(由)〉崇武登岸而逃,夺其大船十馀只而回。
六月,藩驾如浯洲青屿澳,赏罚水师官兵。传令漳城围困将领,加谨□□,毋致疏虞。赏右军周瑞、后镇施举首功,杀其退却副将四员。传令照旧防守泉港虏船。自是虏船再出来犯,被我舟师杀败,焚其舟,并杀其副将。繇〈(由)〉是虏水师不敢复逞。
亲丁镇欧斌病故,以郭廷为亲丁镇。
七月,藩督师围困漳州。时城中乏粮,至食人肉,百姓多饿死。王邦俊等遣满骑欲冲出寨中取讨粮米,被我官兵伏杀无回。虏闻知,不敢再出,坚守饥饿待援。
八月,藩督师围困漳州。时粮米益尽,百姓饿死过半。虏兵有至食萍充饥者,有逃出降者,俱称欲夺路共逃,亦有欲降者。本藩传令攻城,撒去西、北两门营盘住兵,环攻东、南,听其夜遁,伏半路截杀。虏侦知,亦不敢遁,只得饿守。
九月十八日,报金固山砺统浙、直满、汉马骑万匹大队,星夜入援,至泉驻札。本藩集诸将议曰:‘攻城未下,援兵已至,暂且解围,军于江东以待之,如杀陈金 〈(锦)〉一样,则漳城亦如长泰,不攻自下矣。’诸将曰:‘可。’时金固山闻,鉴江东覆辙,不敢直进,兼程繇〈(由)〉长泰小路进。藩侦知,随于二十六日解围,择札古县地方,据险以待。虏亦于是日进城。藩下营于田中高埠处。左边拨中提督甘辉统亲丁镇郭廷、左援[剿]、前冲、中冲等镇札于山顶,伏松柏林内;右边拨右提督黄山统右援剿余新、右冲镇柯鹏、护卫右洪承宠、礼武镇陈俸等阵于田中作头叠;以后冲镇、护卫左右冲等为应援,拨前提督黄廷督右先锋廖敬、亢宿营林德等往来驰援右边,拨前锋镇赫文兴马骑就中驰击应援左边。本藩自督戎旗镇驰援左右。碁布已定,金固山遂率城守并援兵万馀骑前来对敌。
十月初一日,虏札营对垒,见我营伍星布碁密,未敢轻进。至初三早,西北风盛发,占据风上,遂分□股而来。先以一股冲我左边。中提督挥兵接战,约数合,胜负未分。继而我林内兵抄断其后,合兵逼进,虏遂披靡,被我兵逐杀,死者过半,馀者败回,作一堆齐拥,直冲我右边。右提督挥兵接战。我用火箭、火炮,神器齐发,一时西风猛烈,火烟被风打回,对面昏黑,遮不见人。虏遂乘烟突冲,我兵不能相顾,溃散而走。藩亲督戎旗等继进,已无及矣。虏遂遍野追来,我兵且战且退。藩驾随回札海澄。是晚查点,不见右提督黄山、礼武镇陈俸、右先锋廖敬、亲丁镇郭廷、护卫右镇洪承宠等回,已战没阵中矣。藩集诸将,欲治丧师之罪,尽杀之。甘辉言曰:‘此番非人力不齐、将士不用命,乃反风所误,天时不顺,地利失据,以至败回,亦天未厌乱也。’藩默思良久曰:‘尔言固是,但我见阵中旗帜未接即退者。此等不儆,将何以治兵?’于是定亢宿营林德先退,枭示徇军中;右冲镇柯鹏捆责削职。另议优恤阵亡将领家眷,并令礼官议礼迎入忠臣庙祭享。
藩驾拟回中左,派拨屯守海澄。随行前锋镇赫文兴提调房宿营周全斌、智武营蓝衍防守东门,义武营杨朝栋提调北镇中协唐邦杰、柳宿营姚国泰、氐宿营郑荣防守南门兼应援,又以援剿后[镇]蓝登、中权镇黄兴协守西北门,以副将蒋勤同谢子连协御西门、小水门。城内碁布已密,又拨都督王明驾铳船为首程,提督中镇为二程,防守乌礁水师;拨援剿左镇林胜、亲随营黄昌为二程,援剿前镇为三程,仁武营吴豪为四程,防守中洲水师。调遣已定,随率镇将回中左,并调遣南北征剿。
令冯工官吊〈(调)〉民夫增筑海澄短墙。
(非原文::朱逿先生曰:‘增筑海澄城,此书记载甚略(仅云:“令冯工官调民夫,增筑海澄短墙。”),似不知其重要。阮旻锡记此事则较详,其言曰:“筑海澄城,所属地方,每家各出民夫一名。城高二丈馀,旧有五都土城,连而为一,皆用灰石砌成,并筑短墙,安大小铳三千馀号,周围环以港水,巨浸茫茫,外通舟楫,内积米谷军器,据潮州之咽喉,与厦、金二门,相为表里,以为长守之计。命冯澄世督其工(《海上见闻录》上)。据阮氏之记载,则更可见海澄之失,不特丧其辎重、军器为可惜也。’)
十一月,藩驾驻中左。升义武营杨朝栋为右冲镇,前冲镇副将陈鹏为义武营。其二十八宿营暂拨归镇。亲丁镇不设。右先锋、礼武等镇,候员另补。
遣中权镇黄兴为正提调,前冲镇万礼为副提调,率援剿右余新、护卫前陈尧策、护卫右沈明、英兵营黄梧、戎旗一营王怡、三营陈端、恢抚卢若骥等,往诏安、九甲、平和等处略地措粮。
是月,秦王孙可望移檄会师。安西王李定国复广西,杀伪王孔有德,遣使会师。藩遣效用官李景往广西,约师会期。
十二月,藩驾驻中左。知海澄县事参军黄维景失职不谨,逮系羁留,委正中军都督张英理县事。
虏侦知黄兴等驻师平和,遂遣三大人带马步数千前往追逐。一枝逐至大小墡地方,正提调黄兴等据险迎敌,虏不知地利,被我师用伏击杀,退败而走。一枝追至松柏坑,被副提调万礼据险设伏,擒杀殆尽,虏遂奔回。
七年 癸巳
[编辑]七年癸巳〈(一六六三)〉正月,藩驾驻中左。漳虏大队到石码镇,被我官兵逐杀之,尽焚民居店舍奔回。藩令中军张英招徕安集如故。
太师平国公差周继武至自燕京,传清朝欲来议和,令藩议就之。藩差李德奉书禀复太师,言:‘儿南下数年,已作方外之人。张学圣无故擅发大难之端,儿不得不应。今骑虎难下,兵集难散’云云。
二月,藩驾驻中左。中权镇黄兴等率众自诏安回,藩召集责之曰:‘未闻帅令,擅自归回,是欲何为?’问谁为唱首,众俱以王怡、若骥对。王怡,令推出斩之;若骥,捆责革职。正副提调并各将领俱降级有差。
委五镇余宽镇守三都等处地方。
三月,藩驾驻中左。遣前军定西侯等水师恢复浙、直。先时,定西启曰:‘名振生长江南,将兵数十年,今虏各处兵将,多系旧属。兹金酋既并力于闽,势必空虚浙、直,我以百艘,乘此长风破浪,直入长江,号召旧时手足,攻城掠野,因时制宜,捣其心腹,虏无暇南顾,藩主得以恢复闽省,会师浙、直,可指日待也。’藩从而遣之。并遣忠靖伯陈辉、中权镇黄兴、护卫右镇沈奇、礼武镇林顺、智武营蓝衍、后镇施举等一齐进入长江。
四月,报固山金砺吊〈(调)〉集水陆官兵船只,欲寇海澄、中左,即遣左军辅明侯林察、右军周瑞、后军周崔之、前镇阮骏、援剿前镇黄大振等督率官兵船只,前往堵御虏船。后遇飓风,辅明侯林察船漂入兴化港,被虏拘禁于狱,至郑贾来议和,出之。
十八日,报虏吊〈(调)〉集十县民夫二万,抬运攻城器椇,于是日同马步数万出城,驻札教场,来犯海澄。藩亦使令办守城器椇以待之。
二十八日,虏札营祖山头。
后冲镇陈朝病故,以叶章管理后冲镇事。
五月,藩驾到海澄。令正中军张英催督守城民夫器椇。拨北镇陈六御督义武营、仁武营、智武营防守县内。拨援剿左[镇]林胜堵御南门外桥头。拨左先锋镇堵御东门外岳庙前。拨护卫左镇沈明守中权关。拨正兵、奇兵等镇守土城、九都城。拨前锋镇赫文兴、戎旗镇王秀奇、护卫前镇陈尧策守御镇远寨,前冲镇万礼帮守镇远寨外。拨前提督黄廷、中提督甘辉札守关帝庙前木栅,连接镇远寨。本藩驻札妈宫,亲行督战。
又令水师杨权、蔡新等驾船击其旁。虏移炮击我水师,杨权被击死。
初四日,金固山率马步数万札营妈宫前,离我营半里之地。藩令我师击其营。虏是晚即逼营安籧篨、大小铳炮数百号,日夜连击,无瞬息间断,打透我营中,官兵多被击伤而死。至籧篨、木栅,多被打碎崩坏。藩传令立刻修筑完固。至初五午,诸将请令曰:‘虏炮连续不绝,籧篨多被击碎,无可容身,各官兵俱愿出决一战,不肯坐受其击。’藩问:‘谁敢领头叠冲击?’后劲镇陈魁、后冲镇叶章等向前愿领。于是随令诸镇各选精勇数百名,合力乘炮烟冲进。虏见我兵出营,炮铳齐发,我兵又多击伤。后冲镇叶章被铳打死,后劲镇陈魁右腿击折。藩令收军而退,只得固守。拔周全斌署理后冲镇事,杨正管理后劲镇事。礼葬叶章,陈魁发回中左调治。
虏连击两日夜,我营垒整而又坏,官兵无可躜立,损伤者多。兵将营中偶语,各无守志。藩颇闻之。
初六早,藩见营垒难堪,官兵面面惊愠〈(惧)〉,遂唤旗鼓张光启往各营传令,光启不敢往。再唤宣令廖达进曰:‘可往遍传大小将领官兵,此城不守,尚图恢复?再迟早晚,本藩有计杀虏,令其片甲不回。如有不敢守者,即报名来,听其回去。本藩于此土,生死以之,决无抽回之理也。’时参军冯举人参赞营中,亦言:‘虽死无可去之理,恐将领未喻藩意耳。’于是再谕参军曰:‘尔为我持此招讨之印,遍谕军中。朝廷以此畀我,我惟有效死勿去而已。诸将中有能率众得功者,愿以此题让。’于是参军持印传谕军中,无不感奋。诸将齐到请令。藩劳以酒。甘提督对众激言曰:‘古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此丹心照汗青”,此番竭力以守,倘有不测,亦死得其所!’王秀奇等合声齐应曰:‘此城是大家今日死忠营也!’藩壮其志,令人酣饮。藩遂率诸将上敌台观敌。诸将告以铳炮繁多,不可乘危。藩曰:‘死生有命在天,虏炮如我何?’于是上台,指虏观视。虏见之,知其国姓,移炮向击,丛矢向射。时典膳役苏贵持战被向护,中提督挤藩下台,忽 [一]声炮响,中击藩座,此一险也。
又报镇远寨边新筑籧篨击碎,崩坏平地。藩令各掘地窝藏身。随谕诸将传令曰:‘虏吊〈(调)〉许多精锐,只攻此木栅籧篨,数日夜用过熕炮不知几千遍。今虽如此,平地未敢逼战者,一则知我手段,二则意我必退回中左。昨侦探来报,虏营中火药钱粮不继,尽在早晚一决。我谅今晚必大击一番,明早黎明,必并力来决一战。如不胜,必退走矣。虏之伎俩在吾掌中,料之审矣。尔等须谕将领,明早的来临营。彼若欲过河时,必用空炮助其声势,愚我耳目,断无自击之理。尔等须躜队站立,各执大刀大斧,如耙上劈去,不准追逐。侯虏齐过河墘躜定时,用火攻齐发,一尽焚去,方准并力杀出。进前重赏,退后立斩,各依军令军法而行可也。’于是令诸将各回营。随令戎旗神器镇何明率洪善等,将所有火药就夜分时,一尽埋伏河沟边,其药心相续如地道埋藏法,候令而发。
虏果于初六晚迅炮大击,连夜顷刻不绝,营垒一连,尽如平地,官兵多开藏地窖中不伤,其所埋火药亦无防碍。至五鼓,虏果放空炮,并营逼进。先用民夫扛运过河车,头叠用汉兵,二叠俱满兵,涌逼直进。我兵死敌,用大斧砍下,三退三进,杀伤相当。时戎旗镇内班将蒋文、王朋、中提督将郑仁、李昂、前提督下赖使、杨正、前锋镇下萧自启等,贾勇百倍,砍杀尤多。虏见劲敌,率三叠满将,蜂拥继进,尽过河沟,矢如雨下,人难站立。我兵站坐死拒。时天暂亮,了见虏尽过河。藩令发起地炮一连,将在过河之虏一尽烧死,委填河内,尽皆叠满。遂令我兵一拥冲出。其未过河残虏,狼奔而走,擒杀无遗。固山随令民夫运炮走回。此一敌也,死中得生,何啻背水之战。非本藩善战亲督,不至是也。
十二日,藩驾回中左。到教场设宴,照大敌格论功陞赏。先时署海澄县参军举人黄维璟因失地方事不理逮系,至是声罪与将诛之。升赏中提督甘辉、前提督黄廷、前锋镇赫文兴、前冲镇万礼、戎旗镇王秀奇等为首勋,拟题伯爵。参军冯举人运筹决胜,题授监军御史。升蔡文、王朋、郑仁、谢任、赖使、萧自启等超授都督佥事。馀各照级陞赏有差。
是月,行在遣兵部万年英赍敕册封藩延平王,制曰:
‘克叙彝伦,首重君臣之义,有功世道,在严夷夏之防;盖天地之尝京〈(常经)〉,实邦家之良翰。尔漳国公赐姓忠猷恺掣,壮略沉雄。方闽浙之飞尘,痛长汀之鸣镝。登舟洒泣,联袍泽以同仇,啮臂盟心,谢辰昏于异域。而乃戈船浪泊,转战千年,蜡表兴元,间行万里。绝燕山之伪款,覆虎穴之名酋。作砥柱于东南,繁遗民以弁冕。弘勋有奕,苦节弥贞。惟移忠以作孝,斯为大孝;盖忘家而许国,乃克承家。铭具金石之诚,式重河山之誓。是用锡以册封为延平王,其矢志股肱,砥修茅戟,丕建犁庭之业,永承胙土之庥。尚敬之哉!’
藩拜表辞不敢受。
另遣监督张自新同万兵部繇〈(由)〉水赴行在回奏,题叙海澄杀虏功次,请敕各镇勋爵。后即敕封甘辉为崇明伯、黄廷永安伯、王秀奇庆都伯、赫文兴祥符伯、万礼建安伯,冯参军监军御史。馀各陞级有差。
另遣监督池仕绅赍表繇〈(由)〉路〈(陆)〉诣行在。并会平西等兵马行军事宜。时晋王定国、蜀王文秀俱有书来会师。
(定国)书云:
‘国姓大将军麾下:从来天下豪杰,必予其时之可为;具可为之资者,以凭其势之可藉。当今之世,之二者惟公有焉。慨自三百年深仁厚泽,匹夫匹妇,莫不子若孙以承之。至其旷典奇荣,则元勋之锡,止于茅土,固未有以臣民而上侔天祧者。言及斯遇,终纲目几千百年间终不数数见也。夫恩重则报称必宏,宠隆则休戚愈切。艰兹国步,孤婺犹伤周室之衰;恤此人心,父老犹仰汉官之旧。吾知公厥衷,必有大不自安者。枕戈待旦,此其时乎?
不穀惭以薄才,谬膺巨任,成命授以讨虏,简书载在专征。所得与四方勋镇通联纠合者,天子之灵也。客岁西粤诛逋奸之孔酋,仲冬衡阳枭敬谨之真虏。举九年腥浊以来,为朝廷彰挞代者,仅兹两役。然今皇应运庇孚,攻取固未敢谓其谋之允臧,要亦见虏之无难扑灭耳。
兹以怀志两酋,东南鼾卧,曾拟长驱建业,不容肘腋无疑,况其局力,自不可与桂林湖南同日以语,又何惮而不芟荆削棘、续通周道也哉?用以孟夏薄端城,困其残孽。乃狡虏凛前车之戒,婴城甘巾帼之遗,兼以霖雨环江,致我战攻少需时日。
调饥方惄,而水师义旅同口揄扬,谓公青省黄龙,如飞如翰,时一凭虚而至,虏胆殊寒。牙樯遗韵,只今在潮惠之间。不穀闻之,不觉望洋起舞。知公畴昔之愆期,若有俟不穀今兹之少选,诚有待也。缘托一鸿,敬邀并驾。公诚念君德孔厚,父恨深长,则五羊赤海,伫睹扬帆,半壁长城,中心是贶。否则,中兴告成,京观胜纪,而云台香宇,千载传流,国姓不预,其何以仰副殊眷而慰此可为之时势乎?予日望之,匆言幸照!’
藩修书答之。
漳报金酋奉旨班回。藩集诸将议曰:‘金酋杀败班回,必有一番说话,虏不足虑矣。我欲兴问罪之师于潮、揭,一则使郝尚久不敢据郡归清,二则鸥汀逆寨屡截粮□、应当扫平也。’诸将俱曰:‘可。’随以中提督甘辉督义武等营镇守海澄县,以后冲镇周金斌督水师镇守乌礁,另委忠振伯镇守中左,总督策应战守兵粮事宜,拨水师古后军前后镇堵御泉港。
六月,藩督舟师南下,先攻鸥汀逆寨。其寨筑在田中,四畔泥深,只一路可行。进攻未下。一日,藩集诸将在寨外树下坐议伐树架铳攻打。逆民移铳向击,忽一弹子中伤本藩左脚指上,几伤要处,后医愈,亦一险也。藩以雨田泥深,攻打又难,姑抽回入揭,征助行粮。并移谕郝尚久,令其固守城池,不可悖叛归清。尚久不报。
七月,藩驾驻揭阳门辟,征输行粮,各寨乐输。
八月,藩驾回中左。太师平国公差李德、周继武等赍手书到,称清朝欲赐地来和,欲差二大人赍海澄公印敕,以一府地方安插。又系刘清泰保认,先差德等来探可否,回报然后方令诏使赍来。藩曰:‘清朝亦欲贻我乎?将计就计,权措粮饷以裕兵食也。’遂回禀与平国公,令李德星驰赴京回报。禀云:
‘违侍膝下,八年于兹矣。但吾父既不以儿为子,儿亦不敢以子自居,坐是问侯阔绝,即一字亦不相通;总繇〈(由)〉时势殊异,以致骨肉悬隔。盖自古大义灭亲,从治命不从乱命,儿初识字,辄佩服春秋之义。自丙戌冬父驾入京时,儿既筹之熟而行之决矣。
忽承严谕,欲儿移忠作孝。仍传清朝面谕,有“原系侯伯,即与加衔”等语。夫既失信于吾父,儿又安敢以父言为信耶?当贝勒入关之时,父早已退避在家,彼乃卑辞巧语,迎请之使,车马不啻十往还,甚至啖父以三省王爵。始谓一到省,便可还家,既又谓一入京,便可出镇。今已数年矣,王爵且勿论,出镇且勿论,即欲一过故里,亦不可得。彼言岂可信乎?父在本朝,岂非堂堂一平国公哉?即归清朝,岂在人后哉?夫归之最早者且然,而况于最后者?
又可笑者,儿先遣王裕入京,不过因有讹传父信,聊差员探息。辄系之于狱,备极棰楚。夫一王裕,亦做得甚事?而吠声射影若是,其他可知。
虽然,儿于己丑岁亦已扬帆入粤,屯田数载矣。不意乘儿远出,妄启干戈,袭破我中左,蹂躏我疆土,虔刘我士民,掳辱我妇女,掠我黄金九十馀万、珠宝数百镒、米粟数十万斛,其馀将士之财帛、百姓之钱谷,何可胜计。彼闻儿将回,乞怜于四叔。幸四叔姑存馀地,得以骸归。乃归而又相贰启衅。我将士痛念国耻家亡,咸怒发指冠,是以有漳泉之师。陈金〈(锦)〉之授首,杨名皋等之屡败,固自出尔及〈(反)〉尔之尝〈(常)〉。且不特此也,异国之兵如日本、柬埔寨等诸夷兵旦晚毕至,亦欲行春秋大义矣。信如父命及清谕,犹且两难。而以父所传之谕若此,乃抄到部院刘清泰所赍之敕若彼,前后之言自相刺谬。
夫沿海地方,我所固有者也。东西洋饷,我所自生自殖者也,进战退守,绰绰馀裕;其肯以坐享者反而受制于人乎?且以闽粤论之,利害明甚,何清朝莫有识者。盖闽粤、海边也,离京师数千馀里,道途阻远,人马疲敝,兼之水土不谙,死亡殆尽,兵寡则必难守,兵多则势必召集,召集则粮食必至于难支,兵食不支则地方必不可守。虚耗钱粮而争必不可守之土,此有害而无利者也。如父在本朝时,坐镇闽粤,山海宁谧,朝廷不费一矢之劳,饷兵之外尚有解京,朝廷享其利而百姓受其福,此有利而无害者也。清朝不能效本朝之妙算而劳师远图,年年空费无益之赀,将何以善其后乎?
其或者将以三省之虚名,前啖父者,今转而啖儿,非不信父言,而实有难信父言者。刘清泰果能承当,实以三省地方相畀,则山海无窃发之虞,清朝无南顾之忧,彼诚厚幸。至于饷兵而外,亦当使清朝享其利,不亦愈于劳师远图、空费帑金万万者乎?况时下我兵数十万,势亦难散。散之则各自啸聚,地方不宁。聚之则师旅繁多,日费巨万。若无省会地方钱粮,是真如前者啖父故智也。父既误于前,儿岂复再误于后乎?儿在本朝,亦既赐姓矣,称藩矣,人臣之位已极,岂复有加者乎?况儿功名之念素澹,若复作冯妇,更非本心,此可为智者道耳。不然,悬乌有之空名,蒙已然之实祸,而人心思奋,江南亦难久安也!专禀。
遣李德赉禀入京。’
闰八月,藩驾驻中左。以和议故,分遣各勋镇就漳泉派征乐助兵饷。遣督饷都督黄恺追晋南地方饷二十万。
九月,藩驾驻中左。遣前提督黄廷就云霄地方征米五万石。
时和议未就,征派四出。伪院刘清泰闻知,遗书本藩曰:
‘从来大丈夫举事,必使功业有所归,身名无所累,而后奋臂一往,以求白于天下可也。今令尊公以身依日月之傍,令祖母年逼桑榆之景,更思海上有事以来,冒费者何地之金钱?涂炭者何方之膏血?足下英雄之姿,忠孝之性,岂甘一时之倔强而冒青史之讥,咫尺之飘摇而酿赤族之祸也哉?如惧投戈为孤注,何妨联其子弟以归?倘疑赴阙为畏途,何妨请命于桑土而守?不佞以平生忠朴,久见谅于圣明,皆能为足下一一剖心以呼吁者。倘有言之不应,不但非男子,且无以质鬼神,幸决裁鉴!’
另书与国定公求相劝勉,书云:
‘足下以韬略起家,廉勇报国,素振海甸之威,久著楼船之誉。不佞虽邈隔于山河,而实遥闻于异代。丈夫功名事业如足下者,亦可谓不负生平矣。
不佞章句蹇才,备员侍从,一旦膺此闽浙之任,并拜招抚之谕,责綦重、心綦苦矣。故乘大兵未集,兼程入境,意欲早定海上之事,早报圣明之命,以早结足下一门父子兄弟忠孝之局耳。
前日令兄老先生家报之后,先以一函达令侄,字字通家骨肉之言,亦字字今日时势之言也。不意令侄即昧进止,又涉夸浮。盖骄子之啼本不可闻之君父,而荒唐之说岂所以执论于从常。足下身京〈(经)〉军旅之艰,目极兴亡之变,如此大事,必仗老成。乃特剖心相告,幸亟呼令侄与部落族党而喻之。
羁身岛外,既非英雄结局之场,回首京华,终是天伦缺隔之恨。况朝廷浩荡周至之恩,亦史书所未载、往事所难邀矣。固山之兵,露刃于漳滨,南至之师,立马于泉界,有不能顷刻待者。倘迟回以动群策之疑,负固以激圣明之怒,令兄前此之绸缪,与不佞后此之挽回,俱付之东流而不可问矣。唯是足下于令侄,以参差之雁羽而同风雨之鸠巢,抚事有成,自不能掉臂而为孤注,若其不成,又安能袖手而付之傍观乎?不若于今中摇摇未定时,或力挽以同归,或独先以就仪;不佞与足下交道之始,即勋业之终矣。从来乘气运者,俊杰之事也。足下于此日之天时人事,谅筹之久且熟矣。
至于措置永安之计,凡可以玉成,必竭绵力。倘一言之不应,不但非男子披沥肝膈之举,且何以施面目对鬼神于湛湛之下耶?幸足下裁鉴,以决行止。伫候好音。’
定国公复书于清泰曰:
‘仰荷明命,远辱大教,新朝浩荡之恩与老公祖优渥之爱,阖门颂镂,如何可言!第不佞病积沉疴,京〈(经)〉年床箦,久见谅于当道。渔竿樵斧,尚弗克负荷,况轩冕之荣耶?若漫然滥竽,是委纶綍于草莽矣。向己敷陈,兼详籧使,想在汪涵。
至于舍侄,壮年锐志,颇足有为。君父命重,罔敢不遵。第以数千〈(十)〉万之众,仰给于一府,安顿不易,畔散堪忧。彼时陨越,咎将谁任?又体统事权之间,旧例新恩,不无稍碍。用是趦趄,以为新朝实开诚布公,而于推心置腹似有未然。其未敢拜扬成命,出自其衷,且揆之事势,亦不得不尔者。老公祖其别有以教之否?’
十月,藩驾驻中左,遣中权镇黄兴、前冲镇万礼等统领辖镇进入龙岩地方,征饷二十万。
十一月,藩驾驻中左,遣前锋镇赫文兴、北镇陈六御、右冲[镇]杨朝栋等率辖镇往惠安、仙游等地方征饷三十万。
十二月,本藩亲统戎旗等官兵巡到南安、惠安,讨叛逆顽寨而回。
八年 甲午
[编辑]八年甲午〈(一六五四)〉正月,藩驾驻中左。太师平国公又差李德赉手书到,称清朝遣郑,贾二使赉海澄公印并兴、泉、漳、潮四府听我安插兵马,月杪到省。本藩随令副中军挂显义军门印尝〈(常)〉寿宁为正使、典仗所郑奇逢为副使,前往福省接待;因太师有命,欲其忠孝两全也。唤寿宁等谕之曰:‘议和之事,主宰已定,烦尔等言及应对,只是礼节要做好看,不可失我朝体统。应抗应顺,因时酌行,不辱命可耳。’
二月初一日,报寿宁到省。二使令按察司道黄澍接待,议相见礼。澍曰:“今日内院大人钦命天使,尔等应行脚门参谒。’宁曰:‘今日俱两国命使,况挂印赐玉?我朝无屈膝之理,宾主抗礼足矣。’澍回二使,二使不肯。澍又曰:‘大人繇 〈(由)〉京至本省,为尔藩主抚事而来,尔奉藩令,有主道焉,暂宜少屈。’宁曰:‘本省属之明朝,则我为主;若寄清朝,今日我等至此,耻为宾矣。且和事出自清朝,非我藩主求之也。二使欲先屈我,是无意于和,我等回归复命矣。’澍再回二使,称不肯屈,亦不敢强,只令同回。宁等回见藩,述抗礼事,称其能使。
初六日,随带奇兵镇杨祖、后冲镇周全斌、亲随营黄昌等兵马前往安平,札东山书院,与清使朝见。
次日,二使将印敕交收,未开读。是晚,大赐宴。次早,二使欲回京复命,乞示旨意。藩云:‘兵马繁多,非数省不足安插。和则高丽、朝鲜有例在焉。’另罄外国宝贝以赠之。
初十日,二使回京复命,藩驾回中左。
是月,定西侯张名振、忠靖伯等督师进入长江,夺虏舟百馀只;义兵四起归附。遣亲标营顾忠入天津,焚夺运粮船百馀艘。名振直至金山寺,致祭先帝而回。虏闻风惊惧。
顺治海澄公敕谕:
‘朕惟闽海奧区,兵戎重寄,宜资勋胄,以靖封疆。尔某乃我朝世袭同安侯郑某之子,曩大兵下闽,某等首来归顺,虽京〈(经)〉收录,未称报功。缘墨勒根王疑心轻听,不计周全恩养,以致疑惧淹留,迹寄海中,情甘化外。朕念父子大伦,慈孝天性,父既为功臣,子岂愿仇敌?但道阻且修,尔心无繇〈(由)〉上达。乃者,李德等专持尔家书至,朕令内院大臣细询言语,悉尔至情,朕恻然念之。推心置腹,何分新旧?即使海隅底定,防镇亦必需才。与其另择他人,岂如任用尔等?且尔父举不避亲,力为保任。朕因加之封爵,畀以事权,聿同开国之功,特锡承家之庆。兹封尔为海澄公,赐之敕印,镇守泉州等处地方,禄俸如例。闽境海寇,悉听便宜防剿;海洋船只,俱令管理稽察,收纳税课。所部官员,照旧管辖,以俟叙录;归顺人众,具数奏闻,以便安插。地方官评民词讼钱粮,凡有职掌,自有督抚管理。尔服此宠嘉,受兹信任,务殚竭心力以图报称。海滨宁谧,惟尔之功,毋替朕命!’另敕抚院刘法泰:
‘近日海寇郑某,屡次骚扰沿海郡县,本当剿除,朕但思昔日大兵下闽,伊父郑某首先归顺,其子弟何忍背弃父兄,独坐叛逆?此必地方官不体朕意,行事乖张,某等虽有心向化,无路上达。又见伊父归顺之后,墨勒根王令人看守防范,又不计籍亲人,作何安插恩养,致某等疑惧反侧。朕又思父先归顺,其子弟亦我赤子,何必在剿?若某等来归,即可用之海上,何必赴京?今已令郑某作书,宣布朕之诚意,遣人往谕,及伊弟郑某等知悉。如执迷不悟,尔即进剿。如家人回信到关,某等果发良心悔罪,尔即一面奏报,一面遣才干官二员到彼审察归顺的实,许某某等赦罪授官,仍听驻札原驻地方,不必赴京。凡浙、闽、广东海寇,俱责成防剿。其往来洋船,俱着总理,稽察奸宄,输纳租课。若能擒获海中伪藩逆渠,不吝爵赏。此朕厚待归诚大臣至意,尔当开诚推心,令彼悦服。仍详筹熟,勿坠狡谋。钦哉!此谕。’
时永历行在安龙州晋王定国、蜀王文秀有差官赉书来会师。藩遣效用官李景同赴行在,复书往会。定国来书云:
‘曩者高凉遣候,极目惠风,约不如期,顿成睽阻,许大机宜,徒深恨望!嗣驻朗宁,复通密耗,乃于秋爽,始审兴居。所荷远贻,仅仅得之海上传闻,求其并缆连樯,再续五羊之役,弗可得也。
今春楚虏粤酋,合师狂逞,将欲震我行畿。维时声援犄角,落落难呼。因计圣跸未宁,即空两粤以长驱,而瞻就弗及。引〈(疑为矧字)〉安龙跼踬,远迩愀心,先事迎銮,君子宜有同心也。此月陛见,天语谆谆,廷议兹举,允符宸断。即日六飞夙驾,以四月如滇,时广宣圣泽,丕畅皇灵,潜跃依光,鼠狐改步。三百年兴感人怀,于斯可振,而庙谟乾断,焕然纪纲,社稷灵长,无容龟卜矣。
惟念圣恩广大,赏格逾涯,如不穀者,不督其长年之徒劳。且酬其平日之蹇负,甚而桂衡薄绩,册以丹书,顾此非赏,益增悚亥。公将何以为报?圣训□然,嘉猷茂代,频达朝廷,奚烦饶舌。惟东事辅车之谊,潮惠叠奏之勋,是固不容已于对扬者。上每召问,拊髀久之。用特专敕遥颁,冀公于咫尺天颜,枕戈靡懈耳。宸居巩定,挞伐亟申。拜成命以将天威,分谊攸笃,先内安而即外攘,时势维宜。公其整帆饬旅,布号宣威,待我于长洋,把臂击楫论心,一偿夙愿,不亦快哉!惟兹尺鲤,愿得传告,勿惮用答。不尽。’
(非原文::朱逿先生曰:‘书中明言“六飞夙驾,以四月如滇”,则此书当在永历十年四月入滇之后,不在安龙州矣。’)
藩复晋王书云:
‘数遣信使,祇候好音,山川修阻,或达或否,计在老亲翁照中。前粤东之役,不佞立调水师,期会五羊,进止相左,深用扼腕。然疆场之事,一彼一此,桑榆想非遥□。
尔时驻滇,狐鼠改步,东西南北,共带宗周,此社稷之灵,而实老亲翁撑持之勋。不佞□□□问,歼酋灭丑者数矣。拜聆鸿猷,殊深喜慕。
今宸居既云巩固,而帝业未可偏安。况中原有可乘之机,胡运值将尽之时。宜速乘势,并力齐举。兹不佞现提水陆精锐,收复闽浙,薰风盛发,指日北向。愿老亲翁卷甲长驱,鼓行迅击,首尾交攻,共焚济河之舟,表里合应,立洗腥膻之穴。然后扫清宫阙,会盟畿辅,岂不大符夙愿哉?’
是月,藩驾往安平议和。晋南百姓告黄恺逆派横行,藩委尝〈(常)〉寿宁查察,回报究拟。
三月,藩以和议方就,乘势分遣各提督总镇就福、兴、泉、漳属邑派助乐输,恐其出兵相阻,即移书于督抚刘清泰曰:‘以数十万之众,按甲待和,虽议可俟而腹决不可枵,稍就各郡邑权宜措饷,以济兵粮可也。’清泰复书云:
‘顷接华翰,并读家报,已悉台衷矣。
前令亲辈赉敕印到,不佞已庆其事之成,而幸其议之确在。尊公老先生于君臣之际、父子之间,实费大力苦心矣。但敕印来于万里,既不便久为虚悬,事势既已垂成,更何必稍存芥蒂?且敕中“归顺人众,且数奏闻,安插地方,会同督抚详细报闻”之语,何尝不为斟酌、次第商及乎?今一拜诏,不但台台可以特疏,不佞亦当补牍矣。倘必缓成命以待议,持家书以入告,在台台多一番行迹,在尊公多一番绸缪,此不佞中夜代筹至愚至笃之论,想英雄豁达之见,不以为吾言之迂且浅也。不佞濡笔以候裁决,万勿游移耳。
至所言取饷一事,不佞亦效一得焉。今日联异姓于同舟,化国家为骨肉,则地方者各有关系之地方,人民者各有联属之人民也;留得一人,他日多一后人;留得一土,他日多一生聚;况台台于桑梓姻友之间更须调护?此又无烦不佞之谆恳矣。
不佞以侍从旧人,偶莅封疆,去就裕如,然得始终此事,自不敢贪以为己功,但可告无罪于尊公握手时,则厚幸矣,馀何计哉!临启待命。’
是月,藩得书,亲督大师巡历民情助饷顺逆,以定剿抚。先繇〈(由)〉南安小路达至枫亭登舟,至镇东海口等卫地方驻札。先时海坛松下、大小址等□逆民,每年截我商洋般只,至是发谕诫谕之。松下逆民逛逞不服,径出旗号备敌。藩遣中提督甘辉、前锋镇赫文兴、左冲镇杨琦等繇〈(由)〉陆路抄进,藩督戎旗镇繇〈(由)〉 [水路]抄进。时各兵齐会,逆民不支,俱被剿杀,并焚其乡社示儆。随移师进攻海坛山,逆首陈西宾亦拥集逆民来迎敌,被我师一鼓败之,陈西宾自缚乞降,宥之。二处素逆俱平。委后军平夷侯周崔之镇守海坛地方。逮援剿前镇黄大振。振,兴化人也,作为不轨,假义劫掠诏使。藩巡历至是,知之,遣中提督甘辉逮系治罪。□副将戴捷管理援剿前镇事。
四月,藩驾自海坛班回中左,赐黄大振死。遣前提督黄廷、前冲镇万礼率辖镇进入永定地方,措饷养兵。汀虏将王进功率兵数千阻截饷道。前提督得旨迎敌之,败其师于电胡地方,擒斩虏马兵不计。各师听令追征。白土寨顽抗,万礼等亦破之。
五月,藩驾驻中左。藩再驰书与清泰,必有三省方就和。刘清泰驰书来复,书云:
‘远接复札,以为必有以慰不佞之殷殷,而不为尚摇摇于行止也。不佞兼程入闽,激切致书,莫非欲早定海上之议,早报圣明之命,早结尊公父子忠孝之局,何足下之所答依然毫厘千里耶?
天下事,情理与势而已。尊公位列大臣之上,令祖母年逼风烛之时,念□泉尺土,非足下胞络所瘗,则祖宗庐墓所依,足下咫尺弄兵,荆棘其上,在尊公之梦魂一刻未安,令祖母之寝食一刻不乐,足下将泰然波涛之间,自谓富贵功名之计得乎?此情理之绝无者也。
更有虑者,固山枕戈久矣。今大兵驻马于漳畔,劲师露刃于泉南,有不能顷刻待者。盖不佞之衔命意主于抚,固山之振旅力主于攻。在足下夸浮恍惚,不佞焉敢执为必抚以止其攻?倘一攻而缓抚局之成,尤〈(犹)〉可言也;一攻而遂以成抚局之变,则尊公前此之绸缪,与不佞后此之挽回,俱无所用矣。此又势之了然者也。
况足下家报所陈,来札所对,皆足以启群议之诽,而激圣明之怒,不佞缮疏而入,几费踌躇。然一片苦心,不得不因足下所言,再为披沥。
所云“不知有父久矣”,此言一出,不但伤天性之恩,亦且贻后世之刺!尊公身为明秀重臣,以国亡而择主,非背恩而事仇也。足下前无顾命,今□□□,何得灭不易之亲,而从不必然之义耶?古云“求忠臣必于孝子”者,几无据矣。
至于□□以三省相畀之说,斯言胡为乎来哉?今天下中外,贴然十载,而足下身羁海甸,犹欲招徕之以大一统之势,谁敢取臣服之版图、惟正之财赋、而轻议之?且从来无此庙算,并无此边筹也。即如足下所云,亦可笑矣。无三省则舍我而忠于彼,将有三省则弃彼而忠于我乎?此皆拂情影借之言,而知非足下之心也。但念朝廷加恩一番,尊公京〈(经)〉营一番,不佞来此调停区画一番,天下事宁可瓦全勿为玉碎。足下或谕之族党,谋之老成,务必开心见诚,勿得藏头换面,勿再以不可告之言,必不可行之事,徒费口舌,徒滋论议,而终于坐失事机也。
不佞言至此,心力已竭,他日见尊公于班联之间,亦可以告无罪矣。至进止之事,则有固山并诸大人,成败之局,则关乎足下一门父子兄弟,不佞虽膺其责,岂尽执其咎哉?惟足下裁之!’
是月,尝〈(常)〉寿宁回报黄恺逆派横行,种种难枚。又山海等饷,多征少报,计十馀万额。藩查实有据,令杀之。又告示有“清朝赐地”之句,藩怒,并杀其掌案及户房二人,没家资十馀万。
六月,藩师驻中左。遣中提督甘辉同援剿左镇林胜等出师长乐等处,措饷养兵。佟国器驰书求情。书云:
‘闻鹢首扬帆而归上府,料斯时祇受宠命,正在阿里骈庆之候也。
今据标将谢灿报称,得贵差林云璿传台台发甘、林二镇,歼除山寇于长乐等处。不佞极感台台安攘至谊,但恐山隅百姓,倏见海兵,惊惶无措。兹时正当耰植,未免奔窜田间。且不佞辈正在整兵歼除山寇,以安基业,未知台台所致歼者何姓之山寇?不佞辈当闻命而从事焉。莫若请严檄调回复冒,以示止戈之义,则闾阎卒伍咸戴覆冒洪恩耳。’
藩不报,终亦不敢抗拒。
七月,藩师驻中左。报清朝添设兵大入关,藩分遣各提督总镇就漳、泉、福、兴等地方征派助饷。以和议未定,虏兵无敢阻抗,追遣益力。
八月,藩师驰中左。京报清朝又遣内院叶同郑、阿赍四府安插兵将敕入关议和。
初六日,佟国器驰书来会。书云:
‘久不通候,正在鹄伺明旨。今八月四日,内院学士叶、内侍虾〈(满洲土语称侍卫曰虾)〉郑、理事官阿特赍敕谕过衢,星赴台台处。其中机宜,天使自能面传,不必不佞毕词矣。专此驰闻,以便预为祇迎。到后,更望详示,可慰悬切。’
十九日,李德、周继武等到中左,称渡舍〈(福建土语称官家子曰“舍”,或为“少爷”二字之缩音。)〉同□□二大人到省,欲照郑贾例差员去请方下来。藩知先削发、后受诏,不肯差员往请,只作小启,令周继武往请。启云:
‘不佞浪志海隅,仗节方外,无意人世之功名久矣。不意兵园辱贲,宠命频来,重之以丝纶,推之以心腹,谊更何辞矣。手割香草,伫看轺车,尚有不罄衷言,当面承商确,祈在夙驾,慰此悬思。庶几东南止戈,赖使君一言以定,而远近怀忠义,俾幽情万里获申也。’
二十四日,叶成格、阿山到泉,令周继武来言,谓:‘藩不剃头,不接诏;不剃头,亦不必相见。’藩叱之,亦未答他。诏使驻泉待报。
九月,藩驻中左。李景自西师回,晋王定国差官同景至,赍书来会师。书云:
‘孟夏遣使,帆海诣铃阁,悉机务,并候兴居。拟阅月可得旋,不图至今尚栖迟贵壁。今差员李景至,始知前此籧使林祚者,固不知所下落也。
不穀驻师高凉,秣励养锐,惟候贵爵芳信,即会辔长驱,以成合击。盖不欲俾虏有只蹄侵进耳。乃七月中旬,又接皇上敕书,切切以恢东为计。君命不俟驾,宁敢迟迟吾行哉!爰遣水陆二师,齐发新肇,托祉有初,两见成绩。盖殄虏于长洋,败李酋于端水。而会城两虏,恃海撄城,尚稽戎索。
兹不穀已驻兴邑,刻日直捣五羊。然逆虏以新会为锁钥,枢牖储糗,攸资是用,悉所精神,援饷不绝。不穀之意,欲就其地以芟除,庶省城可不劳而下。故亦合力于斯。在彼望风屏息,遵陆知难,遂恃长舸舰,堵我舟师。非藉贵爵星言发夕,其谁收此一捷也?企慕甚慇,宜有关切。
至于粤东水师官义、抗虏降虏者,莫不密遣告劳。然详所举止,多伦观望,不思羊城底定后,虽频年抗节而不千里勤王,亦何夙绩之足道哉?惟贵爵为此宣意,以耸恿各部,则五等上下庶知国恩,祇报在兹,而不谓不穀之功罪可混也。
至援虏之来,向亦略闻其概,然通盘策虏,再无敬谨之强且精者,今安在哉?诚来当尽缚以报知己。其楚豫之间,侦使颇繁,大略粤事谐而闽浙直争传一檄,所谓张侯爵鼓楫而前,要知亦缓于今日发粤之举。时乘其所急,名高于易收,执事宁忍置之?
差员称贵爵从潮惠脂车,则当以初冬为的,其水部必以速临新邑为限,均希相要旦旦,足仞至诚。云台虚左,不穀实厚冀于公也。暂复不备。’
(非原文::朱逿先生曰:‘定国来书言:“孟夏遣使帆海诣铃阁”,则知八年四月定国有使有书,惟此事本书未载。’又曰:‘此书达到,盖在十月巳出师后,此书载在九月,恐误。’)
又书云:
‘圣跸艰危,不可言喻。敕中怆怛之语,不穀读之痛心。五月至今,所待贵爵相应耳。倘确不能来,即示以的,不穀便另议舟师,以图进取。甚勿然诺浮沉,致贻耽阁。要知十月望后,恐无济于机宜矣。’
藩得会师二书,即欲调兵南下勤王,以虏使在泉,令差暂住金门。
初四日,藩遣礼掾办吕太同李德入泉送礼,罄外国所送珍宝炫耀之。二使以和事未就,未敢受。吕太住泉待报。
初七日,二使又令内侍虾、郑渡舍、荫舍来见。渡舍见藩,跪下涕泣泪涟,称‘父在京许多斡旋,此番不就,全家难保,乞勉强受诏!’藩曰:‘尔凡子未知世事!从古易代,待降人者多无结局,惟汉光武不数见。父既误于前,我岂蹈其后?我一日未受诏,父一日在朝荣耀。我若苟且受诏削发,则父子俱难料也!尔勿多言,我岂非人类而忘父耶?个中事未易未易。’日令戏酒以乐其心,俾勿言和事。
十一日,遣渡舍回泉复二使,约期到安平相面,言先受诏而议削发事。
十七日,二使到安平镇,发吕太礼物不收,带回报命。藩令大设供帐于报恩寺。二使不肯驻宿,只就布帆安驻诏敕。藩见其来意不诚,不肯受诏。
二十日,二使回泉,逆知藩无削发之理故也。
二十一日,藩又差官林候同渡舍持书并礼物再递送二使,二使益不敢受。藩书云:
‘皇华旌斾,万里驱驰,弗获祇迎,歉怀耿耿。
前月抄,差官李德来,知台斾抵省。政拟专员敦候,而到泉之报已至。近二舍弟来见,不佞嘱其致意,约以订期相面,而台旌又自即到安平。在台台星言夙驾,过于太骤,在不佞脂车不遑,致踈接应;礼节之略,冀以情亮。
日接刘部院来翰云:“其中机宜,天使能面传”;又二舍弟及李德、周继武等称,台台一路来,道有的实话欲对不佞面悉,非渠辈所当知。而传述者未审果否?不佞一片鄙悰,政图面罄,非笔墨所能悉者,业已卜期扫榻石。前致一芹,未荷慨纳,兹修不腆,少伸主道。统祈鉴茹,临颖瞻溯。’
二使复书云:
‘九重诏下,快睹安澜,弟等何缘,恭逢盛事!昨抵三山,即令李德、周继武等先行。八月二十四抵泉,又着二令弟与黄征明相继前往,预扬朝廷德意,不谓失于传宣,纡回已久,弟伫候至九月十二日黄征明回,十三日令二弟虾亦回,未言接诏、剃头,来请弟等相会,故于十七日往安海。十八、十九,李德、黄征明到,言不接诏、不剃发,弟是以二十日回泉也。
顷承来翰,复云卜期,不识黄、李二差前言之谬,抑公今日始议剃头、接诏耶?若台翰中刘部院云云,与令二弟道达途中有的实话,此弟所不解者。即使相晤间,不过宣传皇上浩荡德意,与公剃发后上谢恩本,将贵部官作何安插,及西府设防数目修入而已,他复何言哉?似公又不宜以傍语及也。
弟以一介微躯,而膺朝命,钦限在十月内回京,何敢稽延以身试法?伏祈早决一言,俾得星驰复命。然途路殷遥,用以印信官封相复,免其传闻之误。计程往还,此月二十四日台音可至,然迟亦不过二十五矣。
若前后隆重鼎贶,断不敢先私情而后朝廷,籍籧完上,统惟谅之!’
二十四夜,渡舍。荫舍同周继武、李德、黄征明等又来,涕泣恳告曰:‘二使此番失意而回,大事难矣!我等复命,必无生理,并太师爷亦难!’藩曰:‘更活许多,更易许多,我意已决,无多言也!’
二十六日,藩又差旗鼓史谠、郑奇逢等再请二使来安平订议,二使亦知藩欲留难他,逐史谠等回报。
二十九日,二史促渡舍、李德、周继武、黄征明、并颜太夫人等回京复命,和议不成矣。黄征明求藩书回太师。与之书云:
‘三十早所对表台之言,两边情理所易行者,已词尽而意决,虽天翻地覆,誓无更改。表台可星速往泉见二诏使,只以侄早所言决之,以破其牢,恐遇渡弟、李德等要来中左,不与之同来,前言已决,馀无别言。纵苏、张复生,岂能动摇吾心哉?若诏使决意回京,亦可持此言以回奏矣。’
藩又与渡舍书云:
‘兄弟隔别数载,聚首几日,忽然被挟而去,天也!命也!
弟之多方劝谏,继以痛哭,可谓无所不至矣。而兄之坚贞自持,不特利害不能以动其心,即斧刃加吾颈,亦不能移吾志。何则?决之已早,而筹之已熟矣。今兄之心绪,尽在父亲复禀中,弟闻之亦可以了然矣。
大抵清朝若信兄言,则为清人,若不信兄言,则为明臣而已。他何言哉!盖叶、阿身为大臣,奉敕入闽,不惟传宣德意,而将以奠安兆民,不为终始之图,徒为轻率之举,不为国家虚心相商,徒以躁气叠加。凡行□暴烈,举动疑忌,忽然而来,忽然而去,海外遥远,真令人应接不暇矣。此弟所目睹也。总其立心,只用“挟”之一字而已。若用挟,则当用之干戈,不当用之叶、阿为也。况兄岂可挟之人也哉?
且四府地方粮饷仅足以养一万之兵,外此数十万之众,何处取给?将何安插?即使不逼之以剃发,尚且不能,况其迫之者乎?又况其画饼者乎?
夫虎豹生于深山,百物惧焉,一入槛阱之中,摇尾而乞怜者,自知其不足以制之也。夫凤凰翱翔于千仞之上,悠悠乎宇宙之间,任其纵横而所之者,超超然脱乎世俗之外者也。兄名闻华夷久矣,用兵老矣,岂有舍凤凰而就虎豹者哉?惟吾弟善事父母,厥尽孝道,从此之后,勿以兄为念。
噫!汉有子瑜而有孔明,楚有伍尚而有子胥,兄弟之间,各行其志,各尽其职焉。兄敢不勉?弟其勉之!因便赋别,不尽愿言。’
时平国公亦有书与定国,令劝藩受诏。另清朝亦欲授定国勋爵。至是定国回书复之。书云:
‘自丙戌冬鳌江泪别兄颜,弟与诸将静安岛上,盼望归期,眼几欲穿。不意宿迁讹传。建宁途梗,杳无音信。致各将士怀疑顾虑。弟乃督舟入揭,通商济籴。屈指八载,不敢只字修候者,总为时势使然耳。
辛卯春,本省抚镇道觑大侄屯田于粤,侵掠中左,男女遭惨,不可胜数,宝物黄金,计近百万。各将士闻父母妻孥被祸,愤恨欲绝,星夜班师救岛。泉镇马得光〈(功)〉贪恋无厌,尚留岛上,被各舟师重围,三战三北,援绝势孤,乃乞命于弟。弟怜沿海百万生灵,纷纷逃窜,不得安生乐业,姑许其请,遂纵舟全渡人马,使得光〈(功)〉生还泉郡,弟之力也。及大侄督师继至,闻得先〈(功)〉渡脱,略有见讶。岛上被惨,莫怪其然也。马得光〈(功)〉既脱,大侄与将士愤气未消,欲有攻郡取邑之举。在弟则因足疾艰楚,自放马得光〈(功)〉之后,择地白沙,粗建茅屋,所有大小战舰,尽为渔商,与地方相安者已三载矣,此人人所耳而目者。
年内新正,连接兄谕,并抄旨谕,及刘部院所赍敕书,有云“原驻地方,不必来京,原系侯伯,今再加级”。盖弟以十馀载足疾,日深日甚,非今日始言,凡移寸步,皆用两人扶插,故功名之念久灰。丙戌夏,曾缴印削发辞官矣。天下人所共知,亦吾兄所深知者。况弟受本朝宠遇,官居上爵,义无悖旧恩而贪新荣。总之,静处白沙,乐天养病,与地方相安而已。开洋事务,容宽图之。爵禄一节,弟断不敢受,亦不能受。至白沙乃海滨斥卤之地,密迩桑梓。弟前阅诏,“凡前朝文武息兵回籍,地方官即与安插”之条,今复读谕旨中“听其原驻地方”之句,弟之措身处地,政相符合。刘部院不日到闽,耳目所能及,地方官所能言也。惟是弟素性迂拙,加以疾病缠楚,不能与地方官往来通候,或因而见讶,致此心迹莫白耳。
至于大侄一事,弟在白沙,侄在中左,相去既远,兼弟病足,艰于寸步,侄行军所居无定,相见尤罕。此番吾兄书到,弟即扶病舣舟,极力言劝。大侄云:“大义灭亲,筹之早而计之决矣”。彼素不听吾兄之言,岂肯听弟之言乎?
差员回,急持此禀复,希将弟情入告。若退处白沙而地方仍复相激,则弟惟有扬帆远避,虽涉险波涛,亦所甘心。途遥笔短,未遂所言,幸惟鉴照,不胜伫仰。’
时黄征明奉太师命并伪旨来议,不就而回,无复命,并无复太师,求藩复书。藩复禀与太师,禀云:
‘儿戊子年差王裕入京问候父亲福履,以致父亲被围,王裕被楯,从此而后,只字不敢相通,不特无差敢往,亦恐贻累也。
壬辰年杪,忽然周继武等赍到父信,儿且骇且疑。继而李业师等赍书踵至,疑信参半。乃差李德进京,实前传闻父亲已无其人,试往觇之果在与否,修禀聊述素志,和议实非初心。不然,岂有甘受招抚而词意如彼?不待明言而可知矣。
不意清朝以海澄公一府之命突至,儿不得已按兵以示信。继而四府之命又至,儿又不得已接诏以示信。至于请益地方,原为安插数十万兵众固圉善后至计,何以曰“词语多乖,徼求无厌”?
又不意地方无加增,而四府竟属画饼,欲效前啖吾父故智,不出儿平日之所料。遽然薙发之诏一下,三军为之冲冠。
嗟嗟!自古英雄豪杰,以德服其心,利不得而动之,害亦不得不怵之,清朝之予地方,将以利饵乎?儿之请地方,将以利动乎?在清朝罗人才以巩封疆,当不吝土地;在儿安兵将以绥民生,故必藉土地。今清朝斤斤以剃发为辞,天下间岂有未受地而遽称臣者乎?天下间岂有未称臣而轻剃发者乎?天下间岂有彼不以实求而此以实应者乎?天下间岂有不相信以心而期信以发者乎?天下间岂有事体未明而可以糊涂者乎?大丈夫作事,磊磊落落,毫无暧昧。清朝若能信儿言,则为清人,果不信儿言,则为明臣而已。
比八月十九日李德、周继武等自京回至中左,道诏使抵省,渡弟、李德、周继武等兴叶、阿各面议,欲照前使郑贾例,俟儿差人去请,然后下来。政欲差官往省敦请,而诏使已于八月廿四日到泉矣。忽闻到泉的确,九月初四日辰时即差李德同差官吕太入泉送礼,渡弟九月初七日来见。九月十一日即回,儿嘱其致意诏使,约期相面。而诏使忽于九月十七日遂到安平。盛设供帐于报恩寺安顿。乃诏使不敢住宿,哨马四出,布帆山坡,举动十分疑忌,以敕书委之草莽,成何体统。且奉敕堂堂正正而来,安用生疑?彼既生疑,儿能无疑乎?九月十九日辰时,儿再差官林候赍书送礼往安平,请诏使订九月二十五日的的相见。而诏使遂于九月二十日回泉。忽然而来,忽然而去,不知何解?亦真令人接应不暇矣。九月二十一日,林候不得已赍书同渡弟进城,再送程礼。而诏使回帖回书,卜期未定。九月二十四日夜,渡弟及周继武再到中左来见得息〈(悉)〉。九月二十五日己时,先令周继武回报诏使云:“欲接诏,欲剃发。先接诏,安在安平署中。其剃发万分大事,非突然苟且之事,须与诏使面议,十分妥当,奉旨命下,然后放心剃发”。犹恐周继武传述失实,故书一稿为据。九月二十六日辰时,渡弟自中左回,又差旗鼓史谠、郑奇逢等同渡弟进城,再请诏使来安平议接诏、剃头事。九月二十九日辰时,诏使逐史谠等回。又接李德、周继武来禀:“德等廿九早见二大人,被他兜留,仍差拨杂库催迫起身,不容刻缓。廿九下午,二大人先出西门,立待德等齐行。德等称说夫马未便,限三十早起身”。九月三十日酉时,李春、吴文榜等来报,诏使已于九月廿九日午后回省去矣。
盖叶、阿身为大臣,奉敕入闽,不惟传宣德意,亦将以奠安兆民。今百姓困苦,儿将士如此繁多,在泉月馀,目睹悦巾情形,未闻与儿商量官兵如何安插,粮饷如何设处,辄以“剃发”二字相来逼挟。儿一身剃发,即令诸将剃发乎?即令一日数十万俱剃发乎?未安其心,即落其形,能保不激变乎?叶、阿不为始终之图,仅出轻率之语;不为国家虚心相商,而徒躁气相加。即李德亦儿差也,与诏使一路同来,动辄凌厉。李德何罪?彼非欲挟李德,实欲挟儿也。
夫观人者不于其所勉,而于其所忽。未接诏之前,犹致殷勤;才接诏之后,辄肆逼挟。使臣尚如此,朝廷可知矣。能令人无危乎?能令人无悟乎?况儿名闻华夷,若使苟且从事,不特不见重于清朝,亦贻笑于天下矣。
大抵清朝外以礼貌待吾父,内实以奇货视吾父。今此番之敕书,与诏使之动举,明明欲借父以挟子,一挟则无所不挟。而儿岂可挟之人哉?且吾父往见贝勒之时,已入彀中,其得全至今者,亦大幸也。万一吾父不幸,天也!命也!儿只有缟素复仇,以结忠孝之局耳。
又据报督抚行文各府辨马料,策应大兵。李德、周继武等来禀,孟兵部领大兵已到关外。此即是前日刘部院与金固山一和一攻,今日叶、阿与清兵一剃一挟,前后同一辙也。儿此时惟有抹厉以待,他何言哉?他何言哉?
儿本不敢回禀,缘黄六表痛哭流涕,必欲得儿一字回禀。姑详悉颠末,统惟尊慈垂照。’
是月,前提督攻破诏安溪南寨,以抗饷故。
十月,藩驾驻中左。
十九日,藩遣师南下,与晋王等会师勤王。委左军辅明侯林察为水陆总督,提调军中一切机宜。委右军闽安侯周瑞为水师统领,委戎旗勋镇王秀奇为陆师左统领,左先锋镇苏茂为陆师右统领,督率殿兵营林文灿、游兵营黄元、正兵镇陈勋、护卫左镇杜辉、后劲镇杨正、信武营陈泽等官兵数万,战舰百只,克日南征。另委忠振伯先到铜山,拨船配兵议粮。遣户科杨英听同忠振伯照议,计发行粮米十个月。又差效用官林云璩赍勤王师表诣行在,并持书会晋王等。书云:
‘季秋幸接尊使,读翰教,谆谆修矛戟而奏肤公〈(功)〉,大符夙愿。又重以婚姻之约,情谊绸缪,虽隔在一方,而神交不啻面谈矣。
窃闻方召并驾而𤞤狁于襄,秦晋缔盟而周邦咸赖,古人美绩,何多让欤?弟十年京〈(经)〉营,十年攻战,正欲得一同袍同气者共灭丑类而朝夕〔□□〕。兹叠承大教,宁忍濡滞以自失事机?奈尊使到敝营时,值南风盛发,利于北伐而未利于南征,故再发舟师,令定西侯张名振、忠靖伯陈辉等复出长江,水陆并进,规取金陵,使彼胸腹受创,则手足自乱。即欲遣师南下,与贵部共取五羊,缘风信非时,未便发师,尤恐久悬尊虑,先遣敝员林祚、李景等赍小函奉复,谅达台览矣。
兹届孟冬,北风𩙪起,即令辅明侯林察、闽安侯周瑞等统领,扬帆东指,虽愧非顺昌旗帜,然勉效一臂之力,水师攻其三面,陆师尽其一网,则粤酋可不战而擒矣。
至于连姻一议,闻命欣惬,惟有祇承。弟小女长者已先许人,兹有兄弟之女,欲以托茑萝。弟性笃天伦,虽兄弟之女,不殊已女,但事须光明,不敢不以实告,惟在裁择焉。未订朱陈之诺,本未敢遽附姻称,但尊谊山重,意气之雅,犹金石也,敬托姻末,谅无唐突之诮否?
辱承厚贶,如捧琼瑶,对使拜登玲珑金顶犏绒大帽、碧鞋带、蜜蜡、金珠四色,铭谢曷既!另附戋戋,匪云抒报,聊申谿毛之荐,翼达明信之忱。伏惟崇慈,附垂鉴茹。馀情缕缕,恨未能奋飞促膝面罄。尊使回日,自能代悉。’
朱逷先先生曰:‘本书误载此复书于定国季秋第二次来书后。’又曰:‘西宁王李定国与延平王郑成功,实昭宗时西南、东南之双柱。其兵威皆能震慑水陆,其忠义皆能昭人耳目。当时二雄若能沟通广州,连兵北伐,则清廷必不能安枕而卧也。故成功之屡屡南下潮、揭,定国之屡屡东侵肇、广,其中实有线索在焉。旧时各史记载,皆昧于此,故两处之师,往往视为闲著,而不甚重视;无他,以不知二王之暗通约束也。今观此书所载二王来往书札,乃始知东西之会合夹攻,实有深远之谋画存。惜乎成功屡愆师期,始终如参商之不相见,岂非大不幸之事哉!
观定国致成功诸书,颇欲连师闽、粤,清其肘腋,然后长驱建业,且欲与成功联姻,共奖王室;而成功专顾根本之地,不肯长离闽、粤,且牵于清廷和议,故屡愆师期。虽遣林察等偶尔会师,然既已愆期,又不亲征,徒尔塞责;班师致罚,亦聊以掩人耳目而已。虽使张名振等三入长江,亦定国所谓“缓于今日发粤之举”矣!
初,周全斌以三策干成功,谓:“大将军志在勤王,当以计间孔、尚、吴使反正,檄孙可望、李定国分兵川、楚,连师闽、粤,一道出湖北,径取南郑,窥洛阳,拊其背;一由巴、蜀捣关中,封函谷,扼其项;一浮长江,画南都,遏其饟,以虚其腹,此上策也。会孙、李师分克楚、粤、巴、蜀,由黄梅分克太湖、潜山、德化,建昌,一趋南赣,一趋合肥;粤师由南雄会,闽师、浙师左右之;而又分南赣之师,道浙浮江,分下大江南北,而下楚、蜀之米,以苏闽、浙不时之需,此中策也。若夫栖兵各岛,以闻蚕食浙粤沿海诸郡邑,陆取南赣、汀、邵,观衅乘便,此下策也”(沈云《台湾郑氏始末》卷五)。成功专取下策,不能高赡远瞩,以赴时机,昧定国之良图,弃全斌之上算,往往欲为孤注之掷,而致独占之功〈(《清史稿·张煌言、郑成功传》言,“张名振三入长江,成功嫉之,借和议召还名振,俄遇毒死。或曰,成功鸩之。”此言虽不可尽信,然名振为鲁王臣,不肯使其独当一面,尽量以助其进取,则无可疑)〉。观于南京一役,清廷西征之师,适巳凯还,遂致大败,其不能东西呼应,常失时机,彰彰明甚。定国书中借他人讽以“频年抗节,而不千里勤王,亦何夙绩之足道”!又戒以“勿然诺浮沈,致贻耽阁”!亦有以窥其隐衷也。
(非原文::考《劫灰录》、《永明王始末》及《南疆逸史·李定国传》,永历四年,封李定国为西宁王,十年封李定国为晋王,刘文秀为蜀王。本书于永历九年以前,称李定国为安西王,或为晋王,皆误也。’)
是月,藩令录阵亡忠臣后入育胄馆,柯平、洪荫、林鸿猷等在焉。又考诸生优行者入储贤馆,洪初辟。杨京、陈昌言等在焉。
十一月初二日,漳州协守清将刘国轩献城归正。先时,国轩慕义欲归藩下,未得其便,至是月乘总镇张世耀新任兵将未协,先遣母舅江振曦、江振晖等密来见藩,约日兵临城下,献城归降。藩令密款之。惟召忠振伯私议曰:‘国轩,漳中一小将,焉能做此大事?况虏拨新镇才至,岂有如此踈虞?莫是此中有诈否?必我亲行纵诈,将计就计,诈无所施。尔意何如?’忠振曰:‘藩主何用轻出?是真是诈,藩主密授机宜,遣数镇付旭提调,依期抵临城下,随机应变,迎机而乘,管下漳城报命可也。’藩然之,曰:‘非尔代行不可也。’于是密令调中提督甘辉、援剿左镇林胜、援剿前镇戴捷等,初一夜直至城下,云梯登南门城。国轩已令人牵引而上。总镇张世耀、协将魏标、朴世用、知府房星烨、理刑王元衡、知县邢虞建等已知我兵进城,是早俱来降。忠振伯入城安辑,秋豪不扰,文武官无有惊惶,皆忠振伯节制有方也。是日,驰报本藩。
初四日,藩驾抵漳,授刘国轩都督佥事,管护卫后镇事;江振曦大监督。其辖下将领,升赏金帛有差。归降文武官照旧任事,惟总镇张世耀吊〈(调)〉军前任用。以援剿前镇戴捷镇守漳城。
行忠振伯派漳城虏缙绅富户取饷。时漳宦多无出仕清朝,惟张明俊一人派及焉。馀如陈天定、张若仲、若化等洁身山栖,藩遣人问候馈赠之。漳属十邑,以次归附。是年,计派漳属饷银一百零八万。
十二月,藩驾驻中左。遣前锋镇赫文兴袭破同安县,守将杨其志、知县于元𫓹归降。援剿左镇林胜等袭破南安县。中提督同北镇陈六御等袭破惠安县。繇〈(由)〉是安〈(安溪)〉、永〈(永春)〉、德〈(德化)〉各县,闻风俱下。是年计派泉属助饷七十五万有奇。遂移师至兴化地方。
九年 乙未
[编辑]九年乙未〈(一六五五)〉正月,藩驾驻中左。
初五日,攻破仙游县,焚杀甚惨。明兵部尚书唐显悦之子亦死焉,今藩之外父也。先时,虏兵据守,招谕不降,攻打不下;藩闻知,敕谕五军正中军张英、北镇陈六御并援剿左[镇]林胜等玩寇之罪,林胜遂用地道法,令洪善用火攻,从地道破其城,至是克之。
藩令南安县周琼持书与军门佟国器。书云:
‘自去岁议和之后,不佞遂按兵不动。即江淮截运之师,亦暂吊〈(调)〉回;遣进浙西之旅,亦戒安辑;孙、李请援之兵,亦停未举。此示信于清朝,不可为不昭矣。但以数十万之兵众,嗷嗷待哺,议可俟而腹不可枵,故措食民间,亦权宜之至计,实所以坚明信而姑为此委曲也。
乃不佞以信相期,而清朝以诈相待。虚崇名爵,不定安插,一不可信也。空糜兵众,不谋支给,二不可信也。既未成议,而调补兵将叠叠踵至,三不可信也。
最可异者,叶、阿奉使而来,动辄厉气相加,至猜忌多端,去来不测;此何为耶?又叶、阿未到之先,白巴至省三日而回;此何为耶?叶、阿将到之时,声言大兵入关,各府催迫粮料,急如星火;又各府县修城浚河,拨兵守垛,树旗祭铳;此何为耶?叶、阿才到之后,旋推补泉镇,而以前日马得光〈(功)〉任之;此何为耶?马得光〈(功)〉亦请围随二百;此何为耶?是清朝明明欲爽其信,欲衅其端,能令天下豪杰不自寒心哉?
夫英雄举事,堂堂正正,欲和则和,欲战则战,无不裕如,宁有依违乎?清朝亦试自揣,将来将帅果有如陈金〈(锦)〉之鸱张者乎?满汉兵将果有如金砺之萃集者乎?而陈金〈(锦)〉今何在耶?即金砺之众今何存哉?即令清朝选八旗满汉乌合,调南浙疲卒,其伎俩止此耳。不佞所预计而知者,惟有秣厉从事,其谁劳谁逸,谁胜谁负,有不待再决耳。
况清朝近来时势,此十年前日异而月不同矣。且以清朝人事论之。陕西为天下元首,现今西虏倾国入河州地方,方割全陕,清朝若从之则溃裂立见也,若不从之则溃裂立见也。其元首之决坏如此者。湖广为天下腹心,前敬谨之兵精而且多、全军覆没,今洪承畴乌合之众、战败固其宜也。其腹心之决坏如此者,广东为天下手足,现今西宁王攻破肇庆,羊城亡在旦夕,清朝应援之兵,披甲不满三千,是驱犬羊而赴虎群,稍饱其腹耳。其手足之决坏如此者。
更以清朝天时论之。数年河北人民,半付水国;江南百姓,多化魃鬼。河决地震,灾异非常,不啻春秋山崩川竭之征,适符胡元日食星变之惨。圣贤所云,“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其言已明验矣。
天时既如此,人事又如此,政智者观变起之会。然不佞按兵不动者,实欲昭吾明信耳。岂料清朝竟自失策,不以诚心相期,而以诈术相欺,不佞安能更守尾生之愚信而中清朝之彀中哉?用是南北齐发,水陆咸驱,掣其一方而旁及四国。将见吾兵抵吴而吴靡,入浙而浙摧,至粤而粤破,动闽而闽瓦解。此非不佞夸言也,实斯时必然之势耳。
又不特此也,江北钱粮皆取给东南,盐课艚粮,关系国命,我师特扼江淮,不特南北截为两断,将见畿辅立毙矣。如春夏间焚毁粮盐诸船,颇见其一端也。乃不虑及此,为清朝谋事者,不亦踈哉?
且地方各官不为百姓谋安静,而专为国家构难端。至各府县公文塘报,出语不逊,动曰海寇,借口盘诘,不论真伪,或监或杀。揣其意,以地方不扰,无所恣其狼贪。岂知欲自肥囊橐,先不保其身家。
不佞用兵十馀载,天下大计,蚤已熟筹矣。亦聊用吾兵左驱右驰,使清朝稍知痛痒,地方各官亦知困苦。台台若自度德量力,能与我战,则可速来,一决雌雄;不能与我战,则宜早从吾言,将地方可静,钱粮可输,百姓可安。此实清朝之大利。不佞亦何难再申前信,以舒东南之民命也。惟早图之,勿生后悔!’
佟国器复书云:
‘日接下游塘报,执事袭破清漳,连陷各邑,不佞深为惋惜。以垂成之抚局,尊翁苦心呕血,而一旦决裂至此,将以为得计乎?
二十日之夕,周令赍到手书,篝灯展视,知台台于顺逆存亡之机,不终懵懵,而父子兄弟之情,尚不忍遽契然也。
我皇上定鼎以来,不专用兵,德威所讫,无远弗届。东至于高丽、洼儿哈、鱼皮诸国,西至于插汉、𤞑苗诸国,南至于土苗、洞蛮诸司,北至于河套、海西诸国,率皆慕义向化,稽颡恐后。即如孔、耿、尚、吴诸藩封,无不荣膺茅土,专任一面,君臣之情,亲于父子。而来书惓惓于信诈之间,是自疑贰也。天时人事,哆口而谈,骄蹇满纸,殊甚喷饭。不佞略一折之。
大凡开创之初,久而后定。即如周武之一戎衣,犹因小腆未靖,作多士、多方八篇以晓告之。楚粤弄兵,不过地方杀运未除,致烦王师戡定耳。近报执馘献俘,风𩙪箨卷。至西人入河州一事,全无影响,而台台伏处海滨,见闻不远,一二游食之徒,好事造言以相簧鼓,此如山村野落,传说市井,咄咄称怪,而不知其无稽也。至于河北水溢,关中地震,事实有之。董子谓天之仁爱人主,故特出灾异以诫之。春秋末年,灾异不一见,以此见天之绝爱人主也。自古殷忧启圣,无论尧汤之世,水旱为甚,汉文帝时,日中有王字,贞观之治,千古称最,宣帝时五凤至、麟一至,仁柔不振,卒以短祚,灾瑞之验,果何如乎?
从来窃发海上者不乏人矣,其不能离于海,犹鱼之不脱于渊也。庙堂深谋,以为兴师动众于渊波浩淼之中,劳民而费财,不若收其英杰,使相统御,居民得以永逸。此不过以海治海之策。所以纶恩频颁,诏使叠至。而台台错认,以为穷洋孤岛洵是万里长城,艨艟楫橹可作长生宝箓,意益骄而念愈侈,不亦踈乎?
且圣天子车书一统,海宇率俾,犹且温辞慰勉,推心置腹。台台倔强鹭岛之中,期期不奉诏,偃蹇恣肆,此真夜郎王问汉使者曰:“汉何如我大也”!豪杰举动,似不如是。
然不佞以为尚可与言者。台台不反复于既抚之后,而徘徊于未抚之先,洵肮脏男子哉!第既破之甑,挽回甚难。为今之计,果能不杀戮人民,不凌辱有司,不动摇库藏狱囚,不擅违年号衣冠,敛兵而退,以待天朝之命,则犹可改也。
昔日之议,刘制台领其事,原非不佞担任。今承书教,即行进缴。第跋扈睥睨之语,未必蒙圣明霁颜耳。如果定志来归,披肝沥胆,自处无疑之地,不佞以心任之,补牍上请,亦何靳焉。从违之机,悉听审择。内断于志,勿为旁议所夺,即全天伦之恩,复膺带砺之锡,铁券金章,如取如携,尔公尔侯,爰及苗裔。不但珥笔文臣不敢望,即从龙诸勋戚、血战数十年、不易致者,而台台一旦得之。此诚布衣之极致,丈夫之伟业矣。
若乃拥乌合之众,奋螳臂之势,九重之上,赫然一怒,大师南指,岂尚有逆我颜行者乎?抑或悬五等之赏,以待海上之士,执事肘腋之间,岂无有怀我好音者乎?利害存亡,间不容发,愿高明熟思而审处之。语出繇〈(由)〉衷,并无欺饰,仰祈裁察,可胜企祝。’
藩又与泉镇韩尚亮札云:
‘不佞桑梓关念,岂忍以锋镝相加?特在今日,不得不以战为和。自常人观之,必以战则和不成,不知战则和益速而信益坚,战和自不相妨。清朝到底必来就和。此可为智者道耳。近马得光〈(功)〉将来镇泉,今又停留候旨,清朝必和之意亦大略可见矣。
漳泉土地皆我土地,人民皆我人民。不佞此举,不过略施指㧑,使清朝稍知痛痒。凡投诚之地,兵不血刃。漳州各官,文则依旧任事,武则从重擢用,仍与以原辖兵马,另行优赏,此推心置腹所可肝胆相照者也。贵镇英材俊略,不愧名将之风。不佞拊髀兴思,企慕非一日矣。然勤宣吾泉,八载于兹,而位不过参将,清朝之无公论,令人扼腕。
兹大师已临,贵镇能全城而归,保全数十万生灵,又不失功名富贵,泉镇之任虚左以待,泉州兵马尽归统辖,赏以万金,爵以五等,断断不爽,岂不身名俱泰哉?且和议克谐之日,贵镇全城保民,可以有功于清朝,此有利而无害,亦彰明较著者矣。
抑贵镇撄城自守,首鼠两端,其意不过望援耳。省兵寥寥,固守省会,犹恐不保,至浙直兵马,亦且空虚,必无舍彼求此之理。若待京师之援,往反半载,河清难俟。况京师虚耗,当四方有事之际,如陕西、湖广、广东,处处瓦解,已详在佟抚书中,必无重兵可以远救万里之外,不待智者而知也。贵镇则勉支时日。然守一日则害一日之民命,守一城而害万命,仁者不为。异日和议既成,土地仍归吾有,殃民之罪,贵镇何辞以谢百姓?何颜以见不佞?纵能守此不失,然且有害而无利,况马步不满二千,万万不可守。欲以寥寥之兵,抗我大师,城下之日,靡有孑遗,欲如漳州之安全,决不可得矣。是其祸福利害,判若列眉,有识者自能熟思而审处之。不佞谆谆之意,一为念桑梓,一为爱贵镇。若漳州未下之先,不佞岂肯轻出一言哉?
昨已遣知县周琼赍书与佟抚,详陈以战为和之意,使清朝略知吾手段,将后来以实心相待,而不敢轻言剃头。不然,岂区区恋此漳、泉二城哉?兹特宽二日之图,以待回音。若不早图身家所关,民命犹系,毋贻噬脐之悔!’
韩尚亮复禀云:
‘本月十四日,捧读檄谕,良为痛切,只字片言,可服可佩。
计当日议成之初,漳泉寸壤,久畀汤沐,朝廷纶綍未寒,而诸当道之齿颊犹馨也。最后诏使驰至,寄声问对,传意乖离,致迟疑未决,遽尔遄归,是以操戈相向,有今日也。
然喜大英雄迩必远虑,战不忘和,犹见始终诚信至意。漫谓燕闽万里,情隔九阍,设有毅然仔肩者,披抒愚陋,直节陈书,毕达幽隐,而终君臣父子之懿伦,似亦未晚。
尚亮出身田野,从事戎行,尸素闽泉,历今九载,梗拙之衷,不惟诸上台颇相原照,即同安侯太师亦或念及。若敢倾此腔血,矢口谠言,庶几乎罕有重相猜讶者。夫事不有遗踈于贤圣而完缮于蒭荛者乎?窃虑藩下以尚亮备员孤戍之微而因不足以轻重弃之也。
今藩下取漳下惠,定其属邑,兵临泉境,宛诲嘉言,尚亮虽身长百夫,而目无一字,谛听之馀,殊深感仰。且非敢以一旅孱罢之师而拒投鞭断流之众,第食人之食,事人之事,枕戈待旦,尽其所职而已,成败利钝,岂敢问哉?虽然,漳泉实藩下之土地,而人民多属贵戚,得之不过楚有楚弓,攻之未免损耗士卒。且辞其顺受而继以逆取,是前后相戾也。况马镇既有缓至之息,朝廷已无爽约之举,又从而劳师动众,震荡于井里之间,舍忠臣孝子之谊,而伤天地太和之气,知藩下聪明慈惠,所不忍为者也。
夫全勋业,终富贵,修名立行,原借和平以致福,又何忍成之数年而委于一旦,图之堂陛而弃之中野,岂不踈哉?伏望藩下少加纳察,敛其风霆,归休士马,必完信诚之名,以结久□之□。尚亮虽人微言轻,当不惜冒昧控䟽,俾朝廷洞悉真恳,再修前好,则地方幸甚,人民幸甚矣。
尚亮鄙野之习,中心坦率,词语戆肆,实出肝膈,惟藩下宥之礼法之外,固所祷也。’
藩再谕韩尚亮云:
‘贵镇笃实老成,熟娴世务,兵民相安,本藩所敬爱也。迩者,贵镇方寸错乱,举动乖张,想以地方失守,故勉强以求巧耳。但本藩以大义大信自持,岂效清朝刓印吝赏、失信于天下人耶?以故漳州房知府暨全属各照旧供职。守备刘良璧、沈启、王爱民等改授漳浦、长泰、永春等县,其馀各将领愿受职者加陞数级,不愿者赠金数百两,乡绅士民毫厘不费,商贾各安其业,想皆泉中所稔闻也。本藩不过欲清朝践割地之信,其道镇文武等官,皆藩下之将吏也,清朝虽欲究失守之愆,本藩能代文武受过,此贵镇失守之不足虑也。今贵镇面许而心违,言语支吾,此求巧而反拙也。
今以三事诘贵镇。清朝覃恩、大婚二诏,除失守城池、大逆奸贪不赦外,贵镇署右路漳州十邑、莆田一府、泉之六县,悉在本藩之域中矣,贵镇何法以解此峻削之网?归清之必无生理者一也。闻贵镇佳儿佳妇合眷悉在温陵,尤恐城破之时,本藩固爱尔文武等官,其奈兵革之不相识何?贵镇须为子孙计,其不可死者二也。况贵镇乃史阁部标下参将,为李成栋所贻而降虏,劳征苦战,万死一生,九载功勋,仍旧参将,今日欲为清朝一死,固不免有伤勇之讥,尤不知何面目于九泉见贵恩相?不可死者三也。
且贵镇历尽世务,昔日归清,时势也。今西虏悉有秦地,肇庆失守,李率太仅以身免,羊城危在旦夕,李西藩兵临南雄,南赣、南昌风鹤靡宁,此亡清之秋也。今泉中文武,面目不磨,少正衣冠则膻氛尽除,云台绘像,流芳百世。贵镇度此之光景觉胜于对簿书作失守之罪囚乎?
本藩有舞干之举,贵镇勿以冰山自恃。昔钱越王应天顺人,保全钱塘之命,免于锋镝,至今武林庙宇,血食光辉。愿贵镇速效之,温陵士民尸祝者岂少减于钱氏哉?勉之!勉之!’
藩又发谕泉州府知府申伟抱云:
‘不佞桑梓关念,岂忍以锋镝相加?特在今日,不得不以战为和。自常人观之,必以战则和不成,不知战则和益速而信益坚,战和自不相妨。清朝到底必来就和,此可为智者道耳。近马得光〈(功)〉将来镇泉,今又停留候旨,清朝必和之意亦大略可见矣。
不佞此举,略施指伪,使清朝稍知痛痒。投诚之地,兵不血刄,漳州各官,文则照旧任事,武则从重擢用,另作优赏,此推心置腹,所谓肝胆相照者也。贵府洁己爱民,拊循地方,真不愧古循良之选,不佞嘉慕已非一日矣。兹大师已临,贵府能与泉镇全城而归,保全数十万生灵,不惟泉府之任照旧倚仗,并当为贵府稍宽其民力。士民戴德,身名俱泰,岂不休哉!
抑欲膺城自守,首鼠两端,其意不过望援耳。省兵寥寥,固守省会,犹恐不保;至于浙直兵马,亦且空虚,必无舍彼求此之理;若待京师之援,往反半载,河清难俟;况京师当虚耗有事之际,必无重兵可以远救万里之外,不待智者而知也。势力不支,徒自荼毒,士民不以为德,清朝亦不以为功,异日和议之成,土地仍归吾有,清朝若问殃民之罪,谁其任之?不佞谆谆至意,一为念桑梓,一为爱廉能。若漳州未下之先,不佞岂肯轻出一言?
昨已遣知县周琼赍书与佟抚,详陈以战为和之意,亦使清朝略知吾手段,将后来以实心相加,而不敢轻言剃头。不然,岂区区恋此漳泉二城哉?兹特宽一二日之图,以俟回音;若不审图,欲以寥寥之兵抗我大师,城下之日,靡有孑遗,欲如漳州之安全,必不可得矣。身家所关,民命攸系,毋贻噬脐之悔!’
申伟抱复禀云:
‘尝闻有兴有废,天道之常;有信有义,人事之京〈(经)〉而信者,又所以明大义于天下者也。
伟抱尝读公之书,有云“不失信于清朝”,又云“乘人虚为之不武”,公之言炳若日星,公之信坚若金石矣。不意漳、惠失守,传者谓公必乘虚而危温陵,伟抱实未敢尽信,盖以自信者信公也。今果欲称兵相向,以为清朝失信。伟抱属臣子,何敢轻发一言?□又有不得不言者。
自叶、阿二诏使回京,屈指才及两月,朝端〈(廷)〉正在相议,从此必□疑端;且尊大人同安侯谋周万全,自然有始有终。春仲之间,可期来命。以时则不远,以势则必谐,此正公昭明信之一会也。
况泉民泉地,朝廷原以畀公,伟抱虽以菲材而守兹土,一意抚绥,盐米蔬藿不忍贻累民间,窃幸夙荷电照,故一旦忍以锋镝相加扰害生灵为耶?即云人力或可胜天,惟效死勿去,伟抱之职也。然而公所云不失信者,似未足服伟抱之心欤?用是冒昧直陈,幸即罢兵恤民,以俟纶音之来。彼此一家,不特侯之心安,而公之大信益明矣。千古忠臣孝子,谁能与公匹休哉!谨熏沐报命,愿垂鉴原。伟抱临禀,曷胜颙望之至。’
二月,藩驾驻中左。藩以和议不就,必东征西讨,事务繁多,议设六官并司务及察言、承宣、审理等官,分隶庶事,令各官会举而行。遂以参军举人潘庚锺管吏官事,张玉为吏官左司务。忠振伯洪、讳旭管户官事,贡生林调鼎为户官左司务,参将吴慎为右司务,杨英陈中出征加衔司务。以参军举人郑擎柱管礼官事,吕纯为礼官左司务。以指挥都督张光启任兵官事,黄璋为兵官左司务,李胤为右司务。以都督程应璠管刑官事,杨秉枢为刑官左司务,蔡政加衔司务,张义为刑知事。以参军举人冯澄世任工官事,举人李赞元为工官左司务,范斌、谢维俱司务。后因张名振条陈不宜僣设司务,遂改司务为都事。挂印尝〈(常)〉寿宁为察言司,举人邓愈为承宣司,叶亨为承宣知事,举人邓会、恩生张一彬为正副审理。以参军举人林其昌代冯工官理海澄县事。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考《南疆逸史·郑成功传》云:“先是隆武之以总统命成功也,许立武职至一品,文职至六品。至是兵势既盛,乃设六官分理庶事”(《逸史·列传三十八》)。《闽海纪要》则记载尤详,其言曰:“永历九年二月,延平王成功承制设六官。初,成功以明主行在遥远,军前所委文武职衔,一时不及奏闻,明主许其便宜委用,武职许至一品,文衔许设六部主事。成功复疏请以六部主事衔卑,难以弹压。明主乃赐诏,许其军前所设六部主事,秩比行在侍郎,都事秩比郎中,都吏秩比员外。于是设六官”(《纪要》卷上)。由此观之,文武各职便宜委用,在隆武时已然,此《南疆逸史》所说,足补《闽海纪要》之缺;而《闽海纪要》则详记永历时疏请诏许情节,亦足以补《南疆逸史》之缺。总之,设六官事确系承制,非如杨氏所记之自置而出于专擅也。’)
三月,藩驾驻中左。议设六察官,俾其敷陈庶事,稽察利弊,以叶茂时、赵威、周素、沈陑等隶其职;以尝〈(常)〉寿宁掌六察官印。
冯工官起盖演武亭成。先时藩以日夜出督操练,往还殊难,命冯工官就澳仔操场筑演武亭楼台,以便驻宿,教练观兵,至是告成。一日,藩在楼观各兵阵操有未微妙者,于是再变五梅花操法,日亲临督操,步伐整齐,逐队指示,计半月,官兵方操习如法。始集各镇合操法,并设水师操法,俱有刻版通行。
六察官周素、叶茂时等条陈,中左兴王之地,不宜因循旧址,顾名思义,请改中左所为思明州,亦如新丰故事也。藩从而改之。后有一老儒亦上一条陈,改固当改,不宜改作思字,徒思何益,思尽即止也。众叱之,不敢缴进。繇〈(由)〉今递推,老儒不谓无见;亦有数存焉耳。
四月,藩驾驻思明州。剿抚伯周金汤、太监刘国柱自行在至州,赍敕印颁发勋爵。晋封藩主潮王,忠振伯加少师,晋甘辉崇明伯,王秀奇庆都伯,赫文兴祥符伯,万礼建安伯,黄廷永安伯,参军冯举人监军御史。藩令受封袭爵,惟潮王辞不敢受。
改授赫文兴前锋镇为左提督,以援剿右镇余新任前锋镇。改前冲镇万礼任后提督,以英兵镇黄梧任前冲镇。拟改戎旗镇王秀奇为右提督〈(因南征未回故也)〉,拔援剿左镇林胜为戎旗镇,以戎旗亲随营黄昌管理援剿左镇事。
通行各提督统领挑选精锐官兵拔入戎旗镇。镇内京〈(经)〉制设开五协,每协五正领、十副领。每副领管五十员:协将授副总兵衔,正副领参将衔,班长守备衔,冲锋官把总衔。拔洪复管中协,王朋管前协,江春管左协,黄安管右协,江文英管后协,杨祥为神机营。令林胜日夜就演武亭照五梅花阵法操练,藩亲督操。
江阴地方呈请平夷中军林天□不服民望,乞委官镇守,免虏兵骚扰,从之,以赏勋司裴德管江阴地方事。时海坛逆民复逞,藩令裴德就近会平夷侯剿抚妥报。裴德等数日获解叛首林简修等,诛之。藩对众言曰:‘裴德从我行阵已久,亦颇知兵,堪与黄复等也。’后林胜请乞裴德入戎旗镇候缺,从之。
是月,筑州新城并高崎、五通、湖莲等寨,拆运高浦所城以成之。俱委冯工官督就。
五月,藩驾驻思明州。总督辅明侯林察并周瑞等入粤勤王师班回到思明。时西宁师望我师不至,被虏战败,退入梧州,我师不遇而回。藩集文武官吊〈(调)〉林察等责之曰:‘勤王入援,君命原无俟驾,逗遛观望而回,朝典何在?尔等合心畏避,当尽正罪;若有□□□阻征,罪应科减。’于是众俱以闽安侯对,藩令正罪以徇,军中诸将劝免,随□□□□削职夺爵,改其兵柄,永不叙用。总督林察、统领王秀奇、苏茂各记责实降三级,馀各降二级。惟信武营陈泽、游兵镇黄元、殿兵镇林文灿三人,建议请令,往至广海,以探王师声援,总督不从,藩嘉其忠义,各加陞一级,各赏银一百两。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海上见闻录》云:“永历八年十月,遣辅明侯林察、闽安侯周瑞、戎旗镇王秀奇、左先锋苏茂统陆师,率五镇营官兵,战船百馀艘,南下勤王。差效用官林云璿奉勤王表诣行在,并持书知会西宁王。九年五月,总督南征林察等班师回,称西宁王战败,退梧州,应接不及,赐姓大怒,降责有差”。《闽海纪要》略同,惟班师后有再致李定国一书,却为本书所不载。而本书则载出师时致李定国一书,书中所言各事,于史料极为重要。又详叙南征将帅职责,林察为水陆总督,提调军中一切事宜,周瑞为水师统领,王秀奇为陆师左统领,苏茂为陆师右统领,其下尚有三镇三营将领姓名,且发粮米十个月。又叙班师后,周瑞削职夺爵及其他赏罚颇详。此皆他书之所无。吾人对于勤王之师,苦无详确记载,此书则差堪餍望者焉。’)
委户官忠振伯任水师右军事。以吏官潘庚锺兼管户官事,辞不敢受,遂以吴慎加衔协理户官帮之。
藩大阅操。吊〈(调)〉各提督统领镇营就演武亭合操,照五梅花操阵法,如对敌赏罚军令。另设宴陈乐宴各镇将,大小官将赏赉有差。时左提督赫文兴督操,队伍不齐,藩阅之,吊〈(调)〉文兴就操场令责四十棍,诸镇将跪劝免,实降一级。督操官陈武捆责百二,贯耳游示。文兴因此悒悒,惊忧抱病。林胜捆责二十棍。护卫前镇陈尧策,操不如法,藩令改兵柄,委管浪崎地方事。以左先锋副将蔡飞管理护卫前镇事,令其镇守同安马厝巷。时马得光〈(功)〉率兵乘夜骤至,冲散其营,蔡飞引败兵来见,立斩以徇。
报清朝增兵入关,欲与伪世子会攻思明。藩令各饷官并各统镇官兵回札漳州。
北镇陈六御辞兵柄,许之,以姚国泰管理北镇事。
拔育胄、储贤二馆诸生,授监纪职俸,配监各提督统镇从军出镇,纪录功罪。另设大饷司同监纪随各镇出征,查给粮饷。另设监督监营督阵官,监同各镇出征战剿,授铁竿红旗一面,书“军前不用命者斩,临阵退缩者斩”,副将以下,先斩后报。
六月,藩驾巡驻漳州。时因和议不成,虏多阻我饷道,又增兵入关,故令福、泉、兴之兵尽抽回漳。传令各征饷,属邑一尽拆毁平地,使虏无城可恃,以便追杀,故藩至漳阅兵,就岩亭埔大合操三日,传令拆毁漳城。
遣前提督黄廷统辖戎旗镇、左右先锋等共十二镇,繇〈(由)〉漳浦、诏安巡下潮州,驻兵征饷。
藩驾回思明州。正兵镇陈勋以病辞兵柄,许之,拔韩英管理正兵镇事。
初设总理监营以管大小监督监营,监同各提督统镇出征,凡有军机重务,必繇〈(由)〉报闻。拔督运都督翁天祐为总理监营。拔都督郑德、原正兵镇陈勋为左右协理监营。
七月,藩驾驻思明州。藩集诸文武议曰:‘和局不就,宜分兵与定西侯并忠靖伯等会师进入长江,捣其心腹,使彼不得并力南顾。’众曰:‘然。’遂命右军忠振伯为总督北征水师,水军事务、征战机宜悉听节制调度。升原北镇陈六御为总制五军戎政,总制六师。以中提督为陆师正总督,右提督王秀奇为陆督副总督,征战机宜与忠振伯、陈总制商确而行。随率后冲镇周全斌、中冲镇萧拱辰、援剿前镇戴捷等十二镇克日进入长江。并委右协理监营郑德督监督监营随督军中。另委饷司监纪跟同出征,照令而行。先时,周全斌密谏本藩曰:‘监督、监营久在行阵,至于监纪,或初拔士子,或裘袴公子,能识军中功罪为何物,而可令其监纪统镇提督耶?’藩不从。至是令叶儒监纪周全斌。藩知之,谕曰:‘叶儒非监纪全斌之才,异日必不和,须择其可以服全斌之望者方可。我思惟柯平可以监之。渠出自平父之辖员,又温恭纯厚,足以协之也。’于是改柯平监纪后冲镇北征。
八月,藩驾驻思明州。前提督黄廷、后提督万礼、戎旗镇林胜等各镇,进兵围困揭阳县。伪镇将刘伯禄率马步数千来援,屯札排浦埔。
十三日,我师列阵交战,虏来迎敌。我师贾勇涌进,才交一合,虏即披靡败走。生擒伪中军一员,斩首七百馀级,夺辎重不计,馀众奔回。
二十四日,刘伯禄又集惠州程乡来援兵马万馀,列营莺爪花埔。前提督等议曰:‘援兵数多,未易轻敌,当图万全。’林胜自对众领曰:‘我戎旗镇愿先锋破之,尔等随后追杀。’于是众等莫不奋曰:‘独戎旗镇能杀虏,我等随后追杀耶?’各镇无不争先贾勇,齐逼其营,交锋两合,虏又败北,被我师逐杀千馀,所获军器、衣甲、马匹不计。揭阳县同守将闻风而逃,回师进驻揭阳县,以张一彬知县事。本藩行令照大敌赏格陞赏。戎旗镇、奇兵镇功居多,为首功,馀镇俱次功。大监督郑文星、大监营赖祐、林福、池仕绅等监督有功,加一级。总监营翁天祐监督有功,加陞一级。总督黄廷、总制张英各加二级,赏赉有差。
九月,藩驾驻思明州。漳泉各属邑并漳城俱报拆完平地。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本书记载漳、泉各属邑毁城事,颇有失实之处。考《闽海纪要》上云:“九年六月,成功毁安平镇。安平距泉州六十里,芝龙置第其中,人烟繁华,胜于郡城。至是闻贝子王统大兵将至,乃堕其城,并毁漳州府及惠安、同安三城,敛兵回厦”。《台湾郑氏始末·三》云:‘成功令兄泰移安平辎重于金门,徙泉属士民渡金、厦,空府藏,堕漳府,惠安、同安诸县城”。据此,则所堕不过一府、二县、一镇城耳。此云漳、泉各属邑并漳城俱拆完,则是有一府十馀县城矣,恐非实录。’)
北上师阻风乏粮,就温、台取粮。台州伪守将马信闻风欲归,慕忠振伯名,欲藉投附。忠振伯遣人招接之,时未得其便,我师进发舟山,信不果来。
左提督祥符伯赫文兴病卒,本藩亲临祭葬,优恤其家。委五军中军张英管理左提督事,英力辞不任,许之。官兵分作二镇管辖,以右镇贺世明为左提督一镇,左镇王雄为左提督二镇,暂隶其兵。
省报乌金世子统率新到满汉三万到省,札扰民居养马,并吊〈(调)〉本省兵马一齐窥犯思明州。时我师分遣南北征剿,只有后提督奇兵、左冲等数镇守镇城邑地方而已。本藩传令并空思明州,听居民搬移渡海,其将领官兵家眷搬住金门、浯州、镇海等处,听从其便。时有引礼舍人许靖、李从直上条陈,谓‘并空思明十不便,不如吊〈(调)〉回南北之师与决一战’之语。本藩阅之大怒,谓其僣议军国大事,摇动军心,立令枭示。因郑宫傅等人劝免,捆责八十棍。随密谕宫傅等曰:‘清朝岂无宿将?遣此乳臭姱子!岂意在战耶?不过藉兵再逼我和耳。我若吊〈(调)〉回大师,被他识浅,所以并空思明以疑之。昔孔明城上操琴而退魏兵,此意岂异耶?谅他必有书来讲议一番,我随乘机迎之,彼自入吾彀中。’诸人俱曰:‘藩主妙算无遣,非小人所能知也。’
虏世子至泉州,又发札谕,直书藩名来。藩不答。复令郑学士到白沙见定国公而回。
藩令冯工官筑白沙城成,以援剿前镇镇守之,委监纪武大盛管理晋南地方,住白沙城,定国府委辖将黄昭、杨暄帮守白沙城并叶宽寨。
十月,藩驾驻思明州演武亭,往来金门驻节。居民并将领家眷俱搬过海,思明并空。伪世子颇知之。
藩行吊〈(调)〉北征大师并吊〈(调)〉戎旗镇回思明防守。
十五日,戎旗官兵到思明,北师至舟山。
十六日,水陆总督同总制会议攻取机宜已定。
十七日,官兵繇〈(由)〉岑江口一齐登岸,分二路而进,泊舟山城。虏出兵列阵交锋。我兵合力鼓进,虏遂不支。时右提督右镇陈瑞勇往登先,阵斩陆中营中军陈彪一员,并虏兵数十,虏随败走入城,坚守不出。我师遂议攻城。
二十三日,围攻城下。时守将把臣功城上了见我兵强盛,节制有方,又见水师堵塞援路,孤城援绝,无心攻战。陈总制遣监督李化龙进城招降,把臣功果倾心归附。
二十八日,把臣功同张魁等开城投诚,官兵进城安民,草木不动,威声振江南。先时行军,本藩即发银壹万两付陈总制等领载北上。凡攻城略邑有功,先赏后报;有罪,镇将会议,先斩后闻;其官兵奸淫抢掠,连罪将领;阿私不举,罪总制。时师至湄州,北镇下有一兵取水,拾人一鸡,被监营报解,遂集诸镇议罪。甘辉对众自认统御〈(驭)〉陆师失律,去衣请责示儆。诸将迟疑。辉曰:‘尔等今日不责我,是致我总督与本藩杀耶?师行在迩,令即不行,尚望恢复致远?’于是总制请令箭致于前,责十棍。犯兵枭示。付翼司哨队各捆责。北镇舟师后至,免罪。以故军令严明,官兵遵守,进城秋毫无犯。
先时定西侯张名振与陈忠靖北上不和,藩委刑官程应璠解之,名振尤〈(犹)〉未降心,故我师至舟山,驰会攻城,不至。中提督等议曰:‘名振谓我南来之师,未知地利,但我等攻城略邑多矣,此一孤岛,何俟名振会也?’迨泊,其城遂降。至是城下,名振等出自长江来会。
定关守将张鸿德慕义弃家来附。忠振伯厚待载归。鸿德系皇厂宿将,善骑射,百发百中。后藩授以前锋镇。
是月,伪世子□□□□。书云:
‘所发前谕,特书尔名,别无他故,以共叨国恩,予为世子,尔封公爵,谊□□□,□无妨碍,是以书名。然揆之节文,亦失简点,谅公不为介介。
尔叔郑将军邀郑学士讲议,予于本月初五日令固山额真都察院承政土众梅勒章京纛章京同郑学士前来白沙。是日至晚讲议。初六日复议。尔叔惟发誓云,“我等无有二心,原有归诚之意,惟给发信札免宥侄罪”等语。予闻之,正合予怀,不胜欣悦。予思信札不难,罪有可免之例,业载前谕,今当重为申明。
一品官祖大受,大凌河困极投降,即全其生,且加礼宠。释回复叛,抗敌主上,金州控濠,围困三年,又势逼投诚,仍加宽宥,若兄若弟,概荷保全,皆作朝廷大臣。此事公盖闻之。五省京〈(经)〉略辅臣洪承畴,当日帅兵十三万,松山、杏山,数次抗敌,一战尽破,辅臣身被阵获,蒙朝廷宽宥全生,越次擢用。此事公盖见之。若论二人之罪,天下大罪孰过于此,惟主上庙算,体承天地之道,故如此也。公之愆,犹较之二人有所迥异,而漳泉之役,与闽省文武意不相投,语言矛盾所致耳。虽则如此,予审思之,公罪不大。若是投诚,自益加慰,皇上有何所不容尚念及尔此等事耶?公勿疑焉。若即薙发投诚,予必保奏,免尔诸罪。主上以罪之大于尔,又无立保者,慨然免宥超用,予为保公,夫复何疑。只为公不劳大兵以靖封疆,前来迎降,予所以为公力保也。惟欲招抚保全,故每每缓师转盼,予系实心,又体知上意,乃发信札耳。公当勿疑。’
藩复书云:
‘南陬海隅之地,至烦万里提师,束弓负矢,毙马折辕,历艰涉险,京〈(经)〉年而到水滨。樗材何能,乃亦重垂清朝南顾乎?本图自匡汉鼎,岂意以甘言相餂,旋则二三其令。今士卒□□驱驰于南北间矣,两垒之间,可知彼己。前者金固山、陈金〈(锦)〉败挫,以不知之故,清□□□用兵,必使官壅蔽无以闻,又遥远不相知之故。今王世子亲举征鞍,辱于水浒,试凫泛而观之,又冰听而思之,则可以相知矣。
尊谕所谓信札,夫敕之不信,札于何有?且所谓信者,是何等交约乎?惫劳而出,惫劳而归,师行弗易,愿下执事实重图之。且国家大事,非笔翰所能尽,与细人[所]能详。郑内院固京〈(经)〉夙晤者,其使之面相通如何?前承教,语似谑戏,因未遑报答,并祈台亮!’
十一月,藩驾驻思明州演武亭。知县事参军林其昌因审曾六,假人命事失入人罪,吊〈(调)〉责八十棍,革职永不叙用。以副审理王士元知海澄县事。委戎旗镇入镇海澄城。
藩差监督李长至舟山吊〈(调)〉师。
十五日,随议镇守舟山水陆官兵船只。以总制陈六御督定西侯张名振、英义伯阮骏等镇守之。
是日,舟山降将把臣功、张魁等官兵家眷,俱配船同大师回思明州。
十二月,藩驾驻思明州演武亭。
十三日,舟山大师回至思明州。甘辉等引把臣功等见藩,藩大喜,改名臣兴,即授骁骑印管镇事,赏银五千两,馀辖将赏官兵陞赏有差。时忠振伯师后至。因前台州守将马信约归,至是进入台州港,驰书达之。马信果弃城带兵马揭家眷附忠振伯来归。
戎旗镇启请,候缺斐德已知行阵,善能束兵,堪拔为亲丁营。藩从之。
十四日,右军忠振伯同台州降将马信全师至思明州。藩喜甚,令忠振伯拨厝安顿家眷,设宴款会,授中权镇事,挂征虏将军印,赏银两千两并玉带、蟒服,封母、封妻,各赏银五百两,珠冠、霞帔。所辖将员,共赏银一千两。另陞克复舟山有功将领官兵各有差。因谕诸将曰:‘闻中提督至湄州受罪请责,其虚公、古名将不过,尔等当勉之!吾亦拜下风矣。’另赏忠振伯银五百两,以其收服张、马二大将来归。
十年 丙申
[编辑]十年丙申〈(一六五六)〉正月,藩驾驻思明州。潮虏刘伯禄复集潮惠援兵万馀来复揭邑,布札西关外。前提督集诸将议战机宜。左先锋苏茂请战,谓‘刘伪将去年八月内被我两杀二捷,亡魂丧胆,虽有新援之兵,俱皆先年战败之馀,何足济事。此来不过逼于靖、平二酋,来此塞责耳。岂敢恋战?自愿领兵杀截,不效依军令。’前提督依议进兵,以左先锋领头叠,前冲镇黄梧、护卫左镇杜辉为二叠,殿兵镇林文灿、援剿右镇黄胜等为后援。前提督领后劲镇杨正等抄摄其后。约日进战。讵苏茂轻敌,黎明出营。虏探知,先伏西关城外,待其过半,虏首尾冲击,我兵遂乱,分为两截,应援不及。左先锋并力与战,身中二矢一铳,带伤突围而回。虏杀伤相当。幸前提督杀至,虏始不敢强追,收兵回营。折兵大半,又失镇将黄胜、林文灿二员,死于桥下,衣甲军器所失甚多。前提督将败军情形驰报军前。藩随委戎旗等镇入揭应援。
前军定西侯张名振卒,委总制陈六御兼管前军事,令水师前镇英义伯阮骏专守舟山地方。
二月,藩驾驻思明州。差兵官张光启入揭,察报西关一战左师失律之事。吊〈(调)〉左先锋苏茂、前冲镇黄梧、护卫左镇杜辉等镇回思明州。令前提督戎旗等镇弃揭阳县,登舟下广,采听行在声息。另差户都事杨英查察张一彬征收揭邑正供支销,并察饷司监纪追收米石,配载商船,一尽回州;计饷银十万两,饷米十万石。
二十日,前提督等舟师南征,左先锋等回思明州。
阮骏报护京王子敕谕定关造船五百只,欲覆舟山,乞拨师援防。藩遣张鸿德、马信等督师北上协防。
三月,藩驾驻思明州。前提督报我师南征,巡至盐州、海州、大星所等处,坐夺乌尾船百馀只,兵粮甚殷。惟行在驻跸高琼,声援难通。
藩集文武官议揭阳丧师罪。苏茂身为统领先锋,慢师轻敌,致失兵丧将,罪不待诛。黄梧、杜辉应援退却,致统领失机,亦应如律。诸将跪告曰:‘苏茂欺敌轻阵,以致败亡,非我等罪。’众俱一辞。于是杜辉捆责六十棍,黄梧寄责,各戴罪图赎,照旧管事,再犯,二罪并举。是日斩统领左先锋镇苏茂徇军中。拔后冲镇周全斌为左先锋镇,升木武营华栋管后冲镇。拨前冲镇黄梧同后冲镇华栋代守海澄县城。
二十日,总制陈六御恢复健跳所,解伪印一颗。藩大嘉奖之。
四月,藩驾驻思明州。虏世子吊〈(调)〉各澳船只,令韩尚亮统领水师船只,欲犯思明。自统陆师屯札石井,寇攻白沙城。藩又令兵民家眷搬移过海。调遣水陆官兵碁布待敌。虏水师分作三䑸来犯:一䑸白𦨭犯白沙,一䑸红𦨭犯金门、浯州,一䑸乌𦨭犯思明,分配已定。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成功因其叔鸿逵纵去马得功,绝之,终身不合,此书于鸿逵卒,讳不书。
考虏犯白沙,鸿逵移居金门养病(见《闽海纪要》上),至永历十一年丁酉三月,鸿逵卒于金门(见《海上见闻录》上、《闽海纪要》上、《南疆逸史·郑成功传》),此书皆不载;盖以成功与之不合,不欲书其事以彰成功之过也。然追溯成功赐姓之由,全由于鸿逵拥戴绍宗所致;芝龙之降也,欲挟成功见清贝勒博洛,鸿逵阴纵之入海,至昭宗时,成功南下勤王,鸿逵亦出兵相助。观其与芝龙书,眷念旧恩,不贪新荣,散军舰为商渔,居白沙以弢晦,书中回护成功,没齿无怨。而成功则以家产之丧亡,杀芝莞以泄恨(《台湾外纪》曰:“芝豹因护庇施琅,成功怒之,后见芝莞被杀,乃乘招抚之令,挈芝龙妻颜氏入泉州投诚,移居京都”。)鸿逵逃身白沙,幸而免戮,忘大德而不赦小过,此施琅、黄梧辈所以宁反面事仇也。及至黄梧献平海五策,于是芝龙被杀,祖坟被掘,内地绝其商贩,沿海迁其居民,于是大军之给养已绝,不得不退辟台湾,郁怒之馀,致病肝急(见沈云《台湾郑氏始末》卷五),以致滥用权威,人多思叛,至欲以小过杀其子经及妻董氏。骨肉且不能容,而何况乎他人!于是众叛亲离,反以自戕其身。成功英年得志,局量未弘,中道摧折,不竟其业,诚可惜也。而杨氏之匿过讳恶,其于鸿逵犹其小焉者也。至芝龙之被杀于北京,在永历十五年十月,成功遣官杀其子经及妻董氏,在十六年四月(此书四月事虽有缺叶,吾料其必不记载,五月成功之卒,亦必不叙述矣),此书皆托病不敢记载,此皆巧而伤直者也。’)
十六日,虏水师齐出泉港来犯。我水师左右军并援剿左镇黄昌、信武营陈泽、水师内司镇左右协统船出围头外迎敌。虏前䑸被左协王明铳船先发一熕击沉一只,虏船遂挽回,不敢前进。繇〈(由)〉是信武等镇营乘势追进。忽狂风大作,阴翳濛雾,对面不见船䑸。我师溜下收泊围头。虏船欲收回泉港及深沪港不得,俱被狂风压下,有收入围、被我师牵坐者,有被浪打、漂上青屿、金门、登岸逃生乞降者,有飘出外洋至广海者。韩尚亮亦被沉溺。我师坐猎大虏船十只,阁破焚毁者三十馀只,收回不上十数只。我师大胜班回。本藩照大敌陞赏。信武营援剿左内司镇左协王明为首功,馀俱次功。将降虏割其耳鼻放回见虏世子,谕令毋得轻为动兵。世子亦叹服渡海之难,收军回泉。
五月,藩驾驻思明州。设戎旗左、右镇,以林胜为左戎旗镇,拔左冲镇杨琦为右戎旗镇。吊〈(调)〉各处乡勇训练铳器,配执铜百子花焊铳,设斩马刀,不空归木棍。每名兵另带铳弹三粒在身,遇敌掷击,俱自此始。拟左戎旗镇南回日,吊〈(调)〉选久历戎伍精勇者拨入右戎旗为协将正副领班及班长,以便管练乡勇及新吊〈(调)〉班官。其乡勇铳器,日在操练出征。拔副将洪善管理左冲镇事,翁升任副将事。
闰五月,藩驾驻思明州,日令乡勇新兵操练。藩亲督操,并教铳务。
拔张魁管理奇兵镇事。魁善骑射,发无不中。一日,同本藩在船教习水师,适有水凫在水面乍沉乍浮。藩谕张魁曰:‘汝善射,能中贯此凫,即以此船赐尔。’魁即挽弓箭在手,待其凫浮,一箭射去,应弦而中。藩称其能,遂以坐舟赐之。至是令管奇兵镇。
传令各镇,备办出征。候南下师回日,同往北征。着出征船只各给船牌照票,以防混冒。计大小给一千一百张,另南船未算。
六月,驾驻思明州。前提督戎旗镇等自南征班回至思明,藩吊〈(调)〉选班配左右戎旗将领班官得宜,遂同合操如法。拔左戎旗内领班杜斌为右戎旗前协,魏国为后协,李尾为左协,何义为右协,裴德为中协。
传令配船,候令出征。
二十二日,防守海澄县城前冲镇黄梧据城悖叛,迎虏归降。报至,藩遣中提督甘辉、左戎旗林胜并右军忠振伯率各镇前往攻复。援虏已入城,不及。其土堡系林明所镇,与黄梧抗敌,不附,于是众等俱搬运粟石军器,藩令抽回。查城中所贮粮粟二十五万,军器、衣甲、铳器不计,其将领私积者又不计。藩叹曰:‘吾意海澄城为关中河内,故诸凡尽积之。岂料黄梧、王元士如此悖负?后将何如用人也!’传令出师,别图进取。后冲镇副将林明并领兵康熊不从悖叛,藩嘉奖赏。即拔后冲镇副将林明为右戎旗镇,杨琦管理护卫镇。杨琦先因黄梧揭阳败阵所失衣甲兵器甚多,藩查点,杨琦尽将左冲镇衣甲军器借之应点,藩见其整齐无失,故不杀之。至是闻知,恐琦与谋,故削其兵柄而以林明代之。拔康熊为左戎旗正领兵中军,升都督佥事。逮兵官张光启、兵都事黄璋,俱下狱。众言黄梧之叛,为二人所惊激,又责以附同黄梧欺瞒查点军器别借应点之罪,吊〈(调)〉令押赴忠靖伯船上监候班师回日定罪。
(非原文:朱逷先先生曰:‘海澄之失,成功叹曰:“吾意海澄城为关中河内,故诸凡尽积之”。黄梧因此封海澄公,可见海澄之失,足以挫成功进取之谋,其积恨甚深。故永历二十九年嗣王经得海澄,梧子芳度投井死,没其家,剖梧棺戮尸斩首,及芳度首揭竿以徇众(见《海上见闻录》卷下)。嗟乎!洵如司马迁所谓“怨毒之于人甚矣哉”’!)
拔旗鼓史谠理行营兵官事。谠赐改名兴明。升游兵镇黄元为护卫右镇,同后冲镇守铜山。
陞一镇胡安然为援剿右镇,二镇王雄为护卫后镇。
七月,藩驾驻思明州。遣中提督、左戎旗、左右先锋等十五镇官兵在船北征。诸将启授机宜。藩付一札与中提督、张五军、林戎旗等收受,且谕之曰;‘出军地方机宜俱在此。各镇船只开驾,齐至了罗湾,即集诸镇折看,一一当照吾令而行。传视若完,即时开驾,直溜所谕地方,不可令其泊湾驾驶。有违令者,先斩后闻。该提督此番代予亲行,毋违明令!’
以右戎旗林明同前提督扈从本藩,居守思明。拨右戎旗中协裴德官兵同左戎旗出征。
初四日,随开驾至了罗湾,依令而行。直入闽安镇,逼福州南台城下札营,整办攻城器椇。虏报知,坚守求援。虏世子星夜驰赴防守。故不攻,大掠而回。时官兵船只满载辎重宝物不计,足偿海澄之失。时虏兵来追,被戎旗左协黄安等杀退,我师全获而回,出札闽安镇罗星塔等一带候令进取。
拔中提督中镇锺宇管护卫中镇事。
八月,藩驾北征。我师既入省界,虏世子尽吊〈(调)〉赴省。藩恐我师未免轻战,又恐闽安镇地方难守,故行亲征。随以前提督为居守总督水陆防守,以邓会管思明州地方事,出张光启戴罪管兵官事,同前提督居守,都事黄璋随扈出征。
十八日,藩驾登舟,统率右戎旗镇林明官兵北上。
甘提督等克东埭叛寨,杀获甚多。
是月二十六日,虏水师大小五百馀船,进犯舟山。陈总制、阮英义等率舰五十馀号与战。时我师占据上顺风冲犁,大败虏船。虏随退回,我师全胜回舟山。
二十七日,虏又令舟师来犯,意在诱敌,且战且退。我师误中其计,直追而进。至定关口,水流涌急,虏遂拥合交锋,我师少却。陈总制遂呼英义伯二舟率先冲破其䑸,缘不知水势,二舟被流水拥拖而入,挽掉不进。虏认为先锋总制之舟,合力齐攻,铳矢如雨。总制知不支,望南拜毕,蹈海而死。阮英义亦知深入无援,必死,将船中火药铳器齐发,自焚其舟。虏船被击沉二只,虏兵亦死不计。我师见二船俱失,随四散溜下。虏遂进克舟山,迁移其民,拆坏其城。张鸿德亦战没阵中。
九月初三日,藩驾巡至闽安镇,相度地势,知为省之门户。随令工官冯澄世吊〈(调)〉民夫增筑土堡城寨,以为长久之计。巡至罗星塔,亦令增筑士城,拨兵镇守。巡至闽清永福港、萧家渡,派设水师扼守,断虏往来,以右戎旗中协裴德防守之。拨左戎旗林胜镇守罗星塔,总督水陆防守。拨后提督万礼镇守闽安镇,总督水陆防守。调遣已定,藩驾出驻壶江、定海、凤埔等处。
中权镇马信自北师回,至壶江见本藩,说陈总制阵亡之事。本藩令优恤其家,并阮英义家后。
遣左冲镇洪善、右冲镇杨朝栋袭取连江县,克之。虏将并县遁走。以洪善守其城。
十月,藩驾驻三都。
初六日,伪世子发兵将袭攻铜山,繇〈(由)〉诏安四都大𪿴渡载过江,被后冲镇华栋、护卫右镇黄元等统兵击杀无遗。
命忠振伯督造巨舰,令各镇征积兵粮。
陞右提督王秀奇总督五军戎务,督各提督统领镇守闽安镇。以中权镇马信管右提督事。
遣师进入福安地方取粮,以多积取者陞赏。时正兵镇韩英居最。
拔信武营陈泽为护卫中镇。委五军中军张英总督五军戎政,兼管水师前军事。阮美管水师前镇事。
十一月,藩驾驻三都。时鉴冈寨负固不服,遣前锋镇余新剿平之,馀寨悉输。
太师平国公又遣家丁谢表、小八等来劝就和议。虏以藩不受诏,又攻破郡邑,故逮系太师,令逼藩就抚,至是差至。藩不从,置之。
十二月,藩督师进取罗源、宁德等邑。舟师至梅溪登岸,繇〈(由)〉飞鸾白鹤岭逾至罗源。虏探知赴援。遣梅勒章京阿格商、巴都、柯如良等带真满马步数千,尾后牵制。藩随统师直薄宁德县。阿格商等又踵后继逐。藩随诸将议授中提督甘辉、左先锋周全斌、援剿后陈魁等机宜,令其断后,节节示弱诱敌,待至险要,伏兵齐出歼之。诸将受计断后。
二十九日,藩督师先行。阿格商果直追而来。见我师佯走,放心追赶。迨至护国岭险要处,中提督即令左先锋伏左边,援剿后伏右边,中提督自引迎敌。阿格商促兵逐战,矢如雨下,我兵并力死战,杀伤相当。继而左右伏兵齐出,虏遂少却。我兵奋进,阿格商等各下马打死仗。中提督与周全斌计曰:‘虏倚马为长技,今下马是来送死。但闻格商名将,每以打死仗得胜。本藩前程去远,虏众我寡,又俱真满披挂,未可轻视。须令将领各纠精神,死中求生,以计取之。彼下马逼我,我照操法三退诱之,彼披挂必倦,然后我兵齐进,以一当百,可取胜也。’格商果三追,我即三退,彼力倦,我兵齐力追杀。陈魁执牌直取格商,把作一堆,身中二矢一刀,幸陈蟒继至,将格商杀死,救回陈魁。虏见格商被杀,即少退,我兵乘胜赶杀。一时把不上马者尽被杀死,积尸遍野,拾获弓箭、马匹不计。时虏以格商已死,又不见章京巴都、柯如良等数将,即合兵又来决战夺尸。时右提督赶至,合力奋杀,虏死者又不计,生擒数十名。格商身尸,莫可寻回。虏败回,只存疲马数百。我兵收回时,藩尤〈(犹)〉未知战胜。迨陈魁被伤,同中提督等至,藩始嘉慰亲劳之。令陈魁在船调养,先送药资三百两。合师攻围宁德县,虏不敢出战。令各官兵散处取粮,各积足三个月,遂回札三都,照大敌陞赏。但未知虏失何头目,令人至省采探。称格商、巴都、柯如良等员皆清朝勋故,自入京来,无战不胜,故特遣随世子入闽作先锋,至是死焉。
十一年 丁酉
[编辑]十一年丁酉〈(一六五七)〉正月,藩驾驻三都。升左先锋镇周全斌统领戎旗右镇,升援剿后镇陈魁统领左先锋镇,以右戎旗林明管援剿后镇事。
谢表、小八等来见藩,跪告曰:‘表等奉太师命,特来禀请和局一事,到此已久,恐太师度日如年,候回信复命难待耳。’藩于是令诸参军拟禀稿回复太师,各各进呈,俱不合意。藩即自作书禀复。书云:
‘谢表、小八等至,备述苦情,信疑参半。情能不伤,而势无如何耳。嗟嗟!曾不思贝勒往见之时,许多劝止,竟尔不听,自投虎穴,无怪乎有今日也。吾父祸福存亡,儿料之已熟。清朝待投诚之人,猜忌多端,有始无终,天下谁不共晓?先以礼貌相待,后以鱼肉相视,总之“挟”一字。若一挟,而儿岂可挟之人哉?固已言之于先而决之于早矣。今又以不入耳之言再相劝勉,前言已尽,回之何益?但谢表等日夜啼泣,谓无可回复为忧,故不得不因其前□而明言其详。
盖自古之治天下,惟德可以服人。三代无论矣,汉光武恢廓大度,□推窦融;唐太宗于尉迟敬德,朝为仇敌,一见即待以心腹;宋太祖时,越王俶全家来朝,两月遣还,群臣乞留章䟽,封谢赐之。此皆有豁达之规模,故英雄感泣,乐为之用。若清朝则专用诈力矣。夫诈力纵可以服人,而人未必心服。况诈力之所不能行,殆亦难矣。自清朝入闽以来,丧许多人马,费许多钱粮,百姓涂炭,赤地千里,已验于往时矣。兹世子倾国来闽,将历三载,殊无奇谋异能,只是补葺破城,淫掠焚杀,女多于兵,牛多于马。一弄兵于白沙而船兵覆没,两弄兵于铜山而全军歼灭。闽安镇为福省之门户,遽尔遂破。罗源一战,阿格商、巴都、柯如良等尽行丧命。况我未尝扬一帆、遗一矢,而彼人马丧□,图相久持,不服水土,千里馈粮,转运难继。清朝之尚诈力,果有损耶?有益耶?此不待辩而明矣。今欲战不得,欲守不能。罢珠崖,置交趾,何尝失计乎?舟山为南浙之门户,既幸得矣,迁而不守,其力量亦大概可见矣。
大抵清朝欲以剃发别顺逆。不知顺逆在于心,而不在于形。试观姜襄、金声垣、李成栋、海时行等,岂皆非辫发之人哉?大丈夫磊磊落落,光明心事正大,皎皎如日月,终不肯效诈伪所为,苟就机局,取笑当世。清朝试思今日之域中,是谁家之天下?乃损无数之甲兵,费无稽之钱粮,死亿万之生灵,区区争此数根无用之头发,亦何量之不广耶?
清朝诚能略其小者而计其大者,安插我兵将,俾地广足以处,粮裕足以养,何难罢兵息民。彼无诈,我无虞,如此则奉清朝之正朔,无非为生民地,而为吾父屈也。文官听部选,钱粮照前约,总无非为生民死而为吾父屈也。将兵安插得宜,清朝自无南顾之忧。中左在海外,别一天地,免愿效巢许、严光辈优游山林,高尚其志耳。清朝多疑,□□□人再往。儿至此,心已尽而心尤实,伏祈鉴照。’
谢表等持书复命,自是和局永绝。
(非原文::朱逷先先生曰:‘议和二字,在清廷则谓之招抚,其视郑氏受抚曰归顺,刘清泰书所谓“膺此闽浙之任,并拜招抚之谕”,又谓“归顺人众,具数奏闻”是也。在郑氏则谓之和议,盖自以代表明朝,而与清为对等之国也。严格言之,成功既奉明正朔,则帝在安隆,和议之事,自当禀承帝命而行。若清廷专与郑氏言和,撤东南之师以并西南,则帝室危亡,可立而待。幸而成功以三省相要,和议不成,后世犹留忠节之名 (清光绪元年正月初十日,谥成功曰忠节)。若其成也,岂竟如成功所谓“清朝若信吾言,则为清人;若不信吾言,则为明臣”耶?抑竟如刘清泰所讥“无三省则舍我而忠于彼,将有三省,弃彼而忠于我”耶?盖和议二字,在当时不过为率尔相称之辞,对清廷不过为缓兵取粮之计。当和议初起时,成功即谓“清朝亦欲贻我乎,将计就计,权措粮饷以裕兵食也”。故此事只可作为行军之诈计,不可视为正式之和议。盖观于成功之屡次与其父书及与其弟渡舍书,便可知成功之于和议,实系诈计,非其真心,故不可以春秋之义责之也。此书对于和议一事,自永历七年正月,至十三年十二月,前后七年,若断若续。来往文书,有二十馀件之多,此书所载,最为详备,十之七八,皆他书所未见;然亦尚有遗漏未载者三四篇,且与他书所载文书有异同也。’)
藩令取运船料发各镇造修战船,以赴北征。一应船务,俱委右军忠振伯料理。
报称中提督甘辉假回思明养病,藩行户官送药资三百两,谕曰:‘护国岭力战所致。尽瘁报国,先帝在天之灵,实凭贶之!须善调摄,以赴师期,二月初旬,当驰赴军前也。’军中闻之,无不感奋。
二十五日,遣总制行军司马兼水师前军张英总督北征水师,总督后提督万礼督同左右先锋、前锋等镇,前往温州、福宁州、牙城、潋寨等地方取积粮饷。
二月,本藩驻跸三都。
初七日,张英、万礼等师至温州金乡卫,即议攻城。虏伪游击翟永寿、守备王虎、卫官于起麟能识时势,献城迎降。随拨中冲镇萧拱辰镇守,为老营安抚,市肆不易。其虏官兵愿回者听之。所报城内米粟甚多,另客商湖丝三百馀担。藩遣船运载匀给。
二十一日,遣右戎旗镇周全斌等出师福安内港三十里地方取粮,克拮坑寨,积粮三个月,班札原汛。
三月,本藩督师北上,进至镇下澳,阻风,迟留不得前往。随驾□思明州。拨后提督万礼督正兵镇韩英、左右冲等镇,轮番防守闽安镇并罗星塔等处寨城。吊〈(调)〉左戎旗镇林胜回思明州。
遣水师前镇左营李顺同水师后镇施举前往浙省定海等处采探虏息,并招徕松门一带渔民,以为进取长江响导。后施举至定关追□□,□风水不顺,施举坐驾船飘流入港,众寡不敌,被虏所执,不屈,[扌弃]海而死。
遣户部主事郑省英督理沙关地方事。
四月,本藩驻跸思明州。委前提督同戴罪兵官张光启点验防守思明州水陆官兵有无老弱,旗帜是否鲜明,盔甲、火箭、铳器、被牌、火龙、弹子、斧头、船只等项是否齐备,逐项填注明白回报。本藩视临阅视,对各镇称曰:‘援剿左镇、护卫左镇、后劲镇等三镇,官兵俱骁壮,军器、船只俱整备,而援剿左黄昌□为最,赏银一百两,二镇各赏银八十两。礼武镇军容似未尽美,须加整备,比后劲镇等二镇次之。陈忠靖水师军容器械,终是水师故步,比礼武镇又次之。右军下陈明、陈陞、刘兴等七大船,各新整齐备,大堪驾用,皆右军忠振伯调度有方。铳船如苏清、林太等六船,俱坚致无患。著兵官照次第赏奖□励。若周凤铳船、陈荣武、萧梓二乌尾、与司总朱玉等船,只有内港装兵运粮,未堪外海冲风破浪,着协理船务林参估修启报。前提督官兵军器,颇亦雄备,调度得宜,赏银一百五十两。张光启戴罪图赎,能自免励,与前提督协参料理军械,保固地方安全,准赎前罪,照旧督理兵官事。兵都事黄璋一并赦宥,照旧供职办事。’
拔协守白沙城恢剿都督黄昭为木武镇。拨中提督营将张华为木武镇左营,委张远为中军。
五月,藩驾驻思明州。稽察各项追征粮饷、制造军器及洋船事务。本年二月间,六察尝〈(常)〉寿宁在三都告假先回,藩行令对居守户官郑宫传、察算裕国库张恢、利民库林义等稽算东西二洋船本利息,并仁、义、礼、智、信、金、木、水、火、土各行出入银两。时林义因陈略西洋一船本万馀未交付算,已先造报本藩存案明白。寿宁谓林义匿赚此项,系与郑户官瓜分欺瞒,密陈本藩。藩未见册,亦心疑之。但报册系藩标日钤印可查。时户官觉知,面斥扭寿宁见本藩。寿宁执以此项沉灭,无交算核,户官执为案册造报明白,只因林义后交,便不肯收受再算,则此人必系虏之奸细,专来离间。前黄恺一二失错,被其播害;后又寻逐造端,欲害援剿前镇戴捷并忠振伯,幸藩主明镜,发六官察明无欺方释。兹又诬泰同林义欺赚,乞委多员逐件细覆,如有欺赚,愿全家受罪;如果无欺,是尝〈(常)〉之奸细,欲离间藩主左右任用之员。藩主若不密为察访,轻信间计,大恐左右任员重足寒心矣。本藩是夜翻阅簿帐,件件造明。尝〈(常)〉六察所驳条件,虚谬阿□,遂心恶之。传令革去六察事,追夺印札,幽置闲住。
(非原文::朱逷先先生曰:‘成功藉芝龙馀业,经商亦其家传。《花村谈往》云:“海有十寨,飞黄〈(芝龙字)〉富逾十主,辇金还家,置苏、杭、两京细软宝玩,兴贩琉球外国等物” (〈飞黄始末〉条)。不特芝龙如此,即其叔辈亦尝以商业为务。如鸿逵复书芝龙云:“督舟入揭,通商济籴”,“择地白沙,粗择茅屋,所有大小战舰,尽为渔商” (言或为渔船,或为商船也)。又如澄济伯〈(郑芝豹)〉洋船二只,助洋银十馀万于太夫人〈(成功夫人董氏)〉。然则芝龙昆弟,本精商业,至于成功,则更扩而充之。
本书记成功行令稽算东西二洋船本利息并各行出入银两,可知当时东西两洋,皆有商船经营商贩,而内地则有商行以通贸易。故成功与其父书云:“沿海地方,我所固有也,东西洋饷,我所自生自殖者也,进战退守,绰绰馀裕”。黄梧条陈平海策,谓“郑氏有五大商,在京师、苏、杭、山东等处,经营财货,以济其用,当察出没收”(见刘献廷广阳杂记卷三)。然没收其内地商行,仍未足以致其死命,盖在海外辗转贸易,仍甚裕如,且因通商之故,而得台湾,适以延其世祚也。’)
六月,藩驾驻思明州。台湾红夷酋长揆一遣通事何廷斌至思明启藩,年愿纳贡和港通商,并陈外国宝物。许之。因先年我洋船到后,红夷每多留难,本藩遂刻示传令各港澳并东西夷国州府,不准到台湾通商,繇〈(由)〉是禁绝两年,船只不通,货物涌贵,夷多病疫。至是令廷斌求通,年输饷五千两,箭柸十万枝,硫磺千担,遂许通商。尝〈(常)〉六察闲置,至是再启白冤,仍陈户官匿赚实状无据,亦有指寿宁受赂一二款状得实,本藩深怒,令议置重典。后念其嵩(嵩应作松,避安宗讳)江世袭勋功,举家肆拾馀口,起义勤王,被虏杀死,怜其年老,逐令幽置台湾,令何廷斌供给衣食开销。
派定出征、居守水陆官兵并船只。又宴赏在州各文武官并将领。令国母分作七程,敦请出征、居守文武将领各母、妻、子女入府宴待,并照次赏赉金帛有差。一程请提督并六官父母妻子,次统领,次总镇,次署镇,次管理,次营将,次死难勋功等。繇〈(由)〉是将士欢腾,感激益奋。
左冲镇洪善守连江港,施郎有书诱之。善原系郎属下,将书沉没不报。右营翁陞知之,报闻至藩。到镇时,将洪善推出斩之,诸将劝免,捆责一百二十棍,革职。赏翁陞银一百两,官兵四百两。拔副将林灿管理左冲镇。
七月,本藩兴师北征。委忠振伯督理居守兵官事并调度援剿前、左、右等镇水陆官兵防守思明。
初十日,传令在船开驾,集诸将议曰:‘此番远征,当先积粮。尔等当计何处可以取积。’诸将各忘所在。藩曰:‘处处俱皆输将,惟兴化涵头、黄石地方,大师未有京〈(经)〉临,倚虏未附,饶富贮积,可即取之。我于十二月已令护卫中镇陈泽密画地图,现在分派各镇架梁取粮地方。尔等当依令着力取积可也。’遂分中提督等督师,进札涵头。本藩督戎镇旗等镇,进札黄石地方。
十三日,一齐登岸,各拨冲锋官架梁,副锋伙兵搬运粟石。驻札三日,各船满载。虏无敢犯。随扬帆抽进琅琦,亲征闽安镇,巡阅城寨。以五军戎政王秀奇为总制,并拨前提督水陆官兵防守寨城,吊〈(调)〉后提督等轮番出征,以护卫前镇陈斌守罗星塔,拨护卫中镇陈泽为水师,同前提督协防应援。碁布已密,藩督师出札凤埔,操练数日,至二十九日即开驾北上。只传令各船跟中军船驾驶,并不传进止机宜。
八月十二日,藩师进入海门港。时海门卫西岸系守将张捷,前所守将刘崇贤各发铳打击我船,俱不能伤。我师乘风逼进黄岩县内港,诸将请见,告曰:‘海门卫所未下,侵入内地何策?’藩谕曰:‘海门,台州门户,若先得台州堂奥,门户岂暇掩辟耶?若先攻门户,则合力以守,克亦难矣。’诸将曰:‘然。’
十四日,登岸进攻黄岩县。虏守将王戎率马步数百迎敌。左戎镇首程当其锋,一鼓阵斩步虏数千,夺马十匹,馀众奔回。王戎遂入城。我兵直逼城下。王戎见我兵精勇,布满城下,孤城无援,遂就西门竖起降旗。藩遣马提督、张五军招纳之。戎出城迎降。遣水武营入城镇守,委五军中军毛恒署理县事安民,秋毫无犯。是日,援剿后镇林明派札南门,因未得帅令,见城上无虏兵把守,遂率兵登城,驰报军前。本藩怒甚,即出令箭捆解林明,责以无令登城,重责六十棍,革职,戴罪图赎管镇事。
十八日,移师进攻台州府。
二十日,传令提督总镇照依派定次所札营,听令攻打。藩札营西南城外。时虏总镇李必见大师威仪,又闻先台州守将马信投诚重用,持疑两端。本藩见城上旗帜参差,官兵混乱,遂集诸提镇谕曰:‘我观城上情形,虏将非走必降,断无有死守之兵当此对垒,而参错如是。马提督,尔前年守此,有旧熟者可遣招之,必断然来归也。’依谕往招,李必果降。
二十六日,李必率辖将常太初等出城叩见,藩亲慰劳之。遂遣北镇姚国泰进札南门,援剿右镇贺世明札东门,仁武营康邦彦札北门,右冲镇魏腾札西门。知府齐维藩、临海县知县黎岳詹叩见,递府县正供户口籍册,藩礼接待之,谕令照旧供职。遣户官都事杨英进城,查察仓库图籍等项,解出正供银三千馀两,版籍称是。台州已复,遣中提督率所辖官兵前来,居中应援闽安镇。又先遣护卫左镇杜辉、戴罪图赎援剿后镇林明,听前提督拨派协守闽安镇。
右冲镇杨朝栋辞退,以营将魏腾管理右冲镇事。
九月,藩驾驻台州府。
初一日,台属太平县守将高绵祖闻风归附。先时,祖有梦兆归藩声名,故守镇太平,留眷黄岩,至是携眷来归。藩礼待甚侈。遣火武营魏标率兵镇守。遣统领前锋镇余新率右冲镇魏腾等下台属县邑,令北镇前营□勤代魏腾城守。
初七日,天台县守将韩文盛率家眷献城投诚,优礼待之。仙居县闻风亦下,守将逃走。余新遣中军安抚之,市不易肆。
初八日,遣后提督万礼率兵攻下海门卫所一城。此卫乃台州门户,西北一带皆高山峻险,南面环海,地险兵多,负隅不下;后提督请令安炮东南角攻击之。
初九日,藩随移师到海门卫,亲临历阅,地势颇险,攻击必有所伤。
初十日,遂令监督宋维宁进城招谕。
十一日,守将张捷果率兵出城迎附,藩优待之。又遣宋维宁往前所招降,守将刘崇贤亦于十二日带兵出城投降。所有兵马,拨归铁骑镇把臣兴管辖。
是月,藩遣义师林忠袭破永福县,守将、县官俱杀死。李率太发兵往援,吊〈(调)〉黄梧兵未至,疑之,将黄梧辖下官兵,率太尽吊〈(调)〉拨入八旗下,黄梧只剩随从数人,始悔叛之误也,有思来归,藩弗纳之。率泰整兵复闽安镇。侦知我师精锐者北上恢剿,守镇者多系老弱副锋伙兵。随吊〈(调)〉泉漳水梢配船,令土固山督铁兵繇〈(由)〉水对我水师犯罗星塔;吊〈(调)〉集闽福民夫,自古山开路达镇城,令郎固山率兵与我陆师对敌,攻犯镇城。先于八月中用民夫万馀,自古山开路,繇〈(由)〉溪头而下,至九月初十,方达烟炖寨脚。时藩亦患副锋兵稍弱难敌,令总理提塘徐日彩驰赴镇城,与前提督商议机宜,虏果来犯,立刻飞报赴援。日彩到镇,回云:‘计议烟炖上寨,四面峻险,虏不能施展铳炮。寨北山腰,可容百馀人,若来,只可当我地雷。况余右镇全镇独守,则无虞矣。其镇后山顶寨,亦四面险阻,惟寨西山径一条,可容三、五百人。副翼杂守不齐,已拨神威营陈兴帮守。虏若来,只攻一寨,不能两寨俱攻。若攻镇后寨,暂撒余程兵帮守烟炖。如攻上寨,亦如此提调。至于水师旧镇,水□旋流,舟不能成列出口,出口正好乘东北风冲犁。是我皆处必胜之势,似可无烦南顾。’藩阅报惊讶,集各提督统领言曰:‘似此提调,闽镇危矣!李率太颇能知兵,开路吊〈(调)〉梢,必水陆全力协攻镇上数寨,分兵齐击,左右支吾,首尾不能相应,岂有专攻一寨,俾我得全力堵御?且我不设游兵应援,就守兵移动往来,兵心未免惊惶。虏知我虚实,声东击西,使我奔驰不暇,坐受其困。至于水师,尤我长技,当先掣胜,岂可听其成列出口?若至出口,则反客为主,顺流直出,将何抵敌?水陆俱出彼下,闽镇难矣!此报缘何才到?尔等速集兵马,繇〈(由)〉陆路至楚门所下船往援。率太行兵来攻,若出廿外,则援及无虞;若虑我兵知援,廿内来攻,则危矣!’
十八日巳时,令旨催促,刻限中提督赴援,水师左右戎旗赴援,陆师繇〈(由)〉路兼程赴镇。本藩已归,恐闽安镇有失,省虏为患。随舍台州府县,督师繇〈(由)〉水而下。二十一日至浪琦,陈五军、前提督叩见,陈虏来犯镇,果如本藩所料,已于十四日郎、土固山水陆齐击攻破矣。前提督右镇余程守顶寨战死,守罗星塔护卫前镇陈斌、神器镇卢谦俱被获逮去,不屈,杀之。藩曰:‘不必言矣,徒乱人意耳。是我欺敌失援之过也。’行令提督统领收拾副锋兵归配队伍,候令听点。仍以协理五军陈尧策驻镇浪琦地方。拨护卫中镇陈泽、护卫右镇黄元二县水师听尧策调度防守。
二十六日,藩驾督大师至思明州。时五军戎政兼管前军事张英请中冲镇坐营黄屿大有将略,乞拨归辖下委任将兵,坐营未足以展其材,特□请乞。藩许之。黄屿拨张五军调用,委材官陈印为中冲镇中军。
十月,藩驾驻思明州。
十五日,集提督统镇文武各官于演武亭,定失守闽安镇功罪。先究总制丧师失律之罪。王秀奇进曰:‘李率太集全闽之虏,吊〈(调)〉民夫数万,开路运铳,水陆齐击,而我□以一提督下之兵兼御水陆,不亦难乎?其馀所拨副锋之兵,杂处帮守,主将不一,□摄非服,虽严加约束,未免观望。前委督时,已京〈(经)〉面启,蒙藩主谕云:“我提师占据上游,攻服郡邑,伪虏吊〈(调)〉集应援不暇,省虏何暇及此?副锋之兵,以之战征不足,以之守城有馀,万一有急,立拨镇兵赴防可也”。秀奇领受机宜,不得推委。况虏连攻四日夜,铳炮连续不绝,城垣灰粉,人无站足,亦与先年五月初七日金固山之攻海澄等尔。欲以副锋当之,其能保乎?’藩思其言,姑不深罪,实降三级示儆。前提督总督水陆失律,应究;因右镇余程全师殉没,以平日能鼓舞辖下效死勿去之方,足赎之,谅降三级。其革职戴罪图赎管援剿后镇事林明、护卫右镇杜辉,责以救援无功,帮守致溃,令推辕门正法;中提督甘辉等劝解,各捆责一百二十棍以儆。杜辉充前提督尾名操兵,林明左戎旗下尾名操兵。另察各镇副锋翼将司哨先溃者四十二员,一并枭示。军中慑服。
拔义武镇陈鹏管援剿后镇事。拔万义为宣毅左镇〈(是月改护卫镇为宣毅镇)〉。
藩欲提师南下,议攻鸥汀埧贼寨。以屡阻我潮、揭粮运,故随委右先锋统领英兵等镇札漳浦,遣仁武营守新城,礼武[营]守海门,援剿前守高崎,援剿左守泉港。以右军忠振伯督理兵官事,调度居守镇营军械事宜。
二十八日,藩亲督各提督统领南下。
十一月初一日,藩督师驾至南澳,驻跸青屿山。少师忠勇侯陈豹请见,访问潮虏并鸥汀逆寨情形,次第陈对甚释,因进劝曰:‘王师退处,久无声息,潮惠破败之□,处在下方,得其地不足长驱,何如进捣浙直,攻心为上也?至若鸥汀小寨,用遣数镇靴尖踢倒耳,何劳藩驾亲临耶?’左戎旗林胜等亦以此言劝,自愿领克破逆寨复命,藩从之,授以攻取机宜。
初八日,令左戎旗中协洪复扈驾回思明。其各提督、统领、左右戎旗等俱遣就潮揭派取粮饷,并攻取鸥汀逆寨。
朱逷先先生曰:‘本书称成功薨曰“先王宾天”,称成功之夫人曰“国母”,谓侍从曰“扈驾”;此皆过于尊崇而称谓不当者也。’
是月二十一日,英兵镇唐邦杰率前锋亲随二营叛逃归虏,左营将郑然、中军许廷珪不从,密报右先锋杨祖、智武镇蓝衍,追之不及。
二十二日,报知,本藩惊讶曰:‘邦杰自戊子年同安来归,一马兵耳,见其颇善骑射,于俦人之中,每加赐妻赐宅,壬辰年授入北镇副将,乙未年升授英兵镇,宠渥亦云周矣。此而叛去,将何用人也?’弃之。
我师攻破鸥汀埧逆寨,报闻。此寨负固已久,四畔皆深泥水田,惟一面近港通海。有数千强傼,出没波涛之间,时或商渔,时或洋劫,屡屡阻截粮道。至是破之。此寨罪大恶极,本藩日在痛念,因三年七月我师攻围潮州抽回,繇〈(由)〉彼寨外京〈(经)〉过,被其藏诱截杀,忠勇侯左镇吕未死之。至七年六月,本藩督师攻□□,泥深铳炮难施,抽回。至是,前提督同左右戎旗等相议,砍取柴草,铺塞城窝,平地踏破,仍一面用厚枋作人字牌,倚城墙遮身,人藏牌内,用铁锥掘透后,用地雷滚进,登时城即崩裂,各涌而进,将城中大小尽屠之。驰报以闻。藩曰:‘此等小丑,迟我后至之诛,南下去一梗化矣。尚有许隆〈(龙)〉未服,须收灭之,以免南顾之虑。’
十二月,藩驾驻思明州。传谕分遣各镇官兵就潮、揭地方驻札练兵。以左戎旗林胜统领宣毅镇吴豪、正兵镇韩英等札达濠埔,右戎旗周全斌统领后冲镇华栋、水武营朴世用等。前锋镇余新为正提调,右提督马信为副提调,统北镇姚国泰、援剿右镇贺世明、火武营魏标等,俱札海山训练兵马。其前提督等札铜山、漳浦、诏安等地方。中提督统辖镇驻晋南地方。
十二年 戊戍
[编辑]十二年戊戍〈(一六五八)〉正月,藩驾驻思明州。时军政颇暇,稽查粮饷事务。阅各提督统领镇南下取粮稍裕,恐军士未免将米粟冒滥,发银五千两。初二日,令户都事杨英繇〈(由)〉铜山巡下,与各提督、统镇议就官兵积贮三个月外,有馀者尽行发粜载来,预给守汛官兵。各官兵俱喜有银买籴,计运回米五千馀石,并派给后程水武营、后冲镇官兵三个月粮。
二月,藩驾驻思明州。吊〈(调)〉各提督统领班回思明,选练征剿。迨至,集诸将议曰:‘先年护国岭杀败阿格商所拾衣甲,全身披挂是铁;所以敢下马打死仗者,恃有此耳。其如我兵精勇何?今我亦用此披挂,剿杀丑虏,诸将以为何如?’戎政王秀奇进曰:‘披挂全身穿带,不下三十觔,虏有马驼,载穿带尤易,若至下马打死仗,战胜不能追赶,战败则难收退。今我兵欲以一人穿带三十斤步行,雄壮者步伐不难,痿小者未见其便。’藩曰:‘须拣选雄壮强健者当之。’甘辉进曰:‘岳家军多自负带,我朝戚南塘令兵卒两脚股负沙操练,岂畏重耶?要在拣练得法耳。’时适左戎旗管理大候缺将王大雄,将披挂付其穿带。雄手执战椇,步伐整齐,如赴敌状,动履如飞。藩喜曰:‘似此可纵横天下矣!’遂行冯工官传督造陈启等日夜制造披挂铁面,专意为之。诸将亦以为可。大雄,长乐县人,腰大数围,力举千斤,有武艺。后因拔为左虎卫正领兵中军官。行各提督、统镇挑选勇壮者吊〈(调)〉入亲军。
二十七日,吊〈(调)〉左右戎旗下壮勇将领,协将林凤、何义、正领班林登、何昇、杨龙、黄高、副领刘德、许贞,此数员,藩素深知者,随吊〈(调)〉用。又正领张爱、叶丁、陈飞、副领黄忠、林盛、曾姐,拟候吊〈(调)〉用。
三月,藩驾驻思明州。
初一日拔左先锋镇陈魁、援剿后镇陈鹏为亲军左右骁卫镇,管披挂官兵。改左右戎旗为左右武骧镇。后改武骧为武卫镇,改骁卫为虎卫镇。升右先锋杨祖为左先锋镇,拔后提督领兵刘尤署援剿后镇事。
行张五军、王戎正、同陈魁亲赴各提督统镇营中挑选,分为上、中等拨入左右虎卫镇。其中等,选而又选,方同上等吊〈(调)〉入。另设一大石重三百斤于演武亭前,将选中者,藩亲阅,令其提石绕行三遍。提不起者,虽选中不隶入。每班带班长六员,配云南斩马各二、牌鋛各二,弓箭则全班俱执。又十班之中,弓箭居四,刀牌居六。每班另募伙兵三名,挑带战裙、手臂、披挂随后,遇战便穿带,行伍免劳顿。各给口粮,每员各给大粮月三、四两不等。每副领管十班,每正领管二副领,每协管四正领,各员衔给,照左右武卫例:
左虎卫左协林凤、右协王俊、前协郑仁、后协陈蟒、署领兵事管候缺正领班王大雄、副领班林凤、火攻营倪正;
右虎卫左协黄安、正领班洪羽、刘雄、副领班张禄、许贞、右协赖兴、前协万宏、后协陈冲、领兵正中军张彩。
每镇四协,并火攻领兵计上战官将一千二百员名。早晚日令穿带披挂操练二次,惯习如常。惟铁面晒日颇热,后不用。操一日,考试武艺一日。弓箭,令都水司高升挂银牌考选。时候缺将卢奎、黄喜、张伴、班长陈宠、二正领班刘雄、班长许顺、石英、陈英、吴元等,俱皆发无不中,报闻,随行文纪录。
四月,藩驾驻思明州。
初十日,藩与左武卫林胜密议:‘先取许隆〈(龙)〉,牵其船只,破其巢穴,免其出没海上,使我师北征有南顾之虑。’胜曰:‘然。’即令林胜密寻响导,以胜澄海人,隆〈(龙)〉近邻也。传令行军北征。中后提督并右武卫首程,先行俱泊围头,本藩同左武卫、左右虎卫等镇开至浯洲,星夜溜下,不及会䑸,恐许隆 〈(龙)〉侦知逃走,出其不意故也。许隆〈(龙)〉敢于作逆,以港门内深外浅,非深识港路,船多阁破。此日洪水[不知]缘何涨满,藩督舟师直捣其港,各镇至次日方知溜下,惟亲军镇先到,所得辎重米粟不计,船只分发各镇配兵,许隆〈(龙)〉仅只身率众而逃,焚其巢穴而回。时军中谣曰:‘亦𩫅亦溜,后行先到,铁人着做,一出便好。’以本藩实有意披挂也。时后到诸镇获粮未〈(无)〉几,藩令各师沿路取粮,并令攻克澄海县。虏守将刘进忠、副将高进威等率兵千馀献城迎降。知县祖之麟、典史江景云亦揭家投诚,藩加〈(嘉)〉纳之,随驾回思明,各赏赉有差。随以刘进忠任后冲镇事。时后冲镇华栋病故,令进忠任后冲镇事。忠系辽东人,入满籍,藩恐未知我军中事宜,令材官曾馗管坐营中军事。
五月,藩驾驻思明州。
初二日,通行各提督统镇自行挑选兵将,出征大举,谕云:‘本藩选将选兵,用心有素。察现在官兵,俱京〈(经)〉挑选训练,随征多年,个个堪以自信。但精而益求其精,选之中又加选。兹大举杀虏,对垒在刻,思临敌之际,成败呼吸,惟前驱首当其锋,胆勇成列,则心力俱齐,无坚不摧,何敌不克。今再行精选,分为三等:以最上者为上上,又上次之,上中次之。平日区别既定,临机便于调拨,此是制胜要着,大家功名富贵所系,定限甘结回报。’
初六日,又再通行选将,谕云:‘兵之勇怯在乎将领。如将领稍却,则兵虽勇,亦不肯向前。如将领敢勇,虽弱兵必勉力赴敌。所谓强将之下无弱兵是也。故兵贵精而将尤贵乎选,最为当今切要。本藩屡京〈(经)〉通行面谕挑选矣,但恐有一二徇情,明知不十分胆勇,而故旧牵挂,不忍摆换。夫知故则可优以赏赉,别行委任,至于管兵,万万不可轻易。兹特着各提督、统镇再加察选,将领要以胆勇为上,束兵次之。互相公结,如有十分胆勇,不敢保结,即详换补。至于临敌之时,将领退却,将原结连罪重处。各取其结回报存案。’
传各提督、统领整备船只、器械、粮食,以便听令北征。以前提督黄廷总督防守思明州军机事务,与兵官忠振伯计议而行。其兵粮移居守户官郑泰支给候报。吊〈(调)〉左军辅明侯林察为居守工官。时左军官兵分配水师,冯工官已吊〈(调)〉出征,故令林察为居守工官。其防守海门、新城、泉港等处,俱照原防守镇而行。拆白沙城,令援剿前镇戴捷官兵配船,仍旧防守白沙等处。
初七日,重布出军严禁条令传示:
‘照得恢复伊始,信义为先,故逆者剿之,顺者抚之,剿抚分明,所以示大信、伸大义于天下,此诚今日之要着。如严禁奸淫、焚毁、虏掠、宰杀耕牛等项,本藩已刻板颁行谆谆,不啻再三。尔提督统领镇营,劳征苦战,十有馀年,所为何事?总从报国救民起见,亦为勋名富贵、后来子孙计。况奸淫焚掠等项,皆犯造物所忌。为将者积阴德于冥冥之中,为子孙长久之计,不特为救民地,又是自家分内事耳。虽兵丁繁众,纷纷不一,然在上之戒缉必严,则在下之奉行惟谨。如提督用心禁缉,各提督循而行之,各镇营又从而效之,以至副翼及大小将领,莫不整顿遵依,且互相告诫,互相结获,如是而令无不行,禁无不止,四方闻风向化,百姓壶浆迎师,仁义何尝不利乎?若泛视悠息,以致兵丁违犯,归罪于上,累及身家,明有王法,幽有鬼责。繇〈(由)〉此观彼,果孰得而孰失?从今之后,尔提督统领镇营,凡京〈(经)〉过及屯札地方,务要遵依明禁,翕然画一,以共奏恢复之大业,而享无疆之福泽。今将历颁条禁,开列于左。本藩令重如山,有犯无赦,各宜着实凛遵,毋得狃为故套也!
计开:
一、就地方取粮,亦不得已之役。官兵只准取粮,不准奸淫掠掳妇女。如有故违,本犯立即枭示,大小将领一体从重连罪;不论镇营官兵役伙人等,有能拿报首明者赏银五十两。
一、攻剿地方,有附虏十分顽抗负固者,攻破之后,明令准掠妇女,以鼓用命,以示惩创,不在禁内。如系虏据不服,百姓罪有可矜,如无发明令掳妇女者,不准掳妇女在营在船。如有故违,本犯枭示,大小将领一体从重连罪。不论官兵役伙,拿解首明者赏银三十两。
一、掳掠妇女在营,必难瞒同窝铺之人,如致察出,本犯枭示,同班同队连罪,尽行枭示。若班队中能攻击首举,不但免罪,仍照格给赏。
一、掳掠妇女在船,必难瞒在船之人,如致察出,本犯枭示,本船舵梢尽行枭示。若本船能攻击首举,不但免罪,照格给赏。
一、发剿抢地方,非奉明令焚毁,一切严禁,不许擅毁居屋。敢有故违,本犯枭示,大小将领一并连罪。不论镇营官兵役伙,拿报首明赏银二十两。
一、出征船只,各舵梢俱要请给号布,以防混冒。如无号布,将船没官,舵梢枭示,家属发配。有能拿报首明者,赏银十两。
一、发剿地方,非奉明令,不准掳掠男子为伙兵。如有故违,本犯枭示,将领连罪。有拿首明者赏银二十两。
一、严禁混抢。沿海地方,多系效顺百姓。官兵登岸之时,不准混抢,致玉石俱焚。须明听号令。如有未令,敢有擅动民间一草一木者,本犯枭示,大小将领连罪不贷。
一、禁宰牛。农业,民生大本;牛畜,耕穑重资。若肆牵宰,民将失业,不惟百姓俯仰无资,而且军糈重赖。自今以后,不许牵取宰杀。敢有故违,本犯枭示,将领连罪。
一、官兵出征,派有船只载运,各官兵不许借坐给牌商船。或奉本藩吊〈(调)〉借,公事完毕,立即放回,毋得刁难。如违,致船户禀报,本官兵枭示,将领连罪不贷。
以上禁条,如荒淫、掳掠、焚毁、假冒等项,诚恐巡缉官兵耳目不周,另悬赏给。至于混抢、宰杀等项,已着各镇营轮流巡缉,难以漏网。但有能拏报禀明者,亦分别录赏。各项禁条有犯,断断无赦。但官兵不识字,着副翼司哨书记逐队解说晓谕遵守。’
十三日,藩督师思明,开驾北征,缘阻风逐浪𩫅上。至二十一日,驾到沙关,风雨未顺,驻札十数日,官兵乏粮,议就温州界属登岸,攻复郡邑,取足粮食。
是月十四日,行营潘户官跟䑸北征,船到围头阁礁,溜回思明备整。至夜分,搬移女眷上山,遇前提督守水兵盘问,语言来往不逊,疑为回来搬眷归虏。中军翼将郑进随报前提督,将潘户官并家眷船只羁留,驰报本藩。藩疑信参半,赏郑进银五十两,前提督壹百两,以防守严谨,令押送户官到军前,其家眷谕令照护,不阿不纵可也。自是文武不和矣。
六月初四日,藩督师从前歧港登岸进取,繇〈(由)〉分水关达平阳县,县界有大溪,达金乡卫入海,流水湍急,先令小艍船渡载过江。
初七日,大师进至平阳县,传令冲锋架梁,副锋取粮,并办攻城器椇。藩了见伙兵至城下,拆料造云梯,守虏并无发铳,随集诸将议曰:‘此城可无容攻,招之必降。不然,岂有听我兵搬取城下乎?此城若降,瑞安咫尺相望,必无拒理,省了一番残害,我兵亦得取粮足食,亦云幸也。’即发谕令张五军同马提督招之。
十一日,守将车任暹果献城投诚,城中抚绥,草木不动。随师进札瑞安县,令车将招之。
十三日,艾诚祥率部窦奉先、杨志道等亦献瑞安城纳款。藩喜二将胞厚雄大,善骑射,有福将器,甚礼待之。
是月十四日,行令各官兵,取足七个月粮食。仍着监督监营传取足额,以城邑归附,不用防备杀虏,且近水易载。候十五日有令,载往三盘卸贮。如无足七月之粮,究处将领,后各镇俱报足七个月粮。
铁骑镇把臣兴病故,以黑云祥管铁骑镇事。
十六日,藩督师进围温州,虏坚守不敢出敌。是月风雨大作,藩驻营温之南门外高山古塔边。一日,同各镇在塔前设酒议事,会风雨大作,方宴毕起送各镇归营,忽一迅雷从塔前筵边奋起,烟黑震动,移时方散,打死本处民夫二名,藩与我众官兵俱无碍。传闻温州城内,亦知天意所钟,侦报颇有顺意,诸将俱加额庆贺。是晚,藩出营边,闻民夫答语此一老人云:‘此亦天意有在,若尤〈(犹)〉宴聚不动,恐亦难矣。’藩闻语会意。次日,集各镇议改温州之围,亦以民夫“亦难”之语述之,随传令收军下船。
二十六日,前提督报:‘虏来札白沙,意欲窥犯思明,被援剿前镇率兵杀败,获马匹、军器不计,自是虏不敢犯,无烦藩主南顾之忧。居守一勋,合启请赏。’
七月初二日,藩督师开驾往舟山驻札,官兵出征日久,未有操练,遂令各镇逐日就舟山教练。委礼都事蔡政办祭戎政陈六御、前镇英义伯阮骏等并阵亡将士,仪礼备至,三军感泣。
初九日,升赏车、艾二将帽靴、斗牛服、玉带各一,俱都督同知职衔,花红银各四百两。部将窦奉先、杨志道、姚来太、崔官、王虎、史大盛等,各陞赏有差。
十八日,藩移师食盐澳驻札操练,以风信不顺,特移师候风。
八月初九日,藩驾至羊山。先数日前,问引港都督李顺,水路远近,港门山屿流水何如?顺曰:‘舟山至羊山,鸡鸣开驾,好西南风,午后便到。此处有二山,不甚高;一名猴山,俱系猴而无羊;一名羊山,系羊而无猴。无人居住,有一古小庙迹,传称祀羊山王,甚灵应,每泊船必祭祀。’又称:‘海中有蒙、瞽二龙,泊船不可金鼓献纸,恐其惊动翻觉也。凡有泊船,不祭而金鼓献纸,船多不平安。’藩曰:‘焉有此理?光武涉滹渡之河,金人渺混洞之水,天意有在,岳渎为之效灵。我提师望复神京,以为社稷,涉历波涛有年矣,未见如此妖氛也。’不信之。是早鸡鸣开驾,风平浪恬,至午果到羊山。传令寄泊候䑸。坐驾泊山下。越初十日午,各提督来见。藩过六中军船议事,见黑云微起,风转不顺,催各镇归船,传令小船阁山、大船多寄碇湾泊去后,藩随过新中军船。不移时,即风起浪涌,迅雷电闪,雨大如注,昏黑,对面亦不相见,只闻呼死呼救、拆裂冲击悲惨之声。时管船都督陈德跪告曰:‘六中军近在此边,今不见矣。风涛异常,本船新棕碇三条俱断,今卸一旧草碇去,未知何如?藩主上应天生,请上拜棚拜告,看□风息浪,救此数万官兵。’藩叱之。以天意有在,岂人所能求祷?移瞬,碇手又报草碇又去一股。时太监张忠等与各官俱跪求哀劝,藩姑从,就船四拜,随云收雨息,波浪稍恬。自午至酉,方始霁静。遂令人查访,六中军船已不见,惟船枋漂阁在岸矣。船中失去六妃嫔并二[舍]、三舍、五舍三位,馀男妇老幼梢兵计二百三十一人,俱没水中,惟存一老婆及老梢浮水逃生。藩发一笑,令各收尸埋葬。
次日,天气清光,有报失船失兵者,有报失将者,有报漂流未知去向者。现在澳没失左冲镇林灿、行营兵官史兴明、正典膳洪涓,馀如副翼司哨,生死未知者尚多。遂请各提督统领来会,有称坐驾阁破在山、衣食飘流无存者,有称逃过小船、坐驾漂出、未知存没者。时见各提督统镇呵惨之情,藩令太监张忠、王守礼将所带行营衣服,一尽付出,分送各一二件、三四件不等,仍分发南将金二锭、北将金三锭,以慰劳之。言曰:‘前李顺对我言羊山之怪,我不信之,今岂是也?以后传如李顺而行,宁信有、勿信无也。’又曰:‘今船只兵器损失,长江难进矣。须溜回舟山收拾,再作区处。其失船官兵须并载而去。马载不去者,暂寄山养饲,候明年来牵,尤肥壮些。速归收拾。’仍令各差小哨,逐屿巡视,有官兵阁破漂上山屿者,逐一载来。限次日起程。
十四日,藩督师回到舟山。时各船有被飘先至者,有别屿随后收入者,逐一查点时,未见七中军船、灵熕船,并报左虎卫左协黄安未到。藩曰:‘此人沉厚温默,尤未可量,岂至死耶?’次日,林胜报黄左协坐船杠椇俱失,飘二日夜入普陀港。藩令随拨船往载之至,随委署左冲镇事。管七中军船欧秉敬来见,责以离䑸私逃,杀之。并杀练勇营廖达,以其在船同逃也。达系平和人,自关中跟随,颇晓操练教法,凡军中教操艺,俱委任,至是杀之。管灵熕曾铣报船阁破羊山外屿,其灵熕被泥压没不见。藩委阮美等拨赶缯捞拾得之。曾铣幷杀,以儆不谨。此灵熕重万斤,红铜所铸,系外国夷字。戊子年杪,定国府入揭阳港,夜半发芒光,定国见而疑之,至次夜又见,定国随令善没者入捞之,出云:‘一条光物,约丈馀,有两耳,其大难量。’定国再令善没者详视,出回云:‘系熕铳,两耳二龙。’随传令船中用[糸索]绞起,顷刻即进船上。定国即造熕船,载运教放。容弹子二十四斤,击至四、五里远。祭发无不击中。揭中顽寨并门辟虏炮城俱被击碎,远近闻风,俱云神物,后送归藩,多助效灵。
九月,藩驾在舟山,集各将议曰:‘官兵船只破损,粮食不足,须溜入温、台各港,夺船取粮,再图进取。’诸将各依而行。遂传令初七日开驾,初十日至象山县取粮,令谕守将归降,不降则攻破屠略。其温守将、徐县官即遣里老生员送猪酒犒师,并具启陈禀云:
‘藩跸至邑,有何堪敌,而不早为迎降也?况闻风慕义,又孰不愿执戟而前驱乎?特以各眷羁留在省,使逞身报效,家属灰粉,藩主仁心仁闻所不忍也。倘大师直攻省邑,我等为之看守此城,或令备作响导,无不可也。如或别图攻取,我即为藩主看守此城,保全此土。或有军中应用者,一一办付。是我等今日受恩保全之员,即后来报效知遇之日。’
藩得禀,遂传令不攻,并不许取城下一草一木,只就乡间取积粮米而已。
时有北兵逃走者,多以羊山风浪惊怕故也。又密报援剿右镇贺世明等船头桅俱粉红,不知何意?有讹传谓欲引虏叛去,并北将尽去之语。藩闻之,密察营中偶语纷纷,又令察船桅,果有红号。是日遂撤去贺世明镇任,并令张五军告劝水武营朴世用、火武营魏光华、中权镇李必、奇兵镇张魁等归谢兵柄。惟北镇姚国泰升补援剿右镇事。贺世明以心迹不明,遂忿激气死。时所撤官兵,多未统属。
十二日,遂令总理监营翁天祐署左提督事,隶其兵。
十四日,遂传令下船。是日雨雹如注,如弹子大,打死民夫二名,我兵无伤,亦是怪事。行各提督统镇将船上米粟行李物件,驾往三盘山,限三日搬卸安顿,仍拨副锋兵在山看守粮粟。其粮船各到红花港听令。
十月初二日,藩驾督师至台州港。后冲镇刘进忠叛入台州归虏,在海门所登岸。藩以进忠尚在所城,即令攻打,虏弃城逃走,拔之。尚拿残虏百馀,俱錾手鼻发回,仍驻札各处取粮。再令攻海门卫城,拔之,驻札取粮。传各文武官轮番回家,候明春齐吊〈(调)〉北征。
拔木武镇黄昭管理后冲镇事。
二十二日,藩驾至盘石卫。时令伪守将并卫官来降,不从。随令各办攻城器椇。
十一月,藩驾驻盘石卫。
初五日,行各提督统镇攻打卫城。以援剿右镇姚国泰、后冲镇黄昭、右冲镇万禄等架梁温州大路,堵御援虏。
初七日,合攻破之,擒杀无数。先有逾城逃走被获者,有在城杀尽搜获者,藩令逐一解出,分别处置。逾城者,听其回归或充兵随其便。其在城搜获者,著錾左手发回,以其与我对敌者。时攻破卫城,颇有掳掠妇女,藩以为虏所据,传令释放。恐有未遵者,令搜出究罪。时后提督下副将胡雄,伙兵匿一妇人,连罪俱杀,副将胡雄惊自缢死。何祐亦连其罪伏诛,诸将跪乞曰:‘此猛员难得,处处有勋,杀之可惜。’力保之乃免,降兵捆责。右武卫殚忠营黄应攻城有功,拔管奇兵镇事。
大师进围乐清县。虏闻大师将到,弃城逃走,克之。缘人民逃散,焚弃不守。
十二日,遂分派各提督就汛养兵,派饷、造船、制器。左武卫、右虎卫札盘石卫、永嘉场一带地方,右武卫、左虎卫札沙园所一带地方,前锋镇统领左冲镇黄安、中冲镇萧拱辰札平阳一带地方,左先锋杨祖统领右冲镇万禄、后冲镇黄昭、援剿右姚国泰札蓁屿、水澳、敛城等地方,左提督翁天祐督奇兵镇黄应、正兵镇韩英札亍石地方,后提督、右提督、五军等札台、温一带地方。诸镇各归汛地讫,藩驾驻盘石卫,令宣毅左镇万义督兵护侍。
十二月十五日,藩驾驻沙关,管理沙关户部主事郑省英料理供侍,万义督兵扈从左右。
十六日,故后冲镇华栋母陈氏,赎出虏狱到家。据中军陈有庆报称:‘本官十载从征,父弟战死于虏,七旬老母,生滞虏狱,捶胸抱愤。不幸五月谢世,临终垂泪,鸣嘱遗恨,以为终无能出母狱期也。幸蒙藩主询知遗语,敦谕宫傅郑泉粪金赂脱,以鼓将士。蒙宫傅用银二千两,令旗鼓卢恩多方斡旋,赂脱本官之母,已于本月还生抵家矣。此日奄奄垂暮之年,得揭骸骨归家,虽不及见其子,尤〈(犹)〉见其孙,不特栋生死皆感藩主鸿恩,即军前将士,亦云待死士尤〈(犹)〉如此,则我生者益当感奋百倍矣。’栋系兴化人,起义从王,原名燧,第因母在狱,特令改名华栋。
十三年 己亥
[编辑]十三年己亥〈(一六五九)〉正月,藩驾驻沙关。
初四日,周全斌、陈魁等报伪院赵国祚吊 〈(调)〉集马步数千,欲来攻复平阳沙园所。藩驰谕机宜云:‘国祚必不敢来犯。倘果妄动,此地利非用马之处,则平阳萧家渡会前锋镇一枝兵马进入,可抄平阳虏奴之后;会盘石之师,繇〈(由)〉瑞安港直抵飞云渡,抄虏之右;先拨右协杨富全协班官同领旗协火攻营弓箭鸟铳分配小船十馀只、大铳船四只,直抵钓鱼屿下发铳攻虏之左。尔等全力直捣其中,则国祚直釜中之鱼矣。’全斌等照依机宜而行。国祚探知,出瑞安十五里退札商田地方,不敢进犯。
十三日,周全斌等又报伪院数时再吊〈(调)〉兵马并封大小船五百馀号,另吊〈(调)〉石匠、篾匠、火药数儎。又瑞安港现封小艇百馀只并拆厝绞排配运大炮,给发行粮,在此十四、五间来犯磐石、沙园等处。藩再驰谕机宜:‘国祚见我碁布已密,断无来犯之理,特虚张掩人耳目耳。如来,照会前日机宜而行,万无一失。’虏竟无来犯。
闰正月十二日,藩在沙关驰谕左武卫札云:
‘目今交春,时多雾天,恐虏驾小哨乘雾而来,或天未亮突至。各船抛泊日久,官兵懈怠,踈于防备,必至仓卒误事。可将船只放出七都,近乐清一边抛泊,不时往来,较为万全。且百姓日间来此买卖,焉知无来探知我虚实?山上不足虑,船中十分防备。’
左武卫遵命将船放出,乘潮出入江□□游戈。虏果绞排同小船乘雾直来原札处所焚烧,知我船移动而回。藩令提督统领,以赵国祚现在府城,擒贼必须擒王,欲进攻温州,计将安出?各议妥驰闻。周全斌启云:
‘赵国祚前集陈梅勒、宜伪酋不敢来犯一处,伎俩可知矣。今所聚兵马,尽是乌合之众,纵言新兵将至,亦是虚张,虽来亦是寥寥,杀之真易为力也。果攻温州,察温城外房屋,自行拆尽,筑短墙,树木栅,多置火炮,此时城池颇坚,我师压境,彼若坚守不出,以待援兵,攻之似难立效,莫如攻其所必救,方可诱虏截杀,计歼国祚。此时瑞安县城虽坚树木栅,相其地势情形,我师攻围。遂拨一镇兵马,带伙兵略取青田、太顺之粮,以饱我师,国祚必统丑出援,诱而杀之,在吾掌中。乘胜逼温,不用力而可得也。于以台、处可传檄而定,则水陆并发,进取宁波船只,延揽英雄,广募士卒,然后直抵长江,痛杀虏奴一场,则金陵可得,再杀虏奴一场,中兴业过半矣。此得寸进尺之谓也。’
藩如议来攻。
二月二十日,藩驾到磐石卫,行摧各提督、统领、总镇速办船只,催完饷务,限三月内齐到磐石卫听令。另行各提督统领传谕官兵搬眷随征。谕云:‘官兵远征,不无内顾,携眷偕行,自然乐从。本藩亲统大师,北伐丑虏,肃靖中原,以建大业,虑各勋镇将领官兵永镇之时,有为家之念,已京〈(经)〉着兵户官拨赶缯船配载各眷。各令有眷官兵,照依派船载来,暂住林门,候令随行。’时官兵俱各欣悦,惟女眷醉船,颇有怨言。另着水师一镇、忠靖伯陈辉、宣毅前镇陈泽保护眷船随后而行。
三月,藩驾驻磐石卫,差官催促各提督统领,严限本月二十三日齐到磐石听□□,不许一船留汛。
二十五日,各提督统领俱如期到卫港。时磐石地方窄狭,难泊多船。派前锋镇左先锋二统领下札大门澳,中左二提督下札小门澳,亲军札七都外屿,藩驾札小门澳。拨奇兵镇黄应防守南日地方。藩传令就大、小门澳考较弓箭。令礼都事办银牌,每面三五钱一两不等,挂百步外,令各协将正副领班官比射,中者赏之。又制金牌,每面五钱,藩同提统领将较射,中者赏之。日各赐宴。时金牌银牌,制不副射,计用银牌千两。
四月,藩驾驻大小门澳,日比试弓箭,考较器械,并行操练。以风信未顺,姑湾泊教练。
十五日,行提督统镇,限十九日开驾进征。藩集各提督统镇议曰:‘大师进取南都,定关尚有虏船百只,万一出没,阻我往来船只,或拥集尾后,使我长虑却顾,亦非全胜之道。我欲先取定关,牵其船只,用藉配兵,资其粮饷,赖以饱腾。起手制胜,先声夺人。一则雪陈总制前日战没之恨,二则定虏必求援于浙直之兵。待其援到,然后扬帆直取金陵,使虏罢于奔命,以逸待劳,百战百胜之道也。但定关有二炮城,船只俱泊在炮城内。又有滚江龙横江为限,须夺其城,斩断滚江龙,扬帆直抵宁波城兜,牵尽船只,然后攻其城池。诸将以为何如?’众俱曰:‘藩主算无遗策,当领机宜而行。’于是令各提镇选冲锋繇〈(由)〉陆进发,副锋兵配船,听前锋镇总督繇〈(由)〉水进发,约二十八日齐到定关取齐。
本藩自领首程,督师繇〈(由)〉梅山港登岸,□程二日俱到定关炮城。时炮城有守虏五百名,尚敢击炮。本藩传令:‘每伙兵取柴一把,将城焚毁。’二十九日,柴草拥叠及城,其守将繇〈(由)〉滚江龙浮水而走。藩令右提督往招之,尚存守兵三百名,俱降。其水师进断滚江龙,进入宁波港,牵取船只。时虏已将桅舵收起,难以驾出,藩令将船焚之,令办攻城战椇。
二十九夜,有我兵马五十馀名叛逃归虏,而虏亦侦知我师要犯宁波,预请浙直之兵集至。本藩又集诸将议曰:‘直浙之兵既至,与之相持无益,既夺炮台,断滚江龙,又焚其船,可无后患,不如抽回下船,乘势进入长江,攻其无备,到处垂手可得也。’诸将俱曰:‘谨受机宜而行。’随抽至定关港口下船。
是日抽回下船,藩同数匹马驰至后提督队伍内先行,至一小沟,前呼者辟开,班官穿戴,闻听不真,藩走过,颊上被班官陈勇斩马刀伤一痕,血怆不止。至下船后,提督捆陈勇至,处斩,藩释之,发银赏慰之,谕曰:‘尔非敢故,乃误也。亦我自误。今伤痕已愈,奋勇立功,更不尔负。’勇幸赦生回,又得赏银,各兵闻者悦服。
五月初四日,藩驾至舟山烈港,传令听议进取长江事宜。一各小船屡不听令,先行抢夺,今如不跟䑸,各提督统镇面议已定,本船头目舵工枭示三犯,通船尽行枭示,照令而行,断无更改。各佥号为定规,俾无后言。计提督统镇二十八员,押号存据。再申谕曰:
‘本藩亲统大师,不惮数千里,长驱远涉,进入长江,刻期恢复,上报国恩,下救苍生。此行我师一举一动,四方瞻仰,天下见闻,关系匪细。各提督统镇十馀年,栉沐辛勤,功名事业,亦在此一举。当从恢复起见,同心一德,共勷大事。进入京都之时,凡江中船只货物,准其插坐,但要和衷,不准争竞。其岸上地方百姓,严禁秋毫无犯。已有颁刻禁条,炳若日星,总以收拾民心,上为国家大计,须体此意,谆谆严饬所辖,登岸之时,不准动人一草一木,有犯连罪。非不念尔等从征,有跋涉风波,历试锋镝,特以法之所在,难以情宥。各遵毋忽!’
十五日,行提督统镇设收兵、进兵红、白高招旗号,谕曰:
‘进兵、收兵,原以金鼓为号。我大师一尽穿带盔甲,而临阵制胜,只在呼吸之间。恐盔甲掩耳,铁甲有声,玲珑杂于金鼓,听闻不真,进退狐疑,故耳闻不如目睹。兹议再设红白高招二样,定进兵报红高招,收兵执白高招。拨官有马者派执,临阵进收之时,先执军中飘挥,俾三军知所进止也。’
又传谕驶船泊宿机宜:
‘大小船只众多,若混杂而行,必有冲犁之患。且小船轻快,大船镇重,恐致参差。今定大船为一䑸,抛泊吴山处所,派首程进发,本藩亲督而行。各水艍船一䑸,抛泊马目处所,派中、后、左提督等督领而行。各小船为一䑸,抛泊听令而行。候好风信,本藩中军船开往羊山,大船方可开到吴山,各船方照程而进。’
另南船未熟长江港路,行张五军、马提督、张兵部各取引港三人,分三程配船。令都督李顺带总兵王耀武在本藩坐驾常川伺候,以备访问。另拨小乌龙船二只,跟中军引港。
[又谕]分程开驾入崇明事宜:
‘本藩带文武官船只先行,拟泊排沙港。各大船为首程,听张五军督行,拨就都督罗蕴章、马隆船引港,尽泊排沙。二程水艍船,拨乔之凤、陈威、李隆船引港,泊新兴沙。三程小船,李国宝、殷继忠船引港,泊新开坞。引港船只分作二队前后,日则桅上挂高招旗一面,遇夜在前出灯三盏,在后出灯二盏,其馀船只出火号相连续接引。到泊湾则在头抛碇,即发大熕一门,火箭三枝,各船照次第同泊。先令水师前镇阮都督差船同差官张亮先往大切山夜间放大火,使各镇船只知是大切山、崇明排沙港口交加嘴,在此候天光,便于进入。羊山开驾至崇明排沙,好风一日夜,俱无山屿,只有大小切系沙线高些。必如此详慎,方保船只无虑。’
调遣已定,候风开驾。
是月十七日,藩督师到羊山。
十八日,驾到崇明新兴沙,移札芦竹洲。查各提督统镇辖下大小船只,尽行进入内港,平安齐到。再申军令:
‘崇明等处地方,可以安插提督、统镇大小将领家眷,为我师根本之地,与思明州一体。其地方百姓,最宜抚绥,凡有骚扰有杀,并连罪无赦!’
十九日,移泊吴淞港口。差监纪刘澄密书通报伪提督马进宝合兵征讨,以前有反正之意,至是未决,欲进图京都时举行,故密遣通之。未报。
长江内港,惟刘家沙、狼山俱有沙坛深浅。藩令杨戎政、都督李顺、蔡翼、兵都吏杨珍等押督张兵部沙船,前往狼山等处,躧勘浅深。其浅处竖标为记,大船毋得京〈(经)〉犯,致阁其大船。另各拨小船二只随行,恐阁浅搬轻易浮。传各通知而行。
二十三日,藩督师至永胜洲会集,仍札营数日操练,并重申约法。谕曰:
‘自古做大事以得民为本,至于行师而耕市不变,则声闻远播,四方咸有徯后之望。本藩数十年苦心生聚教诲,以有今日。诸将同事尽瘁,总皆从恢复起见。兹本藩亲统大师,进取金陵,虽克诘戈矛,为杀虏要着,而约束兵士,收拾民心,当与战勋并重。诸将能遵令戢兵,即是本藩之声名;各官兵能遵禁不扰,即是提督统镇之声名。故曰,“名者实之副”,不可不谨也。本藩颁刻禁条,不许擅骚百姓,又申之文谕,可谓详且尽矣。兹又重申前意,言之不厌详者,其中必有大关系存焉。愿诸将深体而力行之,时时刻刻,吊〈(调)〉集大小将领官兵,谆谆告谕,未有不遵依者。至本藩如此谆谆,而该提督统镇犹有漠然不省者,真顽冥之极,不论提督统镇立行革职,仍照令究罪。遵之毋忽!
数日歹天,永胜洲难泊多船,不堪避风。兹各船俱传往顺江洲上大沙会集。发精兵落小船,伙兵上大船,以便登岸杀虏。到镇江时,各铳船、水艍船跟正副熕船近岸协击。各船只各照提督下归䑸,以便一齐登岸,不准零星抛泊以致杀虏不齐。
本藩又恐官兵或有不一,未遵约法,令都督张光启、正仪卫吴赐督监督江振曦、高绵祖、宋维宁等派带新兵巡缉南北岸。但大师未进长江,南北岸尚是虏地,各官兵未敢登岸混抢,只有北岸地方,如刘家沙、永盛洲、六十分洲合应巡缉。至大师起程之后,官兵登岸,须照所派南北岸分道巡缉。如致骚扰,罪在尔等,军法重处。’
二十七日,官兵乏粮,到顺江洲,就太〈(泰)〉兴县地方取粮,官兵遵照约法而行。再申禁令云:
‘本藩统兵十馀年,历尽艰险劳瘁,实为杀虏救民,恢复大事起见。至于因地取粮,不得已以佐兵糈。若专主抢掠,此乃相聚为盗,绝无远大规模,本藩何苦为诸无赖之巨魁,身受罪恶?尔各将皆须眉男子,亦何苦跋涉追随,而事此不济之主帅乎?大家俱上为千古勋名,下为身家显荣,故不辞栉风沐雨之劳苦。今兴师大举,数千里而来,克服南京,天下瞻仰,政苦尽甘来之时,须各各打起精神。古云,“民为邦本”,虽取民之中,必存爱民之意,其约束禁条,不啻三令五申,然犹谆谆于此者,诚恐有不法兵丁弁髦三尺,而一二将领约束稍踈,甚而借口饰非。如前有令,江中船只准坐,今思江南一带地方,当务严禁,秋毫无犯,以示安抚,若开一坐船之端,即登岸抢掠,落船必借口为船中货物,纷纷莫辨。
兹再严饬禁令,江北地方准其取粮,准其坐船。至于江南地方,务要一草一木不动,伙兵水梢不准上岸,不准坐船,微如火柴,亦就江北取去供江南之用,使禁令得以画一。且江北瓜州、六合、仪真,素称富庶之地,所取定不胜计,官兵尽已富饶,亦可知足。若江南敢有故犯者,是真真目无王法,目无天道,目无本藩,明明欲做盗贼,不肯做大事,本藩安用管此顽冥之将,管此顽冥之兵为也?如有违令,断必尽法而行。通船通队,尽行枭示。该管大小将领,尽行枭示。本提督统领,一体连罪,决无姑恕。如本藩不敢尽法,则再不敢统尔三军。若大小将领推诿照管不及,自古设将束兵,兵之有罪,罪连主将,古今如是。为将不能束兵,所司何事?此理之不可通者。此令字字金石,可矢天日,各宜凛遵,毋以勋名富贵身家性命等为儿戏也!’
六月初一日,藩督舟师至江阴县。时伙兵登岸拾取火柴,守虏□□□□□□□,官兵上山札营剿,并令攻城。虏兵退走,坚守不出。诸将告以恐延日子,小县何足济事,止之。繇〈(由)〉是扬帆进发。
十四日,舟至焦山塔,近在镇江、瓜州地方。集诸将议听攻取调遣机宜。藩谕诸将:
‘瓜镇,京都之门户,峙立两岸,必有重兵镇守;又有谭家洲炮台与瓜州柳堤炮台对击;又有滚江龙把截;未易轻敌。须一枝繇〈(由)〉水攻取谭家洲,夺其大炮;另拨陈大胜善没水者斩断滚江龙,又以大师捣其瓜州,使虏左右支吾,闻风胆破,瓜镇不日克下矣。尔等各依行令机宜而行。内:
一、右提督前锋镇督辖下镇营官兵船只,分取镇江谭家洲大铳。
一、各大船北港水浅难行,须跟右提督从南港而进,到瓜州北岸抛泊听令;各小船繇〈(由)〉北港而进。
一、亲军并中后左各提督左先锋等镇跟本藩七中军船前行,进取瓜州。
一、张兵部、陈文达等并水师一号船只俱到谭家洲放炮,以便右提督前锋镇、中冲镇、左冲镇、宣毅后镇等陆兵登岸杀虏夺炮。
一、阮前镇、李顺、袁起震及正副熕并左右武卫、左右虎卫、五军中后左提督、右先锋等铳船并水师船只俱到瓜州放炮,以便陆兵登岸进取杀虏。
一、着工都事谢维传各船上火药忒多者,拨别船配载,恐防虏炮动火,大为误事。遵行料理,毋迟时刻。
一、随营大铜熕及攻城大铳,俱要时刻跟随队伍江边驾驶,以便临时立刻吊〈(调)〉用;如不到者依军法,工都事督催不谨并罪。’
十五日随进师札瓜州北岸,传令进师。委刑官程应璠催督右提督前锋镇等各水师船进取谭家洲大炮。令戴罪材官张亮督泅水荡船,刻限斩断滚江龙。令张兵部水师罗蕴章督辖兵,候断滚江龙,即直进据瓜州上流,焚夺满洲木浮营。此浮营用大杉木板钉围,内容兵五百名,大炮四十门,火药、火礶不计;上流□□船遇之立碎,此项最利害。
诫谕刑官曰:‘此谓大敌,功名富贵,在此起手。委尔此行代予亲督,尔速严谕。倘有退缩,日后委尔用刑,自无辩诉也。尔若逗遛,罪加一等。当看本藩陆师进围之时,即指挥督押前进可也。’
又诫谕诸将曰:‘此番孤军侵入重地,当于死中求生,胜此一阵,直克其城,则破竹之势成,功名富贵近之矣。进生退死,本藩当身先陷阵,以为尔率,尔等其勉之!’
传令十六日五鼓造饭,辰时进兵。
是日,天气明亮,东南风盛发,水陆齐进,我师先得天时矣。虏守将操江军门朱衣佐同游击左云龙率满汉兵马数千,屯札瓜州城外迎敌。本藩得左右武卫居中,中提督、左先锋居左,左提督、五军居右。令后提督抄进瓜州之后,埋伏扬州大路,以绝援虏,并防剿杀败虏。两阵相对,只隔一小港,铳矢交击,俱未合阵。时水师进断滚江龙,扬帆两岸对击。本藩挥兵大进。时右武卫率兵浮水直冲其阵,一鼓被右协杨富等阵杀满虏数十,诸军直逼而进。虏见难敌,随退入城。我师乘胜逼进。正兵镇韩英、左先锋杨祖等已先登瓜城树帜,我师齐拥而入,剿杀不计,沟井皆满。其有夺阵逃回者,又被提督截杀无遗。是日己时,遂克瓜州。
程刑官又驰报:午时,右提督等攻夺谭家洲大炮,杀虏不计;张兵部罗蕴章等已夺满洲木城三座。各捷报闻。
未时,本藩发谕瓜州安民时,查虏守将游击左云龙阵斩于大来桥下,江防徐腾鲸败走,惟操江朱衣佐同满虏数十逃匿在衙。藩令搜出满虏,尽杀之。朱衣佐乞降,获至镇江乞归养亲,藩赐银五百与之。闻风者慕归。
藩驻恒河庵,集议镇守瓜州并攻取镇江事宜。其陞赏功次,候克南都日一齐议行。以援剿镇刘猷镇守瓜州,监纪柯平督理江防地方,并与刘猷参议官兵城守机宜。兵部张煌言进曰:‘瓜州陆兵虽败,尚有水师退入芜湖。彼若侦我师登岸札营,顺流冲下,未免牵挂。当速整水师,直捣芜湖,一则牵杀虏船,二则声取南都,以分其势,使不敢来援。然后陆师可无却顾,进取镇城必矣。’藩从之。委张兵部、杨戎政总督水师前镇并罗蕴章、袁起震等大小船进入芜湖,直取南都。再令各镇派拨船只,着总监营郑德督押前往,以壮声势。传谕诸将曰:‘兵贵神速。瓜州已下,水师遣进南都。虏不暇及镇江,我全师乘胜直逼其城。虏若婴固自守,攻打迟我数日工夫。倘不揣来战,则一鼓而败之,城可立降也。尔等须传谕官兵,此番若遇有敌,须贾勇百倍,再胜一阵,则狡虏破胆,南都不攻自下矣。’
十八早,令各船只尽放上流,官兵俱各在船,听本藩掌号三声,中军熕船放炮三声,升七星大旗,各船兵各依分位一齐登岸站队,务要相度地方,相让站队,不得拥挤混杂。
十九日,藩督舟师进泊镇江南岸七里港。
二十日,登岸札营未定,虏分路前来。对面咫尺,我师静以待动。虏遂未敢打仗,退去十里下营。我亦下营。然虏原札在银山一带,及我师札在银山对面山上,只隔一港,虏即惊移大路札营,留住银山,只是数百步虏作疑兵耳。本藩亲见银山逼近镇江府,离虏营不及三里,若得此山,则我得其势,虏必怆惶,逼近镇府不是,打仗又不是,则此山乃必得要紧之地。本地细思明白,欲日间移营占据山头,则虏营甚近于我,虏骑更捷于步,势必再来据占银山堵御,不惟银山难得,恐我队伍未齐,才登半山,不无冲突之虞,大非万全之策。本藩于二十一日密看山势,分其道路,某营札某处,某营截某路,一一派定明白。于二十二日二更移营衔枚而行,到银山下站队,听令调遣。至寅、卯两时,即刻传令,齐登札银山。东方将亮,要站队完备,所以齐备打仗。比及天明,相去不过一二里地,虏一见之,惊骇无措。虏即布阵势,我亦布阵势。本藩即请各提督、统领议事,派某为头叠,某为二、三叠。议论未完,虏遂大喊三声,跑马奔上,分五路而来。一股先冲中军营。来冲之虏,后知一千八百馀骑,亦作三叠。本藩亲督新军右武卫、左虎卫特当其锋,以二百人冲杀满汉八百馀骑。时有虏骑三百,直冲过我头叠之内,在二叠之前。我头叠之兵任其冲突,安然不动,被我二叠之兵并人马砍死。头叠之虏遂尔少退,二叠之虏站住射箭,箭如雨下。我师头叠之兵,任彼射箭,即喊一声,竟冲二叠之虏,杀死颇多。虏遂退回一箭之地,仍合二叠、三叠之虏,共作一处,势在必冲。虏步兵鸟铳□行营炮,先伏在后。临敌,虏骑尽行下马死战,弓箭齐发。我师亦鸟铳、行营炮、弓箭□齐发。炮声震天地,两下齐喊一声,裹作一堆。我师奋勇死战,无不一以当百。虏遂披靡,齐奔下山坡,连人带马,跌陷无数。道路小而沟河多,一时各自奔命,自相蹂踏而死,及淹河填沟而死者不计其数。此破其一路也。
时馀四路虏见冲我中军营不动,胜败未分,只以一路千馀骑牵制我提督统领之兵,其三路再来冲我中军营。本藩亲督左武卫五军马步官兵堵御虏骑,铳炮矢石,不啻如雨。虏见右武卫已□退,其二叠又畏我火炮、弓矢、火箭甚多,队伍不动,以待冲突,遂尔站住不敢冲,尽行下马死战。我师奋勇直冲其阵,斩杀不计其数,随皆瓦解。虏骑过沟者死于沟,过河者死于河,自相蹂踏,人马异处。强者相争抢大路而走,弱者被拥坠马,填满沟壑,遍野横尸。我师乘胜直追十馀里。其一路牵制我提督统领之汉马兵,早见四路砍杀无遗,即惊惶四散鼠窜而逃矣。大发伙兵搜山,杀其马步,亦不知其数。生捉马匹、骆驼并盔甲、弓箭、鸟铳、行营炮等器械,亦不计其数。自辰鏖战,至未时收军,查点我师,只是被箭重伤、被炮打死数名而已。是亦一大胜也。
时镇府守将高谦并辖下将领同知府戴可进同知等在城上观我大师雄壮,推〈(摧)〉锋陷阵,斩杀无遗,天下不足敌,各各惊服,心心向附。本藩一面传令进兵围城,一面差人进城招降。高谦遂同戴可进等献城,赴银山军前投诚,藩嘉纳之。
二十四日,令右武卫周全斌统辖镇守镇江府。全斌克敌,身带重伤,故令守镇调治。后冲镇黄昭督兵协守。高谦老练,仍令协防;其辖下兵将,选吊〈(调)〉随征。以行营工官冯澄世为常镇道,行兵都事李胤知镇江事。后以进取南都,行营兵务繁重,非胤不可,不果行,暂令戴可进看府印,以监纪林若霖知刑厅事,诸事俱听常镇道委行。
二十五日,本藩巡阅镇江城观兵,作四抽行,繇〈(由)〉西门河边大闸过北门甘露寺站队:一程后提督,二程左提督,三程右提督,俱教场下山中、田中札,不准札平坦处,四左先锋,五中提督,六前锋镇,七右武镇、左虎卫,八张五军,专派防后,九左武卫、右虎卫,专派防后;尾名行过闸至甘露寺,调遣听令,派镇都会之处,本藩故令排列行伍壮观。时观者传闻,谓之天兵。
诫谕右武卫并[常]镇道曰:
‘城守贵乎严肃,宁民必以简静。镇江首先归顺,乃为恢复之始,当十分加意抚字,以为天下榜样。宜严束官兵,日夜住宿窝铺,不许混落城下,擅入民家,致行骚扰。该道不时缉解,有扰民者罪连该统领。其民不准道府差役扰索。该统领须为查察,有病民者即拿启报,罪连该道。此处骚扰,即四方望风而遁,天下事自尔等坏矣。慎之!慎之!至于守城机宜,商确而行。’
冯道繇〈(由)〉是安抚如故,市不易肆,民不知兵。
句容县归附,遣都督李必安抚。仪真县遣张兵部、杨戎政安抚。浦口遣袁兵部、徐长春安抚。滁州、六合等处,时归附者接踵而至。
二十八日,集诸提督统镇议取南都。问:‘官兵行程,水陆孰得快便?’中提督甘辉进曰:‘兵贵神速,乘此大胜,狡虏亡魂丧胆,无暇预备,繇〈(由)〉陆长驱,昼夜倍道兼程而进,逼取南都。倘敢迎战,破竹之势,一鼓而收。不则围攻其城,以绝援兵,先破其郡,则孤城不攻自下。若繇〈(由)〉水而进,则此时风信不顺,时日稽迟,彼必号集援虏,撄城固守,相对□战,我亦多一番功夫矣。’藩如其议。时诸将以谓〈(为)〉‘我师远来,不习水土,兵多负行,□此炎暑酷热,难责兼程之行也。’时因大雨,沟河难过,不果陆行,更议繇〈(由)〉水进发。
七月初一日,藩驾驻舟中。升赏镇江投诚将领。守将高谦挂破虏将军印,都督、同知:官服玉带等物,花红银一千两。其辖下李发、高继芳、潘麟、温琨、□□美等,俱授副总、游击、都司职衔,共赏银五百两,并给官带。我师有功将领,俱限克南都日同瓜州有功一齐陞赏。惟令先赏现伤官兵并火箭鸟铳手,以发无不中、取敌神功故也。
是日,芜湖江浦县父老前来迎附。兵部中军杨嘉瑞报:‘奉差徐明小哨往芜湖,因不识港路,径入浦江港。适有虎卫将四员在岸,与二百步虏相持。本哨四人亦登岸帮助。虏遂惊走。八人乘势追赶去南门,本县并防守虏兵繇〈(由)〉 北门逃遁。本县士民迎接官兵八人入城镇守。现有县书手田沛同父老前来军前迎降。’给谕安民。随行张兵部委员镇守。时童谣有云:‘是虎乎?否。八员铁将,惊走满城守虏!’
初二日,六合县并浦口镇归顺,县官守将逃走,委杨戎政安抚其地。
初三日,太平府守将刘世贤诣军前朝见迎降,献府中兵马钱粮军器册籍,藩亲劳之,厚加赐赉,挂镇南将军印。委罗蕴章协镇太平府。
初四日,本藩督师进取南都。
初五日,芜湖县归顺,委张兵部拨员安抚,其县官照旧委用。
初六日,当涂县、繁昌县归顺,委张兵部察兵马钱粮军器等项,解缴繁多。
初七日,藩驾至观音门,集诸将议曰:‘大师现在进攻都城,其陆师攻取杀敌,□□成算,惟水师一项,最为吃要。必得一员独任扼制各处水标虏船,使我陆师得无却顾。多员则无用,独任恐难胜,尔等会推一员,或敢自领者不妨启陈,以听裁夺,另授机宜。’时宣毅后镇吴豪、正兵镇韩英等各请愿任水师,独当一面。藩谕曰:‘尔等水务固长,但合众则有馀,独当则不足。盖此处上通九江、黄河,北连芜湖、采石,南达京口,处处各有水师。彼若侦知我师登陆远札,会合窥犯,请援则不及,堵御则周章。临机应变,非智勇周全者恐难得胜算也。’是提督甘辉、统领亲军林胜、前锋镇余新等正□会举左冲镇,适左冲黄安微言自请曰:‘藩主若详授机宜,安任之未知何如?’藩喜曰:‘是矣!尔能胜任矣!’诸将亦签曰:‘可。’随谕之曰:‘此番水师比陆师得勋更大。陆师惟我统之,水师则尔一人是任。各船家眷粮器,陆师决意征剿,俱系尔之一人。我素知尔智识慎重,勇练兼人,故倾心□□。尔当日夜加谨□□。又当思水师一路来犯,何以御之?各路齐犯,何以应之?何船何将可当头叠?副锋何器何艺足以杀敌?配船须一一预先料理。先声制人,无负委任至意。尔其勉之!’时左冲镇请曰:‘海中水师必用大船,乘风冲犁。今江中风微流急,大船不便𩫅戗驰骤,只用大熕船十数只。每小船用长橹二枝,两𦨭边各用长𣛟八枝,每枝前配铜百子一门,斗头另配铜花干铳一门。遇敌先发花干,然后将左𣛟拨转,右边发铳。右发完,右𣛟拨转,左边发铳。径冲入阵中,两铳齐发。如此偕来飞击,谅虏无完船。但火药、火箭、火罐、火炮等项须发齐备足用。虏若敢犯,先擒解以振军威。’藩曰:‘是。如此吾无虑矣!’
初八日,委令左冲镇都督黄安总督水师泊三叉河口堵御虏船。传令曰:‘大师现在登岸杀虏,攻取南都,料虏船必不敢出。但无事当为有事之备,须出万全。兹特委尔为水师总督,即统后开各铳船并各大小船只前往泊札三叉河口,用心防御,日夜严加提防。有勋有赏,毋致踈虞!其临敌之时,有不用命,赐尔一□, 副将以下,登时枭示启报。该镇之令,即本藩之令。尔往领配大熕船九只,大小船六十五只往守之。’行令陆师各提督统领遵照:‘官兵现在登岸,进取都城。其各大船须近南北岸两边一条鞭抛泊,小船俱傍在边岸内中央港心,以便船只往来,不许混杂拥挤。冲犁候令登岸站队。’并重申抢掠奸淫军令。
初九日,传令:‘各官兵船只进泊凤仪门下,本藩亲督各提督统领前去踏看地势,分派明白,然后照依后开派定处所,听令上山札营,不许参差登岸。’
初十日,行令:‘官兵就凤仪门登岸,下营狮子山一带,分程而进:
一程右提督,二程前锋镇,三程后提督,四程右武卫,五程右虎卫,六程左虎卫,七程左提督,八程五军,九程中提督,十程左先锋。
一、令大船泊东门外,跟正中军而行,多用旗号挂抛以待,至上新河以上、芦洲北岸一条鞭抛。
一、令铳船泊三人河口听左冲镇调度征战。
一、传各提督在此办小杉大竹制造云梯。’
本日杨戎政报:‘六合县盐船载米万馀石,系解北京粮运,押官搬藏民家,乞差官盘贮。’藩委户都事杨英、阵中监盘,计□万石,搬贮在船候支。
丹阳县、当涂县俱归顺,发示安抚。
十一日,伏路获塘报一名,称:‘南京总督管效忠自镇江败回,且将防城器椇料理,并差往苏松等处讨援兵,并带报急燕都,奏请救援,称藩师二十馀万,战船千馀艘,俱全身是铁,箭射不透,刀斩不入,瓜镇二战败回者魂魄尤惊,策战者鞠缩不前。现攻下镇江、太平、宁国等府,浦口、六合、丹[阳]、[当]涂、繁昌、句容、浦江等县,滁、和等州。松江提督马进宝阴约归。现在攻围南都,危如累卵,乞发大兵南下,救援扑灭,免致燎原焰天’云云。藩得报,喜曰:‘似此,南都必降矣。’重赏之。
是日,藩札凤仪门,得报甚喜,见虏有忧畏情话,令发书招谕,并微写疏内一二语,另抄疏并令射进城中。管效忠回有书报,俱有稿在礼科。藩另密书与马提督知防。
十二日,传令:‘照分派处所移营屯札。前锋镇、中冲镇札狮子山堵御凤仪门,以左提督为应援;中提督、后提督、左先锋离前锋镇之后面第二大桥头山上屯札,中提督居中,后提督居左,左先锋居右;右提督、宣毅后吴豪札汉西门教场,并拨水师应援凤仪门;本藩督亲军并五军屯札岳庙山,相机攻取。’
宁国府知府高一阶献城归顺,委张兵部安抚之,吊〈(调)〉一阶军前□□。
十三日,兵部袁起震报:‘和州合〈(含)〉山县、来安县虏守将□□□□闻风逃遁,震委生员孙护、孙慥、孙卫番、徐开祥等前去各处安集,乞发□□□□□□张,发江北附近地方以示藩主招徕安抚至意。’许之。
十四日,委浦口总兵徐长春同兵部袁起震前往滁州安抚,并招徕属县,令各□冠带,被民瞻仰,以正大明威仪。自是馀者闻风向附。
十五日,张五军报:‘和州归附时,和州兵马闻大师进围都城,惊奔私逃者多有。小将谢明与张五军有交,至是来见,请兵镇守,启闻。’藩委总兵张□前往安抚。时和州不攻自附者,缘一起流棍,假冒大师头目印信、兵马旗号,乡村焚掠,谕令献城投降,如致攻破,一尽屠之,故守将闻风先逃,和州以归。
十六日,虏繇〈(由)〉凤仪门冲犯前锋镇营,焚毁民居,断拆塘兵文书往来。被前锋镇杀败之。
是日,张兵部送到钞关抽分户部主事陈猷言等至藩前归附,另解饷银三千两,并伪印牌札缴换。藩令礼都事黄昱厚款之,并赐官服、职衘、印信,仍将饷银三千两与之,令其搬眷到军前。
十七日,各提督统领进见。甘辉前曰:‘大师久屯城下,师老无功,恐援虏日至,多费一番功夫。请速攻拔,别图进取。’藩谕之曰:‘自古攻城掠邑,杀伤必多,所以未即攻者,欲待援虏齐集,必扑一战,邀而杀之。管效忠必知我手段,不降亦走矣。况属邑节次归附,孤城绝援,不降何待?且铳炮未便,又松江马提督合约未至,以故援攻诸将暂磨励以待,各备攻椇,候一二日令到即行。’诸将回营。
藩时以诸将急请攻城,必有缘故。非兵有故,必粮不足。密唤兵都事李胤、户都事杨英谕曰:‘尔兵都事往各营访军中动作何如?尔户都事往问粮食何如?并□□□□各各在伍整束,如对敌一样否?已差郑德去后,不如尔等之□□□□□□□□□’。时各分路访问去讫,至酉刻回报,各甚释称旨,惟杨[英曰]:‘□□□□□□□□□□时,问前锋镇以对垒之际,缘何听营兵撒网取鱼?城□咫尺,□□□□□□□□?余新应云:“军机变通,总在将妙其用。张飞以踈而获严颜,□□□□而□□□,□□□言启覆藩主可也”’。藩曰:‘取鱼者系伙兵则可,或战兵则事去矣。’立即差张五军传谕告之曰:‘余新言过其实,吾每虑其偾事。今如此欺敌,尔须密戒之,勿致画虎不成反类犬。须时身家攸关,军法无赦。’并发谕责之。
十八日,行令:‘左提督翁天祐即将该辖之兵,今夜月亮,即移与前锋镇同□帮守。至于□札并分兵堵御之法,即与前锋镇议妥而行。’并行余前锋协和帮守,毋致踈虞。时余前锋欲建全功,随立军令启请曰:‘凤仪门只有一大街,路左边城下系大河深沟,无地可容兵马来侵,右边是长流大江,流上则有左冲水师截守,惟两傍街厝已拆,玲珑可伏兵马。其路头塞断设三重大炮,堵住营内,严密如铁桶,虽飞马难过,狡虏何能敢来冲犯?况前日已被杀败,略知手段,必不敢再来,故示弱以诱之。兹若敢犯,新与中冲镇愿当其阵,不用拨兵帮守。如有踈虞,愿依军令。新亦无颜面见藩主,以立于三军之上。’时藩见其担认之当,又张五军回称果堪独当一面,而左提督之兵随中止吊〈(调)〉回原札。
是日,张兵部又报池州府归顺,遣挂印王戎安抚之。
上元县、溧阳县亦报归顺,遣原兵官张光启往安抚。
是日,遣监督高绵祖、礼都事蔡政前往苏州、松江,往见伪抚院马提督,约日起兵打都城,并令常镇道冯监军拨大官座二只,多设仪仗供帐,戴〈(载)〉高、蔡二使前往苏、松会师。
十九日,张兵部报安庆府、徽州府虏守将吊〈(调)〉入南京防守,府县官逃遁,城中无主,父老请示安抚。藩委挂印刘世贤安抚之。时江西九江等处,闻大师会攻都城,起义向应。有明光禄寺署丞金轩、生员吴襄、方正、冯懋鼎星夜驰赴军前,请给牌札印信,起义杀虏。见我军兵容仪,叹曰:‘人传天兵不虚,虏不足敌矣。’藩嘉其远来忠诚,厚赐赏赉,加金轩监纪同知,吴襄等监纪通判,并发安抚招降令谕十数张与之。
传令各办铳器攻城。令蔡翼吊〈(调)〉各军中目梢抬运正副灵熕登岸攻城。
委监纪郑潜曾往江北,接递伪朝上下来往文书传报。
委监督宋维宁马上接递军前。时本处传递铺兵,凡虏有紧急上下公文,俱来递军前,藩原赏银五十两。自后各处闻风,俱越水来递,被官兵拦阻,故委二员专理。报内有‘燕都不通文报,近一月矣,南都未知明清’之句。又有家书附搭云:‘南都音信久绝,传闻铁兵难敌,有迁都远避之议,大事可知。可令子与弟先投国姓,以为我后来进见地’云云。时王子、王孙、公侯附马伯驰书禀,乞给牌札起义者比比。
二十日,张五军传递杭州徐阁下渭子徐楷报称:‘杭虏俱吊〈(调)〉入南京,城中空虚,乞付札以便据城迎降。’又云:‘杭虏与家人永决赴京,云战甚利害,有机会必投顺’之句。藩令给札与之。
传令各提督统领,限二十二日安炮攻城。以右提督汉西门兵力稍薄,令正兵镇韩英带所辖官兵往汉西门与右提督协力攻城。另吊〈(调)〉左冲镇督兵同右提督、宣毅后镇、正兵镇协守攻取。其水师暂委辖下的员料理。
二十一日,城内塘报:‘各处虏马吊〈(调)〉集齐备,欲来冲杀一阵,以决胜负’云云。藩料虏必先犯前锋、右提督二处。随遣左提督带辖下官兵移札王家摆渡洲项,近大庙水干,与前锋镇右提督等接连,如遇有警,互相应援。限二十晚移札定着具报。再遣礼都事蔡政往松江见马进宝,并安插陈忠靖、宣毅前镇陈泽等护眷船,授以机宜。先时,祖等见进宝,以家眷在燕都未决回报,至是再遣谕之曰:‘见马提督,先以婉言开陈,须不刚不柔,务极得体。要之以先事为妙。若至攻破南都日方会,□为晚也。’
二十二午,虏就凤仪门抬炮与前锋镇对击,我炮架并堵塞路口,俱被击碎,官兵无站足,虏齐拥大队冲来,或繇 〈(由)〉厝项爬下,救应不及,前锋镇余新左营董廷并各大小将领官兵全军战没。中冲镇副将萧拱柱亦战阵亡,萧拱辰浮水而逃。时藩见前锋营中炮向,必是虏警,催左提督迅援不及。虏破前锋镇营,随蜂拥出城住札。
是晚,传令抽札观音山待敌,各派地分札。令左先锋镇杨祖统援剿右镇姚国泰、后劲镇杨正、前冲镇蓝衍屯札大山上作犄角应援。中提督五军伏在山内,左武卫、左虎卫列在山下迎敌。本藩督右虎卫、右冲镇万禄在观音门往来应援。后提督、宣毅左等堵御大桥头大路。令右提督、宣毅后、正兵镇繇〈(由)〉水抄蹑其后。令左冲镇专理水师,防其繇〈(由)〉水抄犯。分遣已定,是晚虏乘胜促近吾营对垒。
二十三早辰刻,虏大队兵数万抄出山后,直冲出左先锋镇之营。时因本藩传令中军营,无令不许轻战,而山下山上又隔远不见,只听虏拥挤猬集,对山用炮攻击。虏攻具齐备,一齐下马打死仗,炮矢交击,无可容足,冲突死战。我兵冒死迎敌,退却三处。本藩已遣右冲、右虎往援,山高爬不及到,左先锋等众寡不敌,遂被杀败。前冲镇蓝衍战没阵。虏乘胜从山促下,中提督、五军等在山内被围,死战不出,亦在阵亡。左武卫、左虎卫在山下整搠死敌,但大势已溃,独力难支,亦在战没。后提督堵御大桥头,与虏对击,被首尾合攻战没。宣毅左镇万义,浮水而走。藩见大势已溃,遂抽下船。虏水师蚁集,齐拥下来。左冲镇一面堵御,一面防护眷船而出。其我兵有被伤浮水而逃者,左卫镇令载上眷船配载而出,计活数千人。我船竟护无失,仍击沉虏船二只,虏是以不敢轻犯。时辖下陈谅、张禄、苏进、刘明之功居多。
是晚,本藩随传令出师镇江,仍委左冲镇黄安、宣毅后镇吴豪等殿后,再等我兵有逃回者,着令载来。
二十四日,藩师至镇江,官兵有繇〈(由)〉路逃回[者],有繇〈(由)〉水浮回者,有被左冲载回者,惟查不见大将甘辉、万礼、林胜、陈魁、张英、蓝衍、副将魏标、朴世用、洪复并户官潘庚锺、仪卫吴赐等回。藩叹曰:‘是我欺敌之过,轻信余新所致也。然胜败常事,亦何虑焉。’吊〈(调)〉常镇道冯御史、右武卫周全斌、后冲镇黄昭并瓜州地方柯平、援剿后镇刘猷等俱各在船听令,别作良图。
二十五日,议正杨祖、杨正、姚国泰等失机之罪,令枭首示众,后诸将劝免,杨祖、杨正暂管事,姚国泰发刑官监候。
二十六日,令右武卫收拾左武卫官兵;令前协裴德、副领兵林瑞、刘国轩等管束;右虎卫收拾左虎卫官兵;令前协郑仁、后协陈蟒等管束;令右提督收拾五军骁骑镇官兵;令中军虞允升协理黑云祥等管束;令中冲镇收拾前锋镇官兵,令右冲镇、宣毅左镇收拾后提督官兵,令右镇颜望忠管束;后劲镇,收拾中提督官兵;令右镇李昂、亲随营林正管束;令宣毅后镇收拾前冲镇官兵。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南京之战,所占篇幅甚长,然其载甘辉之谋,仅得其片段,而又不甚明了。夏琳记甘辉之言则较完备。《闽海纪要》卷上曰:“瓜镇既破,甘辉进谓成功曰:瓜镇、南北咽喉,但坐镇此。断瓜州,则山东之师不得下;据北固,则两浙之路不得通,南都不劳而定矣。成功不听。将进兵,甘辉又请陆路而行,以为乘破竹之势,一鼓可下,或攻取其附近州县,以绝援兵,则南京势孤,自必难守。若由水路,恐风信稽迟,援兵四集,又费工力”。南京之战,以甘辉为最重要人物,而谋画及其死节,皆不为之详载,故暗然而无光彩也。’)
二十八日,派程班师驾出长江:一程本藩文武各官亲军四镇,二程左冲镇、宣毅后镇、后劲镇、左提督、中冲镇、中提督、□□□□□□□□□□□□□□□□□□□□□□□□□□□□□□□□左先锋、援剿右、后提督、宣毅左、右冲镇、□□□□□□□□□□□□□□□冲镇、援剿后等断后,并专押运粮船,右提督、正兵镇先行堵口。
八月初一日,师回至狼山,上沙时,粮运船多重载,不堪驾驶,委户都事杨英分派各中军船并各提督统镇船只运载,预作兵粮。各船俱满载,粮船放回,赐手梢各路粮千馀石。
初四日,师泊吴淞港。遣礼都事蔡政往见马进宝。进京议和事机宜,俱授蔡政知之。亦无书往来。
初八日,舟师至崇明港,集诸将议曰:‘师虽少挫,全军犹在。我欲攻克崇明县以作老营,然后行思明吊〈(调)〉换前提督等一枝,再图进取。一则逼其和局速成,二则采访甘提督等诸将生死信息,三则使虏知我师虽败,尚全力攻城,不敢南下袭我。诸将以为何如?’众签曰:‘可。’于是随派防水师并攻城官兵。以左冲镇黄安督配援剿右镇、前锋镇、右虎卫、左武卫、协将裴德、五军、左虎卫等共战舰十六只,提调罗蕴章防御七了港口,泊白米沙外洝。以援剿后镇刘猷、宣义左镇万义、中冲镇萧拱辰、右冲镇万禄等共战舰十二只防御吴淞港口,泊新兴沙外洝。以右先锋杨祖、后劲杨正督配中提督、前冲镇等防御狼山上流,泊王家港。各分遣防守去讫。
初十日,传令登岸札营,攻崇明县城,派定处所:
一、右武卫堵攻西门,并护大炮;
一、宣毅后镇堵攻北门桥;
一、正兵镇堵攻东北角;
一、后冲镇堵攻西南角;
一、右提督为各路应援;
一、左提督札土堡为老营,接应北门;
一、伙兵限初十夜俱到城下,照所分汛地在河沟干呐喊,分其铳路便安籧篨。
十一日早辰时开炮,至午时,西北角城崩下数尺,河沟填满。藩亲督催促登城。守将梁华凤死敌不退。时正兵镇韩英勇壮登城梯,被铳伤中左腿,跌下。矢石交加,有如雨下。监督王起俸亦被铳伤而退。藩见城坚难攻,传令班回。越数日,韩英死之,王起俸亦被伤而亡。时本藩又欲吊〈(调)〉集诸将前来攻打。右武卫周全斌言曰:‘此城深沟高垒,梁华凤请加守援,已难骤拔。况官兵被创之馀,昨日韩英被伤,闻者寒心,无意恋战。且得此孤城绝岛,亦是无益,不如渐回旧汛休养,号召精锐,候明年再进长江,以图大举,未为晚也。伏请睿裁。’藩从之。随传令班师。
是日晚,适马提督差中军官同都事蔡政至营,言:‘马提督因闻大师攻围崇明,特遣中军前来说和,称:“既欲奏请讲和,仍又加兵袭破城邑,教我将何题奏?贵差将何面君?不如舍去崇明,暂回海岛候旨,成否之间,再作良图,亦未为晚。”’藩谕之曰:‘尔酋等大张示谕,谓我水陆全军覆没,国姓亦没阵中,清朝无角逐英雄之患,吾故打开崇明,安顿兵眷,再进长驱。尔主其亦知之否?我今搀施数铳,其城已倒及半,明日安炮再攻,立如平地。既尔主来说,姑且缓攻,留与尔主好题请说话也。’令人同看营中兵器船只整备,叹曰:‘京都覆没,岂有是耶?’藩随令搬营在船。
十二日,遣蔡政同马提督中军再回吴淞,往京议和。
十八日,藩督师回至林门。传令左武卫、左虎卫、中后提督等各协营将所收拾将领官兵并配执军器造报查点操练。查报阵亡将领官兵家眷安顿给赡。左武卫前协裴德收管中协并后协官兵;副领兵林瑞收管领旗协、骁翊营、火攻营、正领兵下官兵;左协萧泗收管右协并候缺官兵;随征营刘国轩自收并同张魁收左右协理官兵;一营洪善收二、三营直库。
赦左先锋杨祖、后劲杨正、准革职戴罪暂管镇事。援剿右镇现在拟罪,其官兵船只拨归后冲镇黄昭管辖。正兵镇韩英已故,全镇官兵未有管束,传令集诸将会推一员以代。时会推裴德、洪羽、萧泗、刘国轩、郑仁、杨富、张志等以进,惟右武卫独保张志堪任,杨祖惟荐杨富。藩谕曰:‘二员俱各堪任,但思功次,则杨富系洪益进亲随,从桃花山以来,历有战绩尤多;张志从施郎时到,功次尤〈(犹)〉较不如;当以杨富惟〈(为)〉是。’于是诸将跪谢曰:‘藩主照功次陞授,诸将益当励效矣。’
二十七日,行委杨富管理正兵镇事。派各地方发各镇官兵休养训练:援剿后镇刘猷、后提督右镇颜望忠札右提督原札温州石塘一带地方;宣毅后镇吴豪、中冲镇萧拱辰、宣毅左镇万义札原左武卫清江一带地方;亲军右武卫并左武卫裴德等札原前锋镇金乡、瑞安一带地方;左先锋、右冲锋札蓁屿一带地方;后劲镇、后冲镇中提督右镇李昂札三都地方;左提督正兵镇札兴化南日一带地方;忠靖伯陈辉督水师前镇阮美并都督罗蕴章、李顺等为水师,泊住舟山,防御各港,抗掣上流;右提督马信同左冲镇黄安为陆师,镇守舟山应援。
以挂印都督李必管舟山地方事。
九月初三日,藩令各镇驾归汛地。藩驾至沙关澳,分派饷地,安插官兵,俱已得宜。
初七日,藩驾回至思明州,广行招募旧时散逸将领官兵。
十月,藩驾驻思明州。援剿后镇刘猷侵入隘顽所内地征饷,为虏所诱,与战不胜,颜右镇救援,不久,猷死之。
右武卫周全斌屯札沙园所,就地征输兵饷,温虏来阻饷道,斌乘醉率兵与战,不胜,左协方英死之。
十一月,藩驾驻思明州,修整船只,备造军器。
十二月,藩驾驻思明州。蔡政自京回,京报和议不成,逮系马进宝入京。伪朝委满酋长达素带满汉万馀骑前来剿海,另吊〈(调)〉浙直、广东数省水师合剿。藩令差监督李长吊〈(调)〉各汛守官兵回思明州。议遣前提督黄廷、户官郑泰督率援剿前镇、仁武镇往平台湾,安顿将领官兵家眷。
十四年 庚子
[编辑]十四年庚子〈(一六六0)〉正月,藩驾驻思明州演武亭。
初八日,行兵官造报南京阵亡将领家眷,厚赐优恤。并查阵亡提督统镇有男女者,与之姻亲。时只中提督甘辉、左武卫林胜有子女合婚,遂令礼官择吉行聘。
十一日,传令督练官兵。催前提督等督各文武官随侍帐房住宿,待令军机。
十七日,升礼武镇林顺为援剿右镇;陞前提督右镇刘俊署前冲镇;陞礼武镇林福管理礼武镇事,以其有居守之功。
二十一日,遣苏迪章押送漳平伯周金汤、太监刘国柱到龙门港登程,往行在复命。
虏酋达素头站兵马至福省。
二十四日,北汛右武卫同左冲镇等师吊〈(调)〉至思明。
二十六日,吊〈(调)〉仁武镇康邦彦出征,以左冲镇黄安交代防守新城,谕之曰:‘重地锁钥,非尔不可。尔勉之!’拨正兵镇杨富代前提督右镇叶伯防守思明、东渡。
右武卫周全斌启:
‘为切陈末议、仰祈睿鉴事。窃谓治外必先治内。叠据各报,虏添设兵马,修造船只,乘我失利之时,故敢浪逞。但彼悉皆地方之众,未习船务,区区水战,与我惯习之师相角逐,实天资我战胜之会,恢复亦未可知也。而今日我所要着者,惟在强兵裕赋,固足兵心。察各镇营官兵,奉令屯札舟山各处,皆离乡有日,在外风霜,各有归思。兼以措饷维艰,日复一日,暂为弊端。尚有缺少军器衣甲者,有警未免空拳赴敌,不如调回思明训练,择地取饷以裕兵食,以鼓兵心。以战则胜,以守则固,虏虽百万来犯,亦可立破也。’
藩批:‘晓得。已先吊〈(调)〉回了。’
二十八日,委左冲镇右营陈广、拔授正领兵中军,以左武卫副领兵林瑞管左营事。
二月,藩驾驻思明州。
初二日,升中提督右镇李昂为义武镇,左虎卫前协郑仁为正领兵,右武卫中协张志为援剿后镇。
初四日,升左提督左镇胡酉为游兵镇,改名胡靖。
十八日,升右提督左镇陈瑞为英兵镇,谢任为左营;陞正领兵陈璋为□兵镇,林却为左营,改名明祚。
二十六日,升后提督右镇颜望忠为智武镇,何祐为左营;以原护卫左县革职降尾名兵杜辉为水师。改左提督翁天祐照旧总理监营事,官兵船器,交与左镇胡靖,任游兵镇事。赦姚国泰罪,拨为右提督协理,黑云祥为左协理。
遣前提督黄廷、右提督马信率后劲、右冲等镇下揭取粮。
三月,藩驾驻思明州。报伪酋长达素到泉,催促船只舵梢齐备,刻日犯攻思明。藩令宣毅前镇陈泽同奇兵镇黄应、援剿左镇黄昌等各水师,抛泊岞后獭、窟澳等处,堵防泉港。吊〈(调)〉回南下取粮官兵,分派屯札防守。
时官兵多思逃躲,将领每有骄悍,故左冲镇黄安有启:
‘为定制束兵以一体统事。窃照同仇敌忾,贵在和众,而兵士参差,尤宜严束。近察一二兵士沿习刁风,只知本管将领,而藐视别镇;遇有交加,辄敢侮慢。优容之,自可视为细故,苛责之,遂不免于生嫌。安深戒此弊,屡谕辖下将领,切责班官,不准在外生端。尤虑故习难以骤消,必使尊卑相承,管辖无分于彼此,有犯立惩,骄悍庶儆于将来。庶体统一而兵自和,泽袍亲而战自克矣。伏请通行申饬施行。’
藩从之。
宁国府知府高一阶报家后被逮启:
‘为天恩曲赐矜怜以全孝治事。臣系南都首先效顺之员,矢竭犬马,以佐中兴,是以破家捐躯,随驾东下,依悬圣明,有死无二,臣之愿也。讵家后八十老母,被虏寻拿严酷。闻报肝肠寸断,日夜涕零,不禁泣尽而继之以血也。向在镇江,蒙藩主面谕,怜臣家有老母,至性关心,催促搬请;不则送臣还里,以完天亲。时臣未忍奉诏者,以国尔忘家,虏未必至是吹求也。今老母逮去,方寸乱矣,以风烛之年,万一不测,终天遗恨,则万死不足以赎罪也。求忠臣于孝子,岂用不孝之臣,以玷圣明哉?姑沥血哀陈,赐臣还里,舍身救母。倘徼天庇得全,刻期再趋报效。不然,虽在异乡,亦无异依依阙下,衔结以报也。’
藩许之。令礼都事宴送,并赠二百金盘费。谕之曰:‘汉中之不留徐庶,亦以母故。尔欲回,用银救得尔母,可即遣人来取,虽千金亦不靳也。’感泣辞回。
行兵官忠振伯议南京功罪。
四月,藩驾驻思明演武亭。报虏出征兵马备到,船只器械舵梢齐集,约期来犯思明。
初三日,改右提督马信为提督亲军骁骑镇。随启:‘辖将黄屿,行阵久著智勇,临敌多奏功绩,应授骁翊营缺,俾试锥利,以策奇勋。’许之。随以黄屿为提督亲军骁骑镇骁翊管理南兵营缺。
传令各提督统镇下将领官兵家眷搬住金门,仍委英兵镇陈瑞督辖兵往金门保护家眷,并令余宫镇郑户官帮同照管家眷。
初四日,遣中冲镇萧拱辰率辖兵同援剿左镇、奇兵镇、宣毅前镇、宣毅后镇、合䑸抛泊崇武,堵御泉港,并上流虏船。委辅明侯为总督水师,共商堵御机宜。
初九日,藩大谕诸将领官兵:
‘照得狡虏有必败之机,在我益当决必胜之算。去岁,我师数千里直抵长江,登岸杀虏,瓜镇之满汉精锐,歼灭殆尽。何况虏欲舍弓马长技,以与我争横于舟楫波涛之间?以寥寥船只,驱叛兵残卒而尝试之,主客之形既不相如,水陆之势又甚悬绝,其胜败固已了若指掌矣。此天夺虏监而假手于我将士,我将士鼓勇用命,何难灭此朝食?且虏数十年来,战守伎俩,已不遗馀力。今之狡焉一逞,是所谓不到黄河心不休也。此番大破虏锋,则虏计无复施,束手以听命。自兹而中兴之大事已定,我将士之勋名富贵在一举。我将士数十年风波锋镝,从征之苦心,从此而发舒。是役也,精神意气,尤当百倍。今本藩与诸将士约:除退缩军令另行申饬外,特悬一赏格开列于左,不论大小将领官兵勋次,一一如格施行。本藩信赏必罚,众所共知,勉之哉!’
退缩军令并赏格俱在兵科。
防守舟山地方水师前镇阮美报:‘定关狡虏,果以大师班回,遂图窥犯,不出藩主所料。据探报称:“顺治伪旨:令明虏统水陆马兵,会合吴淞、宁、绍、温、台战船五百馀号,直抵思明合师,着三省攒运粮米。已于四月初下船,期四月十八日到舟山取齐。明虏初十在武林带披挂二千馀,杭省满汉俱吊〈(调)〉出征,只夏梅勒□杭州,田雄出镇舟山,不准逗遛内地。佟伪抚为海上事拿问,到苏州自尽。赵伪院亦削职。虏船□二十日开驾,五月初内的合䑸犯思明”’。藩传谕前镇等知云:‘伪虏徒虚张声势,断无来犯之理。即来,徒送死,正喜其来耳。军机胜败,呼吸咫尺,不能相援,岂有千里远□风汎水洋料天能如期赴约会合耶?倘果开驾直来,该镇即同张兵部、袁兵部各舡戗开外洋,尾随其后,隔洝泊宿,以逸待劳,不必与战,彼必却顾。候到海坛、南日、崇武近地,我有水师堵御上流。如遇打仗,尔等即从上抄之,彼港路生踈,主客不敌,一鼓可破也。尔等敬当如令,有功之日,照格陞赏。’
派援剿右镇林顺、礼武镇林福防守海门。派右武卫周全斌提督亲骁、骁骑镇防泊刺屿尾。水师忠靖伯陈辉保原水师右军闽安侯革职带罪周瑞为水师同职,愿领头叠冲锋杀虏,许之。派游兵镇胡靖、殿兵镇陈璋为陆师守高崎等处,援剿后镇张志为水师抛泊高崎应援。礼武镇林福防守倒流寨。拨营理大炮刘安世帮守,击放大炮。
二十四日,行令各水师将领,此番杀虏,我师船只众多,遇敌之时,争先拥挤前进,与陆战队伍不明,同一弊也。且虏无大船,我只用中号船破之。今面议预先派定分明,以便堵剿。每镇挑选二号中船及水艍作头叠,桅尾挂红旗为号。一号大船作二叠老营,桅尾挂红旗为号。遇敌,头叠船前冲,二叠船相机赴应。头叠二叠船,务要挑选将领官兵配驾站[舟皮]。每船又另选配船精兵,大船约四十名,中船约二十名,水艍十五名,坐在舱内,候本船冲犁虏船,可以过船时,即齐拥过。未冲犁时,不准轻动偾事。得胜夺船,照格陞赏。过船官兵,另先领元宝一锭,作养锐气。至于辖下挑选外,如有十分京〈(经)〉战大船,跟后驾驶,以作声势,不许先时乱进,自相紊乱,此杀敌机宜。立将头叠、二叠及精兵具报,请给旗号并领银两。
行户官郑泰,即将前派并该□防守围头船只,一尽吊〈(调)〉回,防守金门,抛泊城保角,以防广虏,并许隆〈(龙)〉贼船,并护家眷。其围头地方交与宣毅后镇防守。
二十六日,泉港虏船二百馀号驾到洋芝澳。我师辅明侯等堵御迎敌。虏先札□□上放炮击,我舟不得近彼船。虏船逐只依山边而进,欲合同港并漳港齐犯,我师住泊围头。
二十七日,虏船又依山进至围头。藩令林辅明侯、中冲镇、宣毅前镇、宣毅右镇黄元督水师泊刘五店,遏止围头虏船,不得进入同港相会。
报:同港虏船百馀号,俱二十□日在船,出港会䑸。报漳港虏船三百馀号,限五月初一日祭江,出师会䑸。头叠系真满虏披挂,船𦨭俱漆红。二叠系满汉,船𦨭俱漆乌。其黄梧、施郎之兵,配八浆荒字号船,达素自督□□札星屿。另一枝满兵札浔尾,备小船渡过东渡并岞头等处。一枝满兵札刘五店,备小船渡过五通、湖连等处。一枝满汉水师,繇〈(由)〉新城出犯赤山坪。藩令右虎卫镇陈鹏防守五通、高崎东一带,援剿前镇防守高崎寨,殿兵镇、前冲镇、智武镇防守蟹仔寨并赤山坪,游兵镇防守东渡寨,各选副锋伙兵守寨,其冲锋临敌,驰赴各路应援。仍委戎政王秀奇督守高崎、协理戎政杨朝栋督守东渡,商酌调遣。令仁武营康邦彦驻札崎尾兼管神前一带。另拨宣毅后镇吴豪、后冲镇黄昭、援剿后镇张志、左冲镇领兵陈广并吴裕等水师船只应援堵防邀击高崎、五通等处。
三十日,右武卫进言:‘大敌在即,赏罚尤当严明,则将领知所策励。前年南京之失,总系天数,非战之罪,在藩主固不深究。然前此当敌之将领,未免疑虑。今此将领□官兵恐多观望。三月间,行兵官同都事拟呈功罪,未蒙批夺,拟定似一,所以策后效而儆将来,以开使过之门也。’藩曰:‘是。’随拟批云:
‘南京观音门之役,左先锋、后劲镇、援剿右镇、前锋镇等一股札在大山。虏先冲大山,左先锋等抵敌不支,官兵溃散,此一股当以失阵论罪,姑从宽典。援剿右镇革职,不管镇事。又左先锋镇杨祖、后劲镇杨正,准革职管镇事,戴罪图赎,辖下将领着革职图勋,一体施行。前冲镇蓝衍阵亡,免议,辖下将领着革职管事,立勋赎罪。时惟本藩亲督右虎卫、右冲镇在观音门杀败步虏数千,将领官兵奋勇可嘉,应行奖赏。其馀中提督、五军等札在山内,左先锋大山上溃散,下自难当。武卫左镇、虎卫左镇等札在山下,上面大势既溃,虽鼓勇力战,死杀相当,竟亦不支。后提督、宣毅左镇等札大桥头,相离较远,至大队溃败之馀,力已无及,但该提督统领总镇力战阵亡,辖下将领应当连罪降级:中提督下右镇李昴、五军下领兵戴灿等,左武卫下协将萧泗、裴德等,虎卫左镇下协将郑仁、陈蟒等,宣毅左镇万义等,俱各分别降级。着兵官行文遵照。其阵亡提督、五军统领、总镇为国死忠,择吉进祀忠臣庙祭奠配享。’
五月,藩驾驻思明州演武亭。
初一日,拨前提督、右提督、右武卫、援剿左右镇、正兵镇、水师忠靖伯等泊海门,本藩亲督堵御漳港大队水师。
初八日,报各港虏兵俱配在船,约期初十日进兵,藩驾驻舟中督师海门。
初十早辰时,漳港虏船大小四百馀号乘潮直犯圭屿。藩见虏舟至,我潮势□□汎未顺,遣陈尧策传令,不准起碇,泊定一条鞭与之打仗,候潮平风顺,有令方准驾驶冲杀。时忠靖伯陈辉同闽安侯周瑞坐驾领作头叠首冲,同援剿右镇下杨元标铳船泊在上流,虏船数十只乘顺风顺流前来冲犯,二□□无令不敢起碇相援,虏拥攻二船,众寡不敌,杨元标铳船俱死之,死杀相当,后被□□坐,忠靖伯一船官兵与之死敌,矢石如雨,闽安侯□□而死。陈尧策传令至船中,亦战死。惟忠靖伯陈辉入官厅内,满虏蚁拥上船,辉令列火药从下发上,与之俱焚。时虏以为必得之将,各来争功,计有二百馀真满,一时药发而上,𦩢面飞裂,虏在船面上者俱死散无存,馀□惊窜。后遇战亦不敢过船,谓我师俱如是阱战,二船交战,馀船只是对击炮矢。自辰至已,时潮平风顺,传令起碇冲犁。虏排拥冲下,我师稍退圭屿后。本藩亲驾小哨,躬督官兵,直冲过船。时右武卫坐驾同正副熕船破䑸而入。左冲 □□□□□□□擒夺虏先锋昂拜、章红眼等一船,满虏俱死船中。另生擒真满哈唎土心并虏虾十馀员。续后虏䑸冲散。我师乘风冲发。前提督左镇翁求多、忠靖伯下王锡、正兵骁翊颜奇等与右武卫驰骋冲击,争并张〈(章)〉红眼一船。右武卫下骁翊严保、领旗张盛擒获虏先锋乌沙一船。萧泗夺回杨元标铳船。前提督坐驾擒焚梅勒耿胜虏船一只。时满虏领先锋船只尚被我擒焚,并生擒真满呢马勒、石山虎,黄梧、施郎等□□□不敢前进,只在观望。至午后,南风盛发,宣毅右镇、左先锋镇并户官水师从浯屿驶进助胜冲犁,虏始退却逃走。时虏先锋三船,不知港路,阁浅圭屿,我师赶至,满虏三百馀俱登屿山死战。藩令生致之。遣马提督招谕,不杀来降。至次日,藩查无降意,尽押沉之水中。后只得满将尼马勒、土心、石山虎等,俱善弓马随征。
一股繇〈(由)〉同安南北港来犯,□□圭屿,炮响拥挤。驾至尼牟屿,从赤山坪登岸,彼地水浅泥深,满首督汉兵先登岸,□而真满俱登。时前冲翼将黄麟等当头叠迎战,退却,虏即拥挤而上。殿兵镇陈璋率□死战,矢如雨下,胜负未分。王戎政随督右虎[卫]进兵助战。右协陈蟒从右边,领旗协刘雄从水墘抄出,同至赤山坪往来拒战。时右虎卫镇陈鹏与虏有通,禁不出兵,前协万宏领兵,林雄力请往援,鹏不能禁,即奔驰继至。前冲镇刘俊见此处大敌,亦从东奔冲而到,协力拒杀。时水将涨,虏下水者为我师所堵杀,不得一齐登岸,而我水师宣毅后镇船又追至,虏即驾船对敌。其先登岸之虏大半在水泥中,被我师所杀及淹死者不计。继而后冲镇水师从高崎赶至,左冲镇领兵陈广并吴裕等从新城港冲出,辅明侯中冲镇、宣毅前镇从刘五店冲下,俱各犁沉数只。自辰至己,虏始退走入港尚浔尾虏营。至十三日,被中冲、宣毅前镇等追擒,后䑸方始退回。此一役也,三股水陆,集满汉精锐,费许多军器船只,俱被我师杀死不计,生擒老本酋长,斩手割耳鼻放回不计。达素只率陆师回福省,会议再犯。
十一日,各提督、统领、总镇将领将擒获虏船、生擒虏兵、军器等项,解报论功。论礼兵都事蔡政验被伤将领官兵,厚赐医治。
令兵官议杀虏功次进呈。议云:
‘高崎之捷,赴水接战,使虏不得拥齐登岸者,论首勋、殿兵陈璋也,继而陈蟒、刘雄协力杀退,又继而万宏、林雄并刘俊等奋到追杀,虏尽死水中,应先后次勋。水师则宣毅后镇当虏登岸之时冲下,断作两截,登岸者覆没,在船者惊避,应为首勋;继而后冲镇至,又继而中冲、宣毅前镇等至,协力追走,并犁沉虏船,亦其次勋也。至于陈广坐沙船同吴裕船冲击□□□□应行另议。其海门一战,俱系真满死杀之□,□作先锋头叠,遇冲我师即连环钉住,誓打死仗,藩主登陴亲督,诸将协力争雄,一时擒夺焚毁,众力俱均,难以指明。其有居最,藩主洞鉴了然,难以悬议。备拟呈进。’
藩批云:
‘水师用兵,必论其事势。此番虏船过海,繇〈(由)〉水登岸,我师所致力者全赖水师。既水师不能制胜,而陆师用命击杀,则陆师之勋懋矣!设水师何用哉?
所议殿兵镇陈璋首勋,陈蟒、刘雄次勋,万宏、林雄又次之,前冲一翼官兵见虏稍却,而该镇亲督所部从东继冲,论勋又其次之;准如议行。翼将黄麟另行申饬究罪。
其水师宣毅后镇、援剿后镇专泊高崎,时援剿后镇□□□退,各船□无前进,已行申饬并枭示刘祝外,宣毅后镇时在潮头,政赖冲击,使虏不尽登岸,惜乎无料理小船,而虏皆小哨,我大船尚涉深水,驾驶不快,故虏哨叠进登岸,为陆师尽歼,此一时之幸,非万全之策,以后宜戒之。然宣毅后镇犹能据流扼截,击沉虏船,擒获虏将虏兵,少壮陆师声势,亦行议赏。后冲镇泊石湖头,来援应快,冲沉虏船一只,亦行议赏。至领兵陈广坐一沙船,出入虏䑸攻击,用命可嘉,应当优叙定赏。向使水师船只,尽如陈广一船,则虏哨可尽扑灭,片帆不还矣。其馀中冲镇、宣毅前镇并陈继美等,初十日之冲截虏船,十三日之擒获后䑸,此皆水师职分宜然,平平无奇,何足议勋?援剿前镇戴捷督火攻营,许祥、傅初及协理大炮蒋宠在寨演放大炮,击伤虏兵虏船,俱当议赏。
日者海门之役,虏船乘风连排而出,初时西风甚静,我舟错在不起碇,以致忠靖伯数船失事。至风起以后,政好乘风施展,左冲右突,使虏首尾不能相顾,俟虏船星散,遣俾擒获焚毁,收其全胜,斯为奇勋。若大䑸之冲未散,仅擒获一二只,何足济事?乃当日各镇船只,游移驾驶,心力不齐,论此一役,罪多而勋少。今本藩就中酌议叙赏,以示鼓励。当南风初起,右武卫坐驾先冲击虏船,遂并夺章红眼一船时,翁求多、王锡、正兵骁翊颜奇、许新、陈六船协力副之,应行叙赏。虏先锋乌沙一船,纵横莫何,而严保、张盛奋力协击,前提督下刘仁、正兵镇翼将李长之船,协力获之,杀其巨酋,馀虏尽歼,亦当叙赏。右武卫协将萧泗,风静时驾小船夺回杨元标铳船,亦可议赏。至虏船三只来援虏先锋哨,我前提督坐驾同所辖许胜、关彪、廖程、陈德等船擒焚虏哨一只,又前提督下翁求多、许国昌、阮盛同右武卫下王钦、方纠等船擒焚虏哨一只,亦当叙赏。其馀冲散零星船只,虽有擒焚,不足为武,无容议及。若宣毅右镇下风据上,繇〈(由)〉圭屿北直进,一齐冲击,察辖下将领有擒获虏哨者,准与议赏。户官船原泊浯屿,赶来接应,向前击杀,察辖下将领有擒焚虏哨者,准与议赏。其正熕船演放大熕,攻击虏船虏兵者,亦行薄赏,着兵官照格议行。’
命兵官忠振伯同戎政王秀奇逮右虎卫陈鹏至,并拘家属,讯服通虏遏师之罪,登时寸磔以徇军中,并诛妻子。拔陈蟒为虎卫右镇,以不与镇谋,并有功次。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漳州海门之战,清兵由漳港、同安港两路出师,而各有重要人物主持。此书对于两港主要敌师,既不明叙,已无知彼知己之明,又不能先提纲领,再为分叙,遂致两港人物,时有混淆。如叙漳港之师,而言黄梧、施琅等不敢前进,只在观望。而阮旻锡叙此战则较明晰。如云:“漳州港内,先遣大船一百号,配以汉兵,部院李率泰同海澄公黄梧督之,出海澄港。同安港收拾小船,满将军达素同同安总镇施琅,配以满兵,横渡高崎”(见《海上见闻录》上)’。)
二十日,拔前协何义为虎卫左镇,拔陈广入侍卫管效〈(候)〉缺。
二十五日,报达素回省,传令各船并舵梢暂发回候,七月有令再吊〈(调)〉。
藩集诸将议曰:‘此番达虏来侵,虽被我杀败,其船只所失无几,满虏领先锋者所擒杀亦不多。伪朝既吊〈(调)〉数省兵马船只,动费许多钱粮,若此一战,达素、率太亦难回奏,势必凑集再决胜负。但舵梢发回吊〈(调)〉齐,动京〈(经)〉数月,我师粮费浩繁,岂能坐待其战?尔等各归原汛,就地养兵,又须将领家眷□移浯州、金门,并空思明以待之。诸将但□听令派札汛地。’遣左先锋札佛潭桥,宣毅右镇札铜山、古雷,宣毅左镇、右冲[镇]札云霄,义武镇、游兵镇札旧镇、杜浔,智武镇、前冲镇札南溪、钱山、龙井,援剿右镇札海门,礼武镇札三都,援剿左镇札崇武,奇兵镇札湄洲,正兵镇札南日,宣毅前镇札海坛,后劲镇札诏安、玄锺,援剿前[镇]札高崎,左冲镇札新城,前提督札思明州,亲军等镇随本藩驻札浯州。
六月初□日,藩驾驻浯州后埔城。其思明州将领官兵家眷一尽移金门、浯州、烈屿等处。居民有搬移过水者,听其自便,不禁。
藩发谕与达素并伪院李率太,约其合兵再战,仍遗以巾帼,不敢再战则受之。差礼武镇、犯罪中军吴亮并罪犯俞承二人,俱持巾帼,并谕赴达素等二处投递。达素、率太答书俱受巾帼,厚待差员。而回书、谕俱在礼科。
七月,藩驾驻后浦城。
初五日,藩差员特颁左冲镇黄安银三百两赐之,以孤城锁钥,前临大敌,尤〈(犹)〉拨出陈广为水师,得功受赏。其自守城池,固如金汤。兹番大队出征,并空思明,又独任而不请代,真良将也。左冲镇望北拜受,仍以三百两颁分将领官兵,均沾藩赐,三军倍为欢腾。
初十日,遣右武卫周全斌提督亲军骁骑镇马信率左右虎卫镇、后冲、中冲、正兵、奇兵等镇北征,略地取粮。吊〈(调)〉援剿左镇黄昌协防漳港。
二十日,右武卫周全斌等攻破□□□□顽寨。其寨依山近水,我师湾泊,时常恃险阻梗,出没牵我哨船,至是平之,藉其资重粮米甚多。
八月,藩驾驻后浦城。
初八日,吊〈(调)〉回奇兵镇札兴化一带地方,正兵镇札福清一带地方,宣毅右镇黄元统领仁武、义武二镇札澄海、小埕、长乐一带地方,联络征饷。
九月,藩驾驻后浦城。
初三日,思明知州邓会条陈:
‘思明附城内外百姓未有回家,惟有禾山四都一二贫民妇女窃自逃回。据百姓纷诉:“本藩令谕搬移,出于爱民,敢不遵依。第搬移日久,风餐露宿,百苦备尝,搬回出于不得已也”。职思狡虏既已败回,再犯必奉伪旨。百姓搬出已久,若不放其归回,四民失业,未困于敌,先死于饥也。除搬回者暂准安住,其未回者听从民便。’
藩批曰:‘是。’繇〈(由)〉是思明百姓并将领家眷络绎而回。
二十日北征右武卫等班回,藩令各镇修葺船只,轮番出征。
十月,藩驾回驻思明州。报达素回京,各水师尽吊〈(调)〉,俱阁在岸边。
催各镇修葺船只,限月终报竣,赴十一月出征。
十一月,藩驾移驻金门城。
初二日,遣右武卫周全斌为总督,提调左右虎卫镇、援剿后镇;以马挂印为副督,提调罗蕴章;仍以宣毅后镇吴豪暂统宣毅前镇、殿兵、游兵等镇及后冲副将张华;以中冲镇暂统领宣毅左镇、右卫等镇;以援剿前镇暂统领英兵、后劲二镇;而后冲镇总领水师官兵;前往南下取粮。
是月右武卫等师到潮阳县,进入和平贵屿取粮。攻破凤山寨,杀败潮州援虏。各船俱取有粮米称是。
十二月,藩驾驻金门,吊〈(调)〉右武卫等南征大师班回。
十五年 辛丑
[编辑]十五年辛丑〈(一六六一)〉正月,藩驾驻思明州。传令大修船只,听令出征。集诸将密议曰:‘天未厌乱,闰位犹在,使我南都之势,顿成瓦解之形。去年虽胜达虏一阵,伪朝未必遽肯悔战,则我之南北征驰,眷属未免劳顿。前年何廷斌所进台湾一图,田园万顷,沃野千里,饷税数十万,造船制器,吾民麟集,所优为者。近为红夷占据,城中夷伙,不上千人,攻之可垂手得者。我欲平克台湾,以为根本之地,安顿将领家眷,然后东征西讨,无内顾之忧,并可生聚教训也。’时众俱不敢违,然颇有难色。惟宣毅后镇吴豪京〈(经)〉到此处,独言‘风水不可,水土多病’,藩心含之,谓其有阻贰师也。独协理中军戎政杨朝栋倡言可行,藩嘉与之,故于事平日任以府尹事,诛吴豪。
二月,藩提师札金门城,候理船只,进平台湾。时船只修葺未备,派首二程而行。首程本藩并文武亲军右武卫、左右虎卫提督骁骑镇、左先锋、中冲 [镇]、后冲镇、宣毅前后镇、礼武镇、援剿后镇等刻期先行。令镇守澎湖游击洪暄前导引港。以兵官前提督居守思明州,户官居守金门。藩亲祭江,传令船只尽驾到料罗澳,催官兵候齐听令,下船开驾。
三月初十日,藩驾驻料罗,候顺风开驾,时官兵多以过洋为难,思逃者多。随委英兵镇陈瑞搜获捉解。
二十二日,催官兵在船。
二十三午,天时霁静,自料罗放洋。
二十四日,各船俱齐到澎湖,分各屿驻札。藩驻埘内屿,候风开驾。
二十七日,大师开驾,至柑桔屿阻风,又收回彭湖埘内屿。时官兵多不带行粮,因何廷斌称数日到台湾,粮米不竭,至是阻风乏粮。藩令户都事同洪游击就彭湖三十六屿□取行粮□□正供。时吊〈(调)〉集各澳长追取接给,各澳长搜索二日,回称:‘各屿并无田园,可种禾粟,惟蕃薯、大麦、黍稷,升斗凑解,合有百馀石,不足当大师一餐之用。’藩惊乏粮,又恐北风无期,随于三十晚传令开驾。时风报 〈(暴)〉未息,风雨阴雾,管中军船蔡翼并陈广等跪禀:‘暂候风雨开驾。’藩谕曰:‘冰坚可渡,天意有在。天意若付我平定台湾,今晚开驾后,自然风恬浪静矣。不然,官兵岂堪坐困断岛受饿也?’是晚一更后,传令开驾,风雨少间,然波浪未息,惊险殊甚。迨至三更后,则云收雨散,天气明朗,顺风驾驶。
四月初一日黎明,藩坐驾船即至台湾外沙线,各船鱼贯络绎亦至。辰时天亮,即到鹿耳门线外。本藩随下小哨,繇〈(由)〉鹿耳门先登岸,踏勘营地。午后,大䑸船齐进鹿耳门。先时此港颇浅,大船俱无出入,是日水涨数尺,我舟极大者亦无□□,亦天意默助也。是晚,我舟齐到,泊禾寮港,登岸,札营近街坊,梨子 □□令宣毅前镇督虎卫将坐铳船札鹿耳门,牵制水师甲板,并防北线尾。
是晚,赤崁城夷长猫难实叮发炮击我营盘,并焚马厩栗仓。其赤崁街系我民居草厝,藩恐被焚毁粮粟,特差户都事杨英持令箭委同杨戎政督同援剿后镇张志官兵看守堵御,不许官兵混搬,亦不可致红夷焚毁,候明日分派发给官兵粮食。繇〈(由)〉是各街米粟看守完全,无敢侵扰。次日,即令户都事杨英将街中米粟,一尽分发各镇兵粮,计匀足半个月。
初三日,宣毅前镇下官兵札营北线尾,夷长揆一城上见我北线尾官兵未备,遣战将拔鬼仔率鸟铳兵数百前来冲杀,被宣毅前镇督率向敌,一鼓而歼,夷将拔鬼仔战死阵中,馀夷被杀殆尽。
初四日,赤崁城夷长猫难实叮以孤城援绝,城中乏水,欲降。先一日,其弟同妇外外游,被我兵捉获解藩,藩慰谕,令加意待之,送归赤崁城,与兄实叮道述德意。至是日议降,藩遣番通事吴迈、李仲同杨戎政招谕之,誓无杀害之意。遂赴藩前纳降,仍令原驻城中,并厚赐唐山土仪。藩遂遣实叮往台湾城招揆一来降。令谕招我百姓回家乐业。
初五日,夷王揆一遣我民充番通事胡兴同揆一人来见藩说和,藩谕令夷长来见。
初六日,揆一遣夷长□□□等同实叮□□□见,藩赐宴厚礼之,令何廷斌问:‘揆一何日出降?’答云:‘揆一无降,若藩主兵将抽回,年输□税若干万并土产□□货随意听从,年年照例贡纳。至此番大师船只俱纳薄□□归,官兵愿送劳师银十万两’云云,馀无敢言。藩却之,令发回。
各近社土番头目,俱来迎附,如新善、开感等里,藩令厚宴,并赐正副土官袍帽靴带。繇〈(由)〉是南北路土社闻风归附者接踵而至,各照例宴赐之。土社悉平怀服。
时红夷尚有水师甲板在港。藩遣宣毅前镇、侍卫镇陈广并左虎协陈冲等为水师攻打甲板一□,□击沉甲板一只,烧焚甲板一只,走回一只。自后甲板泊宿台湾城下。
初七日,藩督师移札崑身山,传谕候令进攻台湾城。
十二日,藩驾亲临蚊港,相度地势,并观四社土民向背何如。驾过,土民男妇壶浆迎者塞道。藩慰劳之,赐之酒食,甚是喜慰。
台湾城未攻,官兵乏粮。
二十二日,遣杨戎政并户都事杨英,同通事何廷斌,查察各乡社,有红夷所积粟石及糖麦等物回报,发给兵粮,计粟六千石,糖三千馀石。
二十四日,藩以台湾孤城无援,攻打未免杀伤,围困俟其自降。随将各镇分派汛地屯垦。派提督马信督辖兵札台湾街守困之。
礼武镇林福被红夷铳伤,拨协将洪羽管礼武镇。
五月初二日,藩驾驻台湾,集文武各官会审搜掠台湾百姓银两、盗匿粟石罪犯。宣毅后镇吴豪伏罪被诛,以右武卫右协魏国管宣毅后镇事。虎卫右镇陈蟒亦有罪,捆责革职。
二程官兵左冲、前冲、智武、英兵、游兵、殿兵等镇到台湾。以左冲镇黄安管虎卫右镇,以提督骁骑亲随营蔡文管左冲镇事。
改赤崁地方为东都明京,设一府二县。以府为承天府,天兴县、万年县。杨戎政为府尹。以庄文烈知天兴县事,祝敬知万年县事。行府尹查报田园册籍,征纳□银。改台湾为安平镇。
十八日,本藩令谕云:
‘东都明京,开国立家,可为万世不拔基业。本藩已手辟草昧,与尔文武各官及各镇大小将领官兵家眷聿来胥宇,总必创建田宅等项,以遗子孙计。但一劳永逸,当以己力京〈(经)〉营,不准混侵土民及百姓现耕物业。兹将条款开列于后,咸使遵依。如有违越,法在必究。著户官刻板颁行。特谕!
一、承天府安平镇,本藩暂建都于此,文武各官及总镇大小将领家眷暂住于此。随人多少圈地,永为世业,以佃以渔及京〈(经)〉商取一时之利;但不许混圈土民及百姓现耕田地。
一、各处地方,或田或地,文武各官随意选择创置庄屋,尽其力量,永为世业;但不许纷争及混圈土民及百姓现耕田地。
一、本藩阅览形胜,建都之处,文武各官及总镇大小将领,设立衙门,亦准圈地创置庄屋,永为世业;但不许混圈土民及百姓现耕田地。
一、文武各官圈地之处,所有山林及陂池,具图来献,本藩薄定赋税,便属其人掌管;须自照管爱惜,不可斧斤不时,竭泽而渔,庶后来永享无疆之利。
一、各镇及大小将领官兵派拨汛地,准就彼处择地起盖房屋,开辟田地,尽其力量,永为世业,以佃以渔及京〈(经)〉商;但不许混圈土民及百姓现耕田地。
一、各镇及大小将领派拨汛地,其处有山林陂池,具启报闻,本藩即行给赏;须自照管爱惜,不可斧斤不时,竭择而渔,使后来永享无疆之利。
一、沿海各澳,除现在有网位、罟位、本藩委官征税外,其馀分与文武各官及总镇大小将领前去照管,不许混取,候定赋税。
一、文武各官开垦田地,必先赴本藩报明亩数而后开垦。至于百姓必开亩数报明承天府,方准开垦。如有先垦而后报,及少报而垦多者,察出定将田地没官,仍行从重究处。’
六月,藩驾驻承天府,遣发各镇营归汛。左先锋札北路新港仔、竹堑,以援剿后镇、后冲镇、智武镇、英兵镇、虎卫右镇继札屯垦,以中冲、义武、左冲、前冲、游兵等镇札南路凤山、观音山屯垦。颁发文武官照原给额各六个月俸役银付之开垦。
十六日,宣毅左镇万义、右冲镇万禄据铜山所城叛逃归虏,挟管铜山地方事忠匡伯张进以归,不从,死之。先时藩派义、禄等二程来都,暂札铜山地方,至是催吊〈(调)〉不到,遂据城从虏,挟持张进同叛,进诈许,置酒密室请会,□□藏火药与之俱焚,二万颇知,不赴其会,□□见虏,进□□□自焚死,虏即至铜,兵官忠振伯令留守兵将陈忠勇侯统水师复之,二万同虏逃走,铜山如故。报至,藩令总理监营翁天祐镇守铜山,令旌奖忠匡伯进祀忠臣庙,位第一,议官其子,优恤其家。
七月,藩驾驻承天府。户官运粮船不至,官兵乏粮,每乡斗价至四、五钱不等。令民间输纳杂子蕃薯,发给兵粮。红夷甲板船至,吊〈(调)〉右武卫前协裴德帮守安平镇。
援剿后镇、后冲镇官兵激变大肚土番叛,冲杀左先锋镇营,杨祖与战,被伤败回,至省病,死之。围援剿后镇张志营,右虎卫、英兵镇、智武镇败回,差兵都事李胤监制各镇,不准搅扰土社,吊〈(调)〉后冲镇等移札南社。
八月,藩驾驻承天府。户官运粮船犹不至,官兵至食木子充饥,日忧脱巾之变。藩心含之,大书于座前云:‘户失先定罪。’遣杨府尹同户都杨英往鹿耳门守候粮船,并官私船有东来者尽行买籴给兵。
甲板船来犯,被藩令宣毅前镇陈泽并戎旗左右协水师陈继美、朱尧、罗蕴章等击败之,夺获甲板二只、小艇三只,宣毅前镇副将林进绅战死。自是甲板永不敢犯。
二十二日,遣户都事杨英押米船前往二林、南社,接给兵粮,并同李胤察访兵心何如回报。时粮米不接,官兵日只二餐,多有病没,兵心嗷嗷。
二十八日,藩令户都事杨英持金十锭,同杨戎政驰往四社买籴禾粟,接给兵粮,计可给十日兵食,回报。随后英染[病]□□□□,此后不知军中机宜,不敢冒[载]。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本书书取台湾时之困苦艰难,皆他书所未见,盖非身历其境,不能道也。”
本书于永历十五年正月记成功集诸将密议征台,将士多不欲行。迨三月初十日候风开驾,而官兵则以过洋为难,思逃者多。阮旻锡记此事,亦有足补此书之缺者。如云:“永历十五年十二月,改台湾名东宁。时以各社土田分给与水陆诸提镇,而令各搬其家眷至东宁居住,令兵丁俱各屯垦。初至水土不服,疫疠大作,病者十之七八,死者甚多,加以用法严峻,果于诛杀;于是人心惶惶,诸将解体。永历十六年正月,赐姓严谕搬眷,郑泰、洪旭、黄廷等皆不欲行,于是不发一船至台湾,而差船来调监纪洪初辟等十人分管番社,皆留住不往,岛上信息隔绝”(《海上见闻录》卷二)。观此则初辟台湾时,将士多不愿行,即行矣,仍有“生入玉门”之意,故不肯迁移家眷,甚至留守之郑泰、洪旭等据思明、金门而抗令,封锁船舰,截留监纪。成功之发愤以卒,此亦其最大原因也,杀经之事,不过为其导火之线耳。
本书又于永历十五年三月、七月、八月屡记粮米匮乏事。案缺粮之厄,此下若何,杨英染病未曾记载。盖至十六年正月,思明、金门不发一船至台湾,则台湾已受经济封锁。其时开垦未多,且未至收获之时,自当坐以待毙矣。
观上列二事,已足见成功开辟台湾之不易。加以疾疫丧亡,番社叛变,其平定荷兰二城之困难,尚不与焉。成功既薨,世子经入台湾,平定拥立世袭之乱,即回驻思明。而沿海既迁界,不能掠取粮饷;未几,思明、金门又失,退守铜山,诸军乏粮。时台湾开垦之遗业,已有成效,民乐趣之。永历十八年三月,经率众回东宁,陈永华秉政,课耕种,通鱼盐,安抚土番,贸易外国,继成功之鸿烈,迺祚二世,辟利万禩,然后知非常之功,不世之业,非有卓识之豪杰,不能排万难而力行之也。成功开辟台湾之功,于是乎不朽矣。
魏源谓:“明有郑和骋兵舶于西洋,郑成功夺红夷之岛国,彼二郑者,固中国之一奇也(《圣武纪》卷八)!”信哉!至今谈台湾郑氏者,犹有东南屏蔽之馀思,而为国际重要之历史。设非杨英从征目睹之所记,则向之艰苦备尝之劳绩,亦已湮没无闻,而又何知其缔造之艰难哉!’)
十六年 壬寅
[编辑]十六年壬寅〈(一六六二)〉四月,病愈,启陈农务□□□□□: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用之法,不外劝农力耕而已。东来老屯编氓,素□,素□之法□论矣,至于各社,土民数倍我众。抚其众而耕其□,教其法而竭其力,使适意开垦,越陌度阡,则按例□□年可岁供百万也。
英随藩主十四年许矣,扈从历遍,未有如此处土地膏腴饶沃也。惜乎土民耕种,未得其法,无有人教之耳。英去年四月间,随驾蚊港,路京〈(经)〉四社,颇知土民风俗。至八月,奉旨南社,适登秋收之期,目睹禾稻遍亩,土民逐穗采拔,不识钩镰割获之便。一甲之稻,云采数十日方完。访其开垦,不知犁耙锄□之快,只用手铁刓凿,一甲之园,必一月□□□□□□□。至近水湿田,置之无用。如此,虽有广土众民,竟亦人事不齐,地力□□,□□□□□盈仓辇来京都上贡乎?
以英愚昧,谓宜于归顺各社,每社发农□一名,铁犁耙锄各一副,熟牛一头,使教□牛犁耙之法,□种五谷割获之方,聚教群习。彼见其用力少而取效速,耕种易而收获多,谓不欣然效尤,护其旧习之难且劳者,未之有也。书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
然此必官□□□□已奉公,用心抚绥,家喻户晓,恩威教导,垦多力耕者有赏,怠玩少作者有罚,□□□男女户口,度其力量授田,然后计亩征输焉。行见粟无可□处,民有盈馀之□。□□:“仓廪实知礼义,衣食足知荣辱”,是在上者教以事上死长之□,□□□□□□□□□□□□□,风俗移易,共跻雍熙之世, □□□□□□□□□□□□□□□□□□□□□□□□□胜任。至于各社尤(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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