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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是集 (四库全书本)/卷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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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八 公是集 卷三十九 卷四十

  钦定四库全书
  公是集卷三十九
  宋 刘敞 撰
  
  救日论
  春秋左氏传曰二至二分日有食之不为灾又曰非正阳之月不鼔臣以为过矣夫圣王所甚畏而事者莫如天天神之最著而明者莫如日日者众阳之宗人君之表也日有食之天子则伐鼔于社诸侯则伐鼔于朝非为慕迂阔而涂民耳目也明其阴侵阳柔乘刚臣蔽君妻陵夫逆徳之渐不可长也如是则奚救奚不救奚畏奚不畏哉丘明之言使谀臣依以謟其君邪臣资以固其身臣请辨之幽王之诗曰十月之交朔日辛邜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周之十月则二分矣安在其不为灾者欤夏书曰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鼔啬夫驰庶人走夏之季秋非正阳也安在其不鼔者欤由此观之日食之必可畏必当救也无所疑矣夫谄谀姧邪之臣出则朋党比周以遂其私入则诐伪欺罔以济其欲固日夜无须臾之间惟恐君之觉已也日有食之是将喜焉庸肯斥言灾异以儆于上哉是以或至于陵夷而犹不悟鲁季孙汉张禹是也昔者季孙意如之専鲁知日食之为伤其君而不忧也卒逐昭公张禹之仕汉知日食之为害国而不告也卒成王氏鸣呼变所从来微矣为人上者可不察哉可不察哉
  城郢论
  子囊为令尹城郢君子称之曰忠矣能卫社稷囊瓦为为令尹城郢君子讥曰卑矣必亡楚国夫楚一也子囊囊瓦令尹等也城郢均也子囊以取褒囊瓦不免于贬何哉君子者固誉成而讥败乎论之曰否昔子囊之为令尹也修法制举贤才附百姓亲邻国所以守其四封者已遂矣惟郢之未城于是城郢则豫患而已矣安得不谓之忠囊瓦之为令尹也则不然远忠直比谗謟贪愎无厌遂过不更百姓怨之诸侯怒之所以守其四封者已小矣惟郢之可城于是城郢则外民而已矣安得不谓之卑夫外民民亦外之此囊瓦所以亡楚也事固有同功而异情同迹而异论者此之谓也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夫设险之与恃险岂得同哉设险者彊恃险者亡故先王制城郭沟池所以立固而非固之本也制乡遂都鄙所以便守而非守之本也制师旅卒乘所以建威而非威之本也本之所在在徳义在知人在安民必有其本然后城郭沟池可得而固也乡遂都鄙可得而守也军旅卒乘可得而威也故政有本末事有先后无后其所先而先其所后则天下可治百官可任万民可附四夷可服惟明者而后及之非囊瓦之所能见矣
  不朽论
  士之不朽者三所以本者一也徳能服人则不朽功能济时则不朽言能贻世则不朽虽然本之者徳而已矣徳者仁义忠信之谓也内著于其外达则其功也穷则其言也故徳者本也功与言者末也处世高名泽及于远谋而世用之行而世信之则功必立处世卑名泽不及于远谋而世弗用也行而世弗信也则言弗著故功者以徳为功者也非俗之所谓功也言者以徳为言者也非俗之所谓言也俗之所谓功者规一切者也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则有彊兵之功坏井田废什一困百姓之力实府库之藏则有富国之功以诡谲为机以刑法为驱以君心为度以巧伪为制若是而已矣俗之所谓言务无用者也饰名数以干礼合章句以导谀为曼衍以诡俗务名誉以邀利大不可施于朝小不可教于乡以靡丽为精以辩异为奇若是而已矣是以徳也功也言也判而为三嗟乎君子之道所以隐也功非其功矣言非其言矣然而世犹贵功而尚言自以谓不朽吾未始知其诚不朽也夫世之士既无以明功与言之端又因见世俗之功而趋之闻世俗之言而美之自以太上立徳不可及也鸣呼则是以功与言常必去徳而独存者也丧其本矣申商也孙吴也仪秦也杨墨也何可胜言哉
  仁智动静论
  禀天之性刚健中正纯粹明白生而知之者是谓仁矣贫贱不能忧富贵不能淫死生不能变乘物而用循理而动率性而行推分而安是终始本末不出于静故孔子曰仁者静也静莫如山山之为物天质自然一成而立亘万世而不变损之者难益之者易可谓能静矣故孔子曰仁者乐山也夫贫贱不能忧富贵不能淫死生不能变者固不知所谓贫亦不知所谓富不知所谓贱亦不知所谓贵不知所谓死亦不知所谓生者也审乎自得得乎无假若是则何夀如之矣故孔子曰仁者夀也夫智者亦禀天之性而不能纯粹有所好恶有所嗜欲有所喜怒有所偏溺不学则不知其道不问则不知其惑是故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日夜不厌就有道而正焉损其好恶损其嗜欲损其喜怒损其偏溺以求入大中之检合圣贤之度使言满天下无口过行满天下无怨恶而后可已矣是终始本末不出于动故孔子曰智者动也动莫如水水之为物源于山而赴于海盈科而后进见险而不止以求遂其志之所趋必放乎平而止增之则深益之则广可谓能动矣故孔子曰智者乐水也夫损其好恶损其嗜欲损其喜怒损其偏溺非自苦也其心见道理之显然所以去不善而就善以自悦矣故虽见外物而不迁虽处污世而不易如是则何乐如之矣故孔子曰智者乐也夫仁者以安仁为静智者以利仁为动安仁者本于诚而明之利仁者本于明而诚之诚而明之不亦静乎明而诚之不亦动乎诚者天事也明者人事也天事故静矣人事故动矣虽然苟诚而不明虽静未可谓仁是以颜渊问仁子曰克已复礼也明而不诚虽动未可谓智是以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也夫颜渊可谓能仁子夏可谓能智欲求仁智之动静者舍二子亦何观乎或曰既谓之仁者静矣又曰克已复礼何哉应之曰仁内也礼外也仁者难以与人共而礼者所以并容也是故贤者俯而就之不肖者跂而及之夫颜子之克已复礼乎俯而就之耳亦何适而非静哉
  博施济众为圣论
  仲尼之门问仁者多矣以令尹子文之忠陈文子之清子路之勇冉求之艺犹未备仁之称也至于子贡问博施于民而能济众则遂以为圣何哉尝试论之所谓博施者殆非俗之所谓博施矣所谓济众者殆非俗之所谓济众矣彼俗之所谓博施者不过以散利布惠为言俗之所谓济众者不过以分灾救患为解必若是则贤者亦能及之何待圣哉必若是则有国家天下者乃能行之贱贫则不能矣是贫贱必无圣人哉此皆计功而言不足以知仲尼之意明圣人之道者也夫圣人者与天地合其徳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是以在下位则化育万物物尽其性而不见其迹可谓博施济众矣在上位则陶冶百官官服其体而不得其名亦可谓博施济众矣岂独欣然以散利布惠为美谈分灾救患为已务哉夫散利布惠分灾救患可勉强而暂为则是圣人亦可忽然而暂到也圣人之神不可暂到则散利布惠分灾救患非圣人之任亦已明矣以谓不然复效以事夫仲尼在下者也随之者三千之徒或智或仁或过或不及莫不尽其性得其欲皆可以治天下则其施不亦博而济不亦众乎尧舜在上者也亿兆之众或贤或愚或善或不善莫不安其教乐其生而不知为之者则其施不亦博而济不亦众乎故圣人法天者也天之道能以美利利天下而不言所利如圣人必散利布惠而施必分灾救惠而济是非天矣何足称哉或曰散利布惠分灾救患非圣人之任然则是仁者之事乎曰亦非也使仁人在下乎苟免于穷困亦幸矣何暇及人使仁人在上乎则利不待散而均矣惠不待布而广矣灾不待分而民怀矣患不待救而物遂矣然则散利布惠分灾救患者贤人之业其功名可数者也
  畏天命论
  传曰畏天命夫天命可畏而未有能知者也惟圣人然后知之所谓天命者非谆谆然接乎人者也害于民谓之孽变于常谓之异动于气谓之沴发于色谓之眚逆于类谓之祥杂于俗谓之妖著于天谓之象是故有以兴有以亡有以败有以成惟圣人然后能见之识之识而名之所谓性与天道者也非圣人则不能知之故古之君子务畏天命而不务知天命也夫非圣人而务知天命者吾见其不能且不信矣古之君子其畏天命也闻一异则悚然惧见一祥则悚然惧未知是之为善欤为恶欤悚然惧而已者吾知畏而止矣是故其守也约其行也悫妖祥之事休咎之说付之蓍龟瞽史而不劳吾心吾非不愿知天命也天命固不可知也强求知之是不诬天必且诬人昔夏之衰也龙降于帝庭其漦为物而卒丧周周之衰也麟获于鲁沙鹿之崩也晋史卜之曰后六百岁而圣人兴夫若是者其孰能知之此圣人所独知也故曰莫若以畏仲尼在陈闻鲁有火曰其桓僖宫乎夫圣人之于天命有不待卜矣汤之时八年七旱汤亲之南郊而祷焉曰政不一欤民失职欤宫室营欤女谒盛欤苞苴行欤谗夫昌欤由是观之汤且不知也然而古之君子有曰天命也可推类而得可观象而察自董仲舒咸有是言离之合之文之饰之大者篡乱其次贼虐然则非实使之其启有间矣夫天命决不可知求知天命者以谓尊天也然而不得其指不殆乎以天欺人乎古之君子莫恶乎以天欺人以人欺人犹不可而况乎以天欺人者乎是所谓南靣之祸也北靣之贼也故善畏天者莫如成汤为国家若成汤可也
  仕者世禄论
  文王之治岐也仕者世禄而小雅亦讥绝功臣之类然则贤者之治国也固官人以世乎应之曰否非此之谓也凡士农工商者盖通功易事相为用者也士以仁义农以稼穯工以噐用商以货殖士之所以为士者术也然而待农而食之待工而用之待商而资之农之所以为农者力也然而待工而用之待商而资之待士而治之工之所以为工者巧也然而待商而资之待士而治之待农而食之商之所以为商者利也然而待士而治之待农而食之待工而用之兹四人者世序其业而食其劳是故明王之治也使仕者世禄使仕者世禄则农者世耕工者世巧商者世利矣徳及天下者称天子天子世天下徳及一国者称诸侯诸侯世一国是皆人君也非君无所世故虽卿大夫官以世也卿大夫莫之世是谓逼君春秋讥之故所谓世禄者世世有禄者非世世其禄者也故古者自卿大夫士之子不贰业㓜则入小学长则入大学教之以诗书之训礼乐之方正其齿辨其节齐其衣服明其辞让业成而志定矣虽未就吏而不累有司焉虽未执事而化民之端见焉至于三十然后试以事至于四十然后授以位至于五十然后命以爵然犹论辨而任之度财而进之使上无弃财下无弃人凡贤者之子孙公卿大夫之胄莫不在位矣能大者禄厚能薄者禄少如是而已矣此乃所谓世禄也及至后世富贵以其势排蹙贫贱虽贤不得进虽老不得试而富贵者虽不肖与婴儿犹乘父兄之尊列于朝廷是以为政者患其若此也则进孤寒疏远以为公收管库盗贼以为名是两者皆失也教之以其道则贤者可得论之以其材则能者可见限之以其年则学者不偷毋以其势挠之毋以其亲疑之则仕者皆世禄矣今不正其本以从先王而顾忧其末以反先王此固王道之不行于世也呜呼行文王之政者天下必治矣
  为仁不富论
  凡天下有至理此盈者彼虚此厚者彼薄是自然之不可易者也故为仁者不富为富者不仁亦若此矣夫仁人之为身必将先义而后利先徳而后禄以礼为法以智为辅以文为表以义为内非其道虽加千乘之利不悦焉非其志虽加万锺之禄不取焉此仁人之所以为身也此其为身所以无富之称也及其为家则正其居处以应法薄其奉养以应礼均其有馀以济不足言其利以去其贪此仁人之所以为家也此其为家所以无富之名也及其为国爱民而时使之养民而薄敛之取民而节用之币帛宝货与百姓共其利弗专有也藏之于民而上下皆足此仁人之所以为国也此其为国所以无富之号也故小为一身大为一国取予施舍进退行止必出于仁而无富者矣虽然其无富乃所以为大富也故仁者虽一身而贫贱不能辱虽一家而万乘不能夺虽一国而天下不能倾近者亲戚安之宾友归之远者四邻怀之九夷向之尚非大富乎彼为不仁者不然苟为一身而已力之所及将无不攘智之所及将无不取也故在下则盗在上则暴为仓廪至于使百姓无以食为府库至于使百姓无以衣可谓富矣然而不仁之患则又至焉是以昔者蚩尤诛荣夷灭桀纣亡非患财用之乏也非苦货力之少也凡以身富而不仁也是以圣王制税赋足以养百官备水旱制朝贡足以结诸侯通远方然犹厚往而薄来轻费而广施恶不仁也故天子不言有无诸侯不商货利大夫不畜鸡豚士不问什一所以远利而近仁也所以厉风俗而禁淫伪也冉求为季氏宰不能改于其徳而赋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鸣鼔而攻之可也由是观之君子之富可知矣





  公是集卷三十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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