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冶谷先生集/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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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冶谷先生集
卷七
作者:赵克善
1726年
卷八

三官记[编辑]

义理无竆。岁月易得。学者必也吃紧着力。蓦直勇前。常矻矻如不及犹恐失。然后乃能有得。而庶不虗作百年人矣。余自问学以来。其于德性上。未觉有分寸进。而得年已盈三十。三十而立。闻诸夫子。余今有以立乎哉。立则德进而行成。不立则跲矣。不进则退。天下之理也。今且悠悠泛泛。因循忼愒。不能脱去旧习。而欲其德之进者。譬如却步而求前也。终亦必退而已矣。余鲁无记性。昨见而今迷。朝闻而夕忘之。深病于是。凡于读书应物之际。有所得而不欲昏忘者。书用识之。时用省之。仍念孟子心之官则思之语。其得于心者。属之心官。得于耳者属之耳官。得于目者属之目官。合而名之曰三官记。庶几可以收效于将来。而补愆于既往云尔。

心官[编辑]

余性不喜营求。尚赖天分。饥不至于馁。寒不至于冻。尝曰人生自有定分。虽束手端坐高阁上。未必饿死也。闻者笑之。此虽戯语。实见其然。至如笔墨之类。用之或有馀。辄与人分。未尝计后日之用。固有乏绝之时。亦能有以继之。不曾自求诸人。此可见分之有定也。余以此为细故。不曾入思量。顷日所用墨乏。不免自求于李士扬。显基。潜窝长子。士扬适无馀储。以半墨见遗。后数日。子以外弟朴承健。又致半丁。今日独坐。忽念及之。不觉失笑。若不求得半丁于前日。则后日自致者。或全一笏也。所得终不过一笏。而徒有违素心自求之失。此虽小事。可以为大事之戒。

○尝见僧流每食。必加上服。整齐庄肃。中心喜之。只为未见有儒者行之。常认之为道家事。后来见有张文定公方平平生未尝不衣冠食。曰一饭皆君赐也。自筮仕到京师以来。临食必着上衣。今朝忽自悟。古人每食必祭。则岂有祭而不衣冠者乎。孔子虽䟽食菜羹必祭。必斋如也。其斋如之容。可以想见于千载之下矣。然则对食庄敬。固是儒者之常行也。

○昔毛公薛公谓信陵君曰。人有德于公子。公子不可忘。公子有德于人。愿公子忘之也。余少时读此语。铭诵而不能忘。所录日记。凡蒙人之德。受人之惠。无巨细必识之。若有毫发事及于人。则未尝敢录。有或录之。盖因其事之所以而偶记之耳。不但不可记之于书。若或留之于心胸。则足见其器之小。

○谢上蔡有一砚。极爱之。遂屏去。此诚克己之要。余自少时。爱韦带,韦囊二物。既弊者数年。欲办之念。寻常留在心上。从妹婿郑公以慎以半刺将赴锺城。见其装。有韦带具甚好。乍开口便可见许。因忽自念。此亦利心也。遂嘿不言。且诵上蔡之事。欲以为终身之䂓。

○父之外祖父母。母之祖父母以上亲。于礼无服。其忌日若在父母之侧。而父母为之行素。则己独食肉为未安。故余尝在家而遇此等忌日。则从以行素。在外则否焉。今日乃大人外王父忌也。是晓之梦。余遇酒肉而语人曰。大人以外王父忌日。当为行素。余何敢以在外之故。独自食肉乎。遂不食。觉后思之。于心有戚戚焉。盖心本活物。梦寐间思虑。自是虗灵。夫孝子视于无形。听于无声。其在不睹不闻之际。爱敬之诚心。无所间断。则虽千里之远。犹膝下之近焉。若以身在远地而异视之。则是不能与亲为一矣。得非神明有以儆余者耶。朝来不敢吃肉。午间侍坐于浦渚赵先生。得遇酒肉。果如梦验。尤增感伤。

○我国重科举。自童稚始学字时。已有进取之心。或蹭蹬不遇。至皓首尚出入场屋。余幼少时。已知皓首赴举为之可耻也。自拟三十未成一名。便可停止。岁月荏苒。年既立而筮仕得官。出于望外。因念王荆公语吕荣公曰。凡士未官而事科举者。为贫也。有官矣而复事科业。是侥幸富贵利达而已。学者不由也。遂决意不欲赴试。而上有父兄在。又国家用人。专上文臣。古人四十而入仕。则今之科举。乃入仕门路。四十前赴举。揆古制未为非也。故至如大科。且不敢厥。今年赴别举殿试被屈。固知才有不逮。亦自有命焉。又念既入仕路。苟履显职为官。亦足便休。抑何必科举为哉。虽大科。亦可废也。若经守令者。不赴监试。升堂上而不赴东堂。自是国法然也。

○明道先生作字时。甚敬曰。非欲要字好。盖前辈多谨此。至有与子弟属吏书。亦不敢作草书者。余尝慕而为之。或临仓卒。不免胡乱写过。正坐寻常不能收得放心之病。仍且念之。人常读书。必点头摇身。自幼稚濡染成习。无或不然。若古人必兀然端坐者。其读书未必若今人之为。须痛去此习。虽读书时。兀然正坐。则其于收放心。亦大有助矣。

○凡人当常以救人济物之心。存诸胸中。而念念不忘可也。昔雍伯设义浆。范文正置义田。陈居仁置义藏。皆以济亲朋之贫竆者。及行路饥困之人。此诚美事。人所当法而𢽾之者也。今余思得之。人间之事。莫大于昏丧二礼。而人常窘于贫乏仓卒者。亦此二礼而已。若作义库。具备男婚女嫁之资及初丧窆葬之需。凡百器物纳之库中。平定其价。而使有常规。使人人得以取用。如自家之物。则其取用所偿之价。可以随其物之破坏。而随辄更办也。取用者无劳力营求之患。而所济者必众矣。当以是为平生事业。期以必遂斯志。然此非贫无财者。所能之事也。必须先买某物。且择其易办者而办之。以此䂓行之久久。渐可以尽办矣。盖既以义为名也。则虽自家当用之时。亦必依䂓取用。只可为义库主人而已。不可以义库中一物。敢私之于己也。

○甲子十月二十五日晓梦。潜窝李先生语克善曰。吾遇剧邑。常终夜冠带而坐。以要决得事了。克善对曰。不亦劳甚矣乎。先生曰。正是不得不尔。当时余得此梦。心异之。识于故纸中。今偶得之。于余心有戚戚焉。古人论心学工夫。有曰。昼验妻子。夜卜梦寐。得非神明有以儆余耶。李先生。每莅官清勤。克善尝见其在西原也。常坐衙。到夜深。明烛决事。虽不为之公服。亦必正衣带。未尝临以亵服云。

○古人曰。周旋中䂓。折旋中矩。凡一举足一移步。必当加意审处。不当有所妄履也。常人每于升降出入之际。所脱屦子。散落不整齐。亦其心放失。未及照管之故也。要须于脱屣时。住足着意。必使一緉屦子既脱后。整然顿放。其于求放心。颇觉有助。

○常方应一事。未毕而复有一事至。则剧应其事。而复应前事。方举一言。未终而复酬一言。乃复举其前说者。皆杂然无伦。于此。每加省察。亦养心之一助也。然或有不得不然者。此则权轻重可也。

○尝见潜窝先生远祖李太师棹。事丽太祖。迩来七百馀年。代不绝轩冕。意谓苟非积德深厚。子孙安得如是长远乎。今因姜侍直丈名玮闻。其先祖姜邯赞。乃丽朝闻人。其先又有数代荣显。而至今未有一人学生。则正与全义李氏同。源深流长。根厚枝茂。理也。观其仁厚清白。可知也已。恭惟吾家。家世发源。亦已久矣。见存子孙。亦甚蕃衍。而仕而显者盖寡。若以吾派论之。不仕已屡世矣。韩子诗曰。早知文理官。不列三后俦。抑无乃先祖代为将业之故欤。然而仁厚清白。在吾门固不让于人矣。昔范文正公曰。自吾祖宗积德百馀年而后。始发于吾。得至大官。在前年一岁中。克善获一命之官。二兄名从善。号溪隐。中司马。亦安知不为馀庆之所发也。然而馀庆所发。必待其人。故必有如范文正者。乃成其事业。而得伸其志也。夫功光祖宗。业垂后裔。岂寻常人所可能哉。斯亦可惋也。抑吾又尝有深感者焉。玄殷山积福。寒族也。其为人性至忠孝。能名一时。历典数邑。三男俱登武科以显仕。而季子楫。建牙数道。其子亦陞堂上。报应之速。有如此者。然而其子孙颇恣行不义。余尝私语曰。彼富贵实是乃父为善之效。而其子孙不肯戒谨。殃咎必至也。未几而吾言果验。上天亦何心哉。但视其人为善为恶之如何耳。彼子孙苟能克保家业。则其蝉联不绝。岂但千百年之远乎。然则为善之道。亦不在多言。先儒之说曰。一念之善。则天地神祗。祥风和气。皆在于此。一念之恶。则妖星厉鬼。㐫荒札瘥。皆在于此。是以君子慎其独。欲无忝尔所生。盍亦慎独焉。

○凡关节不通。先辈所称道。要得其善。虽最亲切间。不当为也。余今亦有所惩矣。且以不耻恶衣食为难者。只是外面要人好底看也。如所遇者。是余知旧。则是固知余贫贱也。如所遇是不知者。则是固全然不知余为何如人也。何耻之有。以此处之。则不耻甚易也。至于不开口请嘱亦然。彼当事者。与我亲切。则吾虽不言。彼固自周旋我之事矣。若居官馈遗。公然馈官物。则与者受者。均有罪焉。其以私俸馈遗者。苟知余贫乏。吾虽不言。亦能周之。彼不知余贫乏者。先无欲周之心。而待吾之言。不得已而许之。则是不诚也。受之宁无愧乎。非特居官者。凡朋友有财者。皆所当然也。以此处之。则无开口请嘱之失矣。其间。或有义所不得已者。则亦在权轻重也。

○夫三揖而进。一辞而退。君子之难其进而易其退者如此。君子之立于朝也。知无不言。言无不谠。道合则从。不合则去。岂可一日苟安。而尸其位哉。彼贪官利禄之徒。固不足道也。或从事于儒者之学。而其进退不能如古人者。抑何故哉。

○因训蒙士。读小学善行。泪下不可禁。余不幸早丧慈母。又食贫甚。奉严亲不能致养。每于简编中。感前言往行。独坐流涕。而思欲效之者。非一再矣。虽佣雇之事。亦可为之。而未尝一日用力焉。若爵禄之养。非敢望幸也。筮仕之事。忽及念外。则为亲禄仕。固有圣人之训也。但今已三载。禄不足以代耕。而只有离膝之下。旷定省之恨。反不如在家菽水之欢也。心之所以感慨。而泪之所以不禁也。

○今之文官月课。虽能文词者。厌于撰述。或耻其不能。必倩人代作。流来已久。习成䂓例。抑不知。此独非欺君乎。不制者有罚。则代述者亦必为罪。盖于律文布在否。此事若在我。则有罪无罪间。决不可从俗也。苟使代述有罪。则与者受者。必均之矣。而余今不免为人代制。实偶尔遗忘也。既觉得瞿然。悔不可追。

○古人诗云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此特勉其行乐之辞也。盖人生百岁之中。幼老病死悲哀忧苦。常居其半。必能百年者。求其强康欢笑之日。则才五十期矣。于此而又常昼而悟夜而寐。当寐无吪之时。与死异者几希矣。一昼一夜。半之五十期。则为二十五年矣。能百年而能得为人之乐者。仅二十五年也。则未满百年者。又如何也。此急于行乐者。所以秉烛为游也。为乐者尚然。况为道者乎。此君子之所以蚤夜孜孜者也。盖人莫不恶死。死如何恶。恶无知也。当寐而无知。尚不知恶。何哉。

○余旅䆠于京师。吃尽诸般苦。终不免弃官归乡。在途忽思之。余所以辞官者。其义固有在也。若只以不堪苦而然也则非矣。夫士其操守有定。故古语曰。贫固士之常也。今必欲厌苦而喜安佚。则便与富贵家子弟素习侈泰者类也。其可乎。是知苦乃我之分也。一味清苦。是安处本分也。苟有一毫求逸之意。则便为分外事矣。不知分。奚以为君子。

○余尝爱王制庶羞不逾牲。燕衣不逾祭服。寝不逾庙之语。而不能以身践之。寻常有歉于心。去夜梦余入先妣庙。旁有人。警余以庙中不修餙之事。觉来愧惕。益甚措躬无所。呜呼。不能行其所知有如不肖者。奚足与适道哉。

○世人于立春日。例作文字贴门户以徼福。至于阙庭官府。无不尽然。若以臣子而为君父祈祝。犹或可也。如朱夫子以爱君希道泰忧国愿年丰。题桃符之类。是也。其馀所以自求福利者。皆妄也。上穹尊严。安得冒而黩之。且天道至公。岂可私有厚薄。我之善也。神必福之。我之不善也。神必祸之。祷何加损焉。孔子曰。丘之祷久矣。

○余家贫甚。不能自赖而赖于人。自幼至于今日。同一揆也。苟非失廉耻之性者。得无忸怩乎。是以。常自感慨奋厉而不能已也。彼自甘卑屈。奔走丐乞。或得或不得。而䩄然无愧者。亦独何心。宁死沟壑。廉耻二字。不可不念于造次颠沛之顷也。

○人有恒言曰为亲。殊不知为亲与为己。其实一理也。皆有命焉。岂可苟哉。家贫亲老。虽圣人固甚忧之。然亦不为枉道。以循非义也。且夫为人子而欲孝之心。何所限量也。设或天从人欲。而得遂志愿。自有本分。终不可逾僭。要须节之以礼。又况宫室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之得我欤。孟子曰。我得志不为。旨哉言乎。惟其可为。而犹有所不为也而后。乃所以安义命也。

○乐天知命。正是君子立心准的。学者犹未免自私其身。平生所遇之事。获吉则必引吉庆之最大者。而曰某也如斯。今我如斯。不足为吉也。获祸则必曰人莫不糓。我独何辜。且或修一善。则曰我为善。天必报之以福。不然则怨之曰天不可信。毕竟皆是自私之欲也。乃若反之。获一福则必思未获其福之人而曰。彼自尚尔。我乃如此。岂非幸欤。获一祸。则必思大罹㐫祸之人而曰。彼亦尚尔。我今虽有此祸。亦足幸也。人或以善归我。则曰圣人万善俱足。犹多厄竆。以此为心。则自然可乐而无可怨。何患乎不为君子也。

○自古修身洁行之君子。不入城府。盖祖澹台灭明。非公事。不至偃室之事也。闻南中君子。有地主临见。而为回谢之礼者。到城门外。告以不敢入。地主乃又就见于馆所。颇为疑讶。尝以质诸赵先生。先生曰。礼所当为者。亦公事也。非私也。又闻张旅轩平生绝迹公府。若府伯见临。则每使子弟入谢。余窃疑以为子弟。亦士人也。亦可使之为君子也。必使子弟入谢。则躬谢亦可也。躬谢之不当为。则子弟亦不当使也。是以余时不免出入官舍。而亦未尝频到。故下吏有或不知余面目者。短童羸马。知者亦或侮慢之。今日欲慰地主之遭厥王母丧。遂入县廨。下吏不即纳刺。坐久乃虚返。始知南中诸君子之事。亦可为法也。其继自今。虽或不能一切绝迹。莫慎莫重。庶乎免于自辱也。

○世衰道微。廉耻日丧。仕路显扬。尽是自衒鬻之辈。习成风俗。恬不为怪。古所谓昏夜乞哀。而今或白昼对人。敢为摇尾之态者。亦多有之。可为寒心。然而砥行立名者。亦无先进者为之汲引。则不能达。余之仕也。赵先生拔之。虽以公道相期。未尝相对发一语及仕䆠事。然余方去职家居。而先生亚于铨府。人皆预知余之必复官。余亦心知必复收用也。到今果然。亦涉有私。中心不能无欿然之意。道中以告朴先生。先生笑曰。何伤乎。朋友相推荐。古之道也。

○自古建官分职。六卿为重。至于郞属。必加极择。亦今之法也。如余阘茸。实为叨冒。然以当初分建之意揆之。工曹岂是无用之冗官乎。而今无所事事。冬,夏季殿最之外。绝无齐坐之日。故新授之官。堂上三员家。一为回刺而已。正佐郞。终无相见之道。名曰同僚而情不孚。议不通。所掌有营造攻治山泽。三司若有事。则该掌胥吏。自为文书。就该司郞。署押而已。该司郞。漫不知为何事。六郞厅。有一印。而对印开印。日更他人手。下吏奸伪。无路可防。此则各司通患也。曺南溟所谓我国亡于胥吏者此也。欲为变通。则有掣肘矛盾之患。欲循旧习。则有枉道违心之失。第一策只是不仕归家也。既不能焉。则乌得而快活也。周,程,张,朱诸先生。必皆栖遅于县邑。而不肯立乎人之朝之义。槩可想也。

○今之供职者。阙内各司。则通直昼夜。外司。则只为夜直。常昏入晨出。余习于见闻。以为当然。顷者。朝自曹出。下吏告曰。今日司宪府齐坐。当留曹中。乃留至午而归。今日下吏又告之曰。宪府坐起。因思得之。此必当初制法。外司亦当昼直。而法弛人慢。遂成谬习。故宪台有纠察之规也。然则昼直在所当为。而同僚不肯。独余复古制。亦有所不可。宁于宪府坐起之日。亦不昼直。则虽被阙职之罪。见罢官职。而独愈于餙巧欺心。以图苟免之为非义也。后见李时养仲晦曰。其从兄有养。曾为工曹佐郞时。当直则昼亦不离曹中。闻来不觉瞿然自失也。

○君赐及门而坐受不拜。甚为无礼。余尝以为若遇此事。宜用古礼也。今慈殿有囊子赐送。而事出虑外。未果行拜受之礼。而问其谢单䂓式。则有伏地祗受四字。尤为之栗然。既曰伏地。而其可坐受乎。

○尝见吾东先辈行录。多有驺直不纳者。或称到门辄散与穷族。余亦心慕之。既筮仕而教官,宗簿主簿。禄外无毫发之入。今为此职。月给驺直三疋。当初欲不受。第见今世虽吾所敬服者。亦皆受用。然则此非不义之物也。且不欲自高于人。依例受之。偶思得之。今贒虽不屑为。先辈如静庵,退溪。皆不自用。夫岂不义而先辈为之乎。若受而用之于事亲及兄弟宗族之间。不以用为己及妻子之需。则可以内省不疚。而外无人知之患也。曾所受俱在。亦可免难追之悔矣。娱庵朴丈知警曰。驺直果是不义。则直为不受而已。受而散诸他人。则自我施德于人。而受于我者。归德于我。是亦私用也。此非禄仕者之所宜为也。

○驿马滥骑。国有常法。固不可犯。而畿甸察访所骑马一匹。逐日立待于其家。察访不出。则马自闲立。是以人争借骑。名士如尹舍人,金应教。亦屡借。姜承旨闻之大非之。余则以为此自是察访所骑者。而自废其出入。因以借人。是犹私相借与之类。非如滥将官马以相授受者。可无害义也。然而吾自有吾驽骀。故常不肯或借。昨以马病。遂一借骑。因以告朴主簿丈。娱庵丈曰。昔权重之得己当余为邮官日。未肯暂跨曰。吾何无故自犯罪乎。是实太固。吾意则正如君意也。余曰。然则我丈所骑司仆马。亦然乎。曰。然。马方在官槽。而为君许借。则不可矣。若吾方骑在某处。暂与君骑去骑来。何不可之有。余更思之。是不然。盖惟察访。然后可以骑驿马。惟司仆官员而后。可以骑司仆马。一朝见遆。则辄不敢复骑。彼亦然也。况我非其人。何以骑其马乎。其不骑者果为正。他日举以告朴丈。朴丈不待辞之毕而然之。时与重林察访李公敬培。同舍。

○余尝戯语人曰。天于恶人。助与为恶。盖以为人行一不义时。辄败其意。遇害而不遇利。人必不肯为不义之事矣。彼乍行不义。每适其意。遇利而不遇害。以故乐其为不善。是不类于天之助之者乎。余雅喜司马公平生衣取蔽軆。食取充腹。亦不敢服垢弊。以矫俗干名。但顺吾性而已之语。故于凡服御之物。虽不喜华美。而尽完洁为好。然而犹不免于服垢弊者。非余故为之。才备得。随辄坏了。自然易为垢弊。而欲更备则甚艰焉。且或幸而有所得。则必有所失。真俗所谓得不补失者也。乍加经意。必龃龉而不合。故余不喜经营某物也。周旋某事也。呜呼。若使吾于世事。事事类此也。则自然不为不义之行也。又若使天下之人。人人皆类此也。则自然可无不义之人也。然则可谓天助人为善也。余今有所感于心而识之。要欲以自戒勖也。

○吏曹曹司佐郞。掌差祭官。而祭殊不公。被差者亦求免。或图便。奔走请嘱。余尝愤此弊。赵先生方为亚铨。郞官亦有可因之路。而不为请托。故今已差祭者。凡三度而二是大祭。余他无不可堪。而但冠带未具。动辄丐借。不是小事。献吉赵先生长子梦阳。劝以称疾改差。而余不欲违素心也。

○世之为科第而治经者。机巧百端。是诡遇获禽之类也。欲范我驱驰者。肯遵此道哉。余今中式年初试。以治经之务。务欲拨去俗习。而犹有所未纯。盖不能无心故也。余欲痛舍之。尝以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故饭牛而牛肥十五字。书诸座右。而常目在之。今乃自悟于心。此犹未也。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则善矣。若饭牛而牛肥五字。乃后人称美之辞。盖曰。所以其效如此也。今以其效而期之。则是意之必之也。其可乎。遂抹去之。代以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十四字。

○余今春落第以后。居常悒悒不乐。非敢以科名得失。有所系累于心也。只为余之才。虽不及古人。余之志何独不如古人。一生所期。惟是忠孝二字。循俗应举。盖为此也。而不利科场。屡屈如此。俛眉筮仕。亦为此也。而与世抹𢫬。不获所愿。然而宇宙归来。怀才莫施者何限。此不足为我忧也。但念家日益贫。而亲日益老。苟可以善养亲也。虽农工商贾之事。我固屑为。而力有所不堪。思虑有所不及。虽欲经画不可得焉。坐视老亲竆苦之状。恝然若无与于己者。岂人情所可忍也哉。所以日咨嗟而求吾所可用力者。今更自悟。古之善养其亲者。莫非诚孝人也。其为人也诚孝。则天必祐之。所以获遂其志。今诚孝不足。故不能获福于天。而命有定分。不可以智力求之。虽叹奈何。然则为今之计。莫若修身以俟命。玆复激励。更用功于自家心性上云尔。

○沔川有校生李继男者弑母。其案辞曰。有族僧得疠疾。来死其家。继男染其疾。或发狂言。视有鬼物。其母付以镰子戒曰。见鬼以此劫之。及狂证又作。其母视之。渠以为鬼而刺之。母死。既以疾止。自省遂自刭死云。其死虽出于羞悔。而其手刃则的然矣。朝廷以为其身已死。不可取服。乃引鞠狱之軆。虽逆贼。不服而死。则不用逆律。遂不革郡。余意以为鞠狱。必取服断律者。以其人有罪虚实不可知。故杖讯之。杖讯未服而毙。不科其罪。宁失不经之美意也。此则其身虽死。其父尚在。其迹彰著。而反置不论可乎。一草一木。无有知识。而其生。有祥有妖。犹且因其生以为地之吉㐫。今手刃其母之人。出于其地。妖莫甚焉。而乃可不革郡乎。举以告朋友间。多以余言为然云。

○阅自警编。至厚德门。感诸贒所为。因念余在工曹。必欲治窃𨱎器吏者非也。其事在于丁卯胡乱播越时。则前余为曹者。多皆掩匿。而余独发人之大罪。是伤于仁也。官长及同僚例皆循俗。可知其不能成罪。而必欲定罪。是伤于智也。古人格言垂训之类。常不去左右而观省可也。

○更思之。若一切以不发人之罪为意。则成一循俗尸官之人也。其可乎。若吏作奸于目前及前官发之而未科罪者。不可恕也。如在工曹时事。其事已经年。人所不发者。余虽不发可也。余既发之。而代余者不治。则未知其可也。

○郑子西之侨问曰。人有父母俱亡而称孤哀子者。其庶弟则母在矣。不肯称孤哀。其兄怒而强之。于礼何宜。余不能对。归而思之。俱亡者。先亡是父。后亡是母。则庶子不得不称哀也。盖既压于嫡母之尊。不敢计其母之存否。而为嫡母三年。则不称哀。又将何称。只称孤子。则犹父丧也。父若生存。则又如何。此不得不称哀也。如嫡母先亡而后遭父丧。则虽与其兄异称。自须只称孤。而不称孤哀。似为得之。第未知知礼者云何。

○人之食也。俗所谓除饭。即祭饭也。古之道也。论语曰。侍食于君。君祭先饭。注曰。不敢当客礼也。由是则惟宾主共祭。卑幼于尊长前。不祭必矣。今俗众人会食。勿论尊卑。皆祭其饭。固已疑其非矣。犹不断然改之。举以告娱庵朴丈。朴丈曰。权𫍰对余饭。未尝祭。闻而心喜。归即改之。且若父子同食。俱进高足食案。俗习之误。幷与正之。至于与客对食。先进客案。可也。

○期大功既葬后。缌小功既殡后。固飮酒食肉矣。然于月朔为位哭。则馀哀之未忘。似与常日有异。以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之义。与夫吊日不飮酒不食肉之礼推之。是日不飮酒不食肉。恐为是也。盖余于去月朔。遇酒肉。其于飮之食之。颇觉未安。因以心悟矣。此月吉。又遇酒肉。肉虽不食。而酒则不能免焉。纵未知先辈处之为如何。而不果坚执吾志。追悔于心。

○齐宣王意欲取燕。乃曰。不取必有天殃。此语决非君子之言。而孟子只据理。答他大意而已。不暇斥此言之为非也。后世计功谋利之徒。多用此六字。为口实。余所深疾之者也。

○余梦寐常烦。或吉或凶。有中有不中。遇梦之㐫。惕然戒惧。而口不欲言。不言欲其不验也。遇吉则或笔之于书。笔之。欲其必验也。吉欲其验。㐫欲其不验。亦惑也。祸福将至而梦为之兆也。安有因梦之吉㐫而致祸福也。此后梦虽大吉。不宜志也。

○三代作人之盛。实由内外大小学校之设。既广且备也。是以儒者之论治。必以兴学校为本。我国祖宗之法。非不美也。学校之政。犹有所不讲者。内而馆官。不为清选。举人分馆。必以承文院为重。而成均馆次之。下斋生。比诸四学为卑。外而教授,训导为冗官。校生为阘茸卑贼。不得厕于士流。如是而可望人材之蔚然乎。圣人复起。更张之道。必以此为先也。

○余为思聦录。以记所闻。善恶皆书。以备参考。今乃思之。以孔子之大圣。称帝舜之大智。而曰隐恶而扬善。显扬人之过恶。实为薄德。何敢乃尔。若识之于心。而内自省焉。则可也。笔之于书。甚不可也。于是遂刊去旧所录者。以为希舜之地。而其中只记其事。不记其人名姓者。仍存之耳。

○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逊。盖言易危行难。危行既危矣。虽有道而不危其言可也。不危其行。而徒危其言。虽非无道之邦。不知其可也。要之以危行为务。危者。极高之称也。

○朱子曰。仁者。心之德。爱之理。又曰。性之德。爱之本。义礼智。别有训。爱之理三字。是专释仁字。若曰心之德。性之德。不专是仁字训。义礼智。独非心性之德乎。既曰四德。则无非为心性之德也。然而独于仁言之者。以仁为四德之首也。仁既训为爱之理。则又训义为宜之理。礼为恭之理。智为别之理可也。

○后看性理大全。朱子已自言心之德。是统言。爱之理。是就仁义礼智上分说。如义便是宜之理。礼便是别之理。智便是知之理。但理会得爱之理。便理会得心之德。则余之见幸不谬矣。但余以礼为恭之理。而此以为别之理。余以智为别之理。而此以为知之理似不同。然朱子亦有曰其德有四。曰仁义礼智。其发用焉。则为爱恭宜别之情。则固可作两说也。盖别字。训于礼则为分别之别。训于智则为辨别之别。是有异也。

○赵先生尝疑朱子德之为言得也。行道而有得于心也之训。而曰德者。仁义礼智信之谓也。五者有生之初。便受之于天而得之也。岂待行道然后可曰德乎。故于大学困得释曰。德者。人心之理也。此理本天之理。而人得之。故曰德。此德光明不昧。故曰明德。克善窃尝疑朱子。岂不思之而训释如是乎。及见通书德爱曰仁章。解曰。德者。人之得于身者也。然后乃悟朱子所以为训之意也。德。有以理言者。有以事言者。通书之德。是以理言者也。此理。人所同得。故曰。人之得于身者也。论语为政以德之德。是以事言者也。故曰行道而有得于心也。德虽人所同得。而不能行道。则其心昏然。不自知其为德也。故舍曰得之于心。而曰得之于身也。苟能行道而措诸事业之间。则其心昭然。自知德性之本在我也。故曰。有得于心也。既曰得于心。则可知其心之本。有非由外而得也。故有道之人。世谓之有德。无道之人。世谓之无德。无德之人。何尝无本然之德性也。只是梏亡之耳。朱子于中庸,论语。一字而随事异其训者。固亦多矣。

○德字之训。朱子于大学章句。昭著如日星。只是旧来读之不详耳。其曰人之所得乎天。而虗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此即所谓人之得于身也。其曰气禀所拘。人欲所蔽。有时而昏。此即所以舍曰得之于心。而曰得之于身者也。其曰。明之新之。即所谓行道也。其曰。复其初。即所谓有得于心也。但曰明德。则是以理言之德也。既曰明明德。则是兼言以事言之德也。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非行道而何。今考张子正蒙。有曰。德者。得也。凡有性质而可有者也。

○昔有人与谈命者坐。言及长平坑卒曰。此皆命乎。谈命者曰。此世所云云之说也。以此观之。则命固不可尽信。余应之曰。不然。四十万。非是一郡一县人。散在赵国境内一村中一二人耳。当初调发遣兵之日。或去或不去。去而死。不去而不死。此是命也。同坐者。不见信。余亦不复更加商量。今看性理大全。或问长平死者四十万。其命齐乎。程子曰。遇白起则命也。有如四海九州之人。同日而死也。则亦常事耳。余窃幸管见与先儒说相近也。因以识之。

○张子曰。阴气凝聚。阳在内者不得出。则奋击而为雷霆。此以今之火炮之类推之。可见其然。铳筒以金铸成坚固。是犹阴气疑聚也。火是阳气在里。不得便为发散。奋怒而从小穴中拨出。故便有声如雷也。

○今以寻常所验言之。欲雨则雷电。而小雷电则小雨。大雷电则大雨。然亦不终日而止。乃所谓骤雨也。若久雨淫䨪之际。雷电则雨霁。何耶。盖阴与阳交。蒸郁成雨。而方其始交。便为蒙掩阳气。则阳气奋击而为雷电。既发散得尽。则阴自阴阳自阳。而无雷电。亦不成雨。至于久雨之后。而雷电亦是阳气发散了。故雨可霁也。

○朱子解张子正蒙曰。阳气正升。忽遇阴气。则相持而下。为雨。阴气正升。忽遇阳气。则助之飞腾而上。为云。阳气伏于阴气之内。不得出故爆之而为雷。阴气凝结于内。阳气欲入不得。故旋绕其外。不已而为风。然则气下为雨。气上为云。上下异归。而云雨同时。阳在阴内为雷。在外为风。内外异位。而雷风同作。此是阴阳二气。或上或下。或内或外。交互参错。无端倪。无止息之妙也。

○程子曰。长安西风而雨。终未晓此理。须是自东自北而风则雨。自南自西则不雨。东北皆属阳。阳唱而阴和。故雨。西南阴也。阴唱则阳不和。蝃𬟽之诗曰。朝𬯀于西。崇朝其雨。是阳来唱也。易言密云不雨。自我西郊。言自西则是阴先唱也。今西风而雨。恐是山势使然。盖天下之广。只长安西风而雨。而他皆不然。则可知山势之使然也。但今则东南风而雨。西北风而不雨。恐是中国北风雨。南风霁。而我邦地势。有不同。故反是耶。程子之说。只为坎卦本阳。离卦本阴。而直言其理也。然后世寻常承用据后天方位。以北为阴。以南为阳。窃恐天道。亦自如此。风之南来。是阳先唱也。北来。是阴唱也。

○国恤仁穆王后丧。初。徐侍直元履为其父承旨公景雨。引黄秋浦故事。以讲丁忧之人。亦为国恤成服事。议终不决。遂问于礼曹判书崔公鸣吉。崔公以为律令无文。古礼有不可一一尽复云云。乃止。到今余思之。令甲虽无明文。凡五服持丧。虽方服重。未有不服功缌之轻者。况国君丧乎。为臣子而遭国君之丧不成服。不哭月朔。全没节次。决无是理。秋浦之事可法。但今之国恤。乃期服也。与亲丧。轻重自别若。君丧当服斩衰三年者。与亲丧为服等。而君益尊。平居之服。当从重而服君服为是。如礼记所载。遭君丧。则不得自除私服等语。固有明文。然今之仕于官者。与古不同。而君亲丧服之制。亦自不同。君丧燕居。白笠白衣带。方服亲丧者。恐不可如是也。而又不可为此难便之势。而全不服君丧也。似无疑矣。

○小君之丧。以义服之。义之所在。情不敢不勉。况国制。缟素终一期。不食肉至卒哭。则卒哭之前。非老病而食肉者非矣。虽是老病者。恐当助其滋味。以扶持气軆而已。不可恣食珍羞。及与人共啖也。今乃食必多品。鱼肉供具。宾客依旧设常馔。少无变常之节。是可寒心者。而识者犹且为然。布帽麻带。岂是食肉之具也。从旁观之。吾面发赤。恣食珍羞。与纵酒至醉者。无异也。而醉酒酩酊者。人犹能笑之。五十步百步之间也。至于五服持丧之制。月朔皆当会哭。今朔望陪祭之时。班行盖踈。若前衔朝官及士子。一切不会哭。而绳趋尺步之士。亦皆恬不知怪者。何耶。

○国恤。公私贱既于十三日除服。意谓军民当于卒哭后除之。卒哭后不许除。公私贱成服前不变服。而自始丧之日。凡十三日乃除。则缟素者。才七日。何其太轻。而军民之与士大夫同服者。何其太重欤。是未可知也。五礼百官卒哭后。乌纱冒黑角带。而今用宣庙朝儒臣定论。仍服素。诚为美矣。若期除之后。便服红袍。则与朱子庶人不服红紫三年之意大不同。乌纱帽黑角带。可用于期除之后。而衣则玉色。似乎可也。不审老于礼者。以为如何。

○曲礼曰。知生者吊。知死者伤。沙溪集览所引广记曰。凡吊谓吊生者。哭谓哭死者。与生者死者皆识。则既吊且哭。但识死者。不识生者。则哭而不吊。但识生者。则吊而不哭。哭吊之分别如此。而家礼吊奠章。既哭奠毕。又有宾主相向而哭之文。是吊亦哭也。陈安卿所问有曰。哭者。哀之至。吊死而至于哭。必其情之厚者。非寻常行吊比也。又曰。其有情轻而不至于哭。但以寻常行吊者。又曰。恐施于情厚而当哭者。由是则知死者。亦或不哭也。是必当时师友间所行之事。而家礼何不详之耶。寻常致疑。莫适所从。今乃思得之。家礼所载。乃是俱识生者死者。而情义亲厚者。是经常之礼也。其馀自须有曲折。情轻则虽知死者。亦不必哭。况吊其主人而哭之乎。若与生者。情厚如兄弟。虽不知死者。然其父母犹我之父母也。与死者如兄弟。则虽不知生者。而视其子当如己子也。其与之哭尽哀。以同其戚。乌可已。

○余少时。屡经大病。潜冶先生。劝以服药。又令检看养生延寿等书。余尝借观其书。固有好语而怪诞为多。终不肯崇信其书。只以程夫子吾以忘生循欲。为深耻之语。眷眷服膺焉。近见诸友间。或有行其导引之法。吐纳之术者。不但有骇于瞻视。而又非自然之道也。其与戒酒色等伤生之类不同。伤生之类。是自戕贼之也。自毁败之也。此不可不戒。固君子慎疾之道也。若导引吐纳。则是直欲延年益寿也。自以一介渺然之身。必欲久不死于天地间。岂非大惑欤。夫寿与富贵。是人之所大欲也。保生而必欲至于百年。奚以异于治产而必欲至于钜万。做官而必欲至于三公乎。吾未知其可也。

○翊卫司。必以士人除拜。故每遇科举。例给试暇。自兵曹入启。差假官入直。二月增广时。上下番不赴试者。各有一人。余意以为不赴举者。所当入直。不宜偃然在家。自欺以欺君也。欲与同僚完议。更定而未果。今东堂则不赴者多。而余亦不入场。故数日前。因巡示邸报人语之。则答曰。已申兵曹差假官。无可及矣。是余不能预为变通之罪。方切歉然内疚。秋夕日。上亲祭孝思殿。十四日出宫。而是日试策终场也。入场者。不能来会。不入场者。不敢不随驾。其为悚惧如何。常自悔恨。遇人辄语之。崔直长地纬曰。俗习如此。实是慢君。公若知其非。则何不于初。虽已差出假官。公自往入直。假官当退去矣。有何不可。崔之言甚是。而余未及思量到此。悔甚愧甚。心麤如是。何事可济。

○人于诸福。鲜有兼享之者。父母俱存。兄弟无故。身康名显。既贵且富。而性命寿长。子孙荣盛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然而人生有欲。其欲无厌。欠一于此。便有介然不自足之意。乐天知命者。终鲜其人。多见其不知量也。史记龟䇲传曰。神龟知吉㐫。而骨直空枯。日辱于三足之乌。月见食于虾蟆。日辰不全。故有孤虗。黄金有疵。白玉有瑕。事有所疾。亦有所徐。物有所拘。亦有所据。罔有所数。亦有所踈。人有所贵。亦有所不如。何可以适乎。物安可全乎。天尚不全。故世为屋不成三瓦而陈之。以应之天。吾欲以天尚不全之语。牖世人之耳目也。

○元者。善之长也。此长字。当从上声读。盖元亨利贞。皆善也。而元为大。故曰善之长也。此善字。即继之者善也之善。四德是天命之流行也。所谓继者。以其命之流行不息也。

○程子曰。公则一。此一字。即一视同仁之一。公在心。一在用。周子曰。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虗动直。动直则公。此一字。即纯一之一。一为軆。公为用。所指有不同。然若以公与一。言其先后之序。则心一故能公。心不一。安能公耶。

○公只是仁之理。此言公是为仁之道理也。与仁者爱之理之语。不同。仁为体。爱为用。由用而求其軆。爱之之理。是乃仁也。若道仁之理是公则不可。程子曰。性中只有仁义礼智。曷尝有孝悌来。若道仁之理是公。则性上先有个公也而可乎。仁者无私之谓。无私岂非公乎。叶氏注。恕爱公源流踈通之喩得之。

○窃谓性有定名。情无定分。性是仁义礼智信五个字。更添一不得。或减一而谓之四性。则有之矣。情则考诸古训。或言四。或言五。或言六言七。故从其盛。而谓之七情。七犹未尽其数也。礼运曰。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不学而能也。程子好学论。以乐易惧。盖未知程子因中庸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之云。而参以礼运言之欤。抑前志已有以惧为七情者欤。乐与喜相类。恐从礼运之文为备。然幷数惧与乐则八也。乐记哀乐喜怒敬爱之心六者。亦情也。大学忿𢜀恐惧好乐忧患四者。及亲爱贱恶畏敬哀矜敖惰五者。皆情也。孟子只举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端。而分之则八也。朱子答潘谦之书曰。爱恭宜别喜怒哀乐。皆情也。是亦八也。遂初赋六情。放而曷御者。盖本荀子喜怒哀乐好恶六情。放而不收之语也。旁证他书。左氏传以制六志注。好恶喜怒哀乐。庄子欲恶喜怒哀乐六者。累德也。白虎通六情。喜怒哀乐爱恶。文选曹子建表五情愧赧注。五情喜怒哀乐怨也。文子曰。昔者中黄子曰。色有五章。人有五情。由是观之。四五六七八。惟其所举而言之者。如何耳。莫略于四。而喜怒哀乐特其大者。莫多于八。而犹不能备举。姑就此所引诸书。而合数之。则喜恕哀惧爱恶欲。忧乐敬敖羞怨别。恻隐辞让是非恭。亲贱忿惰好乐宜。已是四七二十八。又如论语中淫伤骄吝。克伐意必。固我惑侮。忍果荡廉。直诈公私等语。无非情之谓也。故曰。性有定名。情无定分。

○吾家大宗之庙。有百世不迁之位。而主面题云。显玄祖考某官府君。孝玄孙某奉祀。盖玄祖之称。因俗袭谬。而不知古无其称也。借使有之。世俗既以高祖之父。为玄祖也。则今又在五世之外也。寻常疑之。而未得其当也。岁己卯夏。宗兄服阕。依礼易世改题。以属称旁题。问于余。余方以亲疾忧闷。不暇考礼硏思。而盖念诗云。南中太祖。则古者卿大夫。亦有太祖矣。而今无其礼。家礼祭初祖,先祖。而初祖。是厥初生民之祖。先祖。是始祖以下高祖以上之通称也。则国家有功。许令百世特祀不迁者。有异矣。至如旁题。于祭始祖先祖。皆称孝孙。然只祀始祖。或先祖。则泛称孝孙固然。今在一庙中。于祢称孝子。于祖称孝孙。于曾于高。代各区别。而却于此复称孝孙以混之。似未稳当。伊川祭始祖先祖祝文。称孝远孙。朱子祝文。亦有远孙远祖之称。而主面之题。似与祭告之礼少异。或曰。当云几世祖几世孙。而几世字上。着显字孝字。又未恰好。退溪集中。又有孝仍孙之称。此则本于尔雅。而不知本古礼经何书。终莫适所从属称。则因丘琼山以始迁及初有封爵者。为始祖。准古之别子之说。题以显初祖考。旁题则宗兄自言。朱子集中。见有玄孙而下通称玄孙之语。遂仍称为玄孙。后来。余再阅大全集一遍。而无此语。盖宗兄错记得了。然于韵会玄字下注。陆佃曰。曾孙之下。为玄孙。不曰曾孙之子。而曰之下。盖谓其下皆为玄孙也。是则陆佃之说。犹可据也。若初祖之为属称。或如今世延平延阳原溪原平之父子。皆为功臣者。后来。皆在四世之外。则当奈何。更思之。既不得礼经明白之训。与其臆料而行之。莫若谨遵先贒之所为也。属称当曰显先祖。或曰。远祖。旁题称孝远孙可也。

○朴汝彬载辉见问家礼时祭进馔条。主人奉羹先奠。而主妇奉饭后奠之疑曰。饭与羹。孰重。余仓卒不能对。徐思得之。盖是阴阳之分也。主人所奉奠者。乃肉鱼及羹也。羹亦有肉鱼。肉鱼是天所产之物。阳也。主妇所奉奠者。乃面米食及饭也。是皆地所产之物。阴也。非以饭羹轻重分先后者也。

○余尝谓家礼进馔条。主人奉羹。主妇奉饭。为阴阳之义。继而得小学集成方氏说。遂自信不疑也。更检曲礼曰。凡进食之礼。食居人之左。羹居人之右。注饭左羹右。分燥湿也。以燥为阳。以湿为阴。似与𥌒说相悖。然食必以饭为主。而人道尚左。故分燥湿以属阴阳也。神道尚右。故右饭左羹。而左阳右阴之义。不可易也。故以天地之产。分阴阳也。天产地产之说。见于礼记郊特牲。郊特牲又曰。飨禘有乐。而食尝无乐。阴阳之义也。凡飮。养阳气也。凡食。养阴气也。注。飨礼主于飮。食礼主于饭。此以酒为阳者。异乎曲礼凡进食之礼章。酒浆处右之义。而其道各有攸当也。

○赵先生居外艰。祥日不肯着鬃网巾。用白苎布为之以𮖐头。人或以异众疑之曰。不如循俗之为便。然余仍思之。鬃网巾乃明皇之制也。古人以缯帛鞱发。而诗人叹素冠素鞸之不得见也。则素冠之下。不合用黑缯。鞱发不用鬃网巾。而用白布为巾。虽违众。自合古制。

○子无臣父之义。𥌒瞍北面而朝舜。孟子辨之力。我国之制。王妣南面而受父母之拜。窃尝疑之。姜相硕期。女为昭显嫔。没于癸未季夏。嫔殿时在沈中。甲申春。两殿自沈还京。而嫔殿无临丧之礼。父子大伦。岂合如是。恐非先王之典也。

○师无往教之礼。故大学之礼。虽诏于天子无北面。孟子曰。人君必有不召之臣。欲有问焉则就之。我国之制。人君无宾师之臣。世子虽有师傅之官。而无尊敬之实。世子师傅之礼。且置不论。至如大君师傅。亦召至阙中。而使之教之。是实为往教之礼。而无来学之义。殊非古制。倘曰。人君之子。不宜挟策出入于私家。则毋宁设官府。使师傅居之。然后就而学之乎。

○先辈论大学格物物格之解。竆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两句。而有心到物理。物理来到心之辨矣。克善今于二程全书中。得一证焉。有问高宗得傅说于梦。高宗梦往求傅说耶。傅说来入高宗梦耶。曰高宗只是思得贤人。如有贒人。自然应他感。亦非此往。亦非彼来。譬如悬镜于此。有物必照。非镜往照物。亦非物来入镜也。有所感。必有所应。自然之理也。此可谓格物物格之证也。继而为之说曰。人举眼远望。四远云山。了然于目中。此非目到四远云山也。又非四远云山来到目中也。人之两目。自是清莹明照底物。四远云山自是本有底物。未举眼时。碍于近而不致察。故不能见。乍举眼致察时。乃可见。人心是虗明洞彻底物。以是虗明洞彻底物。竆格事物当然之理。自然格得。焉有此往彼来之间乎。

○凡借用人物。虽我所乏。而既非其主之所喜。又或有损坏之患。于心安乎。非出于不得已。不可借也。可以得已而不已者。私欲之胜也。我有物时。与朋友共。弊之而无憾。昔贤之所勉也。人来借时。或不肯与。虽与之。亦有难色。费了多少说话。是私吝之心也。我借人物。必有难意。更加商量。人借我物。无有难色。随辄应许。然后可见其用心之正也。于此二者。亦可以观人矣。

○书籍之为用。尤所常借之物。吾尝历观于人。借人书册。常加爱护。及时取还者。借其书册。无吝惜之色。吝惜其书册。绝不肯与人借看。必不爱护人书籍。此所谓骄则必吝。吝则必骄之验欤。又见可欲者。则久假不归。因为己有。古之君子。一芥不以取诸人。非其有而取之。何独于书籍而可乎。

○尝思物理。天下未有全利而无害之事。人之所利。莫如飮食。食饱则病。所好莫如好色。色淫则病。以此推之。事事物物。皆然。常以此语人。后来见朱子论封建郡县之是非。而曰。天下无全利而无害底道理。但看利害分数如何。颖滨苏公臣事策。有曰。天下之事。有此利也。则必有此害。天下之无全利。是圣人之所不能如之何也。而圣人之所能。要在不究其利。利未究而变其方。使其害未至而事已迁。故能享天下之利。而不受其害。先儒之论。盖已如此。

○男女有别。男女异长之语。古有之矣。然天伦之序。不可倒置。而我国之俗。姊之于弟。兄之于妹。年岁虽悬绝。必相尊敬。不敢尔汝之。须非长幼有序之义也。兄之于妹。或加尔汝。吾尝闻之矣。姊之尔汝其弟。盖有之矣。吾未之闻也。甚至于伯叔父之于诸从女。或亦不敢尔汝。而相见有拜起之礼。甚害义理。

○亲属以寸数为别。不见前志。疑必东方俗称也。其伯叔父之于兄弟之子。谓之三寸者。盖以父子为一寸。兄弟为二寸也。但均是三寸。而人有恒言。称兄弟之子。必曰三寸族下。称伯叔父。则祗曰三寸。乃有同姓三寸。异姓三寸之语。似无义理。嫂是兄妻之称。以我国方言。无别之故。或称叔母以嫂者。甚无谓。虽号有识之士。称弟妇为嫂者。滔滔是也。可惜其不察也。又叔母。是伯叔父之妻之称。若父之姊妹。是姑也。非叔母也。亦以方言无别之故。浑称之。皆袭讹也。习俗难变。可恨。

○丁亥八月。以元孙胎峰卜于大兴地。其为民役甚钜。如监役官地官。前期来驻矣。如安胎使及从事官中使。只宿一宵。而所造馆舍。甚为精察。且择其材木而为之。所经道途。广准五尺。是何道理。胎衣所盛之器。不过斗大。其重不过数斤。何必用数十人卒。舁从广道行乎。且中使虽尊贵。独不可一宵侨宿民家乎。且中使一人。足以护行矣。用高秩为使。副以从事官。名士扈从者。又何义理。且藏胎石室。封山立标者。昉于何代。凡闾阎士庶家生儿。其胞衣。或焚或埋。不择吉日吉地。而祸福非所系焉。其在帝王。独有异乎。唐虞三代则远矣。至如后世创业之主。藩邸入承之君。奚有藏胎之善乎。安得守正之大臣。告诸君上而正之耶。或语安胎之法。中国无之。起于丽代云。

○有人为余言。近来搢绅间。习尚日卑。气象日益不佳。怅叹久之。余仍应之曰。国家不幸屡经祸乱。然君臣上下益自振厉。以救焚拯溺为心。汲汲为仁义。则所谓殷忧启圣。多乱兴邦者也。而今则不然。每经一乱。辄以慰悦人心为言。自三司两铨。至三公之位。皆以前日舆望不足而废塞之者为之。况方伯,连帅,州牧,守令乎。是以前日激昂奋发之人。亦自纵弛怠惰。不复以名节自励。习尚安得以不日卑乎。气象安得以不日异乎。有志之士。惟有长往而已。

○学记古之教者。必使一年。视离经。至于七年。视论学而小成。九年则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而谓之大成。夫理明义精。触类皆通。卓然自立。外物不摇者。必大成于九年之中矣。后之学者。学之终身。而无所达者。可谓曰学乎哉。终与不学者。同归而已矣。

○君之母妻之丧。自是期年。臣子之着黑鬃网巾。犹未为不可。若如今日己丑仁祖丧。大行大王之丧。是方丧二年。黑鬃网巾。殊觉未安。赵公相禹。违众独着布网巾。不避人嘲笑。可服其勇于为义矣。搢绅之间。不但黑巾而已。当暑或有着鬃𭅞头者。天寒又戴黑毛耳掩。而不以为嫌。如何如何。

○盖闻三年之祥也。国俗旧戴草玄笠。隆庆己巳年间。卢苏斋始依五礼仪。戴白布笠。识者韪之。转相慕效。遂变旧俗。而当时犹或从违。世传南彦经兄弟三人。各执所见。其服禫也。一草玄笠。一黪布笠。一白笠。以致见者之怪笑。到于今。不泯于谈者之口。若父在母丧之禫。依旧用草笠。溯数二十年前。或有依三年之祥。戴白笠者。不知谁为之首变。而余骤见而深喜之。自是厥后。咸用白笠。十五月之禫。仍黑漆之矣。更无戴草玄笠者矣。到今思之。乃有未安者。夫期之裘。杖而行练祥禫者。惟父在为母为妻二者而已。母之于子。尊也。妻之于夫。卑也。世人之见者。以夫不庐于妻丧。而子居于庐次。故疑其服之有重轻也。然其服制既同。而父为子之天。故子不敢主母丧。而父自主之。其练祥禫也。父皆主之。则节文之间。子何敢不同于其父也。况横渠先生曰。父在为母丧。则不敢见其父。不敢以非礼见也。礼记服问篇曰。父在不敢杖矣。注曰。当父在之处也。程子曰。古之父在为母服期。今皆为三年之丧。则家有二尊矣。可无嫌乎。处今之宜。服齐衰一年外。以黑衰终月筭。可以合古之礼全今之制。张氏之说。亦然。宋因唐制。子为母终三年。而程,张二夫子。尚欲墨其衰于周期之后。则我国之遵古制除衰矣。而反白其冠。以自异于其父。而以见于其父乎。且夫为妻为祥为禫。则其既祥之冠。必与子为母同。而诗素冠之传曰。缟冠素纰。既祥之冠也。黑经白纬曰缟。缘边曰纰。小注三山李氏曰。其冠用缟。以素为纰。故谓之素冠。然则古之素冠。亦非纯白也。朱夫子家礼。禫服不用素而用黪者。黪浅青黑色也。安知不以古之缟冠。亦非纯白而黑经白纬之布。后世无有。故为之用黪也耶。退溪答金而精别纸之论。亦可考而知也。其所谓黑笠。虽非黪。亦其类也者。我国之淡黑布笠。固黪之类也。草玄笠。亦非玄也。实微黄色也。所谓其类也者。岂不为是欤。既用尊压之礼。而服制初与父同。则不应于祥禫之间。独殊其服也。愚意依旧用草笠。或黪笠。无所不可。往在淳邑时。答柳判官之问。亦用此意复之耳。

○既曰一阴一阳。则阴阳之名位异矣。而先儒曰。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以见其循环无端。乃自然之理也。推之天下之事。无不皆然。忧中有乐。乐中有忧。祸中有福。福中有祸。至于贫贱中自有富贵。富贵中自有贫贱。细观之。可知。

○我国之制。凡遇吉㐫等事。必设都监以董治其事。事毕则辄须赏赐。增其职秩。用是每当都监之设。奔竞成风。驯致朝端人心不淑。余尝愤叹以为国家平日。忠信重禄以待士者。将安用哉。臣子之于君父。服勤至死。乃职分也。数月勤劳。敢冀重偿。岂其理也。仍怪先正之不为正之也。今偶展看春秋昭公二十五年胡氏传。此春秋以正待人之论。则尤可信愚见之不谬也。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糓。邦无道糓。耻也。以文义观之。邦之有道无道。而无能有为。但知食禄。皆可耻也。虽在无道之世。而苟能竭其才。大有所为。则便可转危为安。回乱为治也。朱夫子传之曰。邦有道。不能有为。邦无道。不能独善云云。所谓独善者。避世隐居。独善其身也。以不能独善为耻。则是不以能有所为为贵也。夫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君子出处之大节也。既不能先正其出处。则虽有所为。亦不足为贵也。盖邦君无道。不信仁贒。虽抱不世之才。无能有为。宁自洁其身之为得也。噫。邦无道糓之可耻。人或知之。邦有道糓之为耻。知者盖鲜。以此观于后世。则何多无耻之徒也。

○国家拣进士金佑明之女。为世子嫔。而将行嘉礼。拜金佑明为洗马。洗马是东宫僚属。既行嘉礼之后。转侍直。至副率。岂无他司他官。而必使为东宫官僚乎。是可疑也。

○子之于父母。其恩均也。其情一也。不可异视。而圣人制礼。父在母丧。降而服期者。家无二尊之义也。然而人子之心。终不可安。故从而有心丧三年之制。厥后父母同为三年。虽出于武后专制之日。而礼宜从厚。式至于今。中国遵行不替。独我国能行古礼。我国礼学。可尚矣。然而三年之丧。将由夫修餙之君子。则若驷之过隙而不得过。不肖者。虽朝死而夕忘之。而亦不得不及焉。是先王建中制节之故也。彼不肖者。衰麻在身。则出入起居言笑。犹不敢肆。一朝脱衰。而着黪笠。服常服。则肆然与平人齿。而恬不知耻。此则行古礼之弊也。识者。不能无慨然。昔我潜冶。亦尝有此说云。

○父子之爱。天性也。天性可以人为有变易乎。圣人制为为人后之礼。而降其所生父母为期者。尊祖敬宗之义也。存亡继绝之道也。然而不计所后者之亲踈远近。而一以期断。又令申心丧三年者。可见天性之爱。不可以绝也。欧阳公所谓圣人明许立后。不没父母之名等语。不可厚非也。其濮议中。多有合天理原人情之语。我国之制。又使为人后者。书其四祖幷书生父。则不没父母之名之义。尤著矣。并书生父之䂓。或言自宣祖大王受教。为始云。

○尝观识礼者遭服。而当晨谒祠堂。则必着黑带。既下还素带。吾则视所遭之服。于祖先同有服者。则仍以素带晨谒。是固出于臆料。而盖亦曾子问中士缌不祭。所祭于死者。无服则祭之义也。

○家礼奔丧条。哭父之党于庙。母妻之党于寝。盖父之党之死。是父祖之所共戚。故哭于庙。母妻之党。非父祖之所同戚。故不敢哭于庙。若为母别立庙。母党之死。似当哭于庙矣。余顷日往侍外祖母疾。仍遭丧而归。谒于母庙。情有所不忍。遂发声哭。问于潜冶先生曰。此于礼。如何。答曰。良是。

○伊川于郊贺之日。不欲吊。司马相公。引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之说。大为东坡所戯侮。后来。朱夫子亦以为可疑。有曰。由哀而乐则难。由乐而哀则甚易。且如早作乐而暮闻亲属缌麻之戚。不成道既歌则不哭。以吾观之。是伊川有些过处。又引三揖而进。一辞而退之义为喩。朱夫子之论自如此。后学安敢容喙。然而吉㐫异道。不得相干。礼之所以取则阴阳之义也。居丧不言乐。祭事不言㐫者。哀乐之情。不可以贰。吉凶之事。不可相干故也。祭法曰。郊之祭也。丧者不敢哭。㐫服者不敢入国门。敬之至也。郊礼未毕。自有丧者。亦不敢哭。岂合郊贺才毕。遽为人哭乎。若亲属缌麻之戚。不在此限。礼记曰。有殡。闻远兄弟之丧。虽缌必往。非兄弟。虽邻不往。夫齐衰不以吊礼也。而兄弟之丧。虽缌必往。何可以吊于人为例乎。且虽同是吉事。而必有致一之道。聘礼。曰聘日致飨。明日问大夫注。不以残日问人。崇敬也。玉藻曰。凡赐君子与小人不同日。注贵贱殊。故不可同日也。杂记曰。妇见舅姑。兄弟姑姊妹。皆立于堂下。西面北上。是见已。见诸父各就其寝。注诸父旁尊。故明日各诣其寝而见之。此章经文。无不同日之语。而注者却着明日二字者。此古人常行之礼也。司马公乃一国名贒。位居台鼎。岂可以残日往哭其丧乎。夫礼缘人情。而圣贤情性之正。临事不苟。程子于是。自觉其情其所未安。而诸公不从。故举论语孔子之事。以明吉㐫不可相干之义。而东坡辄加嘲侮。不复与辨耳。程子岂不思而发乎。朱子不以为是。诚所未喩也。

○程子曰。凡言善恶。皆先善而后恶。言吉㐫皆。先吉而后㐫。言是非皆先是而后非。独阴阳逆言之。寻常疑之。今而思之。阴阳则先后之序。不得不先言阴而后言阳也。何以知之。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是孔子先从阴说起也。太极图说曰。太极动而生阳。动极复静。所谓动而复静者。先静而后动也。是周子亦先从阴说起也。故朱子曰。动静无端。阴阳无始。本不可以先后言。然就中间截断言之。则不得不言其有先后也。如太极动而生阳。则其未动之前。固已尝静矣。静极复动。则已静之后。固必有动矣。就此看。又有先后也。且在天曰理。在人曰性。而乐记曰。人生而静。周子亦曰。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朱子又曰。主静云者。以其相资之势言之。则动有资于静。而静无资于动。如干不专一。则不能直遂。坤不翕聚。则不能发散。龙蛇不蛰。则无以奋。尺蠖不屈。则无以伸。亦天理之必然也。此所以不得不先言阴而后言阳者也。

○正朝,寒食,端午,秋夕。一年四祭墓之礼。昉于我国。知礼者。疑于不经。栗谷先生谓墓祭四时。与家庙无等杀未安。讲求其中。欲于寒食秋夕二节。具盛馔。读祝文。祭土神。正朝端午二节。则略备馔物。只一献无祝。不祭土神。其酌古通今之意至矣。我潜冶先生家。亦依此行之。以余愚意。则四时上墓。不惟与家庙无等杀。极寒极热之时。行于原野。祭物不免有冻寒热湿之患。近于不敬。正端二节。专阙不行。无不可者。而有所不敢焉者。今俗或因贸贸。或因贫困。家庙行四时祭者。甚鲜。盖以时祀临时卜日。自无素定之期故也。而墓祭则循俗必行之。非有甚不得已之故。不敢废焉。若使人自我视效而废之。则既废之庙中。又废之墓上。不几于忘报本昧追远之归乎。此所谓有所不敢焉者也。

○凡祭祝用年号。若遇改元。则似当告庙。不告而遽称新年号。未安。闻朴富平知述。遇国恤。亦以告祠堂云。

○有父在母丧。申心制者。当终二十七月。而国俗再行禫祭。牛溪非之矣。不祭则心制之毕。不宜卜日而行之。依大小功除服之制。二十七月。既终。自二十八月朔。始复常可也。

○人以六月二十日死。后值小月。当以二十九日为忌。已有先儒说。至其祝辞。曾以三十日告之。而今以二十九日。猝然改告。是果讳日复临者乎。实未稳。宜改以晦日。未知如何也。

○世人于忌祭。哭声不一。父母忌。或以哀疚。或以偯。祖以上之忌。并以偯为哭。夫祭是追远之大节。而不宜其无仪如是。故余于父母之忌日。哭以哀疚。祖忌。哭以偯。自曾祖以上。不哭。若承颜则亦哭。是出臆料。似合隆杀。

○家礼集览。引开元礼三殇之丧。虞祭祝辞云。维年月日父云告子某。若兄云告弟某。观其告子某。告弟某。是某字必指其名也。窃意兄之于弟于殇。则可称名。于成人。恐不当然也。尝质于潜冶先生。答曰。兄之于弟。既冠字之之后。称以字。恐为当也。

○尝与闵子必。论小学。至包孝肃公尹京时。让金之事。余曰。详相议久之四字。则其金必有所归。是其子当受之乎。其人终还取乎。子必曰。其子既不知其父之所寄。则受之不安于心。故辞之。岂有不安于心。而终为强受乎。余曰。愚意则不然。其人以为受人之重寄。人死而不还。是不义也。必欲与其子。其子亦以不能必知其父之所寄也。故不敢受。两人之心。千载之下。昭然可知。其子之不受。徒以不能自知其父之有寄与否也。其人虽清如伯夷。廉如于陵仲子。苟非其子之父之所寄也。安有举自家百两之白金。而无端与人乎。是必无者也。当使其子受之也。后按小学日记。包公断与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