剡源戴先生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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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七 剡源戴先生文集 卷第十八
元 戴表元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卷第十九

剡源戴先生文集卷之十八

              四明戴表元帅初

 题

  题缪氏族谱

中世士大夫专尚谱笺牒以为宗法废所赖以考订昭穆而

知氏族之所自来惟有此耳然亦有不幸兵毁荡析漂寄荒

远并遗故老不可物色者其势无如之何则往往谨藏诸心

遇官学所历博问而精核之万一或庶几焉信州之缪为儒

巳久其族聚居上饶灵山之阳谓之缪源今犹及与沿江机

宜讳君珤字振玉者交游江东呼缪作穆不闻其复为他音

也而信州之俗承袭浅俚乃犹以为缪戾之缪至是机宜之

族子(⿱艹石)鳯教授天台又得合黄岩平阳长溪之谱其世次由

江南之近年上溯战国以逹扵鲁穆曰史记孟子书穆通作

缪定其望曰琅耶兰陵东海而三郡皆近扵鲁吾家彦肃秘

书又题文谱端辨秦穆公书录秦誓蒙毅传不应罪其杀三

良弃百里奚鲁穆姜书扵春秋列女传不宜讥其性慧行乱

而皆改从缪戾之谥秦鲁臣子亦不应以恶谥加其所尊谓

宜扵谱直书穆氏为合扵古辞严义备可以一洗千古之惑

览者其慎详之

  题新刻袁氏孝经说

右𡊮正肃公广微孝经说三卷前一卷巳刊在宣州学官有

知州王侍郎附注行扵世馀二卷引论语孟子而发者余未

之见也正肃扵余为乡先生先伯大父云台府君托同甲戌

进士第为通家尊行馀言绪论讲问为多盖正肃公之父正

献公叔和学扵象山陆文安公正肃公虽不逮事象山而家

庭承袭深有源委岂惟正肃公自洛学东行诸大儒各以所

闻分门授徒晦庵朱文公在闽东莱吕成公在浙南轩张宣

公在湘象山文安公在江西其徒又皆各有所授往往散布

远近殊途同归而象山之传独盛扵四明正献正肃父子(⿱艹石)

文元杨公敬仲文靖舒公元质端献沈公晦叔其尤著者也

正肃公既贵尝持江东宪节数数为士大夫讲象山之说行

部之贵溪乃为象山改创祠塾故江东之人自正肃公而尊

象山之道益严贵溪姜翔仲之先世故当时讲下士大夫一

人之数翔仲今又为侍祠诸生能取家藏是书并刊之塾中

可谓鹤鸣而子和之矣余实不敏区区家世亦有与翔仲同

者遂不得让而系名其编末云大徳十年丙午岁后正月既

望识

  题徐可与诗卷

雪䆫先生张武子讳良臣自洪徙鄞高才博学妙为诗为吾

乡渡江以来诗祖凡后生操觚弄翰而有事扵篇什者未有

不出其门者也天性清旷不营生业子孙未再世即弃丘袭

庐舍去而它游诗事遂如赘疣有一女嫁上饶徐氏其子是

为忠愍公以进士第一人得名于时忠愍公贵不知能収恤

张氏子孙与否独尝见其板刊雪䆫诗一编则出扵忠愍公

家所为刊虽不多然相去百年江湖名字寂寞犹赖此得在

人目睫耳大徳丙午岁余来上饶且四年访求忠愍公家犹

张氏之扵吾乡而公从子可与名九龄数数辱以诗见交余

读之波澜渊深音节韶美扵是不但喜是邦故家典刑之未

坠而吾乡诗祖气脉沿接所谓适空谷者闻足音而欣然非

  题陆渭南遗文抄后

右陆渭南遗文一帙用王理得本传抄帙后有庚饶州系谱

饶州端士惜放翁所作韩氏南园记无甚䛕语而子孙讳之

不载扵家集其论厚矣自饶州以下又诋其阅古泉记及贺

平原二子除秘阁等启以为不当作余蚤闻好事者说谓放

翁晚岁食贫牵扵㓜子之累赖以文字取妍韩氏遂得近臣

恩数遍官数子此说既行而凡异时不乐于放翁之进与忌

其文辞者同为一舌以排之至扵死且百年同时争名角进

之人亦巳俱尽宜有定论而犹未止盖其事可伤悲者焉渡

江以来如放翁可谓问学行义人矣谂其放厄而不伤困寠

而能肆不可谓无君子之守就令但如常人之见欲为身谋

为子孙谋当盛年时知巳如麻何待七八十岁之后始媚一

戚里𫞐幸而为之邪虽血气既衰圣人不免扵戒不可谓世

之君子必当然也谓世之君子必当然者其自待亦不厚矣

然放翁固有不得辞者穷不能忘仕为文不能不徇人之求

厐眉皓发屑屑道途之间而曰我意非有它也人谁能谅之

㦲此编取饶州之意扵南园阅古二记存而不去使世人知

放翁不绝扵韩氏者其语止此其贺除秘阁等启绝不类本

作余扵文不敢谓知之(⿱艹石)俗雅四三人望而能辩其为放翁

与否也并告理得使删去云

  题吕复初所藏大父放翁二诗卷

丞相忠穆吕公以勲业为渡江名臣而常耽恱文藻云得法

扵李邦直复初之大父扵忠穆为孙亦承学扵放翁非称其

家儿邪近世负官簿者自贵而捐问业之谦名师资者自贱

而失守道之高皆不复中原遗俗矣披味此卷令人恍然

  题宝叶真

身不待帛而温名不依𫞐而著此吾所见扵源公者也及乎

苦心密行忧万人之失乳而不敢私其形者吾亦不得而知

之今乃见其真有古墨氏之风也

  题奨孝诗卷后

右奨孝诗一帙骚坛名公奨康彦中公庐墓之孝者也公讳

敬字彦中鄮茅山世宦裔也其伯兄万石君𫾻竒吾剡源山

水购茂林通冢张氏山窆乃考迪功郎维翰府君公以成童

之年自扶柩至兆既葬别间泣曰吾不忍远离吾亲也遂独

留庐墓读书张氏嘉其孝且俊妻赘之因家茂林为奉化人

今其子姓诜诜门昌资𥙿孝让之风蔼然为乡族望有繇也

一日余访公后安时先生扵读书斋适见是快读之慨曰是

诗也所谓树风声表宅里者也家庭之范在是乡党之则在

是国之忠臣必有出扵是门者矣康氏子孙能宝藏越今而

时阅之亦可谓宅心孝让而尊祖敬宗者矣表元也幸得以

稽孝子之世而谱其行庸附名孝子之录以托扵不朽大徳

十二年仲春望日题

  题董彦醇诗后

始余过竹溪董氏舍见诸少年讽书林樾间童冠相错笙和

玉明时兵革新息肩文献散落私以为故家遗俗适当然耳

越二十年复来前所见子弟皆肄习修饰咸伟丈夫而余年

浸倦衰交游益荒为之惊喜过望有名儒金字彦醇贶诗一

小编阅之则其气士衡入洛之隽其𧼈仲宣游邺之畅也扵

是与之语累昼夜娓娓皆起人意而毎及诗辄求益不置嗟

乎士之生患无以为之家有家矣患无以为之徒有徒矣患

无以为之志彦醇内承贤父兄积累之资外収良师友殚洽

之助觚铅缃素不绝扵席衣冠轩盖日盈其门所以开彦醇

而迫之以必进者不遗馀力此其志岂小小顾余之不敏何

足以慰酬之抑学者之为诗犹富贵之求丹然世以为无丹

不必学又以丹为自成不待学皆过矣(⿱艹石)必待学而成则当

捐纷华豢养草衣木食轻寒暑忘饥渇以求扵深山大泽之

中万一或遇其人而得其法而世累不可尽弃人亦有自䏻

清静淡薄不岀戸庭而𦤺其人与其书者是盖有数不可以

一槩论然亦必其受道之质去常人远甚然后可得彦醇之

得扵天者丰矣其益修而俟焉

  题赵考成遗事后

益都赵昌甫讳成以国信使属官随其父南使事在淳祐辛

丑是时当蔡破蜀溃之后淮汉创残甫息南事亦甚岌岌行

人玉帛好问往来无虚岁不知赵君等何以拘絷如此之久

也史子申虽非良相然熟扵料敌能得人死力又善置耳目

侦候非后来当国者比当由境外结约先有私许通变事宜

及使至而国论异同不得如请展转迁延伺报不决它相⿰纟⿱𢆶匹 -- 继

至幸谋不巳出置之不以为意以故留滞至扵三十六年乎

正使月吕蔑思偶以中毒死其馀者十四人散处不知存在

而赵君徙宝庆得及兵至城下生还鸣呼匹夫杯酒意气许

与尚一语不忍负朋軰而况国事握节衔命如赵君可以言

使臣矣得一令长归见天日而死万万无恨功赏厚薄不足

置齿牙也而兵交受人使问至扵三十六年不得报死者且

尽而谋国之人不知此不可以为寒心乎余不及识赵君士

大夫多言其诸子世显者能诵事实扵人以掲其先烈然则

仁者宜有后赵氏之泽殆未可量也

  题姚秀实家藏陈所翁𦘕龙

所翁𦘕龙虽近出真者世不多有其法当欲𦘕时游戏取人

缣素用墨澜泼有及有不及乘快隐隐数笔龙藏其中矣凭

陵傲兀恍惚变㓕盖君自以寄意为乐龙成傍附题述辞翰

散朗与𦘕相入真竒物也世人见其易就辄亦造次拟为之

不滴一𥬇此卷微澜细霭弥漫通幅前冲后拥略具鳞鬛点

染精致殆非一时信手之作姚氏谨藏之

  题坡书欧阳公鹎鵊图

右草书欧阳公鹎鵊词一卷建业翁舜咨得扵姑孰士大夫

家从来以为山谷书渔阳鲜于伯机以为东坡草书世人见

者绝少余尝见所书秋声赋笔法与此略相髣髴盖皆书欧

阳公所作一时师友心相乡往风流映带自古未之有也夏

鸡者京西人以名鹎鵊南衙捉伏事岀唐书南字不作两今

人以捉字为促字之误皆非也

  题蜀苏氏族谱后

人情之望扵天者其为福不一端而莫良扵有后然非可以

容易言也蜀苏文忠公论杨雄之无后以为有其名而无实

之报夫杨雄之贤而文非可例以无实㫁也公之论雄如此

决非敢谓我为安然无愧慊扵心而有所觊扵他日者然其

家屏处荒远郁勃几世至宫师公始以名字动于京师不过

得一编太常礼书而卒至文忠公兄弟大科异等名官美爵

(⿱艹石)仅酬之者然荣华几何忌嫉不少因而逋流分窜扵蛮烟

蜑雨之域汹汹至身死而未定人以为无天道矣诚不自意

时移事换之后子孙幸而存者皆以家世录用其星居他处

谱牒不可详考乃若二公之后皆尝守婺而留居婺者皆延

二公之赏班班预扵天官之籍余辛未岁主太学闻有六世

孙垲字伯清方以是时入为弟子员而未及接越三十六年

乃相见于杭出所叙次昭穆整整不乱为之惊嗟喜诧当二

公之与诸贤得祸也累然在机阱之中想望章蔡威严何敢

仰首视死骨未寒而彼二宗衰微销㓕言之令人颈缩尝见

建州章氏家登科题名记惇虽位至宰相丑其人削而不录

莆田姓蔡士人书应举卷首明称不系罪人京卞子孙士大

夫能不没其名则百世之下它人亦为之惊嗟喜诧一辱其

身虽子孙犹知羞而讳之可不惧㢤伯清疏通有醖籍少余

年数岁拳拳以词章问学自重盖不愧苏氏家法云

  题天台吴康肃公家所藏朱文公遗墨

吴康肃公以清纯谠直为江南名臣朱文公铭其墓谁复有

异评者今又获𮗚文公亲书为公所作唁疏挽歌二幅弥可

𤤽尚其时士大夫人人爱惜自重不敢弃其身为不肖者不

但名义当然亦惧端人正士之不与而或议其后尔呜呼严

  题贯休𦘕罗汉

此老禅津诗液流布缣素乃作此变幻诙诡相邪

  题邓秀才临兰亭小本

古人临书临意不临形(⿱艹石)长短阔狭规规求似强勉而不自

然乃优孟之学孙叔敖耳邓君临兰亭此卷改用小字绝不

用旧本而规模法度皆足俊㢤

  题秦景山遗稿

余尝爱秦汉以前士大夫慷慨多竒气为人排难解急而不

居其功(⿱艹石)鲁仲连虞卿张孟谈皆是虞卿号䏻著书书不传

自馀无所著然三人者虽不著书或著而不传其言议风指

犹表见扵世也余中岁更涉患难偶幸不死晚始及闻广陵

秦景山之为人景山与余同太学任在后其佐幕淮南尝画

策全城及论赏优秩辄拂衣不受去竟以贫死胸次贤扵人

远甚既而其子弟出遗文相示阅之舂容醖籍雍雍然周乎

人情而逹扵世变信乎其为有本之言㢤

  题曾道士祖师诗卷

信之为州东连浙南接闽西逹江楚山绵水迤居可以养真

全身出便扵驰名遂志故其地常为高人竒士窟宅余平生

所尝交游名字班班可按也洎余之来流軰俱尽而惟深岩

䆳谷能从事扵神仙世外之学者翛然独盛为之徘⿰彳囬 -- 徊太息

州南有贞庆宫当郊关之会而据溪山之要道士曾法师居

之毎岁时休沐讲肄之隙必一往临眺法师又气谊深古至

必绸缪倾尽一日出其祖师无无薛公钓隐岩公诗编相示

读之有南华鹏鷃之𧼈薛门鸾鹄之韵不但葩华摇落之馀

以归根反本为慰而衣冠故家门祚荒绝如法师之为人子

孙能扬先誉起遗业尤绝无而仅有也

  题王秀才灵山签诗

人情之扵吉凶避就有不䏻目决者必决诸龟筮然后行事

虽古圣人皆然后世祀愈渎卜愈繁乃至筳篿环珓之属亦

在所取王秀才作灵山签诗复据易卦为辞近古㢤

  题赵几仲诗编后

赵文昌几仲自钱塘赴东嘉守时余方在太学缘余仁翁胡

国器交游故亦及造馆下文昌以诸王孙竒才高等名为诗

所与相倡和者刘养厚柴景山为多二君皆布衣颇以章句

负仁翁国器终有名宦心不敢与较高下也至余则从旁

传赏叹羡而巳然其音响气𧼈未尝不熟询而详叩之故扵

时虽科举俗学之累多若诗之古近兴废本末不可谓不知

其槩矣越数年兵火奔播偶有天幸不死俗学扵是尽废诗

亦不足以为名近忆旧有从游姓氏茫然不知谁亡谁在来

上饶有闽清赵主簿携致轩诗一编见示读之文昌所作也

自唐宋以来诗之存而传者皆其人手自科简或家有贤子

孙能珍鉴之故不致冗杂散逸主簿君扵文昌为的嗣所编

既一一精选博载而卷中养原仁翁之徒烂班在目为之喜

而感感极而⿰纟⿱𢆶匹 -- 继之叹也文昌诗袭清扵放翁潜夫资爽扵尧

章季蕃其襟怀学问远有渡江前诸老端绪非近世单闻𨹟

识所可窥议主簿君更为搜访彚聚以俟知者出焉

  题𦘕

子昻作𦘕初不经意对客取𥿄墨游戏点染欲树即树欲石

即石然𦆵得少许便足未尝见从容宛转如此卷十馀尺者

昔有送长缣扵郭恕先恕先意所不乐而不得巳为作小手

轮牵一丝劲直终幅繋以𥿄鸢还之其人愠不敢言然不害

为竒笔子昻才气不减恕先乃能为求者委曲至此殆其人

有以得之邪

  又

吴兴钱选能𦘕嗜酒酒不醉不能𦘕然绝醉不可𦘕矣惟将

醉醺醺然心手调和时是其𦘕𧼈𦘕成亦不暇计较往往为

好事者持去今人有图记精明又旁附缪诗猥札者盖赝本

非亲作设亲作亦非得意𦘕也此卷烟林水屿伸𥿄数尺自

非须㬰可就想见经营布置时累醉不一醉祝提学云有人

仕吴诣钱生值醉得之良是

  题卢鸿草堂图

古之隐人多枯苦简薄安有美池苑台榭如此图所传者盖

开元间官府就嵩洛佳处用公库钱营饰以赐之又扵其中

聚学徒五百人非独居长往之比也𦘕本通幅今改作十叚

不失元𦤺览之令人精爽飞动

  题陈留𬽦公训子诗后

大德辛丑夏余寓钱塘张检校招归其家池亭饮扵时隆暑

会者数客席端仇廉访微𥬇问是亭冝何名余名之曰清风

廉访公大喜称善因娓娓款论移日酒散各别去不相闻然

心知其人中原故家君子也越四年留信州有妙年书生携

其祖云轩仇先生训子诗卷见示叩之即廉访公尊翁所作

嗟乎有是㦲诗三章皆有所指切而辞情温厚音韵闲适可

以优㳺起发无急迫苛厉之气想见其居家无言而令行不

怒而威立士大夫轻穷逹忘贵贱所至有以自养亦不遽𬯎

其家声者用此道耳𬽦氏世世谨藏之

  题𦘕卷

此卷修颡深目衣裳而拱者一人服同而貌微瘠肩随于旁

者二人题者皆以为孔氏师弟子似矣投器地上袒而舞者

一人或以为楚接舆或以为荣启期则余不能知也余又有

疑地上所投近飮器而此一人立飮而无席古又未有小冠

及加巾而四人冠皆小而加巾则俱不可知也然笔制精妙

自非近物必有博识能定之者

  题十一子像

昔吾尝论太史公叙孔氏门人不当有七十子之数文翁又

图七十二人者于庙皆非所以尊夫子大圣人之生扵世其

道之及人如天地之成物大者大成之小者小成之而可以

数计乎与孔子同时人虽尚多贤窃计未有逾扵老子者夫

子且尝问礼今礼家杂记其言多本老子则老子之贤在其

当时所尝学道而去为君子者何可胜筭岂止如今杜君所

举十弟子而巳而杜君学仙谓老子为仙祖十子者皆得老

子之道而仙吾友赵子昻𦘕不易得乃为之十一像像系一

传其扵老子也是犹不免作汉人尊孔子意耶

  题胡瓌报尘图

胡瓌报尘图事具𦘕史此作腾趠精迅毫缕罅缝间俱有动

意是其真迹无疑报尘者异时边堠以尘起计马数多寡数

骑疾驰东首鸟举电抹前无行群后脱追者壮哉

  䟦刘文节公帖

嘉定初诛权奸以旧老召文节刘公于泸埀入国门出之㐮

阳其惓惓之心出处进退之际有羡扵陆生何足怪哉陆生

不知何如人吾闻唐宣公谪忠州无所用心惟著方论医家

至今赖之近世放翁废居山阴往往野服行山蹊背嚢施药

活人无数生儿多以陆为名者人名迹晦著不足论陆氏世

有贤逹不得志则隐于医药事适相袭如此皆文节公意也

  题温上人心经

温上人面目严冷人欲求一𥬇不可得亦不肯轻谄人而遇

其性所喜恱驩然自留得钱岀戸即散施贫者或多则袖携

以访失职贤士大夫而与之布袍葛屦放浪啸傲扵西湖三

竺间五十年吾观其人视策名货利为何等物故其翰墨流

落人间足堪把玩又善以意写蒲萄游戏遇物立成至有气

力者具纸素邀之辄又一笔不与闻东昌徐仲彬云时时过

其家倾怀尽兴淋漓挥𤂢皆不求而作此卷心经乃其行书

尤为难得徐氏幸宝蔵之

  书张浮休郴行录后

元丰灵州之役士大夫不得其位而不能諌止则有之矣又

可攘臂踊跃扵其间哉余读浮休公自序此篇之辞轩轩然

如喜事少年不以三数万不得同归之人为戚而以其身得

周游纵观为快初甚疑之久而知公之为长者人也师之初

出朝廷贵臣自吕公公著孙公同而下皆尝引大体争之不得

张公扵时一陈留县令耳𬒳敕从军辞受之节行留之责皆

非力所能及及既在行实隶高遵裕帐下而灵州傅城之战

沮刘昌祚军使不得夺关而入者败形自遵𥙿始遵𥙿固非

公所素事然乘其败而讦之则𧇊为人僚属之𧨏且既皆受

罪于朝䟽之则近怨故一不敢置辞而但载经行交际寒暑

变迁风土异同以为好事之助西羌为中国患几数百年患

不善攻不患不可攻故又激发言之以启后来者此仁人志

士之所喜闻者也世之人食焉而共其禄胜焉而分其功小

有戾责揭于书𭧂于人曰我不与我不与是尚可立足扵公

之下风哉

  题梅庵柴君自书所作诗后

吾乡汪村有隐君子曰汪度仲容朴学而好修当魏文节公

家无恙时仲容年少及以布衣客于其父子间文节家固多

士仲容又特喜交结四方知名人因而不远数百里千里与

仲容过从者不绝余生晚不及识仲容毎过其闾为之徘徊

却慕肃容致叹而后得去袁氏兄弟与汪有㜕一日从汪村

傍近小民家梁庋间得故𥿄一束掎摭而缀葺之知为梅庵

柴君为仲容自书所作诗柴君讳厓字张甫梅庵其别号也

计当与王季夷张武子一軰前后在文节公家文节公家数

世丘垄皆在吾乡岁时往返不一柴君岂非从后车载来邪

抑或如晋宋间人相思命驾乘兴泛舟而行也一时溪山草

木辱其顾盻或发于谈笑赋咏亦甚光宠矣柴君诗极佳字

体竒崛纵恣读之不能尽悉卷中所与人达者如真舍人宋

眉州穷者如葛天民白玉蟾间往往度史丞相家群从相去

未百年向来功名富贵忽然如电光石火之过眼而废笺败

墨出扵尘煤虫䑕之馀者令人爱惜如此古人轻齐景公千

驷而高孤竹君二子之义岂不以此哉汪村人尚能言柴君

䵬䵬然一狂酒徒耳来仲容家家人厌其索酒不巳不无倦

色而仲容礼之愈勤夜分醉极不能引体即睡拥𬒳曵席明

日四壁有吐迹葛天民名行怪浊世言白玉蟾事尤可骇而

柴君与之相好逃形变迹亦相类世无神仙则巳果有之大

丈夫不得志于俗子中则飘飘然凌云霞鞭鸾凰而游扵坱

圠八极之表以逞发其所欲适何足怪哉前軰风流日就泯

没秪如仲容本末言者亦少后来益不得闻此卷幸袁氏兄

弟宝之他日更会稡柴君他事相发以信其为人也

  题孙常州摘稿

孙常州天资笃雅潇𤂢人也晚岁归卧四明山中即园池之

适易轩马之荣用篇翰之勤寄簿书之能而尤好哦白乐天

诗意至辄效其体为之得之不劳而神全机纵坐客往往服

其敏而慕其逹也余以连姻往来屡预其集毎见琴樽杖席

之间诗行酒起酒倦诗止名谈势语终夕不及私叹一时风

流略与乐天何异亦由承平士大夫气习薫摩沾灌之所致

而今岂复易得斯人哉公既没其子将版刻家集以传而所

作极多力未能及遂先摘刊一二以荅求者此稿是也余读

而澘然昔乐天以无子为恨垂老手自编次诗文寄藏浮屠

之室以求传久其言悲伤之甚而公有子如此又可敬也

  题赵郎中诗卷

宝祐景定中山阴赵郎中以清材直气不容于时退居山台

而四方士大夫从之如云余闻其家客至日以累十数至辄

留连竟夕东琴西弈南书北𦘕谈笑纵横人人自以为得尽

其意也晚年卧病事力益衰然一日无客则为之怃然不乐

其天性如此雅善为诗规模风度宛然在陆务𮗚高续古之

间而尤精行草毎一篇出师扵好事者幸而得之尺笺寸楮

不翅重宝今蔚公所𭣣遂至百首又多有𡍼窜点定踪迹不

作意而甚谙理殊足𤤽也剡源戴表元书

  题汤仲友诗卷

汤君仲友兵后犹在吴中余屡得其诗读之盖年七十馀矣

深沉醖藉足称遗老此卷固是其少作邪旧时江湖间诸公

以诗行不少谓之诗客公卿折节交之自华子山敖器之刘

潜夫前后诗祸作士气稍稍摧沮虽不绝然不得如昔矣剡

源戴表元书

  䟦史和旨诗卷

宋时宰相世家多言韩吕二氏之盛皆蔓延至今然问其人

之贤必多言吕氏夫吕氏岂能皆贤而无过哉君子爱之也

从而为之辞至于韩氏忠献之后一跌而不可支遂使不得

容于世论他有令善者亦(⿱艹石)分受其辱余尝疑之盖韩也多

敏于才吕也多逊扵学逊而学者人常进之敏而才者人常

退之此人事亦天道也渡江以后世家之盛独在史氏遂欲

与韩吕为三文惠开国淳风粹猷载在方册生其门者人怀

卿辅之望两制以下或所不屑然及文惠之存乃有同产弟

删定君独能辞其官不拜而恬然用累举恩致禄以终其身

删定没授官者必欲以貤其子其子和旨君又辞不拜夫生

而贵有德而禄命也不必以不仕然后为贤而况冨贵人之

常情二君于此顾能有所不为辞逊之节植扵一门非讲之

而习履之而察有以养其心而不乱殆不至此此固尚徳君

子成人之美者之所愿闻也戊寅之冬和旨诸孙景肃出所

藏和旨遗墨相示诗(⿱艹石)干皆清纯典密有诗书仁义之味笔

墨超劲可以想见其人景肃好修强记诵前言往行本末整

整云自删定以来父子祖孙人人有集世家学问之泽其不

在兹乎经有之曰不恒其徳或承之羞景肃归而倡其诸弟

者思所以承之哉

  题万竹王君诗后

吾乡万竹诗种发芽于高公端叔端叔本中原将家右族扈

从南来以丘垄在万竹察廉冈爱而居之学者因尊称之为

万竹先生其诗䣩醇委宛出扵离骚号荼甘集然端叔实未

尝得久居万竹居万竹久者大家惟王氏而不为端叔之学

非薄其学不为大扺异时江南士大夫发身亢宗必须由明

经词赋进士业而端叔虽名高道尊往往不得志扵科举余

闻之舅祖郑公善父乡贡尝假馆王氏秀发诸祖家言端叔

岁时一归上冢必诣王氏留连款笃如邻曲王氏先世待之

如奉贵官及退而辄相与欢其无成而惜其徒老以死如此

何縁肯为其学至秀发之子𮎼居古桐始为诗有荼甘之风

古桐君死三十年而群从某以棠墅稿传棠墅之视古桐直

肩随之其窥荼甘亦可翘足及也传不云乎居必择乡游必

就士今科举学尽衰士得反本趋古万竹之世家不患无古

桐棠墅之好故余扵题其遗编而为详具文献之渊源如左

以俟闻荼甘之风者考焉

  题萧子西诗卷后

萧子西诗(⿱艹石)干篇巳经其姊夫王丞公逹善校定者一一可

讽咏未经者属余评之始余与丞公往还时居相邻虽说

大抵各以承平世家学问相荡涤譬如饮食之扵庶羞肴馔

以为不可阙耳未知诗之隽永极味也年俱老苍加之以世

故兵革羁旅炎凉之忧攻之于外田园婚嫁朝暮之迫挠之

扵内扵是诗味之酸咸苦辣煎煮百出如膏糜果蜜力尽津

竭而甘生焉故平生与丞公倡酬之日惟避地天台时为多

又方其时同游佳朋友皆无恙舒舜侯在马嶴刘正仲在雁

苍胡元鲁在峡石每兵休事定辄一会合必有诗邮急扵百

返危韵或乃共和争奇𨷖博下至传稿生徒执砚童孺欬唾

相熏亦有法则今一軰衣冠悉皆凋谢而惟老夫凄然孤留

人遂无从余问诗者窃自怏怏慨叹谓不复谈此事矣里闬

之间乃得子西山阳笛声之感黄公酒垆之忆为之悠然上

心抑余评子西诗气清而能不枯趣广而能不埋其模拟造

诣处不愧古人次犹当在丞公伯仲之间乎使舒刘诸公在

必以余为知言

  题王氏寓庵遗稿

吾乡王氏自伯伦季嘉两先生不但以文学科目起家其发

言制行足以仪范闾里莅官行志足以润益政治事具山阴

陆放翁所撰举词墓志余为儿童时犹及识其诸孙行十数

公皆修衣冠高风裁人人能言家世本末盖可谓桂林无恶

枝蓝田少凡矿也投老火毁百折之馀乃方得见寓庵遗稿

扵其孙得涂寓庵名崈字抑之扵两先生为从子尝以词赋

再贡于有司七上礼部不售仅晚授南廊一秩丞佐小邑𫞐

虽卑不肯龌龊苟禄屡与上官争役钱辩水利列边防形势

欲以经济自见言既不酬即和渊明归去来辞弃官归养𤂢

然有近古豪杰之风亦不负王氏家法矣然死未百年宗绪

单落残章㫁简平生辛苦纉述而欲存者几不自保而其孙

偶由甥馆宛转得之自古文人才士学成言立而不传者何

限寓庵之传似有以相之而然乎因观稿中同时还往(⿱艹石)

本李淳伯吴伯华之徒异时皆峥嵘名軰杯觞冠盖笑谈无

虚日而今问其子孙一无在者可为惋叹安知吾党无能赞

汝南先贤传㐮阳耆旧者其以此稿补之剡源戴表元书

  题袁通父词卷

姑苏袁通父示余长桥秋夜词题为怀汤师言张叔夏诸人

而作余少年时屡过其地揽慕古人风流遗迹俛仰大息亦

知为游行快心处于时举措轻捷交游易得不知世间离合

之苦顾今此乐既不数数而同軰友朋消烁且尽幸而存者

复憔悴无聊赖故读通父词而悲又羡通父之襟𧨏能文而

好礼皆余所欲为而不可得也

  题京兆刘侯事后

人之生世其夀之大都不过百有馀岁百有馀岁之身寄扵

无穷之宇宙其间不翅旦暮纵使殚膏梁之养穷血气之乐

亦复能几何哉而有夺扵旦暮无几何之不忍至扵隳名败

节以遗无穷之恨则可为痛惜甚矣故颜真卿张巡之待之

不得死扵牖下君子荣之也谓之考终命季陵孔光之惜身

顾䕃君子惭之也谓之媮生吾扵京兆刘祥卿之言其父之

事亦欲有以慰其心而荣之祥卿之父死扵卭部川卭部川

者西南蛮夷种所居异时边吏以恩信羁縻之不尽用内地

法然犹时时桀骜不可猝定祥卿之父以招讨深入其巢穴

既受约束而变起不虞力战死焉祥卿扵时年尚㓜迨长大

从人语及本末必悲伤感怆不自禁呜呼孝哉祥卿勇哉其

先公乎然祥卿将家子方好文墨谦谦士大夫间行身扬其

先美此殆刘氏义烈之报时方念功岂无知之而为之言者

祥卿静俟之

  题双溪王晦仲读易笔记后

易以象为书而理附焉亦犹人之有是耳目口鼻四体然后

可以论其视听言动云尔而世之言理者先去象不知去象

则理扵何所附而存哉汉之易林存者惟焦氏一家士大夫

占筮多用之其馀京房孟喜诸人之学𥨸意王弼注未行时

必且家有其说一时以好𢙣废弃而千载之下遂⿱⺾⿰氵亡然不可

复考余为之恨恨久矣然亦疑古圣人之为此书何縁止扵

卜筮最后乃得新安朱文公本义启𫎇扵程邵外时时出入

沙随汉上而一㫁以占法上不失洁静精微之教而下可通

吉凶鬼神之变扵是尽舎他学而学之又得今双溪王公笔

记其说以书起象以象明理又谓杂物撰德兴扵中爻而互

体不可废又谓麻衣非直河图非错之类讨论讲贯其在文

公乡闾师反间几扵鹤鸣而子和也语曰屦不必同同扵适

足味不必同同扵适口语不必同同扵适理学者取其大要

而姑置其小疑云大德巳亥岁仲夏十日后学剡源戴某书

  题婺源武口王氏世系

氏族惟王最盛最难考盖自秦汉初则既淆乱王子朝之后

与齐诸田改姓者人莫能辨元城王家有欲以古礼取名而

身娶扵王他可知也士大夫又远二千年乱离窜徙谱牒散

亡乃欲追补𣺌⿱⺾⿰氵亡无据之昭穆亦甚劳苦然自吾耳目所可

知而又不即纪则愈后者愈无若之何婺源武口王氏独能

知其出扵齐大夫王子成父为太原王氏其次居祁县可知

者为东汉隐士烈其次见扵韩文公所为墓碑可知者为唐

尚书郎玄暕自此下凡十五世其所以能然者以宋嘉祐戊

戌岁有七世孙左承事郎国子监主簿知抚州崇仁县汝舟

尝为九族图嘉定辛未岁有十世孙中奉大夫婺源县开国

男炎尝为世系录而其宗遂因之而不散录成后迨今又几

九十年中奉公之曾孙传又搜讨缀绢増为五卷而徴言扵

余余既嘉王氏世德之长义风之美而前后贤子孙能为人

之所难知尊祖合族之道遂喜而为之书

  题周氏先世书帖

余初来杭即与周子一同游同杭学同治词赋相善也余先

仕数年归而闻子一领江东学事甚恨不得见子一既死其

弟以家藏书帖见示盖子一戊午岁秋赋初出其父喜其所

试如格而书以与之者也是岁子一遂充郷贡阅之令人凄

感又以见异时虽科举学父兄子弟扵平居造次必以成人

相期者其事如此而岂可尽废哉





剡源戴先生文集卷之十八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