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遗书 (四库全书本)/卷3
刘子遗书 卷三 |
钦定四库全书
刘子遗书卷三
眀 刘宗周 撰
学言二
喜怒哀乐虽错综其文实以气序而言至殽而为七情曰喜怒哀惧爱恶欲是性情之变离乎天而出乎人者故纷然错出而不齐所谓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七者合而言之皆欲也君子存理遏欲之功正用之于此若喜怒哀乐四者其发与未发更无人力可施也〈后人解中和悮认七情故经旨晦至今〉喜属木少阳乐属火太阳怒属金少阴哀属水太阴然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四气之中又莫不各有阴阳也
伯淳少喜猎既见周茂叔后自谓已无此好矣茂叔曰未也但此心潜隐未发耳一日萌动复如初矣后十二年复见猎者不觉有喜心乃知其果未也但不知此后更当何如予尝谓伯淳十二年后之喜心定与十二年前不同既尝学问之人其于习气自觉轻浅即再过十二年见猎仍复有喜心亦不害其为伯子学者于此宜仔细理会始得
颜子不迁怒不是即就怒上做工夫盖平日从事于慎独之学得力既久即易发难制莫如怒已得个不迁地位可知慎独工夫常在其于七情一一如是
或问颜子不迁怒能终身打成一片否曰未也颜子但不贰过耳〈言怒才迁时便是过也〉
薛河东二十年治一怒字不去尝见得治不去便是他过人处
程子曰克己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惧然人情亦有生而多惧者胆力不足易为一切利害所胜学者须是持其志
古人恐惧二字常用在平康无事时及至利害当前无可回避只得赤体承当世人只是倒做了
喜怒有情而爱恶有意好恶有理而爱恶有欲
凡欲重之为货利轻之为衣饮浓之为声色淡之为花草俗之为田宅舆马雅之为琴书大之为功名小之为技艺须一一对垒过而朱子独约以财色两关
只无欲二字直下做到圣人前乎濓溪后则白沙亦于此有得白沙诗曰无极老翁无欲教一番拈动一番新或曰周子既以太极之动静生阴阳至于圣人立极处偏著一静字何也曰阴阳动静无处无之如理气分看则理属静气属动不待言矣故曰循理为静非动静对待之静
友人病予曰躁深为切中因知多欲在
圣人情顺万事而无情何尝有七情之累
周子曰圣诚而已矣诚则无事更不须说第二义才说第二义只是明此诚而已故又说个几字
去此矜己之言与短人之言戋戋之陈言悠悠之漫言谑言绮言流言终日无可启口者此即不睹不闻入路处也
口容止声容静静亦静动亦静也
九容九思一主静二字足以概之如手容恭足容重如何做恭重様子只不乱动便是
程子曰未有箕踞而心不放者戏动出于为也
九容分眀画出有道气象然学者一味学不得吾病其徇外而为人也
横渠十五年学个恭而安不成程子曰可知学不成有多少病痛在予谓学者亦只有一病一病除百病除或问如何是一病曰心病
容貌辞气皆一心之妙用非但德符而已一丝一窦漏一隙一缺陷正是独体之莫见莫显处若于此更加装点意思一似引贼入室永难破除厥害匪轻
诚则必形有诚者天道之形有诚之者人道之形天道之形见乎蓍龟动乎四体是也人道之形睟面盎背施于四体是也语曰人无所不至惟天不容伪故君子不问其形之者而惟问其诚之者
孔丛子曰心之精神谓之圣精神即神之别名精藏于阴神著于阳其妙合乎阴阳之际者即神之德而圣之所以为圣也
如云轻当矫之以重急当矫之以缓褊当矫之以宽躁当矫之以静皆不是无本领学问只令独知一转种种瑕累如入红炉无所不化
人身㳺气耳而心为效灵之官以其静而能治也今夷天君于百体而同其扰扰则众侮交起将何恃而不乱乎易曰终有大败以其国君凶
处严惮之友最有益使人检身之功惟恐不及遇异己者亦然
好佞者惟恐人之不我佞也时以其意挑之即有时而我规矣亦取其近于佞者而收之佞乃愈集矣好佞人者惟恐人之知我佞也时以其意覆之即有时而知我佞矣亦取其远于佞者而佞之佞乃愈工矣此之谓相得益彰
象山先生尝自言所学只是切己反观迁善改过直如此端的
思则得之又曰无思何谓也曰思其所无思则无思矣得其所无得则有得矣
朱子云略绰提撕言用力之不多也人心一点虚明烱烱不昧本自提撕何用著力才着力时便有眼中金玉屑之病在孟子谓之助长然不著力时又一味放倒恁地昏昏不得不自提自醒耳此之谓勿忘勿助之间人心虚眀之体本自烱烱而乘于物感不能不恣为情识合于义理不得不胶为意见情识意见纷纷用事而虚眀之体隐覆于其中如皎日之下有重云然然其为虚眀自若也覆以情识即就情识处一提便醒覆以意见即就意见处一提便醒便醒处仍是虚明之能事更无提醒此虚眀者
本体只是这些子工夫只是这些子并这些子仍不得分此为本体彼为工夫既无本体工夫可分则亦并无这些子可指故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以上丙子京邸书名独证编〉
子曰易有太极太极之说夫子只就二四八与六十四中看出非实有一物踞其上也故濓溪曰无极而太极又曰太极本无极盖恐人执极于有而为是转语耳乃后之人又执无于有之上则有是无矣转云无是无语愈玄而道愈晦矣宜象山之龂龂而讼然惜乎象山知太极之说而不足以知濓溪也
河图左畔阳居内而阴居外右畔阴居内而阳居外阳左阴右皆以内者为主盖阳生于阴阴生于阳也至周子图太极左畔言阳之动而反以阴居内右畔言阴之静而反以阳居内将以内者为主乎外者为主乎内者生气也外者伪气也似与图意不同虽各有取义而终以河图为正盖河图阳生于阴而周子以为太极动而生阳河图阴生于阳而周子以为太极静而生阴是河图之二气自相生而周子皆以太极生之也自相生则不必有太极若以太极生两仪则太极实有一物矣为此言者盖拟夫子赞易之说而误焉者也毫厘之差千里之谬也
按易𫝊天地定位一节乃造化阴阳配合自然之理非有所为干南坤北离东坎西之说而处之有定位也乃邵子图之以为此伏羲先天之易岂伏羲而后言易者天地不当定位水火不必相济乎至帝出震一章盖序造化四时八节之气自元而亨利贞以时运旋其象有如此者而邵子图之以为此文王后天之易岂文王以前言易者不得有四时八节之气乎若先天后天之说尤属附会程子曰体用一原显微无间岂先天専以体言后天専以用言乎总之易一而已作易者一人而已文王止以次序自别于夏商而繋彖互有损益仍还之伏羲而止安得别有所谓文王之易哉后人辄图之而象之而种种穿凿附会之甚矣其暗于大道也
君子之于学也必大有以作之则八卦之义尽是矣然约之不过存养省察二者而已如风雷火动气也即省察之说而继之以致役之坤省察之后宜存养也如泽水山静气也即存养之说而间之以干之战存养之中有省察也至艮以成终之后复转而震贞下起元存养省察之功迭运不穷又有无时而可息者此圣学之所以日进无疆与又以对待之体言之则干之健即济之以坤之顺震之动即济之以巽之入火之燥即济之以水之湿兑之说即济之以艮之止一时并致交养互资有勿忘勿助之妙更何先后工夫之可分乎后儒或言涵养是主人省察是奴婢或言无事时存养有事时省察未免落于偏指惟程子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二语庶几其无弊与
盈天地间皆道也而归管于人心为最真故慈湖有心易之说太极阴阳四象八卦而六十四卦皆人心之撰也圣人近取诸身如此既而远取诸物如此大取诸天地亦如此方见得此理平分物我无大无小直是活泼泼地令人不可思议
圣人于道体指出一易字大是奇特只此一字将天地间有无动静终始大小常变之故一齐托出天地间更有何事不该其中
盈天地间一气而已矣有气斯有数有数斯有象有象斯有名有名斯有物有物斯有性有性斯有道故道其后起也而求道者辄求之未始有气之先以为道生气则道亦何物也而能遂生气乎
或曰虚生气虚即气也何生之有吾溯之未始有气之先亦无往而非气也当其屈也自无而之有有而未始有及其伸也自有而之无无而未始无也非有非无之间而即有即无是谓太虚又表而尊之曰太极
天者万物之总名非与物为君也道者万器之总名非与器为体也性者万形之总名非与形为偶也
盈天地间一气也气即理也天得之以为天地得之以为地人物得之以为人物一也人未尝假贷于天犹之物未尝假贷于人此物未尝假贷于彼物故曰万物统体一太极物物各具一太极自太极之统体而言苍苍之天亦物也自太极之各具而言林林之人芸芸之物各有一天也
一心也而在天谓之诚人之本也在人谓之明天之本也故人本天天亦本人
子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程子曰上下二字截得道器最分明又曰道即器器即道毕竟器在斯道在离器而道不可见故道器可以上下言不可以先后言有物先天地异端千差万错总从此句来一气之变杂然流行类万物而观人亦物也而灵者不得不灵灵无以异于蠢也故灵含蠢蠢亦含灵类万体而观心亦体也而大者不得不大大无以分于小也故大统小小亦统大
人心径寸耳而空中四达有太虚之象虚故灵灵故觉觉有主是曰意此天命之体而性道教所从出也〈觉有主是𫎇创见〉
天者无外之名盖心体也
心生之谓性心率之谓道心修之谓教〈此中庸三言注脚〉天枢转于于穆地轴亘于中央人心藏于独觉
太极图说言太极生阴阳阴阳生五行五行生成万物物钟灵有人人立极有圣圣合徳天地似一事事有层节岂知此理一齐俱到在天为阴阳在地为刚柔在人为仁义人与物亦复同得此理蠢不为偏灵不为全圣不加丰凡不加啬直是浑然一致万碎万圎不烦比拟不假作合方见此理之妙
凡事皆有始终由一言一动一呼一吸推之乃知天地有大始终然始无所始当其始有终之用终无所终当其终有始之用终终始始相禅无穷间不容发总一呼一吸之积
惟天太虚万物皆受铸于虚故皆有虚体非虚则无以行气非虚则无以藏神非虚则无以通精即一草一木皆然而人心为甚人心浑然一天体也
理即是气之理断然不在气先不在气外知此则知道心即人心之本心义理之性即气质之本性千古支离之说可以尽埽而学者从事于入道之路高之不堕于虚无卑之不沦于象数道术始归于一乎
或问理为气之理乃先儒谓理生气何居曰有是气则有是理无是气则理于何丽但既有是理则此理尊而无上遂足以为气之主宰气若其所从出者非理能生气也
程子曰无妄之谓诚不欺其次矣不欺所以致明也天命流行物与无妄言实有此流行之命而物物赋畀之非流行之外别有个无妄之理也
乾坤合徳而无为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非迭运之谓也至化育之功实始乎继体之长子而长女配之成乎少男而少女配之故曰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今曰继静而动亦非也以斯知人心之独体不可以动静言而动静者其所乘之位也分明造化之理
阳明子言良知每谓个个人心有仲尼至于中和二字则反不能信谓必慎独之后方有此气象岂知中和若不是生而有之又如何养成得中只是四时之中气和只是中气流露处天若无中气如何能以四时之气相禅不穷人若无中气如何能以四端之情相生不已故曰哀乐相生循环无端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故曰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呜呼其旨微矣
性情之徳有即心而见者有离心而见者即心而言则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当喜而喜当怒而怒当哀而哀当乐而乐由中导和有前后际而实非判然分为二时离心而言则维天于穆一气流行自喜而乐自乐而怒自怒而哀自哀而复喜由中导和有显微际而亦非截然分为两在然即心离心总见此心之妙而心之与性不可以分合言也故寂然不动之中四气实相为循环而感而遂通之际四气又迭以时出即喜怒哀乐之中各有喜怒哀乐焉如初喜属喜喜之畅属乐喜之敛属怒喜之藏属哀是也又有逐感而见者如喜也而溢为好乐也而溢为乐怒也而积为忿懥一哀也而分为恐为惧为忧为患非乐而淫即哀而伤且阳徳衰而阴惨用事喜与乐之分数减而忿懥恐惧忧患之分数居其偏胜则去天愈远心非其心矣
阳明子曰言语正到快意时便截然能忍默得意气正到发扬时便翕然能收敛得愤怒嗜欲正到沸腾时便廓然能消化得此非天下之大勇不能然见得良知亲切工夫亦自不难愚谓言语既到快意时自当继以忍默意气既到发扬时自当继以收敛愤怒嗜欲既到沸腾时自当继以消化此正一气之自通自复分明喜怒哀乐相为循环之妙有不待品节限制而然即其间非无过不及之差而性体原自周流不害其为中和之徳学者但证得性体分明而以时保之则虽日用动静之间莫非天理流行之妙而于所谓良知之见亦莫亲切于此矣若必借良知以觉照欲就其一往不返之势皆一一逆收之以还之天理之正则心之与性先自相仇而杞柳杯棬之说有时而伸也必矣
中庸言喜怒哀乐专指四徳而言喜仁之徳也怒义之徳也乐礼之徳也哀智之徳也而其所谓中即信之徳也人无一时离喜怒哀乐故道不可湏㬰离若以七情言如何止四即云四情如何喜乐又犯重而止为三且圣人固毕世而无怒也虽诛四凶不过与以应得之罪耳亲戚既没虽欲哀谁为哀者是喜怒哀乐不必遍人皆具而道有时而可离也湏知一心耳而气机流行之际自其盎然而起也谓之喜于所性为仁于心为恻隐之心于天道则元者善之长也而其时为春自其油然而畅也谓之乐于所性为礼于心为辞让之心于天道则亨者嘉之会也而其时为夏自其肃然而敛也谓之怒于所性为义于心为羞恶之心于天道则利者义之和也而其时为秋自其愀然岑寂而止也谓之哀于所性为智于心为是非之心于天道则贞者事之干也而于时为冬乃四时之气所以循环而不穷者独赖有中气存乎其间而发之即谓之太和元气是以谓之中谓之和于所性为信于心为真实无妄之心于天道为乾元亨利贞而于时为四季故自喜怒哀乐之存诸中言谓之中不必其未发之前别有气象也即天道之元亨利贞运于于穆者是也自喜怒哀乐之发于外言谓之和不必其已发之时又有气象也即天道之元亨利贞呈于化育者是也盖以表里言不以前后际言也惟存发总是一机故中和浑是一性如内有阳舒之心为喜为乐外即有阳舒之色动作态度无不阳舒者内有阴惨之心为怒为哀外即有阴惨之色动作态度无不阴惨者推之一动一静一语一默莫不皆然此独体之妙所以即隐即见即微即显而慎独之学即中和即位育此千圣学脉也自喜怒哀乐之说不明于后世而性学晦矣
立人之道曰仁与义而礼智该焉故乐者喜之馀气哀者怒之馀气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专指其盛者言盛者有馀之气也如春之气盛于夏秋之气盛于冬也惟自乐而怒是相克之数然人乐极必生悲故王右军云欣畅之下感慨系之关雎辗转寤寐岂是涕泣之谓而曰哀于此益足发明中庸之旨
圣人定之以仁义中正而主静立人极焉分明为中庸𫝊神盖曰致中和而要之于慎独云慎独所以致中和而周子先言定之以仁义中正亦阴阳之外别无太极耳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
或问子以意为心之所存好善恶恶非以所发言乎曰意之好恶与起念之好恶不同意之好恶一机而互见起念之好恶两在而异情以念为意何啻千里
心意知物是一路不知此外何以又容一念字二心为念盖心之馀气也馀气也者动气也动而远乎天故念起念灭为厥心病还为意病为知病为物病故念有善恶而物即与之为善恶物本无善恶也念有昏明而知即与之为昏明知本无昏明也念有真妄而意即与之为真妄意本无真妄也念有起灭而心即与之为起灭心本无起灭也故圣人化念还心要于主静
心之官则思一息不思则官失其职故人心无思而无乎不思绝无所为思虑未起之时惟物感相乘而心为之动则思为物化一点精明之气不能自主遂为憧憧往来之思矣如官犯赃乃溺职也
思即是良知之柄
知无不良只是独知一点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欲动情炽而念结焉感有去来念有起灭起灭相寻复自起自灭人心出入存亡之机实系于此甚矣念之为心祟也如苗有莠
思积而为虑虑返为知知返为性此圣路也念积而为想想结为识识结为情此狂门也
朱子以未发言性仍是逃空堕幻之见性者生而有之之理无处无之如心能思心之性也耳能听耳之性也目能视目之性也未发谓之中未发之性也已发谓之和已发之性也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势之性也
性即理也理无定理理亦无理
程子曰性即气气即性故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程子又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是性与气分明两事矣即前说亦近儱侗凡言性者皆指气质而言也或曰有气质之性有义理之性亦非也盈天地间止有气质之性而义理之性即在其中如曰气质之理即是岂可曰义理之理乎
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日一岁一周天而天以一气进退平分四时温凉寒燠不爽其则一岁如此万古如此即其间亦有愆阳伏阴酿为灾祥之数而终不易造化之大常此所谓大哉干乎刚健中正纯粹精也
天道有气盈朔虚积而成闰最是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处其在人心即是一中䟎出过不及之端如大舜之不告而娶周公之破斧东征皆处时势之不得不然而委曲旁行以全其爱亲敬长之心所谓过而不过也朱子于独字下补一知字可谓扩前圣所未发然专以属之动念边事何耶岂静中无知乎使知有间于动静则不得谓之知矣
以知还独是明中之诚以独起知是诚中之明
大学言至善中庸言至徳至道至圣至诚及天载之至皆指出独中消息易曰知至至之可与几也知乎此者谓之到家汉
诚者天之道也独之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慎独之功也孟子曰思诚者人之道也思字于慎独之义更分明思曰睿独体还明之路也故夫子于艮象曰君子以思不出其位慎之至也故又曰慎思之
天有四徳运为春夏秋冬四时而四时之变又有风雨露雷以效其用谓风雨露雷即春夏秋冬非也人有四徳运为喜怒哀乐四气而四气之变又有笑啼恚詈以效其情谓笑啼恚詈即喜怒哀乐非也故天有无风雨露雷之日而决无无春夏秋冬之时人有无笑啼恚詈之日而决无无喜怒哀乐之时知此可知未发已发之说矣
心无存亡但离独位便是亡
程子云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是以念为心也朱子云意者心之所发是以念为意也又以独知偏属之动是以念为知也阳明子以格去物欲为格物是以念为物也后世心学不明如此毋怪乎说愈烦而旨愈晦也程子心指已发言之说亦本之大学大学言正心以忿懥恐惧好乐忧患证之是指其所发言也中以体言正以用言周子言中正即中和之别名中和以性情言中正以义理言也知心以所发言则意以所存言益明矣恻隐心动貌即性之生机故属喜非哀伤也辞让心秩貌即性之长机故属乐非严肃也羞恶心克貌即性之收机故属怒非奋发也是非心湛貌即性之藏机故属哀非分辨也又四徳相为表里生中有克克中有生发中有藏藏中有发
礼之用和为贵而以节为体体阴而用阳也又曰忠信礼之本也故哀乐相为表里又曰䘮礼忠之至也故曰䘮与其易也宁戚圣人以证礼本焉
智者良知静深之体良知贯乎四徳而独于智见其体盖深根宁极之后正一点灵明葆任得地处故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
贞下起元是天道人心至妙至妙处
仁统四端智亦统四端故孔门之学先求仁而阳明子以良知立教良知二字是医家倒藏法也
天道八风之气一一通之人心如风自东则云滃而雨万物资生自南则雨润之后继以日暄万物长养自西则云敛而霁天道清肃万物自长而成自北则重阴凝结气乃沍寒万物自成而实四时各循其序八风适得其调分明喜怒哀乐中节之象若动不以时或互相凌越或纷然飚举则八风皆能杀物而金气为甚金气盛则雨泽不降万物受刑故西方之教行于中国吾道之贼也
日用之间尝见得满腔子生意流行否生意周流无间否行而不过其则各止其所否如此乃是真实工夫也诗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心之所以为心也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心之几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几始著矣日新之谓盛徳富有之谓大业
体用一原显微无间此宋儒见道之语后人往往信不过看大学不明只为意字悮解非与格致事汉疏八目先诚意故文成本之曰大学之道诚意而已矣乃他日解格致则有意在乎事亲等语是亦以念为意也至未起念以前工夫反坐之正心位下故曰无善无恶者心之体有善有恶者意之动夫正心而既先诚意矣今欲求无善无恶之体而必先之有善有恶之意而诚之是即用以求体也即用求体将必欲诚其意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齐其家又先之治国平天下种种俱宜倒说也此亦文成意中事故曰明明德以亲民而亲民正所以明其明德至以之解中庸亦曰致中无工夫工夫専在致和上夫文成之学以致良知为宗而不言致中専以念之起处求知善知恶之实地无乃粗视良知乎其云大学之道诚意而已矣诚意之功格物而已矣格物之极止至善而已矣止至善之则致知而已矣此其供状也看来果是大学本文否
慈湖宗无意亦以念为意也无意之说不辨并夫子毋意之学亦不明慈湖只是死念法夫意则何可无者无意则无心矣龙溪有无心之心则体寂无意之意则应圎等语此的𫝊慈湖宗旨也文成云慈湖不免著在无意上则龙溪之说非师门定本可知若子之毋意正可与诚意之说相发明诚意乃所以毋意也毋意者毋自欺也
子绝四首云毋意圣人心存太虚一疵不存了无端倪可窥即就其存主处亦化而不有大抵归之神明不测而已惟毋意故并无必固我自意而积成为我才说得是私意今意云私意是以念为意也
宋人云乾坤二画为诚明诚立而明至明立而诚至故诚不至则进之以明明不至则进之以诚互相鞭人上道也中庸指出二字为学问双关锁钥如连环劫子永无败著凡事之不可言者皆其不可行者也故君子遇大事先谋虑乃心必曰如之何如之何甚者书之于策而后行是以动鲜败绩今也率意而行即心口且不能自语安望其及于人乎故曰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
治道之要在知人君德之要在体仁御臣之要在推诚用人之要在择言理财之要在经制足用之要在薄敛除寇之要在安民〈以上丁丑冬日〉
化念还虚化识还虚化气还虚虚中受命德合无疆理从此显数从此出河洛天机一齐辐辏所谓宇宙在手造化生心
日用之间动静云为莫不各有自然之理茍能顺以应之如饥食渴饮夏葛冬裘不起一见则亦无往而非道矣才起一见便属我见强我合道动成两畔
徳日慎小心日谨微
无事时存养有事时省察若无事时存养不得力且就有事时省察有事时省察不得力且就无事时存养若两者皆不得力只合查考存养是存养个恁省察是省察个恁此时昭昭然揭出一本心便须不由人不存养不得亦并无存养可说且不由人不省察不得亦并无省察可说方是真存养真省察
凡过生于悮然所以造是悮者必过也恶生于过然所以造是过者亦悮而已故过与恶每相因而过尤易犯过而不已卒导于恶君子惓惓于改过所以杜为恶之路也
孟子言本心言良心言人心言不忍人之心言四端之心言赤子之心不一而足最后又言良知良能益勘入亲切处凡以发明性善之说此阳明之教所自来也其曰致良知亦即是知皆扩而充之之意然以之解大学殊非本旨
大学言明徳不必更言良知知无不良即就明徳中看出阳明特指点出来盖就工夫参本体耳非全以本体言也又曰良知即天理即未发之中则全以本体言矣将置明徳于何地乎
以良知为性体则必有知此良知者独不曰知得良知却是谁又曰此知之外更无知辗转翻驳总要开人悟门故又曰致知存乎心悟自是阳明教法非大学之旨大学是学而知之者
上士乐天中士制命于礼下士制命于刑小人制命于欲身置名教之中心融物理之妙真切为己务暗然而日章不愧屋漏即上达乎天徳〈友人有问学者每拈此语为的〉
学问之宗心尚矣然心一也而学或异有本心之学有师心之学有任心之学本心之学学得其心圣学也师心之学索隐行怪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者也任心之学则小人而无忌惮矣〈以上戊寅〉
佛氏止言一心心外无法万法归空依空立世界何等说得高妙乃其教门则忍情割爱逃亲弃君事事落边际见此又何等执著乃言空耶流遁既穷则云空本无空指一点识神认作本来人而又不自居识神起时随识起灭时随识灭时起时灭随起随灭即谓之不起不灭几何而不认贼作子乎至是则佛氏之言心可谓䘮心之极人心本无恶近儒解克已不以去私言亦是然形气之病独非私耶仁者浑然与物同体有己而后有物安得仁故克己复礼为仁此是圣学宗旨不可草草看过决机审虑患长与人周见利淡四者处事之要
存其心养其性存得恰好处便是养本是一个工夫却须两句说正如宋儒言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吴朗公言天无时不动而天枢则不动是动静判然二物也天枢之动甚微如纺车筦一线极渺忽处其动安可见故谓之居其所其实一线之微与四面车轮同一运转无一息之停故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此可以悟心体之妙故曰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此学不明遂令圣真千载沉锢而二氏之说得而乱之
学不可不讲尤不可一时不讲如在父即当与子讲在兄即当与弟讲在夫即当与妻讲在主即当与仆讲在门以内与家人讲在门以外与乡里亲戚朋友讲若是燕居独处无可讲时即当自心自讲如何而为食息如何而为起居如何而为圣为狂为人为禽有一时可放空耶才一时放却便觉耳目无所加手足无所措大之而三纲沦小之而九法斁
君子谨身勿勿乎如不及也平康之中有险阻焉衽席之内有鸩毒焉衣饮之间有祸败焉〈除夕训儿辈以上己卯〉
至哉万物备我之说万物皆备而后成其所谓我若一物不备我分中便有亏欠一物有亏欠并物物皆成渗漏如人身五官百骸有一官一骸之不备则众官骸皆不成其位置故君子一举足而不敢忘敬也一启口而不敢忘信也
人心如谷种满腔都是生意物欲锢之而滞矣然而生意未尝不在也疏之而已耳又如明镜全体浑是光明习染薫之而暗矣然而明体未尝不存也拂拭而已耳惟有内起之贼从意根受者不易除更加气与之拘物与之蔽则表里夹攻更无生意可留明体可觌矣是谓丧心之人君子惓惓于谨独以此
从前旬日皆落空忽忽从忙里过或从忧里怒里过须得阳和一转方解此个病痛不是小小
学者须是见道分明见道后方知所谓道不可离者不是我不可须臾离道直是道不能须㬰离我
知言是学问入路养气是学问进路惟知之至斯养之至养之至则知益至矣诗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气之本也诚者天之道也勿忘勿助敬之至也思诚者人之道也
省察二字正存养中吃𦂳工夫如一念动于欲便就欲处体体得委是欲欲不可纵立与消融犹觉消融不去仍作如是观终与消融而后已一念动于忿便就忿处体体得委是忿忿不可逞立与消融犹觉消融不去仍作如是观终与之消融而后已是勿忘勿助中最得力处
问万物皆备之义曰万物綂于我矣万形綂于身矣万化綂于心矣万心綂于一矣问一何綂乎曰綂于万一綂于万一故无一万綂于一万故无万无一之一是谓一本无万之万是谓万殊致一者体仁之功汇万者强恕之说一乎二乎安乎勉乎
问恕曰恕己己所不欲勿施于己曰恕己焉己乎曰恕己则尽乎人矣周子曰公于己者公于人未有不公于己而公于人者也曰请问其方曰不欲勿欲不为勿为近取诸身一饮一食子臣弟友如斯而已然则古之为方也强而难子之言方也顺而易乎曰以易始之以难竟之斯可矣
应事接物尽有差处只是心粗也浅深不得其度缓急不得其宜皆犯心粗
火气一平便无入不自得此一道大气从何处炽然示韩参夫云力刬浮夸之习深培真一之心又曰从闻见上体验即从不闻不见消归从思虑中研审即向何思何虑究竟庶几慎独之学
轻当矫之以重急当矫之以缓躁当矫之以静褊当矫之以宽四者为变化气质之要
涵养全得一缓字语言动作皆是
刘子遗书卷三
<子部,儒家类,刘子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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