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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春秋/卷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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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证 徐知谔 徐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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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知证,义袓第五子也。事吴,历州刺史至节度使。烈袓封拜徐氏,与李氏同。知证初封江王,改魏王。徐氏诸子,知证最为长年,及元宗之世,尤见优礼,内宴辄用家人礼,起舞拜跪为寿。知证亦以叔父自处,无所让。年四十二薨。


  徐知谔,义袓第六子。吴时起家太子中舍,累迁刺史、节度使,代兄知询为金陵尹。烈袓受禅,封饶王,已又进封梁王,镇润州,兼中书令。好奇宝怪物,所畜不可计。有蜀估持凤首至,自言得之檄外南蛮,状如雄鸡,广五寸,冠上正平,可用为枕,朱冠翠尾,金喙星眼,文彩焕烂如生,人咸异之。一日,游蒜山,除地为场,联虎皮为大幄,号虎帐,与宾僚会饮其中。忽暴风号,裂帐尽碎如飞蝶。知谔惧而归,属疾,数日卒。平生常语人曰:“人生七十为大限,吾生长王家,穷极欢乐,一日可敌世二日,年三十五其死乎?”至是如其言。烈袓悲悼,废朝七日,已而复诏不视朝者七日,敛以裒冕及尚方秘器,谥日怀。十子皆贵显国中。

  所著文赋歌诗十卷,号阁中集。何氏《闽书》云:闽县梁山一名金鳖峯,五代徐知证、知锷平闽屯兵处也。二人常下江平闽,闽民慕戴,相率建生祠山北,图像奉之。一日谓众曰:“不忍汝违,来岁当别。”及期,相继化去。未几,神降于人,言并奉帝命,列职斗宫,以祐下土。于是闽人立灵济庙祀之,称知证曰九天金阙明道远德大仙、显灵博济真人、江王,知谔曰九天玉阙宣化扶教上仙、昭灵博济真人、饶王。祀礼既虔,祷无不应。任臣按,知证、知锷死闽中,正史不见,姑存此,竣考。 又永乐十五年,成袓寝疾,梦神自海滨来见,寻愈。礼官上言:“闽有灵济庙二真君,应梼有灵。”上迎神京师,作洪恩灵济官于城西南,复加知证曰清彻洞元冲虚妙应慈惠洪恩真人,知谔曰高明宏静冲澹妙应仁惠洪恩真人;正统二年加为真君,成化二年加称二神,为金玉二阙,上帝复封徐温为高上神主慈悲神父平帝,母与妃皆称元君。孝宗即位,用礼部尚书周洪谟言,革去二真君,并其父母妻帝号,而封号仍旧,云云。


  论曰:义袓生六子,昇元开国时惟知证、知锷在,得担爵受封,与李氏诸王比幸矣。后永乐中以灵佑功,用锡殊称美号。越四百馀年,而精爽不衰,殆所谓取精多而用物宏者邪?亦异矣。


  徐游,知诲子也。以义袓故于朝家为宗室, 封文安郡公。初名景游,《宣和画谱》图有李景游《谈道图》,即除景游也。又有李景道《会友图》,亦景游伯仲行也。后避元宗名,去“景”字。知诲遇元宗有恩,故元宗待游及游兄汝南郡公辽尤亲厚。汝南一作临汝。出入宫省,专典官室营缮事。

  游虽家世崇贵,然颇尚文学,居恒与文士辈时时过从。元宗创清晖殿于北苑,命游与张洎为学士,入直其中。寻进太子太保。后主嗣立,喜为文章,游复以属文见昵,遇宴饮,辄流连酣味,更相唱和。昭惠后好音律,时度新声及故唐遗曲,游问从旁称美,有狎客风。乾德初,继立国后周民,徐铉,潘佑议婚礼不决,后主命游评两家是非。时佑方宠用,游希旨奏佑议为长,其将迎多此类也。后主常于清晖殿后建澄心堂,为朝廷内地,游与辽居中用事,即以从子元隅为员外郎,凡机事密画,中旨多出其间。宋师围城,分兵署字,皆出澄心堂直承宣命,谓之“澄心堂承旨”,率游等主之。

  先是元宗好浮屠,虽供佛度僧,未至甚溺,逮后主酷佞佛,都下赡僧逾万人,造塔建寺,日不暇给。游投合主好,专董其事,缘是帑藏空虚,坐成罢敝,游不能无责焉。性多巧思,欹器久不传,游独以意创制,动合古怯。太平兴国中,宋学士苏易简得之,试于玉堂,太宗取视,叹赏不已。金陵之将亡也,徐锴属疾,夜梦巨人持大铁簁取己及兄铉并游,纳簁中多筛之,锴与游俱坠地,而铉独否。俄锴、游以疾卒,竟符其兆。


宋齐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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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齐丘字子嵩,齐丘初字昭回,歙人。汪台符献书于烈袓,齐丘忌其才名相逼,排斥之,台符因贻书侮之曰:“闻君齐大圣以为名,昭亚圣以为号。”齐丘惶恐,始易字子嵩。世为庐陵人。《江南野史》云:世为庐陵淦阳阜山人。好学,有大志,尤喜纵横短长之说。少时梦乘龙上天,颇以此自负。父诚为洪州锺传副使,卒于任,齐丘遂依传家焉。传败,齐丘穷困不能存活,随众东下,糊口于倡家魏氏。烈袓为昇州刺史,延揽四方宾客,齐丘因魏将姚克赡往谒,暇日陪燕游,托凤凰台诗见志,烈袓奇其才,以国士遇之。从镇京口,入定朱瑾之变,常参秘画,因说烈袓讲典礼,明赏罚,礼贤能,宽征赋,多见听用。烈袓为筑小亭池中,以桥度,至则彻之,独与齐丘议事,率至夜分。或居高堂,不设障幄,中置火炉,以铁箸画灰为字,随灭去,故密谋人莫得而知也。随欲大用齐丘,而义袓恶其为人,乃以为殿直军判官,凡十年。

  义袓殁,始擢右司员外郎,累迁右谏议、兵部侍郎,居中用事,行且为相矣。齐丘自以资望浅,不为远近所服,谒告归洪州葬父,因人九华山,连征不至。《江南野史》载齐丘《让表》曰:“昔高宗之梦传说,西伯之获非熊,况臣非筑岩之相,钓渭之贤,禄位弥重,宜居山野”云云。时元宗已为大将军,烈袓以吴主命,令往敦追之,乃起,除中书侍郎,迁右仆射、平章事。烈袓出镇金陵,以元宗辅政,委齐丘左右之,齐丘益树朋党,潜自封殖。

  是时烈袓权位日隆,中外皆知有禅代之势,而烈袓虑群下不协,阳为退抑,以代嗣君,齐丘亦盛赞其说为名高。会都押牙周宗微以传禅意讽吴臣,且告齐丘,齐丘疾其先己也,请斩宗以谢吴主,烈袓由是不平。而楚王景迁者,吴主婿也,美姿仪,风度和雅,烈袓绝爱之;齐丘揣得其意,使其党陈觉为景迁教授,极称景迁才,诸所参决,时政不法者,辄归过元宗以倾之。盖齐丘私计,烈袓他日得国,授于景迁,景迁和柔易制,己为元老,威权无上矣。烈袓稍稍觉之,召为都统判官,加司空,《江南录》又云:遥兼申蔡节度使。无所关预,从容而已。

  俄而齐国建,犹以勋旧为左丞相,而不与事。李德诚等持禅诏至,百官诣金陵劝进,齐丘独称疾卧家,不署表,烈袓心衔之。及即位,徐玠为侍中,李建勋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周宗为枢密使,齐丘止进司徒一官。齐丘自悼失计,复耻无功,不胜忿。及宣制,至“布衣之交”句,忽抗声曰:“臣布衣时,陛下乃一刺史尔!今日为天子,可不用老臣矣!”拂衣而出,阖门待罪。烈袓但逊辞谕之,不为改官。

  常夜宴宋泉阁,李德诚曰:“陛下应天顺人,惟宋齐丘不悦。”因出齐丘讽止劝进书。《十国纪年》云:遗宗信书,令宗信讽止德诚劝进。烈袓却之曰:“子嵩三十年故人,岂负我者!”齐丘顿首谢。自是为求媚计,请迁让皇他郡,降为公侯,以绝人望。又请绝吴太子昏,略云:“非独妇人有七出,夫有罪亦可出。”闻者莫不大噱。久之,表言备位宰相,宁得不闻国政,复自陈为人所间,烈袓大怒。齐丘归第,白衣待罪,而烈袓怒已解,谓左右曰:“宋公有才,特不识大体耳,孤岂忘旧臣者!”命元宗持手诏召见,遂以丞相同平章事,寖复委任兼知尚书省事,与张居咏、李建勋更日入阁议政。

  契丹遣燕人高霸来聘,齐丘阴谋间契丹使与晋人相攻,则江惟益安,密请厚其原币遣还,至淮北,潜刺杀之。霸有子干,匿之濠州,于是契丹颇信以为霸之死出于晋人。契丹与晋人果成嫌隙。

  未几,齐丘亲吏夏昌图盗官钱六百万,齐丘特判贷其死,烈袓切责所司,坐昌图斩。齐丘惭,称疾求罢省事,许之,遂卧疾不复朝谒。烈袓遣寿王景遂劳问,且许以镇故乡,始入朝,因召与宴饮,为布衣欢。齐丘本不无觖望,忽出怨言曰:“陛下中兴,臣之力也,奈何忘之?”烈袓作色曰:“公以游客干朕,今为三公,亦足矣!”齐丘曰:“臣为游客,陛下乃偏裨耳!”一云:烈袓曰:“汝与人言朕鸟喙如句践,难与共乐,有之乎?”齐丘词色愈厉,曰:“臣实有是言!”明日,烈袓手诏慰谢曰:“朕褊性,子嵩所知,少相亲,老相怨,可乎?”乃以齐丘为镇南军节度使。

  至洪州,改所居旧里爱亲坊为锦衣坊,大启第宅,穷奢极丽,民不堪命。初赴镇,烈袓曰:“衣锦昼行,古人所贵。”赐以锦袍,亲为著之,遂服锦袍视事。

  元宗立,召拜太保、中书令,与周宗并相。而齐丘之客陈觉、魏岑等探相附结,内主齐丘,共为造飞语倾宗,宗泣诉元宗,而岑与觉又有隙,谮觉于元宗,左迁少监。齐丘亦罢为镇海军节度使,忽忽不自得,请复归九华山,赐号九华先生,封青阳公,食青阳一县租税。会元宗欲传位齐王景遂,诏景遂总庶政,国人大骇。齐丘自九华山上疏,极论不可,且言者颇众,元宗乃收所下诏。

  有谢仲宣者,诣燕王景达言:“齐丘先帝勋旧,不宜久弃山泽。”元宗乃遣冯庭巳召之,不起;又遣燕王再持诏往,乃起,拜太傅、中书令,封卫国公,赐号国老,奉朝请,然不得预政。益轻财好客,识与不识,皆附之。荐陈觉使福州谕李弘义入朝。觉至福州,不敢言,而专命出兵,败事,佥谓必坐诛,齐丘上表待罪,置不问,觉亦不死。修撰韩熙载请斩觉等以申国法,齐丘恶之,诬以被酒猖狂,谪和州参军。当是时,齐丘、觉与冯延巳、延鲁、李征古、魏岑、查文徽为一党,熙载与孙晟、常梦钖、萧俨、江文尉、李德明为一党。齐丘刚悻自用,一言不同,必被排摈,正人多为切齿。元宗心弗善也,复使镇洪州。

  未几,周侵淮北,起齐丘为太师,领剧肤陈回节度使,进封隐国公;齐丘固让,仍为太傅。建议发诸州兵屯淮个,择偏裨可任者将之,周人未能测虚实,不敢轻进,逮春水生,转饟道阻,彼师老食匮,自当北归,然后遣师乞盟,庶可无大丧败。四队惶惑不能用。又力陈割地无益,与朝论颇异。及明年暑雨,周弃所得淮南地北归,议者谓扼险要击,可以有功,且惩后。齐丘乃谓击之怨益深,不如纵其归以为德。由是周兵皆聚于正阳,而寿州之围遂不可解,终失淮南。

  时陈觉、李征古同为枢密副使,躁妄专肆,无人臣礼,自度事定必不为群臣所容,若齐丘执大柄可无患,乘间言:“天位宜禅太弟,而以国事一委宋历。”语具《陈乔传》中。卒用是败。四防尝谓近侍曰:“齐丘才安能当此大难,不过率国中以降,自为功尔。”

  显德五年,锺谟自周还,屡陈齐丘乘国危殆,窃怀非望,且党与众,谋不可测。元宗遂命殷崇义草诏曰:“恶莫大于无君,罪莫深于卖国。”于是赐觉、征古死,而放齐丘于青阳,敕锁其第,穴墙给食。齐丘不堪其辱,明年春,自缢死。《唐馀纪传》云:家众坐馁,因谪于其妻,共缢杀之。濒缢,叹曰:“吾昔献谋幽让皇之族于泰州,宜其及此!”年七十三,谥日丑缪。齐丘微时,有日者决之曰:“君贵不可言,然亚夫下狱相也。”又自洪州来奔时,投骑将启事曰:“有生不若无生,为人不若为鬼。”又曰:“岂堪忧抱万端,无奈饥寒二字。”识者占其必殍死,至是遂验。

  齐丘初馆于魏氏,藉其资给,因以为妻,累封国夫人,无子,以从子摩诘为嗣。久之,元宗燕居,辄见齐丘为厉,叱之不退,遂迁南都。《江表志》云:元宗暮年往往见宋齐丘、陈觉、李征古如生,叱之不去,甚恶之。后主立,召其妻子还金陵,廪给甚厚,连坐者皆获宥。

  齐丘为文,语发天然,而学问不广,恒自谓古今独步。又书札不甚工,亦自矜衒,颇以虞、欧为嗤。冯延巳书法雅胜齐丘,阳乞师授以媚之,齐丘谓曰:“子书非不善,然不能精意,往往似虞世南,其何堪也!”性好术数,凡挟象纬青乌姑布壬遁之术居门下者,率数十辈,厚以资之。文武百官,多布私党,国家有善政,同党辄言“宋公为之”,或有不协人望者,则曰“不用宋公言也”,其纵恣狂悖如此。有文集六卷,《宋史•艺文志》:宋齐丘《祀元集》三卷。《增补玉管照神经》十卷,《化书》六卷。或曰《化书》谭峭所作,齐丘特窃而有之。


  论曰:齐丘任计,数喜机变,故纵横裨阖之士也。乘时干主,化家为国,可不谓有功焉。而躁悻热中,植党自用,迭起迭废,卒以不良死。史谓其扭于要君,暗于知人,其信然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