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春秋/卷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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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十一‧吴越五 十国春秋
卷八十二‧吴越六 忠懿王世家下
作者:吴任臣 
卷八十三‧吴越七

忠懿王世家下[编辑]

开宝元年春三月乙酉,丞相元德昭卒。乙巳,建奉先寺于城西,荐文考也。

是月,宋封王为吴越国王,加食邑一千户,实封一百户,敕曰:卿显著事功,已书简册,虽将印盛列于鼎钟,极恩久悬于制诰,每怀中正,常用款嘉。今封卿为吴越国王,加食邑一千户,实封一百户。见命使臣兼行册礼,故先诏示,俾咸知悉。

夏六月戊午,苏州长洲县民王安妻产三子。壬辰,知福州彰武军事王叔元璝卒。

是月,宋遣使赐王生辰礼物。

冬十月辛酉,命世子建武军节度两军副大使惟濬、两浙行军司马孙承祐入贡于宋,助郊祭也。

十一月,宋南郊,大赦,改元。

十二月己酉朔,日有食之。辛亥,宋赐王诰曰:“朕惟上天助祐,四海晏清,车书混一于华夷,雨露滋荣于稼穑。幸岁时之大稔,政庶务之小康。顺一阳而再陟郊坛,结三献而恭陈告谢。荷神心之昭格,覃庆泽于幽遐。乃眷保臣,方膺重寄。表率恒高于华夏,镇临久莅于列藩。我有异恩,特垂殊宠。咨尔天下兵马大元帅、检校太师、尚书令、吴越国王钱俶,尔既推诚而奉朕,朕当开怀而奖尔。是用择兹吉日,降以殊恩,锡吴越之两藩,兼都督之名位。命尔令子,为予守臣。授双节于天朝,所以显元帅之隆重;效一方之职贡,岂不表臣子之忠诚。井田更易于初封,品秩弥光于旧物。不烦多训,用称彝章。加食邑三千九百户,食实封三百户,吴越国王功勤如故,符至奉行。”

开宝二年秋八月,宋遣使至,赐生辰礼物并御衣红袍一副、金锁甲一副,及駞马百头。是时王贡秘色窑器于宋。钱氏有国日供奉之物,不得臣下用,故曰“秘色”。又云越州烧进。

开宝三年春三月,王亲飨五庙。

秋九月,遣世子惟濬入贡于宋。

是月,宋诏王出师伐富州,王将起行,寻以道远诏止之。是时宋命翰林学士陶谷使于我,王宴以水族数百器,又令膳人烹蝤蛑至蟚𧑅十馀种以进。顺存录云:陶谷来使,忠懿王宴之,因食蝤蛑,询其族类,王命自蝤蛑至蟚𧑅,凡十馀种以进。谷曰:“真所谓一解不如一解。”盖以讥王也。王因命进葫芦羹,曰:“此先王时有此品味,庖人依样造者。”谷在中朝,或作诗嘲之曰:“堪笑翰林陶学士,年年依样画葫芦。”故王以此戏焉。又云,谷使于我,王因举酒令曰:“白王石,碧波亭上迎仙客。”谷对曰:“口耳王,圣明天子客钱塘。”一云林摅奉使事。又王置金钟宴谷,会谷卧病,请之,赠以十副,谷谢诗云:“乞与金钟并眼明。”及出境,复有“井蛙休恃险”句。人谓其狡谲。

开宝四年秋九月,宋遣使赐生辰礼物衣冠、剑佩等。

冬十一月,宋有事于南郊,制加王食邑二千户,实封六百户,仍改赐开吴镇海一作镇越崇文耀武宣德守道功臣。

开宝五年春三月,王世子惟濬贡奉归,赍宋赐吴越国贤德顺睦夫人珠翠冠帔各一副。

秋九月,王遣元帅府掌书记黄彝简入贡,宋帝谕曰:“汝归语元帅,江南倔强不朝,我将讨之。元帅当练兵甲助我,无惑人‘唇亡齿寒’之言!”宋史云:黄彝简入贡,上谓之曰:“汝归语元帅,当助我。无惑人言云‘皮之不存,毛将安傅’。”特命有司造大第于薰风门外,连亘数坊,栋宇宏丽,储偫什物,无不悉具,因召进奏使钱文贽谓之曰:“朕数年前令学士承旨陶谷草诏,比来城南建离宫,令赐名‘礼贤宅’,以待李煜及汝主,先来朝者以赐之。”诏以草示文贽,赐俶战马及羊,谕旨于俶。王密表谢,且请师期。

冬十月,王亲飨五庙,复谒宝塔寺,拜先王铜容。

开宝六年秋八月,宋遣使赐王玉带、御衣及生辰礼物。是月,王寓书于宋宰相赵普,馈海物十器。

冬十一月,大雪之气如烟。

是岁,命南山建总持寺。

开宝七年春二月庚辰朔,日食。

夏五月,宋敕进奏使钱文贽赐王袭衣、玉带、玉鞍勒马各一事,金器二百两、银器三千两、锦绣一千段。

秋七月,宋诏王伐江南,略曰:“禁卫出军,云台选将,克期攻取,直抵昇州。卿任重统戎,心专荡寇。早者会披章奏,具述事宜,今验奸凶,果符陈请。开兹讨伐,必罄忠勤。”

是月,王密遣行军司马孙承祐入奏机事。九月,承祐至自京师,宋遣内客省使丁德裕赐王生辰礼物。

冬十月,宋授王东南面招讨制置使,宋史云:遣丁德裕赍诏,以俶为昇州东面招抚制置使。今从备史补遗。赐剑甲、鞍马,仍命丁德裕为行营兵马都监,又以云骑、雄捷等指挥步兵凡千人辅王进攻常州。庚申,王亲率镇国、镇武、亲从、上直等都指挥使王谔等五万馀人发自国城,丁德裕为先锋使。癸亥,次秀州,有气黑色,形如覆舟,当行府之上,占者曰:“王气也。”丙寅,王率诸军入常州,有获巨龟于旌门之下,占者曰:“玄武之应也。”戊辰,王克关城,常人以牙城自守,王营于九仙墩,命亲从指挥使凌超等分营四门,镇国都指挥使王谔攻江阴,镇武都指挥使金彦滔攻宜兴。

十一月,宋遣弓箭库使王文宝来宣谕,仍赐汤药。

是月,王迁行府于敌城南门。金彦滔师次宜兴,拔之,获其令尉等官。

十二月癸亥,王亲率军将攻常州牙城,杀敌兵二千馀人。甲子,获江南人马,寻拔吕城。辛未,败援兵于城北,江南大将卢绛宵遁。翼日,命钤辖使沈承礼告捷于宋。

是岁,以从子昱为福州刺史,昱筑福州夹城,自光顺门而西,东武门而北,又自东武门而南,凡九百馀丈,高丈有六尺,厚半之,开沿城河三千馀尺。

开宝八年春二月,宋遣内直使陈理劳王,别以戎服五万副赐王军卒。

夏四月,王复亲攻常州牙城,江南知常州军州事禹万诚遣观察推官郑简纳款于军门,王从其请,遂拔常州,江南国主贻王书,王不答,以其书陈宋。

五月,宋授王守太师、尚书令,加食邑六千户,实封九百户。是月,宋诏客省使丁德裕权知常州,又敕遣上侍禁李辉赐王袭衣、玉带、玉鞍勒马各一事,金器二千两、银器一万两、锦彩一万段,诏王归国。王遣两浙诸军都钤辖使沈承礼等率兵随宋师平润州,进讨金陵。

冬十一月,江南平,王奉表称贺,且请入觐。先是,宋太祖召进奏使汪知杲,令谕旨于王曰:“元帅克毗陵,有大功。俟平江南,可暂来与朕相见,以慰延想之意,即当遣还,不久留也。朕已三见上帝,岂食言乎!”又与黄彝简言,亦略同此意,故王有此请。

十二月,宋论功,遣东头供奉官徐靖赐王彩锦御衣、金盔甲、御酒、駞马等物,仍赐优诏褒焉,加王麾下孙承祐平江军节度使,沈承礼宁海军节度使,馀授防御使三人、刺史六人。是月,宋诏许王入觐。

开宝九年春正月,王发自国城。先是宋帝因王入觐,敕遣供奉官张福贵等开古河一道,自瓜州口至润州江口,达龙舟堰,以待王舟楫。

二月辛丑,王次宝应,宋遣引进使翟守素赐王汤药。甲辰,次泗州。辛亥,宋遣内司宾赐王夫人孙氏汤药、法酒。是日次近畿,宋帝诏皇子德昭迎劳。翼日,王至京师,赐宴于迎春苑。寻诏王居礼贤宅。王未至前,宋帝幸其宅,躬自阅视,异数也。戊午,王朝见于崇德殿,进贺平江南及允朝觐表,贡奉犀玉带,别史载:忠懿入朝,进宝犀带于艺祖,艺祖曰:“朕有三条,与此不同。”忠懿请宣示,艺祖笑曰:“汴河一条,淮河一条,扬子江一条。”忠懿愧服。及宝玉金器五千馀事、上酒一千缾,遂赐宴长春殿,中席就幄次赐黄金照匣、黄金钞锣及缾盘等。己未,王进谢,复诏宴于后苑。丙寅,宋帝幸礼贤宅,赐金二千两、银三万两、绢二万疋,又赐王世子惟濬及通儒学士崔仁冀等绢帛有差。是日,王遣世子惟濬进通犀带、金玉宝器,又贡白金十万两、绢五万疋、乳香五万斤以助郊祭。

三月庚午,宋帝诏曰:“古者宗工大臣,特被隆眷,或剑履上殿,或诏书不名,率由丰功,待以殊礼。今我兼其命数,用奖勋贤,辉映古今,允为优异。咨尔吴越国王钱俶,功德隆茂,器识深远,抚奥区于吴会,勒洪伐于宗彝。昨以江表不庭,王师致讨,委方面之兵柄,克常、润之土宇,辅翼帝室,震叠皇灵。而乃执圭来庭,垂绅就列,罄事君之诚悫,为群后之表仪。爰峻徽章,以旌元老。可特赐剑履上殿,书诏不名。妻贤德顺睦夫人孙氏为吴越国王妃。”仍诏内臣赐王妃汤药、法酒、茶果等五百馀事,封王女为彭城郡君。王献白金六万两、绢六万段为谢。

宋帝数诏王与世子惟濬宴射后苑,汎舟池中,时惟亲王预席,王拜谢久之,宋帝令内侍掖起,手酌酒以赐王,王伏地感泣,且曰:“子子孙孙,尽忠尽孝。”宋帝曰:“但尽我一世耳,后世子孙亦非尔所及也。”一日,召王内宴,独晋、秦二王在坐,酒酣,宋帝命王与二王叙昆仲之礼,王叩头涕泣固让,乃止。又常宴宫中,出内伎弹琵琶,王献词曰:“金凤欲飞遭掣搦,情脉脉。”宋帝遽起,拊王背曰:“誓不杀钱王。”会宋帝将以四月幸西京,王恳请扈从,不许,已而留世子惟濬侍祠,令王归国。启行之时,先期,宋帝宴饯于讲武殿,赐窄衣、玉束带、玉鞍勒马、玳瑁鞭、金银锦彩二十馀万、银装兵器八百事,谓王曰:“南北风土异宜,渐及炎暑,卿可早发。”王涕泣言:“愿三岁一朝。”宋帝曰:“川陆迂远,当俟诏旨即来。”次日,王妃入辞中宫,赐金器三百两、衣著二千疋、银二千两。临发,宋帝特赐导从仪卫之物,鲜华夺目,自礼贤宅至迎春苑,络绎道路不绝。又亲赐黄袱一束,封缄甚固,戒王曰:“途中宜密视。”

是月甲戌,王离京师,宋帝诏秦王届期赐宴于迎春苑,敕遣引进使翟守素押翰林御厨仪鸾送至睢阳;次日,复遣内使乘驿至,赐王汤药二金盒、王妃汤药一金盒。戊子,王再拜启所赐黄袱,视之,皆宋臣乞留王章疏,王甚感惧。

夏四月丙辰,王至国城;丙寅,命子惟治诣宋谢恩。常视事功臣堂,一日,命坐于东偏,曰:“西北者,神京在焉,天威不违咫尺,敢居乎!”每修贡,必焚香而遣。是月二十一日,宋又降制曰:“汉酂侯以第一论功,方赐剑履上殿;唐汾阳以累赠元老,乃命诏书不名。斯越其章,乃殊乎礼。咨尔吴越国王钱俶,岳重雄名,神符妙略。横江负海,世为开国之臣;履信资忠,位袭仗君之节。爵位崇极,逾三十年。昨以吴人不庭,致使王师问罪,付东南之兵柄,荡常润之寇尘。始则兵钺亲临,早平边垒;次则师徒适至,克彼江城。洎僭国之倾亡,亦纯诚之赞助。望阙入觐,执圭来朝。当妖氛未平,按彤车而发愤;及凶徒尽扫,望金阙以来奔。为臣及兹,其节可尚。天朝典礼,汝特为优,带剑不名,所尊非过,朕今议赏,惟尔攸宜,所以异乎群僚,殊彼恒品。”云云。兹按带剑不名,前已有诏,今又降制也。

五月,宋加王食邑三千户,实封一千户。

夏六月癸卯,王进宋银绢绵以万计。

秋八月,宋遣进奏使江知杲赐国信及生辰礼物。

冬十月癸丑,宋帝崩,晋王光义即位,遣侍御史雷德骧来告哀,王帅府僚将校等发哀,王二日不食,十一日不视事。

十一月,王遣元帅府牙内都指挥使子惟渲赍通天犀带、金器五百事、玳瑁五百事、涂金银香龙等巨万诣宋称贺。

是月,宋遣枢密都承旨武珍制加王食邑五千户,实封一千户,仍赐龟鱼宝带袭衣等物。吴越国王妃孙氏薨。

十二月己亥,宋改是岁为太平兴国元年。

太平兴国二年春二月,宋遣给事中程羽来归王妃之赗,谥王妃曰□□。

三月,宋授王尚书令兼中书令,敕曰:“干戈之役,所以宣吊伐之功;雨露之恩,所以示旌嘉之宠。其有任分忧寄,绩著简编,一心禀奉于朝廷,半载勤劳于师旅,用酬丕绩,特举徽章。咨尔吴越国王钱俶,天赋纯诚,神资秘略。玉钤金匮,生知战伐之机;列鼎鸣钟,世袭公王之位。斧钺之威权素重,梯航之职贡惟勤。特授大谋,共除残孽。训骁雄之士卒,所向无前;指要害之州城,期于必取。涉历寒暄之候,辛勤寇敌之威。简自朕心,岂忘嘉奖。捷书才至,赏典亟行,载征耆老之文,俾尽优崇之礼。尔其恭膺休命,善抚奥区,知荷宠以难忘,思审终之为美。庇民尊主,传带砺于无虞;翼子贻孙,保箕裘而不坠。扶成昌运,永光令图。可特授尚书令兼中书令、天下兵马大元帅,散官如故。”

夏五月,王下令,文轨大同,封疆无患,凡御敌之制悉除之,境内诸城有白露屋及防城物,亦令撤去。

秋八月,宋遣翰林学士都承旨李昉赐王生辰礼物。

是月,王遣两军节度使世子惟濬入朝于宋修觐礼,王贡品物钜万,又请岁增常贡,宋帝不许。

太平兴国三年春正月,以皮光邻为温州刺史。

二月,王发国城。

三月,次扬州,宋遣阁门使梁迥、内班阎承翰来赐王汤药茶酒。己酉,朝见宋帝于崇德殿,宋帝命亲王迎接,赐宴于长春殿,令恩赦侯𬬮、违命侯煜陪坐,王进上法酒五百缾、金银器物三千两、绫绵一万、龙凤香等二万事。翼日,宋帝赐王生料羊二百口、法酒三百缾、粳米二百石、杂买钱一万缗,又赐从行将校等官钱三万缗。已又诏王宴后苑,王复进宝玉金银酒器等三千馀两、通犀带一条、龙凤龟鱼带六事。时宋帝命射,每中的,王即进金银器三百两,帝中的凡六焉。

夏四月,宋帝复宴王于崇德殿,已又宴于苑中,时世子惟濬侍宴。明日,王奉表谢,略曰:“御苑深沉,想人臣之不到;天颜咫尺,惟父子以周亲。”未几,又宴王于南郊御庄,王又上金银酒器无筭,酒酣,至暮而归。翼日,宋帝遣内司宾赐王御衣红袍宝带御马一匹、仪鸾一副。会是时闽帅陈洪进纳土,王上言:“臣伏有恳诚,贮于肺腑,幸因入觐,辄敢上闻。盖虞神道之害盈,必冀天时之从欲。除本道军甲器已曾奏纳外,所有封吴越国王及天下兵马大元帅职名并乞解罢。凡颁诏命,悉愿名呼,庶圣朝无虚授之恩,微臣免速亡之祸。”宋帝优诏不许。

五月乙酉,丞相崔仁冀劝王纳土,不然祸且立至。王遂决策,上表云:“臣庆遇承平之运,远修肆觐之仪,宸眷弥隆,宠章皆极。斗筲之量,实觉满盈;丹赤之诚,辄兹披露。臣伏念祖宗以来,亲提义旅,尊戴中京,略有两浙之土田,讨平一方之僭逆,此际盖隔朝天之路,莫谐请吏之心。然而禀号令于阙庭,保封疆于边徼,家世承袭,已及百年。今者幸遇皇帝陛下嗣守丕基,削平诸夏,凡在率滨之内,悉归舆地之图。独臣一邦,僻介江表;职贡虽陈于外府,版籍未归于有司。尚令山越之民,犹隔陶唐之化;太阳委照,不及蔀家;春雷发声,兀为聋俗,则臣实使之然也。愿以所部十三州、一军、八十六县,户五十五万六百八十、兵一十一万五千三十六,献于下执事。”宋帝答诏曰:“卿世济忠纯,志遵宪度,承百年之堂构,有千里之湖山。钱氏家乘内此尚有“自朕纂临,聿修觐礼,睹文物之全盛,嘉书轨之混同”。愿亲日月之光,遽忘江海之志。甲兵楼橹,既悉上于有司;山川土田,又尽献于天府。举宗效顺,前代所无。书之简编,永彰忠烈,所请宜依。”

王朝退,将吏始知之,皆恸哭曰:“吾王不归矣!”宋帝随赐王誓书。略曰:皇帝锡命吴越国王钱俶:自朕纂临以来,独持短表,自献封疆,将三千里锦绣山川,十三郡鱼盐世界,皆归皇宋,尽属有司。誓书到日,率土之滨,皆不问罪犯轻重,各出囹圄。钱氏之家,恐系远房,或高曾祖至曾玄孙以下,议杖刅伤遇死,一人至七人者放,七人以上者奏;无居址者,遇所属州军县邑僧寺道观,令自措躬安歇;无官者可以荫资,有官者重跻极品。妄议谗言,奉持减剥,并不如命。钱氏到日,如朕亲行。今绐此书,永为照据,与国同休。

丁亥,宋升扬州为淮海国,制王依前守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改封王为淮海国王,食邑一万户,实封一千户,仍充天下兵马大元帅,改赐宁淮镇海崇文耀武宣德守道功臣,以王弟仪信并为观察使,以王世子惟濬为节度使兼侍中,王子惟治为节度使,惟演为团练使,惟灏及王从子郁昱并为刺史,仍赐礼贤宅为永业,诏曰:“汉宠功臣,聿著带河之誓;周尊元老,遂分表海之邦。其有奄宅勾吴,早绵星纪,包茅入贡,不绝于累朝,羽檄起兵,备尝于百战。适当辑瑞而来王,爰以提封而上献。宜迁内地,别锡爰田,弥昭启土之荣,俾增书社之数。吴越国王钱俶天资纯懿,世济忠贞,兆积德于灵源,书大勋于策府。近者庆冲人之践祚,奉国珍而来朝,齿革羽毛,既修其常贡;土田版籍,又献于有司。愿宿卫于京师,表乃心于王室。眷兹诚节,宜茂宠光。是用裂西楚之名区,析长淮之奥壤,建兹大国,不远旧封,载疏千里之疆,更重四征之寄。畴其爵邑,施及子孙,永夹辅于皇家,爰对扬于休命。”又授王麾下将校孙承祐、沈承礼并为节度使等官,宾幕宰相而下拜官者二千五百人。

是岁秋七月,中元节,汴京张灯,宋帝令有司于王宅前设灯山,陈声乐以宠之。越数日,复宴王于崇德殿,命王世子惟濬侍焉。

八月,宋帝令王缌麻以上亲属及管内官吏悉归京师,凡千四十四艘,随命以杭州伶人马迎恩等四十五人赐王,俾备旦夕宴乐。宋史云:杭州送俶乐人凡八十有一人,诏以三十六人还杭州,四十五人赐俶,俶上表谢,上亲画付中书送史馆。

九月九日,大宴王于长春殿。冬十一月朔,南郊礼毕,宋帝诏加食邑二千户,实封一百户。

冬十一月朔,南郊礼毕,宋帝诏加食邑二千户,实封一百户。

四年春二月朔,王入朝,大宴于苑中。宋帝顾王甚厚,饮必命釂,及罢,拜不能兴,宋帝命以金装担子送王归第。王小心畏慎,每晨趋阙,必先至宫门假寝以待。一日,夜漏四鼓,清跸启行,时风雨大作,诸节镇无一人至者,宋帝见王与世子惟濬,称叹久之,谓王曰:“卿中年,宜避风冷。自今入见,不须太蚤。”仍辍御前四大烛赐焉。是月,宋帝征太原,王请从行。

夏四月,北汉主刘继元降,宋帝御连城台,诛军中先亡命于太原者,顾谓王曰:“卿能保全一方以归于我,兵不血刃,深可嘉也。”仍赐红袍、玉鞍辔马,王顿首谢。秋七月,宋帝凯旋,大行封赏,加王食邑二万户,实封二千户。

五年春正月,宋帝御朝元殿受朝贺,王以剑履升殿,观者荣之。三月,清明节,宋帝御大□殿,召王乘马击球,仍以球杖引球授王,俾王击之,命王曰:“卿中年,宜以此娱。”夏四月,王以风疾乞假,宋帝遣御医中使一日三至第。六月,宋帝亲幸礼贤宅,抚慰再四,赐金器一千两、钱一万索、银一万两、绫绢一万疋,王遣子惟治进谢。秋九月,王进朝崇德殿,上金装定器二千事、水晶玛瑙宝装器皿三十事、珊瑚树一枝。冬十月,宋帝宴王于朝元殿。

六年,王风眩复作,自是赐王免朝。夏五月,宋帝遣中使赐王文楸碁局、水精碁子,且谕曰:“朕机务之馀,颇曾留意,以卿在假,可用此自怡。”一日,内臣赵海过王,探怀中药百粒以进,王方命茶,尽饵之,海既去,家人皆泣,盖有所疑也。王笑曰:“主上待我厚,中贵必良药耳。”宋帝闻之,大惊,即杖海,流之远郡。冬十月,王朝谢于文德殿,宋帝携手抚问良久,遂赐宴于长春殿。

八年夏五月,宋帝遣内使赐王珍珠黄罗伞一、龙香凉茶二十斤。秋八月,王遣世子惟濬贡宋帝白龙脑香一百斤、金银陶器五百事。

冬十一月,王表求罢职。表曰:臣以蕞尔之躯,蒙被恩宠,赋禄百万,兼职数四。元帅之任实本于兵权,国王之号盖屏于帝室。尚书总百揆之重,中书掌八柄之繁,维师冠于上台,开府当于极品。臣之孱琐,罔克负荷。邦国之制,式著等威;名器之间,固有涯分。徒速罪戾,以取颠𬯀。伏望圣旨,特从省罢。宋帝不许。及表三上,乃优诏褒之,但罢兵马大元帅,馀如故,仍加食邑三千户,实封五百户。诏曰:分茅胙土,所以彰世家之荣;大辂繁缨,所以表名器之重。冬十一月,王表求罢职。表曰:臣以蕞尔之躯,蒙被恩宠,赋禄百万,兼职数四。元帅之任实本于兵权,国王之号盖屏于帝室。尚书总百揆之重,中书掌八柄之繁,维师冠于上台,开府当于极品。臣之孱琐,罔克负荷。邦国之制,式著等威;名器之间,固有涯分。徒速罪戾,以取颠𬯀。伏望圣旨,特从省罢。宋帝不许。及表三上,乃优诏褒之,但罢兵马大元帅,馀如故,仍加食邑三千户,实封五百户。诏曰:分茅胙土,所以彰世家之荣;大辂繁缨,所以表名器之重。至若褒宠勋德,度越典常,咨于旧章,爰推异数。乃有体好谦之德,形固让之辞,敦谕再三,确乎不拔,用曲至公之论,式光知止之风。淮海国王钱俶,方岳炳灵,风云通感,奄有勾吴之地,不忘象魏之心,扫境来朝,举家宿卫,籍其土宇,入于朝廷,式昭职贡,胙之淮海,居天子二老之任,启真王万户之封,并加宠章,用答忠顺。而乃屡形表疏,愿避官荣,发于深衷,诚不可夺。若以灵台偃伯,武库櫜兵,天下一家,书轨之无外,五侯九伯,征伐之不行,愿寝元帅之名,勉徇由衷之请。其乃世祚明德,存于带砺之盟;帝赉良弼,宠以台辅之任。极驭贵之爵,增衍食之封,非足畴庸,适以昭德,勉膺渥泽,克副眷怀。可罢天下兵马大元帅,馀如故。

雍熙元年春二月,宋帝幸太乙宫,路由礼贤宅,王力疾出见于道旁,宋帝驻辇抚谕。是冬,郊禋礼毕,改封王为汉南国王,加食邑二千户,实封四百户,仍改赐宁海镇国崇文耀武宣德守道功臣。

二年春,宋帝取王草书以进,诏赐金匣玉砚及龙凤墨、红绿笔、蜀笺盈丈纸皆百数。秋九月,王奉宋帝命,扶疾宴于崇德殿。冬十月,宋帝遣内使赐王夫人龙凤珠冠兼赐幕府将校币帛,授王子惟治等九人官爵有差。

四年春,出王为武胜军节度使,改封南阳国王。王久被病,宋帝诏免入辞,将发,赐玉束带、金唾壶、椀盎等。夏四月,王赴南阳,宋帝命王子惟渲、惟灏随行。已而,王四上表让国王,宋帝遣给事中崔灏改封王为许王,加食邑一万户,实封二千户,仍改赐安时镇国崇文耀武宣德守道功臣。

端拱元年春二月,徙封邓王,加食邑一万户,实封三千户。是秋,宋帝遣皇城使李惠、河州团练使王继恩赐生辰器币,王与使者宴饮极欢。晡时,王于西轩命左右读唐书数篇,又令诸子孙诵诗,未讫,风眩复作,至漏四下而薨。是夕有流星坠于正寝之上,光烛满庭,年六十。王既以己丑岁八月二十四日诞生,至是复于八月二十四日即世,更与文穆王薨日同,人皆异之。讣闻,宋帝为废朝七日,敕中使王继恩、贾继勋护丧归京师,追封秦国王,谥曰忠懿。仍正衙备礼发册,册曰:“皇帝若曰:昊穹眷祐,贤哲挺生,禀象纬之纯精,负经纶之盛业。作民父母,为国翰垣。其存也冠中台而长诸侯,其没也峻徽章而崇礼命。咨尔故安时镇国崇文耀武宣德守道功臣、武胜军节度、邓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开府仪同三司、守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使持节邓州诸军事、行邓州刺史、上柱国、邓王、食邑九万七千户、食实封一万六千九百户、赐剑履上殿,诏书不名钱俶。嗣祖考之旧德,奠东南之奥区,开国承家,本仁祖义,以忠孝而保社稷,以廉让而化人民,勤翼戴于累朝,克惠绥于一境,世传威略,志慕声名。当武库戢兵,洞阅诗书之府;洎秣陵问罪,雄张犄角之师。致区宇之同文,赖忠良之协力。逮予纂绍,益享崇高,蕴明哲而保身,务倾输而竭节,尽献土壤,来归阙庭。予嘉乃功,洊锡殊宠。而道隆简退,志尚谦冲,屡辞却縠之权,难夺范宣之让。朕深惟勋旧,俾就养颐,爰出殿于大邦,庶聿臻于眉寿,式系元老,永辅眇躬。何天道之难谌,嗟梁木之斯怀!长沙既往,空存中令之勋;征卤云亡,但见云台之像。赗赙从于异等,嗟悼废于临朝;宁酬柱国之勋,未极君臣之分。庸加典册,以厚始终。今遣使大中大夫、尚书工部侍郎、上柱国、汾阳郡开国侯、食邑一千户、赐紫金鱼袋郭贽一作赞持节赠尔为秦国王。呜呼!德无不报,予敢忘于格言;魂而有知,尔尚歆于天命。”

二年春正月丁酉,宋帝遣使押翰林仪鸾,卤簿鼓吹,葬王于洛阳县之贤相里陶公原。真宗朝,特诏尊王尚父。

先是武肃王时,有术者告曰:“王如广牙城,改旧为新,有国止及百年;若填筑西湖以为公府,当十倍于此。”武肃王笑曰:“岂有千年而无真主者乎?”即于治所增广之。及王归宋,计三世五王,总九十八年,果不盈百云。先是太平兴国初,有僧歌于市曰:“还乡寂寂杳无踪,不挂征帆水陆通,踏得故乡田地稳,更无南北与西东。”或问故,但云“明年大家都去”。未几,果有纳土之应。又忠懿王将内附,决于天竺大士,梦大士以彩绳围绕其宅,归宋之意始定。后子孙遂金紫不绝。又戊寅岁,永嘉县人伐木,破其中,有文曰“天下太平”,凡五片皆然,是亦天下浑一之兆也。

王任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国王,凡四十年,为元帅三十五年,位极富贵,善始善终,福履之盛,近代无比。

颇知书,雅好吟咏,有诗数百首,曰政本集,国相元德昭、宋翰林学士陶谷为之序。惟演搜其遗文,刻行于世,共十卷。性谦和,未曾忤物。自奉颇薄,常服大帛之衣。崇信释氏,前后造寺无筭;入宋后,又以爱子为僧。为人宽洪大度,常大会宾客,食鳖臛,而得庖人濡血纸于器中,王遽藏之褏,顾左右曰:“勿令掌膳者知。”太平兴国末,赵普再入相,与卢多逊不相能。一日,普召王世子惟濬谓曰:“朝廷知多逊求取元帅财物,今未鞠劾者,恐累元帅耳。请具所遗之物列状上闻。”惟濬归白王,王曰:“我入朝时,荷主上殊常之遇,故左右大臣咸有馈物,非独卢相也,岂可见人将溺而加石焉!”普闻之,深自叹服。李至碑文曰:“王事文穆,晨昏定省,一杯之药,必经其手,一俎之羞,必尝其味。当时物议,翕然称之。年十三,先君捐馆,哀若成人,泣血绝浆,殆无生意。广顺中,丁内艰,杖而后起,气息才属,有识增感,行路伤情。”又曰:“从效向化,尽平宿憾。欣容假道,俾效输琛。陈洪进继遣行人,亦由王境,王皆丰其馆谷,假以舟车。恩礼不衰,殆将二纪,其乐人事大如此。”

子八人:惟濬、惟治、惟演、惟灏、惟溍、惟济、惟渲、惟󲳴。惟灏至贺州团练使,惟渲韶州团练使,惟溍左龙武将军、奖州刺史,惟演、惟济皆童年,为宋帝所称,召见慰劳,并起家诸卫将军。惟演子冀国公暄,暄子会稽郡王景臻,景臻子荣国公忱,封爵世世不绝。先是武肃王与战士多赐己姓,忠懿王归宋皆称同宗。淳化三年,太宗诏令复本姓。又浙中刘氏改为金氏者,亦令还故。

景德中,有司请以礼贤宅为司天监,真宗以先朝所赐,不许。大中祥符八年,惟演等复表上之,赐钱五万贯,仍赐宅各一区。熙宁时,知杭州军州事赵抃言:“钱氏父祖、妃夫人、子孙坟庙,在钱塘者二十有六,在临安者十有一,愿以龙山妙因院为观,使钱氏之孙为道士曰自然者居之,治其祠坟。”神宗命赐名曰表忠观。理宗给田三百亩,付观旌功焉。按欧阳五代史言:吴越自武肃王以后,常重敛其民,下至鸡鱼卵鷇,必家至而户取,诸按吏多持簿量为笞数,人不堪其苦。又顺存录曰:钱氏凡欠一斗者,多至徒罪。徐玚常使吴越,云三更已闻獐麂,号叫达曙,问于驿吏,乃县司起征科矣。江表志云:吴越时,民多赤体有敝葛褐者,多用竹篾系腰间,执事非利不行,吏胥虽贫者,亦家累千金。疑或传闻过甚云。钱氏家乘:忠懿葬河南洛阳县贤相里。

论曰:钱氏据有两浙,几及百年,武肃以来善事中国,保障偏方,厥功钜矣。宋兴后,王益倾资修贡献,宋祖曰:“此吾帑中物,何用献为!”常读宋两朝供奉录,中间称忠懿王入贡,如赭黄犀、龙凤龟鱼、仙人鳌、山宝树等物,及通犀带七十馀条,皆希世之宝;而金饰玳瑁器至一千五百馀事,水晶码碯玉器至四千馀事,珊瑚十高三尺五寸,金银饰陶器一十四万馀事,金银饰龙凤船航二百艘,银装器械七十万事,白龙脑二百馀斤,玉带二十四,紫金狮子带一,金九万五千馀两,银一百一十万两,锦绮色绵以万万计,而举朝文武阉寺多所馈遗。竭十三州之物力以供大国,务得中朝心,国以是而渐贫,民亦以是而得安。谚曰:“皮之不存,毛将安附。”呜呼!殆非所以论吴越矣。诸诏敕俱从唐书、五代史、宋史及钱氏世谱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