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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真经新传 (四库全书本)/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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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南华真经新传 卷十二 卷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新传卷十二   宋 王雱 撰
  徐无鬼
  夫能平心顺气以道为务而忘于贫贱穷逹则入于至人之域此徐无鬼之能若是矣庄子因而作徐无鬼
  徐无鬼因女商见魏武侯武侯劳之曰先生病矣苦于山林之劳顾乃肯见于寡人徐无鬼曰我则劳于君君有何劳于我君将盈嗜欲长好恶则性命之情病矣君将黜嗜欲掔好恶则耳目病矣我将劳君君有何劳于我武侯超然不对少焉徐无鬼曰尝语君吾相狗也下之质执饱而止是狸徳也中之质若视日上之质若忘其一吾相狗又不若吾相马也吾相马直者中绳曲者中钩方者中矩圆者中规是国马也而未若天下马也天下马有成材若恤若失若丧其一若是者超轶绝尘不知其所武侯大悦而𥬇徐无鬼出女商曰先生独何以说吾君乎吾所以说吾君者横说之则以诗书礼乐从说之则以金板六弢奉事而大有功者不可为数而吾君未尝启齿
  老子曰道者万物之奥也善人之所宝也夫善人之所以宝于道则外所以忘其形内所以虚其心黜嗜欲忘好恶安于性命之情而所以宝全于道也不善之人则不然其于道也若存而若亡外所以不能全其形内所以不能虚其心充嗜欲专好恶决于性命之情而其于道也岂宝欤此魏武侯闻徐无鬼之言而超然不对也夫武侯之性中材也不可卒告以至道而宜先悦之以所好此无鬼所以有相狗马之言也然无鬼非能相于狗马也故寓入道之意于狗马以狗之上质则若亡其一以天下之马则有成材所谓若亡其一者以形全神王而能忘其身也所谓有成材者以徳宇泰定而不亏其本也能忘其身则无为不亏其本则无用无为无用则所以能入于道也此无鬼寓意之若是而武侯不知其意而徒悦其言也故曰大悦而笑
  今先生何以说吾君使吾君说若此乎徐无鬼曰吾直告之吾相狗马耳女商曰若是乎曰子不闻夫越之流人乎去国数日见其所知而喜去国旬月见所尝见于国中者喜及期年也见似人者而喜矣不亦去人滋久思人滋深乎夫逃虚空者藜藋柱乎鼪鼬之迳踉位其空闻人足音跫然而喜矣而况乎昆弟亲戚之謦欬其侧者乎久矣夫莫以真人之言謦欬吾君之侧乎徐无鬼见武侯武侯曰先生居山林食芧栗厌葱韭以宾寡人久矣夫今老邪其欲干酒肉之味邪其寡人亦有社稷之福邪徐无鬼曰无鬼生于贫贱未尝敢饮食君之酒肉将来劳君也君曰何哉奚劳寡人曰劳君之神与形武侯曰何谓邪徐无鬼曰天地之养也一登高不可以为长居下不可以为短君独为万乘之主以苦一国之民以养耳目鼻口夫神者不自许也夫神者好和而恶奸夫奸病也故劳之唯君所病之何也武侯曰欲见先生久矣
  夫天地之于人均受之性命均付之分极至于所养亦均也岂有间于尊卑长㓜乎故曰天地之养也一魏武不知所然而殚天下之物以养形不足则劳神而营之故神愈劳而不能王形愈养而不能全安若外六骸而忘嗜欲游心于逍遥之域则形神岂有不全乎
  吾欲爱民而为义偃兵其可乎徐无鬼曰不可爱民害民之始也为义偃兵造兵之本也君自此为之则殆不成凡成美恶器也君虽为仁义几且伪哉形固造形成固有伐变固外战君亦必无盛鹤列于丽谯之间无徒骥于锱坛之宫无藏逆于得无以巧胜人无以谋胜人无以战胜人夫杀人之士民兼人之土地以养吾私与吾神者其战不知孰善胜之恶乎在君若勿已矣修胸中之诚以应天地之情而勿撄夫民死已脱矣君将恶乎用夫偃兵哉
  夫道者无为之朴也兵者有为之器也圣人常无为而民自化所谓兵者置而不用也武侯不能无为而欲为义偃兵以爱民此无鬼所以答之以不可也夫圣人以百姓为刍狗而不爱爱之而其民所以遂生也若以爱爱之则爱有不及而民憝心矣如此则适足以害之也故曰爱民害民之始也以义为外迹而不为为之而物之所以从顺也若以可为而为之则有不当而物必不顺矣如此则适足用兵也故曰为义偃兵造兵之本也不能如此而必爱而必为则治道安得而全矣故曰君自此为之则殆不成
  黄帝将见大隗乎具茨之山方明为御昌㝢骖乘张若謵朋前马昆阍滑稽后车至于襄城之野七圣皆迷无所问涂适遇牧马童子问涂焉曰若知具⿱⺾㳄之山乎曰然若知大隗之所存乎曰然黄帝曰异哉小童非徒知具茨之山又知大隗之所存请问为天下小童曰夫为天下者亦若此而已矣又奚事焉予少而自游于六合之内予适有瞀病有长者教予曰若乘日之车而游于襄城之野今予病少痊予又且复游于六合之外夫为天下亦若此而已予又奚事焉黄帝曰夫为天下者则诚非吾子之事虽然请问为天下小童辞黄帝又问小童曰夫为天下者亦奚以异乎牧马者哉亦去其害马者而已矣黄帝再拜稽首称天师而退知士无思虑之变则不乐辩士无谈说之序则不乐察士无凌谇之事则不乐皆囿于物者也招世之士兴朝中民之士荣官筋力之士矜难勇敢之士奋患兵革之士乐战枯槁之士宿名法律之士广治礼乐之士敬容仁义之士贵际农夫无草莱之事则不比商贾无市井之事则不比庶人有旦暮之业则劝百工有器械之巧则壮钱财不积则贪者忧权势不尤则夸者悲势物之徒乐变遭时有所用不能无为也此皆顺比于岁不物于易者也驰其形性潜之万物终身不反悲夫庄子曰射者非前期而中谓之善射天下皆羿也可乎惠子曰可庄子曰天下非有公是也而各是其所是天下皆尧也可乎惠子曰可庄子曰然则儒墨杨秉四与夫子为五果孰是邪或者若鲁遽者邪其弟子曰我得夫子之道矣吾能冬爨鼎而夏造冰矣鲁遽曰是直以阳召阳以阴召阴非吾所谓道也吾示子乎吾道于是乎为之调瑟废一于堂废一于室鼓宫宫动鼔角角动音律同矣夫或改调一弦于五音无当也鼓之二十五弦皆动未始异于声而音之君已且若是者邪惠子曰今夫儒墨杨秉且方与我以辩相拂以辞相镇以声而未始吾非也则奚若矣庄子曰齐人蹢子于宋者其命阍也不以完其求钘锺也以束缚其求唐子也而未始出域有遗类矣夫楚人寄而蹢阍者夜半于无人之时而与舟人斗未始离于岑而足以造于怨也
  大隗者况于大道也具茨之山者况于道体无为而寂然岂有为之圣可求欤此所以言七圣俱迷也惟能放心专气复归于婴儿则然后心得而知之矣故曰牧马童子又曰非徒知具茨之山又知大隗之所存也夫知大道之真体则任于无为而已矣此所以答黄帝为天下则曰又奚事者则无为虚静而放心于自得之场气马旡所适而已故曰为天下者亦奚以异乎牧马夫气马无所适则外物不能为累也故曰亦去其害马者而已矣此皆极于自然而天地万物所以皆宗师此黄帝所以称之为天师也
  庄子送葬过惠子之墓顾谓从者曰郢人垩漫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斵之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斵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闻之召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则尝能斵之虽然臣之质死久矣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管仲有病桓公问之曰仲父之病病矣可不谓云至于大病则寡人恶乎属国而可管仲曰公谁欲与公曰鲍叔牙曰不可其为人洁廉善士也其于不已若者不比之又一闻人之过终身不忘使之治国上且钩乎君下且逆乎民其得罪于君也将弗久矣公曰然则孰可对曰勿已则隰朋可其为人也上忘而下畔愧不若皇帝而哀不已若者以徳分人谓之圣以财分人谓之贤以贤临人未有得人者也以贤下人未有不得人者也其于国有不闻也其于家有不见也勿已则隰朋可吴王浮于江登乎狙之山众狙见之恂然弃而走逃于深蓁有一狙焉委蛇攫⿰扌瓜 -- 抓见巧乎王王射之敏给搏捷矢王命相者趋射之狙执死王顾谓其友颜不疑曰之狙也伐其巧恃其便以敖予以至此殛也戒之哉嗟乎无以汝色骄人哉颜不疑归而师董梧以锄其色去乐辞显三年而国人称之南伯子綦𨼆几而坐仰天而嘘颜成子入见曰夫子物之尤也形固可使若槁骸心固可使若死灰乎曰吾尝居山穴之中矣当是时也田禾一睹我而齐国之众三贺之我必先之彼故知之我必卖之彼故鬻之若我而不有之彼恶得而知之若我而不卖之彼恶得而鬻之嗟乎我悲人之自丧者吾又悲夫悲人者吾又悲夫悲人之悲者其后而日远矣仲尼之楚楚王觞之孙叔敖执爵而立市南宜僚受酒而祭曰古之人乎于此言已曰丘也闻不言之言矣未之尝言于此乎言之市南宜僚弄丸而两家之难解孙叔敖甘寝秉羽而郢人投兵丘愿有喙三尺彼之谓不道之道此之谓不言之辩故徳总乎道之所一而言休乎知之所不知至矣道之所一者徳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辩不能举也名若儒墨而凶矣故海不辞东流大之至也庄子之所言非得已而言之也非惠子不能知之惠子死则孰能知庄子之言矣此所以引匠石为况而又曰吾无与言之矣
  圣人幷包天地泽及天下而不知其谁氏是故生无爵死无谥实不聚名不立此之谓大人狗不以善吠为良人不以善言为贤而况为大乎夫为大不足以为大而况为徳乎夫大备矣莫若天地然奚求焉而大备矣知大备者无求无失无弃不以物易己也反已而不穷循古而不摩大人之诚子綦有八子陈诸前召九方歅曰为我相吾子孰为祥九方歅曰梱也为祥子綦瞿然喜曰奚若曰梱也将与国君同食以终其身子綦索然出涕曰吾子何为以至于是极也九方歅曰夫与国君同食泽及三族而况于父母乎今夫子闻之而泣是御福也子则祥矣父则不祥子綦曰歅汝何足以识之而梱祥邪尽于酒肉入于鼻口矣而何足以知其所自来吾未尝为牧而牂生于奥未尝好田而鹑生于宎若勿怪何邪吾所与吾子游者游于天地吾与之邀乐于天吾与之邀食于地吾不与之为事不与之为谋不与之为怪吾与之乘天地之诚而不以物与之相撄吾与之一委蛇而不与之为事所宜今也然有世俗之偿焉凡有怪徴者必有怪行殆乎非我与吾子之罪几天与之也吾以是泣也无几何而使梱之于燕盗得之于道全而鬻之则难不若刖之则易于是刖而鬻之于齐适当渠公之街终身食肉而终啮缺遇许由曰子将奚之曰将逃尧曰奚谓邪曰夫尧畜畜然仁吾恐其为天下笑后世其人与人相食与夫民不难聚也爱之则亲利之则至誉之则劝致其所恶则散爱利出乎仁义捐仁义者寡利仁义者众夫仁义之行唯且无诚且假夫贪禽者嚣嚣是以一人之断制利天下譬之犹一覕也夫尧知贤人之利天下也而不知其贼天下也夫惟外乎贤者知之矣有暧姝者有濡需者有卷娄者所谓暧姝者学一先生之言则暧暧姝姝而私自说也自以为足矣而未知未始有物也是以谓暧姝者也濡需者豕虱是也择䟽鬛自以为广宫大囿奎蹄曲隈乳间股脚自以为安室利处不知屠者之一旦鼓臂布草操烟火而已与豕俱焦也此以域进此以域退此其所谓濡需者也卷娄者舜也羊肉不慕蚁蚁慕羊肉羊肉膻也舜有膻行百姓悦之故三徙成都至邓之墟而十有万家尧闻舜之贤举之童土之地曰冀得其来之泽舜举乎童土之地年齿长矣聪明衰矣而不得休归所谓卷娄者也大人者徳之所以充实也徳之充实则处上而不贵功成而不居赡足万物而不知其所用衣被天下而无得而为称此大人之道若是矣故曰生无爵死无谥实不聚名不立此之谓大人夫爵谥者度外之物也名实者天下之虚器也大人岂有心于四者乎此庄子所以有无立之言也
  是以神人恶众至众至则不比不比则不利也
  神人者言乎其道也神人鼓舞万物而不与圣同忧万物所以自归矣非由好而致之也故曰神人恶众至
  故无所甚亲无所甚疏抱徳焬和以顺天下此谓真人真人者言其性也真人不与万物相亲疏任于自得而守于纯气岂有逆于天下欤故曰无所甚亲无所甚疏抱徳焬和以顺天下此谓真人然真人不及于神人所以言之于次也
  于蚁弃智于鱼得计于羊弃意
  于蚁弃智者不知膻以悦慕也于鱼得计者退藏深渺以活身也于羊弃意者无心使物来慕也
  以目视目以耳听耳以心复心若然者其平也水其直也绳其变也循
  以目视目者以明而发不明也以耳听耳者以聪而觉不聪也以心复心者以静而镇不静也如此则其平所以直其变所以正也故曰若然者其平也绳其变也循非真人孰能与于此
  古之真人以天待之不以人入天古之真人得之也生失之也死得之也死失之也生药也其实堇也桔梗也鸡壅也豕零也是时为帝者也何可胜言
  夫真人者其性内直而不假于物也故任以自然而以待物也不以有为而乱无为也适来所以为时也适去所以能顺也来则必知其暂去也去则必知其暂来也了然明逹而始终无累矣故曰古之真人以天待人不以人入天古之真人得之也生失之也死得之也死失之也生
  句践也以甲楯三千栖于会稽唯种也能知亡之所以存唯种也不知其身之所以愁故曰鸱目有所适鹤胫有所节解之也悲故曰风之过河也有损焉日之过河也有损焉请只风与日相与守河而河以为未始其撄也恃源而往者也
  至人者自知而不知人也自见而不见彼也故祸福吉凶不能为之累矣大夫种者则不然知人而不自知也见彼而不自见也此忧祸足以为之累此庄子所以有鸱目鹤胫之言也
  故水之守土也审影之守人也审物之守物也审故目之于明也殆耳之于聪也殆心之于殉也殆凡能其于府也殆殆之成也不给改
  水生于土而不离于土也影生于形而不离于形也物出造物而不离造物也故曰水之守土也审影之守人也审物之守物也审然而土无意于水而水所以亲也形无意于影而影所以生也造物者无意于物而物所以成也三者皆无意于相湏也世俗岂能似之欤故目则必期于明也耳则必期于聪也心则必期于殉也故必期于明则是有意于明也必期于聪则是有意于聪也必期所殉则是有意于殉物也夫有意于聪明所殉则必致危殆之累也岂为相须之道乎故曰目之于明也殆耳之于聪也殆心之于殉也殆
  祸之长也兹萃其反也縁功其果也待久而人以为己宝不亦悲乎故有亡国戮民无已不知问是也故足之于地也践虽践恃其所不蹍而后善博也人之知也少虽少恃其所不知而后知天之所谓也
  古之至人以多知为召祸之本也虽智而未尝不丧智故祸之所以不能为之累也天下之世俗不能丧智而矜其智此祸之所以滋蔓也故曰祸之长也兹萃然祸之所生也伏于福以顺其功由大夫种始能成存越之功也故曰其反也縁功及其为累则固非朝夕之立至由大夫种终不免亡躯之悲也故曰其果也待久此由智之所召也世俗不知而反以智为身之至珍也何其蒙蔽之甚欤此庄子之所以悲也故曰而人以为己宝不亦悲乎
  知大一知大阴知大目知大均知大方知大信知大定至矣大一通之大阴解之大目视之大均縁之大方体之大信稽之大定持之
  大一者大道也大阴者妙用也大目者至明也大均者常性也大方者常分也大信者不言也大定者不动也大道无物不由而无所不在也故曰通之妙用晦藏而无有不用也故曰解之至明见其所不见而不见其所见故曰视之常性受之各有极而无不顺也故曰縁之常分得之各有限而无有不守也故曰体之不言则无有所期而必至故曰稽之不动无有所易而固执也故曰持之此七者极道之妙也非圣人不能与于此
  尽有天循有照冥有枢始有彼则其解之也似不解之者其知之也似不知之也不知而后知之其问之也不可以有崖而不可以无崖
  尽有天者极于自然之妙而无为也循有照者縁于自明之理而反照也冥有枢者晦于运行之徼而不动也始有彼者自泰初之初有之也则其解之也似不解之者识之而归于不识也其知之也似不知之也者知之而归于不知也其问之也不可以有崖者虚而善应而无极也而不可以无崖者应物而不过其极也
  颉滑有实古今不代而不可以亏则可不谓有大扬㩁乎阖不亦问是已奚惑然为
  颉滑有实者所谓万物芸芸各归其根也古今不代者无古无今而未尝更变也而不可以亏者不生不化而无不成也
  以不惑解惑复于不惑是尚大不惑
  无智则无惑有智则有惑道不可问而问之是惑也不可应而应之是以惑解惑也能无智则不惑也故曰复于不惑复于不惑则无问无应而反于自得也故曰是尚大不惑









  南华真经新传卷十二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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